云舒曼抱着忽悠玉微的想法,又因为把玉微当作是个傻的,三言两语的寒暄之后,直接切入了正题:“嫂子能帮我保密吗?”
玉微略微疑惑:“嗯?”
云舒曼眨眨眼睛,望了一眼四周,确定没有人之后才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道:“就是今天表嫂看见我和萧副参谋长在一起的事情。”
玉微甚是配合的演戏,一脸天真地问道:“为什么要保密?”
云舒曼咬紧下唇,白嫩的指尖搅动着裙摆,有些难为情地解释道:“现如今卓系军系和祁系军系水火不容,我怕父亲不准我和萧副参谋长在一起,所以想请表嫂替我保密,等时机成熟了,我再带萧副参谋长回去见父亲。”
她似乎怕玉微觉得她胳膊肘往外拐,举起手发誓:“我保证,如果卓系军系和祁系军系到了要交战时,我绝对不会再和萧副参谋长有联系。”
玉微温和地笑笑,拉住云舒曼,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舒曼不必紧张,我一定会保密的。”
云舒曼似乎还有些迟疑:“真的?”
玉微正色道:“我发誓。”她情真意切地解释起来。
云舒曼放了心,和玉微虚情假意地周旋了半个小时后便在下人来告知晚饭备好时随玉微一起下楼吃饭,彼时祁舟辞刚回来。
晚饭后,云舒曼借口天色太晚了没走,玉微则是为了观察云舒曼到底要做什么,没有一吃完晚饭就去书房陪着祁舟辞,而是先坐在后花园里休息了片刻,又饮了些酒。
等饮至微熏时,她推掉了要跟过来的下人,扶着墙往回走。
第95章 乱世生殊(十七)
书房内,张誓居站在书案前,微欠身把密文递给祁舟辞,神色严肃:“长官,海城线人来报,昨日九点海城出现大范围游.行示威,海城司令带领亲兵参与其中,强烈反对对禹南军系出兵,海城百姓也在不久后纷纷投入游.行队伍,但萧参谋长态度强硬,不肯给半分商量余地。昨晚开始,海城全城戒严,事态严重,已经波及到了卓系军系辖制的其余两省,并有一省督军于凌晨时分致电萧巡阅使,称病辞职。”
卓系军系分为两派,保守派与激进派,保守派以海城司令为首,主张保,和;而激进派以卓系军系参谋长为首,主张进,攻。
想先下手为强地对禹南军系宣战,切入敌方腹地也是激进派的主张,保守派似乎至今都还完全被蒙在鼓里,前几日副参谋长命他将萧今订购枪.支的消息散布给保守派时,便让他时刻盯紧了海城的消息,今日一见,果然保守派并不知情。
祁舟辞展开张誓居递过来的密文,一目十行地浏览完,思忖片刻,沉声吩咐道:“派人去海城走一趟,务必保下海城司令。”
他的目光穿透刺眼的灯光落在张誓居身上。
张誓居被祁舟辞凌厉严肃的目光盯得浑身一凛:“是。”
萧参谋长心狠手辣,海城司令此番的行径必然已经彻底激怒了他,即便他不会趁着这个群情激愤的风口浪尖对海城司令动手,但风头一过,私底下的动作必然不会少,到时海城司令人在萧参谋长眼皮子底下,必然是插翅难逃。
虽然他现在还不明白副参谋长保下海城司令到底想要做什么,但必定是百利而无一害,海城司令在卓系军系中威望极高,仅次于卓系军系执牛耳的参谋长。
祁舟辞展开那份密文摊在书案上:“卓系军系的参谋长势必要换,而海城司令是最好的人选,只要萧氏一脉败落,凭他在卓系中的威望,必定能很快镇压下卓系内部的暴.乱。”
于公于私,萧氏一脉都不适合再坐在参谋长的高位之上。
乱世为将者,每走一步都必三思而后行,反复敲定后方能推进,因为每行差踏错一步都可能造成生灵涂炭,而萧氏父子两人却只是将海城百姓当作两人更进一步的筹码,行事激进,毫无章法,直接把海城百姓的性命架上死亡的天平。
他停顿了片刻,从书案的抽屉里拿出一幅被标记得密密麻麻的地图:“A国,不得不防。”
他的声音犹如划破空气的子.弹,滑动了气流。
张誓居抬眼望进祁舟辞那双暮色沉沉的眼中,有一种穿梭在枪.林弹.雨中的森然感,后颈阵阵发凉。
他稳了稳心神,略带疑惑:“A国正与B国恶战,还会有兵力攻打我军?”
祁舟辞眯起眼,不置可否:“A国行的是一招险棋,一举数得。”
A国在等坐收渔翁之利。
张誓居还欲开口再问,敲门声忽起。
祁舟辞严肃的神色突然柔和了下来,唇角微勾,她每次来总喜欢先敲门,他卷起地图与密文,吩咐张誓居:“下去吧。”
张誓居突然从人间炼狱进入天堂,被祁舟辞猝不及防的温柔吓得心一颤,刚才被副参谋长凌厉的眼神审视时都没觉得冷汗四起,现在竟然有三分莫名的害怕。
他一瞬间感觉心情复杂,像是忽然明白了几分自己弟弟的心情,这么温柔的神情,搁在副参谋长成亲之前,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张誓居躬身行礼后退出了书房,刚拉开门看见站在书房门外的是云舒曼时,顿时错愕,又往回望去。
祁舟辞看见是云舒曼已经冷下了脸色。
果然温柔这种稀罕的神情,也只有副参谋长看见夫人时才会有。
张誓居收回视线,对云舒曼行礼之后退了出去。
云舒曼愣了片刻,显然是被祁舟辞脸上的温柔晃了眼,明亮的光线下,他刚毅的轮廓都柔和了下来,但下一刻她却是感觉浑身都凉透,祁舟辞脸上没有半分温和,冷厉严肃,仿佛那片刻的柔和只是她的错觉。
但云舒曼深知那不是错觉,肃穆威严如祁舟辞也可以温柔体贴,只是那全是对玉微一个人。
祁舟辞所有的温柔彷佛都用在了玉微身上,对其他的女人只剩下无尽的冷漠与无视。
倘若这样的男人是她的丈夫,她想必会很高兴,但很可惜不是,他只是她的攻略对象,攻略这样的男人难于登天,困难重重。
但好在这个男人并不是无坚不摧,他的责任心极强,这本是优点,但也是一个致命的弱点。
云舒曼轻轻一笑,把粥搁在祁舟辞的书案上,温温柔柔地道:“我见表哥晚饭没吃多少,特意送些粥过来。”
祁舟辞沉声道:“不必,端出去。”
云舒曼却仿佛并没有听见祁舟辞的话一般,兀自靠近他,拖长音调,软糯地喊道:“表哥……”
她每走近一步,她身上那股靡丽的馨香便浓郁一分,祁舟辞侧过身,避开云舒曼伸过来的手,阴冷着脸色:“出去。”
他的声音冷沉肃穆,枪林弹雨中练就出来的威压在此刻被发挥到极致,带着席卷一切的凌厉嗜血,似穿膛而出的子.弹,乘风破浪,击起层层四溢的鲜血。
云舒曼被祁舟辞语气中的血腥威严吓得倒退一步,心里突突狂跳,舌尖发苦,她无意识地卷起舌尖顶在牙齿后,微硬的触感勉强拉回了几分神智,却仍是小腿打颤。
她仰起脸,刺眼的灯光照进眼中,青黑一片,祁舟辞的气势太可怕,若是平时,定会令她望而却步,但此刻不行,她的机会不多了,必须要拼命一搏。
云舒曼强行压下了恐惧与不安,长长裙摆下的小腿依旧在打颤,她艰难地挪动脚步靠过去,身子倾斜,想要坐进祁舟辞怀里。
祁舟辞却是在云舒曼靠过来的前一刻闪身而起,一手拉过椅子。
椅子和人一空,云舒曼立刻狼狈的跌倒在地上,地上有地毯,不疼,但却让她的心一片片冷了下去,这是她完全豁出去,最舍下颜面勾引祁舟辞的一次,然而祁舟辞却完全无动于衷。
但是……
云舒曼微勾起唇角,眉梢挑上一缕媚视烟行的风情,她不信他能走得出这个书房。
祁舟辞眼也没抬,直接迈步往书房外而去。
三
二
一……
云舒曼默念,紊乱的步伐声传来时,她轻挑眉梢。
祁舟辞按住书案,停下了步伐,微拧起眉心。
不对劲。
云舒曼慢悠悠地站起身,又慢条斯理地拍了拍裙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才直起身子,一手撑着椅子,一手按在书案上,言笑晏晏:“表哥不走了?”
祁舟辞眼神扫过云舒曼,凌厉不减。
云舒曼虽然还是心里发怵,但却不再那么害怕,只是不太敢靠过去,怕一靠过去就被祁舟辞嗜血的眼神撕碎,她定了定神,状似悠闲地在椅子上坐下来等着祁舟辞身上的药效彻底发作:“表哥还是别挣扎了。”
她花了五十积分买的特效幻药,她的积分都被兑换成了负数,她就不信对付不了一个祁舟辞。
幻药只需要涂抹在自己身上,并不需要下在食物里,何况她也知道自己端来的粥祁舟辞根本不会喝。
送粥,从始至终都不过只是一个借口。
她端起粥,自己抿了一口,顺便好心地提醒祁舟辞:“表哥身上中的药啊,初始时让人浑身无力,等到药效彻底发作时……”
她拖长了尾音。
云舒曼顿了顿,在祁舟辞越来越冷的目光里璀璨一笑:“表哥便会完全控制不了自己了。”
祁舟辞冷冷地盯着云舒曼没说话,眯起眼,微曲起手指。
云舒曼却是越来越得意,她支起下颚,故作天真地道:“这也不能怪舒曼,谁叫表哥这般无情呢。”
她听见祁舟辞的呼吸加重一分,眼中的得意加深,却委屈可怜似的叹息了一声,又无奈地道:“舒曼也是无奈之举,若是表哥善解风情一些,舒曼也不会出此下策了。”
云舒曼自言自语半晌,听着祁舟辞喘息声越来越重时便知道他的忍耐已经达到了极限,她巧笑倩兮地站起身,却不往前走。
她在等。
等祁舟辞忍不住时自己送上门来。
祁舟辞不是在她面前信誓旦旦地说很爱玉微吗?不是说一生一世非玉微不可吗?她今晚就要亲手敲碎他那自以为是的高傲与自信,让他卑微地低下高贵的头颅来求她。
男人无非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即便是祁舟辞,又怎么可能幸免?
这个想法在她看见祁舟辞一步步走近她时越来越强烈,她眼里的得意几乎要溢满。
果然。
再高贵威严的男人也逃不过欲.念的支配。
云舒曼扶住椅背,张狂地大笑起来,她憋得太久了,她知道今天这样放纵,即便睡了祁舟辞也很可能于事无补,但至少祁舟辞会对她产生恨意,恨也是感情的一种,总比无动于衷来得强。
况且,按照祁舟辞的性格,即便今晚过后不娶了她,到时也会对玉微产生愧疚。一段产生了裂痕的婚姻,迟早会走到尽头,这样做,至少现在可以保证祁舟辞对玉微的感情不会加深。
她肆意地笑着,然而那笑却在额头一凉时戛然而止。
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她的额头,像是阴冷的蛇在她额间嘶嘶地吐着蛇信子,第一次离死亡如此之近,仿佛有一只脚已经踏进了地狱,云舒曼的心不断揪紧,恐惧在无声的蔓延。
她偏头,祁舟辞那双深不见底的墨色眼眸正凝聚着风暴,他的额间满是湿汗,手指在动,板机微微后扣。
云舒曼的心在此刻被提到了嗓子眼,她嘶声大喊:“不要。”
板机仍在往后扣。
那慢到可以看清人脸上微表情的动作仿佛是一帧帧故意放慢的画面,一秒闪过一帧,一秒闪过一帧。
时间像是一根绳索,在此刻被无限拉长,两端吊着生存与死亡。
她的心被寸寸拉紧,收缩到了极致,只余下人本能的对生的渴求,脑子像是生了锈的机器,完全无法转动,她抿紧了唇,沙声哀求:“表哥,我错了。”
祁舟辞恍若未觉,板机微动。
咔哒的开门声响起时,祁舟辞扣动板机的动作停止了。
书房内,时间在一瞬间凝固。
书房外,玉微正扶着墙缓缓走进来。
略微凌乱而又细微的脚步声拉回了云舒曼紧绷的神智,她木楞的往书房门口望去。
是玉微。
她仿佛看见生的希望一般,那冰冷的枪.口让她的身子不敢有半分挪动,只能大声嘶吼:“表嫂救我。”
玉微无视了那凄厉到绝望的声音,目光径直落在祁舟辞身上,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常服,此刻湿透,紧贴在身上,仿佛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印刻出他紧绷的身体线条,削薄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望着云舒曼的目光却是满含杀意,凌厉锋利。
似乎察觉到了玉微的目光,祁舟辞遥遥望了过去,两人的目光在浅色的灯光下交错。
他眼中的凌厉在一寸寸消失,变得柔软。
玉微微熏的醉意在他的目光里渐渐散去,她疾步走近,挡下了祁舟辞对着云舒曼的枪,握住了他湿漉漉的手,安抚似地顺着他紧绷的手背。
祁舟辞的手在玉微的安抚中一寸寸放松,紧绷的身体也松了下来,柔软而又炙热的眼神一瞬不瞬地落在玉微身上。
玉微抱紧祁舟辞的腰身,轻吻在他颈侧。
云舒曼现在还不能死。
怎么能这么便宜了她,成全了她的死。
祁舟辞看着玉微的眼神越来越深,仿佛下一刻就能吃了她,温软逐渐褪尽,尽数化为灼热滚烫的占有。
她低低地笑着望向他,唤道:“夫君。”
黑色的枪坠落在地时,闷闷的声音响起,沉寂紧绷。
然而云舒曼却仿佛在这声闷响中活了过来,心里紧绷的那道弦在一瞬间松了下来,她的身子似一滩被煮沸的冰,全然融化在了地上。
劫后余生的感觉太强烈,云舒曼望着祁舟辞抱着玉微走远的背影大口喘息,眼中弥漫着深刻的恨意。
当那么靠近死亡时,她才忽然意识到活下去有多么美好。
她要活下去,谁都不能拦下她。
……
玉微被祁舟辞打横抱起时差点惊呼出声,下意识地抱紧了他的脖颈,湿漉漉的触感从她指腹蔓延开来。
祁舟辞的目光在触及怀里的玉微时,彻底温和下来,半分冷意也无,却依旧是一言不发。
走廊的灯光亮,不时有下人经过,玉微将脸完全埋进祁舟辞滚烫的怀里,听见房间门一开一合的声音响起时从祁舟辞怀里抬起头,迎接她的是祁舟辞铺天盖地而来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