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让贴心的配合她:“为什么寝食难安?”
卫戗便道:“正所谓树大招风,王瑄简直就是只富得流油的羊羔子,身边还带着四个难得一见的美貌侍婢随行,现在又加进来一个绝色无双的珠玑,万一遭遇了什么,我们也跟着倒霉,所以我思来想去,要不咱们脱离他王家车队,自己走吧?”
裴让解读卫戗的唇语,照本宣科:“你多虑了,车队里这么多护卫,没问题的。”
卫戗拔高嗓门:“就凭那些个布老虎?哈——昨天他们三个对我一个,都被我打趴了。”
裴让一脸苦笑,他就说么,平日里行事低调的卫戗昨天被那几个壮汉三言两语的一激,居然就动起手来,原来是为这话做准备呢!但那几人看着威猛,其实不过是普通武夫,哪里会是卫戗的对手,她这么说,绝对是在混淆视听。
但明显有人相信了,那急忙离开的脚步声连裴让都听到了。
等那人走远,裴让才压低声音问:“怎么回事?”
卫戗正色道:“之前我给你指的多岔路口,再过去一百里,驻扎着一支约有一千二百人的杂军,这些年局|势动荡,军饷时常被贪扣,被逼无奈的校尉便扮作山间匪盗,打劫过路豪富,将掠来的财务充作军饷。”
裴让道:“难不成他们连王家的车队也敢动?”
卫戗回道:“你给馋虫尝到甜头,又将更大的诱惑送到他们眼前,叫他们如何舍得轻易放手?何况,一支军队对上一群‘乌合之众’,当然是他们胜算更大一些,最主要的还是,王瑄的财富和珠玑的美貌,实在很值得他们铤而走险。”
裴让寒了一下,但还是问道:“需要我做什么?”
卫戗摊手:“不必,我们只要安静的坐等王瑄的探子将前方有伏击的消息送回来就好。”
随后,卫戗拿了碗和裴让回到席间,刚坐下,李家主事就抱着酒坛子凑过来:“小郎这酒实在太好喝,大家一时没留意就见底了,喏,就剩这些,理应留给主人。”边说边给卫戗斟上,正正好好满一碗。
裴让横插一手:“我替她!”说罢就要接过去,不过李家主事下意识的出手搪他一下,裴让的手就偏离酒碗方向。
卫戗思考了一下:上辈子这家伙确实有个好酒量,但那是在她酒醉被司马润发现女儿身之后练出来的,在此之前,他可是有名的一杯倒……要是今天这一大碗给他灌进去,要单薄瘦小的她扛他回去是小,害姨婆担心可就祸大了。
这样一想,卫戗端起酒碗,对裴让笑道:“这可是李家伯伯特意留给我的,哥哥别跟我抢。”
其实前世害怕因酒误事,可身处那种场合,又不能推拒人家好意,所以神不知鬼不觉把酒吐掉那种事,她没少干,此番也是这样打算的,可酒一入口,那难得一尝的好滋味,实在舍不得啊!转念就想,现在又不是行军打仗,更没有司马润那祸害,喝醉大不了就回窝老实睡觉去!
虽做如此打算,但卫戗还是小声拜托裴让:“哥哥,等会儿让姨婆帮我熬点解酒汤。”接着就放心大胆的敞开喝。
不出所料,卫戗被超出她能力之外的这碗酒给撂倒,反正八字胡已经没影,裴让索性背起她回营帐。
夏夜的林间小路,莺歌蝉鸣,裴让背着卫戗穿行其间,清风拂面而来,一股舒爽惬意感油然而生,莫名希望这条路可以更长一点……
正这时,起初安分的趴在裴让背上的卫戗突然开口:“这辈子,我卫戗绝对不会重蹈覆辙!”
裴让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她这是在说醉话,摇头笑笑,继续前行。
“让哥,此生换我用命守护你——如违此誓,天打雷劈!”
裴让僵在原地,轻轻唤她:“戗歌?”
卫戗半天没反应,裴让表情复杂的吁出一口气,抬腿接着走。
“芽珈,诺儿,我对不起你们……”后来卫戗嘴里只剩这一句,反反复复,就像念经,泪水渐渐洇湿裴让肩背。
再长的路也会走到尽头,回到营帐,姨婆见卫戗这这副模样,伸手直戳裴让脑门:“你个孽障,我嘱咐你盯紧她,结果她还搞成这样,我要是不嘱咐你,那还了得?”
裴让却只想知道:“诺儿是谁?”
姨婆被问懵了:“诺儿?什么诺儿?”
这是个没有答案的问题。
后来,姨婆为了能让卫戗好好休息,脱掉她潮乎乎的外衣,替她盖上被子就出去熬醒酒汤,怕芽珈吵到她,顺便也带了出去。
没曾想,她们两个才出去不大一会儿,卫戗就觉得口渴坐起来,喊了两声没人应,虽然整个人晕晕乎乎的,但还能注意到自己衣衫不整,眯着眼环顾一圈,发现芽珈那件绛红色的广袖衫搭在一边,她顺手捞来,裹在身上就走出营帐。
晃晃悠悠来到河边,蹲下就想捧水喝,不经意的一眼,居然看见在她上游,几个衣衫褴褛的大汉光着那毛茸茸的大黑腿在河里蹚来蹚去……
这水还怎么喝啊?
算了,另寻水源吧!
卫戗起身朝相反的方向走,走了很久,隐约听见潺潺流水声,她眼睛一亮,加快脚步,但不管怎么走,那水声始终若有似无,抬手拍脑袋:“真喝多了,听声辩位都不准了。”
又走了好一会儿,卫戗被酒水麻痹得不甚灵光的脑子终于回过味来——不管她怎么走,似乎都在原地兜圈子!
她想了想,扯下头上发带,顺手绑在一棵矮树上,接着沿小路一直朝前走,无视各种岔路,结果一刻钟之后,她确定自己果然又一次回到原地,伸手拉扯绷在树上的发带,困惑道:“呃,鬼打墙么?”
☆、一劳永逸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何况她又累又渴,实在懒得再继续走,索性攥着发带靠在大树上休息休息,风一吹,脑子稍微清醒了些,举目再看,突然觉得对面耸立在草丛间那几堆看似杂乱无章的石头很眼熟,蹙眉努力思考半天,终于想起来,抬手拍拍脑门,失笑道:“原来如此!”
难怪她怎么也走不出去,原来是误入石阵,也不知是什么人布下的,不过她前世就来过这里,那时她没喝酒,又是大白天,所以一眼就看出问题所在,和桓昱没怎么费劲就闯进去了……如果她没记错,这石阵中有一处十分别致的风景,还藏着一个很稀罕东西。
但那次是两个人一起行动,现在只有她一个,冥思片刻,有办法了,一手刀劈下一根婴儿手腕粗细的树枝,简单修理成一根拐杖,又看了一眼对面石堆的分布情况,然后就拿发带蒙住眼睛,竖耳聆听流水声,用拐杖探路。
不到半盏茶工夫,水声豁然清亮,卫戗扯掉覆眼发带,一抬头,愣在原地——在她正对面是一株老干粗大,虬枝盘曲的大桃树,树上繁花,灼灼盛开。
当初来的正是花开时节,看到桃花满树很正常,关键现在已是六月的天,怎么可能还有桃花?
被震惊的卫戗都忘了口渴,径直来到桃树下,一跃而起攀折下一根桃枝,仔细观察,的确是真花,摇摇头,自语道:“难道我是在做梦?”
想不通也就不想了,丢下桃枝和拐杖,爬上老桃树,从一处隐蔽树洞中掏出个金丝楠乌木盒,盒身上嵌着一个由五组拨轮组成的藏诗锁——只要将这五组拨轮对成一首诗或者一句什么话,就能打开盒子。
卫戗顺势坐在树桠上,按照前世桓昱教她的那句开始拨转起来,但诗对上了,锁却打不开,又对了几遍,仍旧打不开,拧眉咕哝:“我肯定没记错,怎么会打不开?”
本来就被酒劲顶的有点难受,又遇上明明印象深刻,却怎么也打不开的锁,再看上面这些笔画繁复的小篆,卫戗觉得体|内好像烧起一把火,口更渴了。
她终于想起来,自己出来就是为了找水喝,深吸一口气,循着水声望过去,就在老桃树前方不远处有一个瀑布,水流如一条条白练垂下来,落入清可见底的水潭。
麻溜起身,抱着乌木盒从树上跳下来,一口气冲到水潭边,撂下盒子,洗把手,挪身换到更往上游的位置,掬水敞开来喝个痛快。
解渴后,焦躁感也少了不小,回头捡回盒子,坐在潭边大石板上,脱掉鞋子把脚泡进水里,继续解锁。
清风刮过,竟卷来一阵花瓣雨,卫戗错愕的扭头看向那株老桃树,而她停在藏诗锁上的手指无意识的触动拨轮,只听到一声清脆的“咔哒——”声,卫戗再看过来,那锁已经打开。
莫名的心跳起来,缓缓掀开盒盖,一如前世,盒子里装着一块巴掌大的玉牌,鲜红如血,朝上的这面雕刻着一些弯弯曲曲,她看不懂的文字,有点类似某种符咒。
“嗯,这玉牌的另一面绝对是个‘瑄’字。”她还强调似的点了点头,结果翻开一看:“啊?”伸手揉揉眼睛,她没看错,这玉牌的另一面是个醒目的“珏”字。
对着月光照了照,又用手指狠狠的搓了搓,“珏”还是“珏”,没变成“瑄”,最后卫戗得出结论:“我果真是在做梦吧!”
但脚下的流水如此真实,卫戗抬手敲敲头顶:“哦,没做梦,那就是还醉着呢!”
虽说承认自己是醉了,但脑子还是转筋的,她知道这石阵一般人绝对进不来,虽然耳朵尖的能听到水声,却不能通过水道找到这里——这水潭的出水口应该是地下暗河,或者是分散成许多条不容易被人发现的小溪流。
“下水清醒清醒……”边说边宽衣解带,其实她早就觉得身上黏糊糊的很难受,正好趁这个机会好好洗洗。
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后,卫戗把自己从手指丫到脚趾缝洗了个遍,就差没一根一根的洗头发了,泡了个酣畅淋漓,才又折回岸边拿起那块玉牌来看。
当然,上面的文字不会改变,仍是个“珏”字,但她拿起玉牌对着月光时,似乎有一道诡异的流光从玉牌里发散出来,环绕着她转了个圈后消失不见。
接着卫戗就觉得周遭气温骤降,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转身弯腰去捡堆在石板上的衣物,正这时,老桃树方向十分突然的响起了羽翅破空声,卫戗下意识扭头看过去,没找着鸟,反倒发现桃树下站着个人。
她疑心自己眼花,使劲揉了揉,果真看得更清楚,那里确实有个人,还是个男人!
卫戗僵硬的低头看看自己——全身上下连根发带都没有,光光的……
来不及一件件穿回去,拽起那件绛红色的广袖衫狠劲一抖,飞快的披在身上,身手快于脑子冲了过去,如猛虎扑食一般将那人压倒在地,跨坐到他身上,一手盖在他眼睛上,另一手抓来刚才丢在着桃树下的拐杖当兵器比在他颈侧,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最后还口气阴冷的威胁道:“仔细着点你的性命,别动!”
等人被彻底制住,安静的躺在她身下,卫戗这才开始动脑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想办法买通他,让他就当刚才是在做梦,回去洗洗睡下,明早再起来,就把今夜所见所闻忘得干干净净;
或者狠狠的揍他一顿,揍到他失忆;
要不干脆杀人灭口,一劳永逸……
又是一阵清风,树上桃花簌簌飘落,掉在她头发上,衣服间……片刻功夫,就把他们周围的地面铺满,一眼看去,全是层层叠叠的花瓣,都看不到地皮。
很快,一树桃花就谢了个精光,只剩下稀稀疏疏的树叶。
目瞪口呆的卫戗这才回过神来,低下头眯着眼盯着被她压住的家伙。
因她穿的是广袖衫,遮住他眼睛那只手的袖摆有一截正好落在他脸上,所以她只能看到他如桃花般的唇和弧度完美的下巴,而他身上穿着单薄的白纱衫,原先大概只露出一点锁骨,被她冲撞倒下后,别说漂亮的锁骨,就连圆润的肩头都露出来了。
面对如此景致,卫戗无暇欣赏,她脑袋已经被驳杂的信息填满——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桃树下的白衣男子、被她压住后安静柔顺不挣扎、还有这树上桃花诡异的凋谢速度……越思考,身体绷得越紧,她不确定的开口:“你是什么鬼?”
他唇角缓缓勾起来,发出一声低沉磁柔的:“呵……”
尽管在水里泡了那么久,但卫戗还是没有彻底醒酒,见他如此,直觉反应就是亲自去确认他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松开拐杖,先把手试探的触上他肩膀,嗯,手感温润,好像精心打磨过的上等玉石;接着移手向他胸口摸去,因衣襟碍事,还往外扯了扯,直到手心严丝合缝的贴上他光裸的心口,感觉到那里正在有规律的起伏着,她脑子一热,竟又低头将耳朵凑上去听了听,“扑通、扑通——”心脏跳得十分欢快,她咕哝道:“嗯,是个活物!”
“扑棱棱——”又传来羽翅扇动声。
卫戗注意力被吸引过去,定睛一看,只见一团乌漆墨黑的东西从老桃树后面飞出来,怪声怪调的叫着:“哑,主君被登徒丑鬼推倒按住啦——”
“哑,开始扒|衣服啦——”
“哑,主君清白不保啦——”
“哑,我可怜的主君啊——”
聒噪的叫人头大,卫戗想也不想,抓起拐杖抬手就甩向那团黑,但那团黑十分敏捷,竟只被扫掉几根羽毛,有惊无险的躲开她的攻击,然后叫得更大声:“护卫,护卫——快来人,救命啊,灭口啦——”哑哑的飞走了。
卫戗眯眼磨牙道:“不过是只个头大一点的鸟,嚣张什么,等我养只猫吃了你!”
不等说完就感觉到盖在人家眼睛上的手被捉住了,心一慌,急声道:“你干什么,别动,不然宰了你!”
他嘴角的弧度更明显,心情不错的样子:“再不快走就来不及了。”
☆、自荐枕席
他以为她不想快点离开这鬼地方么?
但,就这么放过他,她感觉自己很吃亏;
如果不放呢,看他肌肤呈现不常见光的白皙,身体柔软的跟没骨头似的,应该很容易就能弄死,不过他如此识时务的配合她,真把他宰了,她又感觉自己有可能会良心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