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提前两年把她找下山,这就已经偏离前世轨迹,她知道有些事情不同了,却万万没想到,就连她原本以为了如指掌的对手也变得完全陌生起来,看来这将是一场硬仗!
夜色渐浓,卫戗换上夜行衣,因突然间获悉司马润的改变,她心绪不宁,睡不着觉,所以决定亲自去探一探眼前这个珠玑还是不是她所熟悉的那位蛇蝎美人。
珠玑有晚睡晚起的习惯,这个时辰一般不会休息。
避开所有人,卫戗很容易就找到了珠玑所在——在王家自己车队划定的范围内,珠玑座在角落的那顶与众不同的帐篷叫人想忽视都难。
四下环顾,确定不会被人发现,卫戗悄无声息的跑向珠玑帐篷,刚一靠近就听到窃窃的交谈声,卫戗附耳过去,扯开嘴角——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这些日子你的所作所为有些过了,要记住,你的任务是司马润,不是王十一。”
“从九岁起,我便被教育,活着的目标就是司马润,成为司马润的女人已经是根植到我骨子里的信念,怎么可能轻易改变,但那群废物出师不利,我们错失直接进入王府的机会,只好另想办法,王瑄是司马润的至交,通过他很容易就能接近司马润,最关键的,王瑄还是琅琊王氏下一任族长,要是将他成功收服为我所用,将来对主公伟业必有极大助益。”
“你说的倒是轻巧,可那王十一是什么人,能是你轻易掌控的了的?”
珠玑信誓旦旦道:“只要他是个男人,就逃不出我的掌心。”
卫戗点了点头,这话她还真是信了,要知道上辈子司马润身边好多男人都没能逃出她掌心呢!
就在卫戗触手可及的地方,有一缕从帐篷里透出来的烛光,卫戗循着光亮找过去,发现一个大小正合适的窟窿——嗯,适合偷|窥用。
先看那个出声警告珠玑的妇人,大约四十多岁,一脸的刻薄相,这妇人卫戗还有点印象,好像听人称她为焦婆,据说孤苦无依,一直把珠玑当亲闺女照顾着,所以司马润就准她留下继续服侍珠玑,后来,在珠玑构陷卫戗前,焦婆莫名其妙的死掉了。
卫戗对焦婆兴趣不大,接着将目光转向珠玑,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一个轮廓柔美的侧脸,这年珠玑十五岁,正是最好的年纪,眉目含春,惹人娇怜,竟比她记忆中的还要妩媚多姿,卫戗想了想,假如自己是个男人,看到这一幕,没准也要怦然心动。
这样的珠玑,想要拿下王瑄应该不难,何况,王瑄已经把她纳入自己的羽翼下了不是么,看看珠玑所在的这些营帐外,头尾相接围成个大圈的牛马车,简直就是在无声的宣告:此乃王家势力范围内,闲杂人等请勿靠近!
不过一愣神的工夫,前方突然冒出几簇火光,并伴随着一声厉喝:“什么人?”
☆、鸳鸯戏水
卫戗一惊,心下暗道不妙,转身就想原路返回,却发现刚才进来的缺口处突然亮起火光,接着缺口两旁的牛马车就如火药被点燃的引线,次第燃起火把。
见此情景,卫戗果断往反方向跑去,可她将将跑到中间,所有的牛马车已经全部竖起火把,火光串联成一个大圈,照亮了小半边天空,她成了火圈中的困兽。
完蛋了,她这身一看就不是良民的扮相加上黑灯瞎火鬼鬼祟祟的行为,一旦被逮住,全身长嘴都说不清!
走投无路的卫戗情急之下撩起身旁超大毡帐的帘帷,一猫腰钻了进去,却被扑面而来的馨香熏停脚步,定睛看去,但见不远处安置着一只落地三足金兽香炉,轻烟袅袅,缭绕空中,又被从穹顶骨架上垂下的层层纱帐阻挡回来,滞留在毡子和纱帐之间。
卫戗第一反应:出门在外,诸事从简,搞得如此复杂,真能摆谱啊!
但转念便明白过来,恐怕宿在这毡帐内的家伙是个身娇体贵的主,荒郊野外蚊虫多,这香大约是用来驱虫的。
“哗啦”一声水响,惊得卫戗差点跳起来,她绷紧身体,端起应战姿势,与此同时,毡帐外出现大量脚步声。
她是马背上的将军,精通十八般兵器,但她现在身无长物,即便近身搏击也算拿手,可要以一敌百,怕是脱身不易。
正思考对策,忽觉背后劲风突起,卫戗条件反射的闪身躲避,眼角余光瞥见一团黑从旁掠过,冲入纱帐中不见踪迹,她忍不住小声咕哝了句:“什么鬼?”
少顷,从纱帐内传出轻柔的一声低唤:“进来吧。”
这声音,有点耳熟呢?卫戗循声望去,眼前纱帐层层叠叠,把里头的人和物遮个影影绰绰,什么都看不清。
“还不进来,难道是要出去?”
进就进,怕他不成?虽说双拳不敌四手,她不敢硬扛外面百八十人的围攻;但一对一单挑,她还是很有信心能劫了他当人质。
穿过几层纱帐,抬高视线,一眼就望见蹲在对面高架上,正梳理羽毛的黑色大鸟,卫戗头皮一麻,暗道:他亲娘老子的,这都能撞上,还真是冤家路窄!
不过想想她都化成这副模样了,别说一个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估计她娘要是还在,都未必能认出她来,心下稍安,这才鼓起勇气去细看由纱帐隔出的这一方不算太大的空间。
四颗斗大的夜明珠安放在四角高架上,代替膏烛充当照明物,散着幽幽的冷光,倒也将中间那巨大的浴桶映的清清楚楚。
那侧对着她的家伙原本将胳膊懒散的搭在桶沿上,头微微后仰,泡的很惬意的架势,可她一进来,他便收手转过身来正对她。
不过,她还是没能看清他的真面目,因他眼睛上覆着一条约四指宽的锦带,仔细闻闻,除去外面的熏香外,这里似乎还飘着一股子药味。
他这模样,莫不是看了不该看的,遭报应了?
就在卫戗愣神的档口,那家伙竟“哗啦”一声从浴桶里站起来,他身上虽穿着白袍,但薄如蝉翼,被水一泡,更是通透,那些介于露与不露之间的特殊部|位,被毫无防备的卫戗尽收眼底。
等她反应过来,忙闭眼转头,暗骂道:这遭雷劈的死小子是打算害我也伤眼吧!
“过来给我擦背。”他不容置喙的命令道,居然还伸手脱那白袍,好在边脱边转身,等将那白袍脱掉,他也彻底转过身去,湿漉漉的黑发披垂在身后,遮|羞效果比那白袍强多了。
擦背?是因为看不见,所以把她当他的侍女了?
卫戗心里边合计边磨磨蹭蹭挪过去,硬着头皮拿起浴桶旁高几上托盘里的手巾。
这小子也配合着抬手将黑发捋至身前,露出弧线优美的项背。
卫戗不经意的扫了一眼,顿时呆住——原来这家伙看似白璧无瑕,摸着温润细腻的肌肤,却从项后发际线正中直上一指处的哑门穴到尾骨,呈现出一行类似符咒的文字。
是用朱砂描上去的么?卫戗好奇的探出食指抹抹,宛如上等玉石般光滑,摸不到任何异物的粗粝感,又忍不住伸出指甲抠抠,没抠掉,难不成是天生的?
“不觉得眼熟么?”被卫戗抛诸脑后的事主漫声道。
“嗯——”
卫戗尾音还拖在口中,就见那只她原本以为只顾臭美,没空搭理她的聒噪鸟突然展翅飞过来,落在桶沿上,歪着小脑袋盯着她黑亮黑亮的脸看了老半天,然后冒出一句:“主君,这只是阿引的同类。”
卫戗小不忍,咬牙切齿,近乎唇语道:“谁跟你这遭猫吃的愚蠢笨鸟是同类!”她就算把自己的模样搞得再糟糕,也不至于和眼前这只渡鸦一般黑就是了!
他又发出她当初听到的那种低沉磁柔的轻笑声:“呵……”但这次紧接着又跟了句:“果然是你!”
“什、什么我?”懊恼的卫戗开始装糊涂——难不成那么低声的咒骂他也能听到?
他转过身来,将腰线以下沉入飘着花瓣的药浴内,温柔款款道:“我是王家十一郎,单名是个‘瑄’字,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卫戗嘴角抽搐,如果他不用眼睛,就算她把自己伪装成蹲在桶沿上那只蠢鸟,对他来说也没有任何区别,但他究竟是怎么将她认出来的,因为相似的咒骂?
等不到她的回应,他轻轻叹了口气:“好吧,我们暂时不说这个,你也知道,现在外面全是我的人,只要我喊一声,你便再也出不去了,所以,我希望你可以如实的回答我,那块‘珏’字牌是不是被你拿走了?”
原来那块玉牌和王瑄有关,但这死小子居然在威胁她,脑壳子被鸟啄了,她卫戗素来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他也不想想现在这里只有他们两人外加一聒噪鸟,逼急了她,她把他当小鸡一样拎出去,看谁敢拦她?到时候他这副狼狈相传扬开来,怕是要带累整个琅琊王氏跟着一起丢脸。
卫戗微微眯眼,装成听不懂的样子:“什么‘珏’字牌。”
他耐着性子,细致的解释:“血玉雕就,正面是个‘珏’字,背面是咒符,装在乌木盒子里,封入老桃树的树洞中,乌木盒我已找到,但玉不见了,寻常人进不去那里,就算进去了也未必能找到那盒子,而满树桃花也是在那晚谢的,所以那玉牌一定是被你拿走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听得她头大,竖起耳朵聆听毡帐外动静,嘴上胡乱应付道:“搞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他用蛊|惑闹别扭的小孩子一般的语调继续温柔道:“乖,那玉牌并不是可供人把玩的物件,对你来说更没有什么实际价值,把它还给我,我可以给你一箱珠宝外加一箱黄金当作原物奉还的酬金。”
卫戗错愕的盯着王瑄,原来那块玉牌比她想象中的还值钱!
在这个时代,血玉虽不常见,但也不是完全找不到,她前世拿到的那块玉牌,除了正面刻的是个“瑄”字外,余下不管背面图案还是质地,都和这辈子找到的“珏”字牌一般无二,不过那个时候她身兼琅琊王妃和骠骑将军双重职位,不差钱,而且桓昱也说那玉牌透着一股邪气,她便将它丢在一边。
后来司马润无意间发现那玉佩,他当时表情很怪,转天便拿来许多曾答应给她,但迟迟没有送来的名刀宝剑将那玉牌换走了——嗯,她平生最大的爱好就是收集兵器。
从那以后她便再也没见过那块玉牌,倒是和司马润无话可说时拿它当缓解尴尬气氛的话题问过他,司马润只说,有人急着找那玉牌,但那玉牌究竟有什么用处,他也不清楚。
卫戗将心底的小算盘拨得劈啪作响:要是她足够有钱,再结合前世记忆,找出未来十几年的太平地段,买田置屋,当个富足安逸的地主婆,好好弥补前世曾亏欠过的人们,还有桓昱,如果他还是她记忆中的那个呆子,那么这一世她就嫁给他……
迟迟等不到她的回应,王瑄又抛出一个更有诱惑力的饵:“不然这样吧,我可以许你一个承诺,在我能力允许的范围内,无条件为你做三件事,如果你现在想不出要求,那么日后想到了,不管何时何地,只要你来,我便如约兑现承诺。”
琅琊王氏下一任族长的三个承诺,貌似比金钱的价值更高,这还真是个叫她左右为难的选择!
等等,要不第一件事就让他把刚才说的那些珠宝和金子给她?
正当卫戗越想越激动时,王瑄突然伸出一只手来准确无误的捂上她的嘴,她一惊,作势便要挣扎。
而王瑄比药浴上荡着的花瓣还要红润的唇微微翘起,另一手穿过她腋下,环住她的背,面不改色,轻轻一拉便将她拖入了浴桶内,接着挟她转身背对入口处坐进浴桶,捂住她嘴的手如蛇一般滑到她脑后,手指轻点了一下,等她再张嘴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的手顺势将她的头按在他胸口,抬起另一手环过她的脖子压在她肩膀上。
跪坐在他双腿间的卫戗双手横过他腰侧撑在桶璧上,这姿势实在太叫她难堪了——司马润在享乐上是个翘楚,但她嫁给他十几年,也没陪他洗过所谓的鸳鸯|浴。
是谁说的王瑄是个谦谦君子来着,谁家谦谦君子和未出阁的良家女子才见第二面,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就拉人家鸳鸯戏水?
卫戗面红耳赤,挣扎再挣扎,别看王瑄像个病秧子似得,而且压着她的手好像也没怎么用力,但她就是起不来身。
她气得想杀人,他居然还和她很熟似的说:“别闹。”
作者有话要说: 我蹲在瑟瑟风中,
恨不能,哭得肝肠寸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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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怀送抱
她动作一滞,接着便听帐外传来一声恭谨的轻呼:“主君?”
是护卫遍寻不到已经落入陷阱的困兽踪迹,终于找到这来了么?那把她拖进浴桶也是为了掩护她?但她刚才进水时搞出那么大动静,除非那人是个聋的,她倒要看看,他怎么跟人家解释。
安静而服帖的靠在他胸口,忽觉头顶一沉,却原来是他悠哉的将下巴搭在了上头,顺道附送一声喟叹:“刚刚好!”不等她发作,他声音微抬,云淡风轻道:“嗯,没事,都歇了吧。”
她又想多了,王瑄是主,来人是仆,何须解释!
那即是说,这不是真心实意的掩护,那就是正儿八经的调|戏了?卫戗又开始挣扎,扑腾的浴桶内药汤哗啦哗啦直响。
来人迟疑道:“主君?”
他四两拨千斤,毫不费力压住她,气息也不见紊乱,清淡道:“送两身家僮的衣裳来。”
优秀的奴仆,懂得“听话”的精髓,没有多余的“为什么”,于是来人称喏退下,但不等卫戗的反|抗出结果,他便折返,仍是立在纱帐外:“主君,长途跋涉多有不便,家僮新裳储备不足,这里有八岁、十岁、十二岁、十四岁、十六岁各一套,您看合适么?”
王瑄头也不回道:“行了,退下吧。”
直到周遭复归寂然无声,王瑄才又轻点了一下卫戗脑后,然后放开她。
一获自由,卫戗首先要做的就是与王瑄拉开距离,她想立刻站起来,但没能成功,反倒不由自主往前栽,幸好在紧要关头及时出手撑在桶沿上稳住自己,才中止了这类似投怀送抱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