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奸宦是佳人——谨鸢
时间:2018-10-27 09:37:17

  “外头有人送你过去。”赵祁慎这才拿起筷子挑碗里的面条,吃了两口,就面无表情又搁下了。
  果然很难吃,她倒是不挑。
  他嫌弃的神色顾锦芙没看到,不然心里刚升起的那点感动就得烟消云散。
  顾锦芙来到殿外,阳光明亮,刺得她抬手挡了挡。日头已快到最高点,这一通闹腾,居然都快接近午时了。
  正如赵祁慎所说的,外头有内侍抬来了简单的一个辇,见她出来忙机灵上前扶她上去。
  这些都是她这掌印太监下边的内侍,也是她才刚收服贴的人。
  顾锦芙坐上代步的轿辇,任他们晃晃悠悠抬着自己往司膳房去,心里不断的在盘算着事情。
  李望那头送刘太后,一直送她回到了宫。刘太后扶着他的手,视线落在满院的翠绿中,轻声说:“哀家已经让朝臣压着他,不好再当面不给他脸。但为了确保万一,你还是要把自己摘干净点,戎衣卫那里,你想办法让郑元青按死是谢庆自己的事就好。”
  李望弓着腰,眼里闪过狠色:“奴婢谢娘娘指点。”
  “回吧,皇上也不喜欢你在我这留太久。”刘太后见他听懂了,松开他的手,径直迈过门槛。
  李望恭恭敬敬站在原地,直到她身影不见了,才转身脚下匆忙走过甬道,往司膳房的方位去。
  顾锦芙却是先他一步到了司膳房,守在外头的是戎衣卫的人,个个身材魁梧,煞神一般镇守着这块地方。
  她既然来了,自然是打着赵祁慎的名义方便进去。
  郑元青正在临时僻的一间屋子里刑讯,有人来给他汇报皇帝身边的魏公公来了,他侧头看了眼被绑在椅子里浑身没好肉的谢庆,顾锦芙已经大步走了进来。
  “没有打扰副指挥使吧。”她一手负在身后,面色还带着中毒后的苍白,身姿却笔挺。
  若不是她说话间在微微喘息,还真是看不出来她是中过毒。
  郑元青视线一下就被她吸引了过去。眼前的人那张脸总有熟悉的感觉,但与记忆中那个人的轮廓却相差甚远,他定过亲的那个未婚妻眉眼柔和,脸颊圆润,笑起来一派天真单纯。
  当年他远远看过她一眼,就记住她那张无忧无虑的笑脸,双眸如晴空一样明亮。而不是眼前这个人,即便笑,也有着叫人摸不着看不见的疏离,眸光流转间总又流出几许凌厉。
  那个人早死在流放时遇到一场洪水里,他派去的人也传来验尸确凿的消息。
  “魏公公原先就是姓魏吗?”
  明明心里已经否定,可郑元青也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心理,问出这样一句话来。
  这人.......与她确实是像。
  顾锦芙闻言仍定定看着他,仿佛是听见什么可笑的事一样,忽的笑了声答道:“自然,原先家贫,进宫后又被派往建兴王府,如今回京了却连家人的踪迹都寻不着了。”
  郑元青仔细端详着她的一举一动,实在是在她身上找不出一丁点违和,年幼净身的公公,多的是她这样的。
  他也已经查过她的来历,在第一眼觉得她像后,确实没有疑点。郑元青在心里头嘲讽自己一声,也不知道自己执着什么,下刻就神色淡淡地问:“陛下是有什么旨意?”
  “我有几句话要单独问问谢庆,还请副指挥使回避一下。”
  “陛下的旨意?”
  郑元青追问,顾锦芙一双分明的眼眸就直直看着他,眼角微微上扬,无声表示对他再度质疑的不满。
  郑元青在她眼里清楚看到自己的倒映,对他这种倨傲的态度眯了眯眼,两人如此对峙片刻,他到底是一扬手带人出了屋。
  魏锦是天子的人,与他现在就对立,并不是什么聪明的事。
  顾锦芙在他转身后表情就一点点变得漠然,无情无绪,被透进来的阳光一照,跟个没生气的玉人一样。
  司膳房的院子里还跪了一应的人,郑元青站在屋外,不时往屋子里看。他看到顾锦芙用水泼醒谢庆,不知说了什么,很快就再度出来。
  她走过他的身侧:“谢庆有话要亲自给陛下招认,劳烦副指挥使把人带到陛下跟前了。”
  她丢下轻飘飘一句话就越过他,坐上辇由小内侍抬着走了。
  郑元青迟疑了片刻,叫人给松绑把人带走。
  李望来到司膳房的时候,就正好看到顾锦芙坐在辇上被抬着出来,他心里咯噔一下。
  顾锦芙喊了声停,朝李望一笑,坐在辇上居高临下地说:“遇到李公公正不用我派人再去相请了,下毒的指使者谢庆已经招认了,李公公与我一道去陛下跟前听听。”
  李望脸色微变,知道来晚了!
 
 
第4章 
  宫里见得最多的便是红墙和铺砌石砖的宫道,人在这上头走着,无意间回头看到的还是一样的路,常常会叫人迷了方向,就跟在原地踏步许久似的。
  顾锦芙在初进宫的时候就是这么一个感受。于是她就在闲暇时一个人来来回回的走,把常走的几条路都记住,双眼一瞥某处墙角或砖面,便能知道自己是在哪个位置了。
  她如今坐在轿辇上,倒省了一份心思,还能有闲心抬头看看蔚蓝的天,或是侧目去欣赏一下李望那张强装镇定的脸。
  这份悠闲再度让她尝到权利的滋味,叫人食髓知味,沾手就不想松开了。不怪李望把她视为眼中钉,初见便想方设法将她踩到脚底。
  顾锦芙双眸微微一眯,倒映在她眼中的蓝天就有了边际,她心底蔓延的渴望却变得无边无际。
  郑元青无意朝她看去,正好看到她懒懒支着手托着下巴,望着天空眸光闪动的一幕。他在她眼晴里看到了赤|裸裸的野心二字。
  他微微皱眉,想到刚才她与自己对峙的气势......她是天子的人,除非天子能信任他们这批老人,否则也会有她和自已对上的一天。
  一行人心思各异,乾清宫已近在眼前,顾锦芙在宫门口就下了辇。
  赵祁慎给她造势,但她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
  她双手自然垂落在身侧,脚下轻缓进到大殿,在身后的人注视下直接又进去东暖阁。赵祁慎还在案前写什么,她躬身与他禀报:“禀陛下,谢庆带到。”
  赵祁慎手中动作一顿。
  人带来了?
  “李望也在?”
  正踌躇着要不要进去的李望当即迈开步子,来到他面前:“奴婢在。”
  赵祁慎便笑了,掠过顾锦芙的目光有几分挑趣儿,更多是意味不明。
  顾锦芙身子已经站直,死猪不怕开水烫地与他对视。
  对,她就是又要仗着他的势,准备来一遭狐假虎威!
  “那就把人带进来,朕听听究竟怎么回事。”他懒得多看她嚣张的样子,把笔放下,往椅背一靠。
  赵祁慎不喜欢人围在跟前,当值的小太监和宫女都是在槅扇外坚着耳朵听吩咐,听到天子发话,当即高声宣召。
  郑元青这才带着走路都打晃的谢庆进到暖阁里。
  谢庆连抬头看天子的勇气都没有,直接就趴跪在地上,更不用顾锦芙开口就哀哭起来:“奴婢恭请陛下圣安,奴婢冤枉啊!奴婢在送膳前就查验过所有吃食与用具,在装食盒准备送膳的时候,司设监的王公公过来了一遭,说是李公公派他来看看菜色,有没有不合陛下口味的。”
  “奴婢更清楚的记得,王公公靠近过膳食!那银箸肯定是他调包的,司膳房的银箸也有着特殊纹路,如若是仿制的一对比便能分明!”
  李望正聚精会神想听谢庆究竟是要说什么,不想一盆脏水就兜头泼了下来。他又惊又怒,厉喝一声:“放肆!你知不知道究竟在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派人去过司膳房!”
  谢庆被喝得抖如筛糠,受刑后的疼痛让他只想求自保,脑海里全是顾锦芙在耳边那几句能保命的话。
  他一咬牙,手脚并用爬到御案前的台阶边拼命磕头:“陛下,奴婢句句属实!司膳房那么多人看到王公公过来,难道奴婢还能无中生有?!”
  “——还望陛下明察!”
  “谢庆!”李望被气得上前就想抬脚踹过去。
  顾锦芙当即拔高了声音制止:“李公公!陛下面前,还是注意一下仪态。再且,谢庆只是说你派了司设房的人过去,又没有说司设房的人是受你指挥。何必这样气急败坏。”
  李望真是要被她的阴阳怪调气得吐血,铁青着脸,下刻也朝着天子一跪:“陛下,奴婢绝对不可能指使任何人去做这种谋逆的事!这与奴婢又有什么益处?!还请陛下明察!”
  两人这就咬计起来了,赵祁慎手指敲了敲扶手,看向郑元青:“郑大人那头查得如何?”
  “回禀陛下。”郑元青拱手,朗声回道,“司设房的王公公确实是去过司膳房,时间亦吻合,有其他司膳房的人可作证。至于是不是李公公让他去的,微臣已经着人去找司设房的王公公,只是一直到现在没有音讯。”
  郑元青的话再清楚不过,李望心中大骇,有种局势不可控制的恐惧。
  他今天根本就没有见王景胜,怎么就被嫁祸到下毒了!
  事情就像一团乱麻在李望脑子里扯不清,顾锦芙垂手立在一边,看着自己的鞋尖,她察觉到郑元青看了自己一眼。
  那一眼似乎是在探究什么。
  她纹丝不动,连眉毛都没抬一下。
  李望再度喊冤枉:“陛下,奴婢今日根本没有见过王景胜,怎么可能会派他前去司膳房!太后娘娘命奴婢帮着整理睿宗帝旧物,奴婢一直就在太后宫里,哪又有时间去找王景胜!”
  其实这个时候用太后来自证并不是最好的法子,会叫新皇因为他亲近太后更加猜忌他。但李望也被逼得没有办法,毒杀皇帝是杀头的死罪,一点边都不能沾上!
  顾锦芙听到这儿,表情终于有着微微的变化,嘴角啜着一丝他人看不明切的浅笑。
  大殿里两人都在喊冤,郑元青见赵祁慎视线又落在自己身上,身为案件主审,他如今也只能提议让人再去查李望的行踪。不想外头传来禁卫军副指挥使的求见声。
  禁军副指挥使就是分头去查王景胜的下落了。他单膝跪下禀道:“陛下,臣去查与下毒案有嫌疑的王景胜,发现王景胜已溺毙在内监舍后院的水井中,身亡时间不足一个时辰。”
  不足一个时辰,如今事发也就一个多时辰,叫人不多联想都不行。
  李望闻言脸如死灰,就些都是冲他来的!
  刚被指证派人去司膳房,然后关键人物就死了,又是溺死,这不就是告诉别人是他这指使者在灭口!
  李望猛然转头看向顾锦芙。
  ——是他在陷害自己?!
  顾锦芙对上他又惊又恨毒的眼神,神色再平静不过。
  郑元青对疑犯的身亡亦觉得巧合,但李望拿出太后来自证......郑元青说:“陛下,此案疑点重重,臣以为还得再彻查。至于李公公那里,臣现在就派人到太后娘娘那里求证。”
  就不知道太后愿不愿意替李望做这个证了。
  李望绝望的双眼又再度有了亮光,然而,郑元青的人却是带来让李望天崩地裂的说辞。
  “禀陛下,太后娘娘说确实是让李公公到慈宁宫里有帮忙,但李公公只在宫里呆到散朝后的半个时辰。李公公在之后做了什么,太后娘娘说就不清楚了,太后娘娘带特意遣了宫人前来证明。”
  说着,一位宫女就被带了进来,那是太后身边的大宫女,说辞与回禀的人说辞无误。
  李望身子一软,双唇不停地颤抖着。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太后只给自己做了一半的证,用这种方式来明哲保身,不和新皇发生正面冲突。
  赵祁慎终于说话了:“李望,那之后你去做了什么。”
  李望手脚发软,怔怔然看着高坐上的少年天子。
  他去做了什么......他去和几个心腹琢磨怎么给魏锦使绊子,要把魏锦给早点弄死,省得威胁到他的地位!
  李望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冷汗已经渗透了他的里衣,但又觉得有一股子的寒意从脚底板开始往身子里钻,直钻到骨缝去了一样。
  他发抖着,上下牙都在打颤。
  赵祁慎听着他牙齿碰撞出来的声响,余光扫了一眼还敛眉沉默的顾锦芙,抬起手挥了挥说:“都全带下去查问清楚,内监乱成这样,叫朕要怎么安心。——魏锦,你先暂掌李望手上的事务。”
  少年天子轻飘飘一句话就将事情暂先定了论,把李望的权给夺了。
  李望被戎衣卫拖走的时候,终于回神,拼命挣扎着喊冤,被戎衣卫的人一堵了嘴跟拎鸡鸭一样拖着走了。哪里还有他先前身为大太监的威武风光。
  谢庆也同样再被带了下去。
  屋里就只余下还垂着眸的顾锦芙和赵祁慎,赵祁慎见她这会还站着,凤眼一挑说道:“怎么,高兴得都不会说话了?”
  这就得了李望手上的权,可不是高兴。顾锦芙是想说高兴的,但是突然就在赵祁慎眼前矮了下去,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气说:“我没力气高兴了。”
  她是真中了毒,这么来回折腾,权到手里了,命也真要去了半条。
  赵祁慎被她先是唬一跳,旋即居然是笑出了声。
  顾锦芙坐在地上,很想瞪眼,可架不住刚刚才得了他给的好处,只能扯着嘴角,也咧出一个不从心的笑来。
  他笑着走下来,伸了一只手给她:“出息。”
  她也不客气,搭住他伸来的手掌,任他用力把自己扯起来,嘟囔道:“这也是替陛下清君侧,是出息。”
  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就是指她这样的了。
  她被他扶着往后边去,倒在长榻上眼前发黑,半昏迷过去。
  赵祁慎发现她没有动静,去推了她两下,又探到她呼吸绵长,任由她昏睡。
  顾锦芙再有意识的时候,听到外头有说话声,但是听不太真切,屋里已经掌了灯。在柔和的烛火下,她双眼却被身边一个东西给刺了下。
  那玩意圆圆的,在烛火下折射着金光。她从迷糊状态脱离,终于看清是什么东西就搁在她枕头的地方——
  两个摞在一起的金盆,就是赵祁慎用来净手的那种,盆底对着她的脸!
  她嘴角抽了抽,那纨绔搁两个盆在她跟前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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