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有鬼——touchinghk
时间:2018-10-31 11:30:23

  温碧芝和阿Mark到底是如何相恋,以及他们是何时得知母子关系的,也是方岚和詹台非常想知道的案情关键。
  狗仔阿Sam此时明显还不知阿Mark和温碧芝实为母子。詹台和方岚别有深意地对视一眼,双双将这件事隐下不提,只作很有兴趣的样子,问阿Sam:“还有这段渊源?他们两个人是那时就在恋爱了吗?”
  阿Sam不敢隐瞒,说:“我们搵食,讲究的就是广撒网,多铺线。温碧芝虽退隐多年,但是近年来我们也未曾断过这条线,总有人惯常盯梢。”
  “阿Mark那时和温碧芝同住一栋公寓,两人曾在二楼的健身房里遇见,彼此认识。那时虽然相识,但是应当没有相恋。”阿Sam说得委婉,语气却很有把握。
  “阿Mark参选香港先生之后,从维景湾畔搬至半岛豪庭。搬家那天,与温碧芝恰好在电梯中遇见。你知道的,温碧芝是港姐出身,见他也颇有些惺惺相惜之感,多聊了几句,就一起约埋食餐饭这样。”
  “这一餐饭后,才越走越近,没过多久就在埋一起。”
  方岚奇怪:“你既然知道前情后果,为什么没有在报纸里报道?”
  阿Sam喏喏不说话,詹台却明白过来,拍拍方岚说:“他是打算说的。盯梢阿Mark和温碧芝的床照就是为了这个。”
  “只是还没讲爱情故事,就先讲了凶杀故事。”
  方岚勾勾唇角,又说回案情:“这就对的上了。如果阿Mark也曾经在同一栋公寓居住,那也有可能曾与同一位中介打过交道。”
  “中介常在楼中来往,又认识温碧芝和阿Mark,情商高嘴巴甜,和看楼阿叔,和公寓中其他房客关系都好,别人也不会像防备狗仔记者一样防备他们。他能在你们爆料之前就摸到些两人恋情的蛛丝马迹 一点也不奇怪。”
  “这样看来,一位负责维景湾畔的房产中介,懂些风水,曾经在阿Mark出道前就有接触,在知道阿Mark和温碧芝的真实关系之后,利用职务方便多次接触他们二人,并持续地威胁勒索财物。最终阿Mark不堪其扰,奋起反抗,却被中介杀死在一间空闲求租或者求售的公寓内,分尸。”
  “分尸之后,中介知道迟早案发,不敢自己出面抛尸。刚巧他手头的客户,四位内地大学生搬家在即,需要将行李搬运至租赁的储物仓内。”
  “分尸之后,尸块被中介封在搬家专用的纸箱内,和几位内地大学生提前联络好,以代求合租储物仓的方式获得信任,成功利用几位搬家的内地大学生,将尸体从公寓中堂而皇之地运送到位于土瓜湾的迷你仓中。”方岚说。
  “合租的迷你仓,存行李的时候统一设定好密码即可。后期谁来取箱子,只需要按照约定的密码打开仓门,再将自己的行李箱子取出即可。”
  “中介在几位学生离开之后,立刻利用密码进入仓内,将藏有尸块的行李箱取出,再拋尸荒野或者海外。”
  “这样,阿Mark的尸体就被悄无声息地处理掉了,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而温碧芝惨死公寓内,阿Mark却失踪不见踪影的案情现状,又会将杀人的嫌疑完美地转移到阿Mark的身上。”
  “公众和警方都会怀疑温碧芝死于阿Mark手下,毕竟相差十七岁的恋情违反公众的期待。因财反目反而会成为极好的借口。”方岚垂下眼睛,轻轻说。
  “如果不是恰好因为你们守在温碧芝楼下,及时地发现了尸体,甚至主动放出口风,三天之内都不曾见过阿Mark和温碧芝出入公寓,这个案子甚至连引发公众的讨论都不会,就被盖棺定论了。”方岚转过来对狗仔Sam微微一笑。
  她容光极盛,冷着一张脸倒还罢了,此时神色温柔,便有种摄人心靡的惊艳之感。
  偏偏身旁还有个詹台在虎视眈眈。
  阿Sam低下头,换了话题:“你们说阿Mark是因为不堪反复被威胁骚扰才被杀害分尸。可是他们二人的恋情已经被曝光许久,中介又是握着什么黑料来威胁他们?”
  他倒是嗅觉敏感,一问就问到点上。
  詹台轻笑出声,拍拍阿Sam的肩膀:“我说了这么多,你平白拿去,难道还不够吗?凶手和经过都给你理清了,还在等什么?”
  詹台施施然站起身,捉起方岚放在桌上的手牢牢捏在掌中,带着她往外走。
  方岚一急:“这就放过了?我们不留下吗?”
  詹台低头看她,悄声说:“你要查的是真相。现在真相已经明了,凶手也已经呼之欲出。我们再留下去,要直面香港警察了。费时不说,我就怕说不清楚反而惹来一身腥,倒不如交给阿Sam哥去办吧。他手段高明,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他微微笑:“你想知道中介到底是怎么知道阿Mark和温碧芝的关系的,就等着看报纸吧。”
  “更何况,我们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詹台轻声说。
  方岚好奇:“什么事情?”
  “温碧芝足底心那朵白云。”詹台答,“你还记得和温碧芝一起出现在血钟的那个白衣女孩子吗?她的脚底也有一朵白云。”
  “我们之前猜测过,凶手为了逼问温碧芝求财,极有可能先控制住阿Mark,并且以阿Mark的性命相要挟。”
  “后来很有可能,阿Mark宁死不屈,凶手恼羞成怒杀了他,又或者用刑过了头,不小心杀了他。无论怎么杀的,都是在温碧芝面前将阿Mark杀害。”
  “温碧芝既是母亲,又是情人。她一生无子女,后半生孤苦无依,阿Mark既是她的孩子,又是她的恋人,称得上是一生所爱□□也不为过。阿Mark被杀死在她面前,她心中怨恨激愤可想而知。”
  “温碧芝死状极为凄惨,胸口一刀,自喉头直到肚脐。如果凶手不是天生的变态,这样一刀很有可能就是愤怒下的产物。他为什么愤怒?自然是温碧芝临死之前说出了很多让他很恐惧的话语。我猜,无外乎做鬼也不放过你之类。”
  “另外一刀,横剖腹部,也足以彰显凶手的狠毒和怨愤。”
  “除此之外,我想,这样一横一竖组成一个十字状的伤痕,也很有可能是凶手出于恐惧温碧芝的报复的心理,想给温碧芝身上刻下一座十字架,将她镇在十字架下面。”
  方岚双掌一拍,点头道:“香港自来讲究两文三语中西结合,奶茶加咖啡兑在一起当作鸳鸯来喝。有了十字架,自然还不够。懂些风水的中介,就在温碧芝的足下刻下一朵白云,再去寻求高人,将温碧芝镇在镇魂棺的血钟之下。”
  詹台却笑了,勾勾嘴角:“对,也不对。”
  “在那种情况下,凶手立刻能将白云刻在温碧芝足下,说明他对风水堪舆奇门异术很有所知。”
  “我猜,他并不是寻求高人,而是那位知道镇魂棺和血钟的知情高人,就是他身边的人。”
 
 
第75章 摩星岭
  距离詹台和方岚的签注到期,还有四十八个小时,签注到期之前他们不得不出关离开香港。
  从九铁火车站落车过天桥,穿过一条窄窄的矮巷,再给土地公上一炷香,沿着红荔道往前,穿过万国殡仪馆的侧后门。
  詹台抬头看了一眼白色的巨大的殡仪馆,和殡仪馆上方飘出的渺渺黑烟,想起临出发前和狗仔阿Sam之间的对话。
  詹台问阿Sam:“维多利亚公园里有间男厕,一直有些鬼故事的传言,你知不知道那个地方是不是真的曾经发生过凶杀案?受害人还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
  阿Sam很是吃惊:“那一单案子已有接近四十年,知道的人早已作古,就连凶手前几年都死在了狱中。他死亡的那篇报道我还曾经看过。你明明来查温碧芝的案子,怎么与那单案子又有关系?”
  詹台眉毛一扬:“这样说来,还真的有这件案子?十四五岁的女孩子被奸杀,死在维多利亚公园的厕所里?我问你,当年警方是如何查案的?有没有曾经请过巫师神婆之类?我知道你在各行都有内线,已经是四十年前的案子,凶手都死了,让你问问内情,并不过分吧?”
  阿Sam有些犹豫:“你听讲过那个镜子的鬼故事?……报纸为了冲销量,什么料都肯编出来写的啦。那面镜子,我入行之后也去看过,并不是铜镜。”
  “这案子最终得破,我的确知道些内情。但是和鬼神巫蛊无关,更和镜子没有关系。是因为当初曾有目击证人,被警方保护起来了。”阿Sam说。
  方岚皱起眉毛:“既然有证人,为何官方从未提及?为何要特地保护起来,甚至连凶手被判终身监禁之后仍讳莫如深?这个证人难道有什么问题吗?莫非是一同行凶的污点证人?”
  污点证人,逃脱法律制裁却难逃心魔这关。出于恐惧,倒很有可能在墙上画下血钟镇魇亡魂。
  阿Sam却摇摇头,否认道:“不,并不是一同行凶的污点证人。而是一位卖豆腐花的阿嫂,晚上收工抄近路,从维多利亚公园经过,却见到凶手拽住受害的小女孩,往厕所方向拖去。”
  “阿嫂当时惊疑不定,既不知道是男女朋友,也不知道是不是家人教训逃家的小女孩,心里也未尝没有怀疑过是不是歹人非礼小女孩,但是不知是胆小,还是自私,终究还是咽下声气,没再出声。”
  “听说后来肯出庭作证,还提了很多要求。”
  阿Sam皱起眉头,仔细回忆一番,转头对詹台说:“你有去过出事的那间男厕所吗?可能是出于愧疚,也可能出于后怕,豆腐阿嫂对出事的地方尤为恐惧,一定要求香港警方找来风水大师作法,将受害女仔的亡魂安渡,还要将厕所修葺成棺材模样,好供受害的女孩安睡其中。”
  阿Sam想来也觉得这事反常,琢磨了一下解释道:“四十年前,大家好讲究这些的。她当晚没有能救到人,内心愧疚也有的。没帮到活人,就帮死人做些事,减轻些负疚感。”
  事有反常必有妖。詹台和方岚对视一眼,同时敛了神色:“那位阿嫂,如今可还健在?”
  不但健在,还住在红磡宝灵街中。
  方岚买入化尸水,正是在红磡宝灵街旁边的一条小巷。
  她已经轻车熟路找到当初买入化尸水的那家店铺。
  一位上了年纪的阿婆,接近中午才刚刚起床开铺,搬来一个小杌子,就坐在店口朝着街面,漫不经心地扎冥宝纸马。
  方岚站在门口,挡住街面上的阳光。阿婆似有所觉,抬起头,眯着眼看了她两秒,像认出她似的点点头:“没用就好。后生女,年纪轻轻,不要这样想不开。”
  她知道方岚买化尸水是为碧盏云蜡,见她好端端站在面前,理所当然地以为她没有用过。
  不然哪里还有命在?
  方岚露齿一笑,用广东话答她:“我用左啦。”
  她说得俏皮,微微侧头,也不打招呼径直向前走了两步:“阿嫂,我用过才能够回来,你看看,你不认得我了吗?”
  分明是上了年纪的阿婆,方岚却巧笑嫣然,叫她阿嫂。
  阿婆悚然心惊,猛地抬头,这才发现面前的方岚一袭白色连衣裙,裙长过膝,脚上还穿着白色的短袜和黑色的小皮鞋,柔顺的短发用一束紫色的发带扎好,乖巧又漂亮,十足十四十年前的学生妹模样。
  阿婆上了年纪,视力模糊,方岚又逆光站着,背后似有一片迷迷蒙蒙的光晕一般,让她看不清她的脸,她的表情。
  方岚却在此时踏进了店铺里头。狭小的店铺摆满了冥宝纸马,纸扎的童男童女和高屋大厦。
  她往前走一步,身旁的冥宝纸马却随着她步步向前冒出了幽幽火焰。
  蓝色的火苗被她踏在足下,仿佛幽冥鬼母一般惊悚骇人。
  而她却仍在嘻嘻笑着,一步步往前走,一句句问出声:“阿嫂,你我无冤无仇,你为甚要拿那大钟压我。”
  方岚轻轻拉下连衣裙的肩头,露出肩膀和小半前胸。
  白皙的肩头和胸前,赫然是蜿蜒的血红深痕,弯弯一道,正像钟摆下端压在肩膀上才能造成的勒痕。
  “你看,好重好重啊。我喘不过气,我呼吸不了。阿嫂,你讲给我听啊。你我无冤无仇,你把我关在棺材里还不够,作甚还要用一口大钟来压我?”
  她一字一句说得模糊,时而娇笑,时而悲泣。
  不知何处传来呜咽的乐声,勾起阿婆心底最深切的恐惧愧疚与懊悔,朦胧间她像是回到四十年前的那个晚上,她推着车,车上放着卖空了的两个豆腐花空桶,从维多利亚公园里穿过。
  随着车轮滚着,两只空桶撞在一起,发出砰砰咚咚的声音。
  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惊动了前面长椅长纠缠的两个人。
  是一男一女。男的四十多岁,女的却还像是学生妹,十四五岁的样子,穿一件白色的连衣裙,裙摆已经被扯得七零八落,她伸出手去拼命护住,手臂上红痕片片,看起来楚楚可怜。
  男人转过头,恶狠狠地看着她:“唔好多事!行开,八婆!”
  女孩子却呜咽着朝她扑来,巴掌大的小脸沾满了泪痕,凄厉的喊声突破天际,叫得人心惊:“救命!”
 
 
第76章 跑马地
  彼时阿婆也不过三十岁的的一位年轻妇人,情知自己不好彩,撞到不该看见的一幕,惊得魂飞魄散。
  小姑娘将将要扑过来,却被那男人自身后一拽,轻轻松松半抱起来,大掌一挥捂在她脸上,将她脱口而出的救命遏在喉间,只余下满脸破碎的泪水,在维多利亚公园的灯光下闪烁如星。
  阿婆手里紧紧攥着放了豆腐花空桶的推车,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嘴唇嗫喏,面色铁青,只能盯着眼前拼命挣扎的女孩子,她裙摆下方已经支离破碎,光裸的两条小腿瘦弱不堪,黑色的皮鞋挂在半空徒劳地蹬踏。
  那人却突然轻笑出声,将女孩箍在胸前,却松开了一只手,从兜里掏出一张绿色的钞票,冲她笑着挥了挥:“阿嫂,买你一碗豆腐花。唔该你收声行开点,我同女朋友玩下啫。”
  阿婆倏地放下心来,又似安慰自己的良心,壮起胆子睁眼说瞎话:“……男女朋友玩下可以,但也要注意分寸,别搞出事来。”
  她说这样一句话出来,自觉已经尽到十足的义务,心里又觉得自己想得很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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