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和尚没想到苏靖宛会想到这个,呆了一下才点点头,“近路虽有,就是有些不好走……”又看到苏靖宛脸色苍白,“我带你们过去吧。”
春菊和秋月连忙道谢,扶着苏靖宛跟在小和尚的后面,先是往上又走了一段,之后直接跨进了山间小道。因为无人修葺,杂草众生,确实很不好走。
昨个苏靖宛才退烧醒来,今天身子还有些虚弱,此时又是正午,太阳高挂,人已经有些体力不支,汗珠直接从鬓角滚下。
“小师傅,在这里歇会吧,我家小姐大病还未痊愈。”秋月见苏靖宛脸色越发苍白,急忙喊道。
小和尚回头,也被苏靖宛脸色吓到,见两个丫鬟将苏靖宛扶到石边坐下,便也放下了背篓,从里面捧出一个小花盆,然后走到了苏靖宛面前。
“你掐几片在口中咀嚼一会,清热消暑。”
苏靖宛伸手便掐了两片直接放进了口中,倒是边上春菊急了,“大小姐,东西不可随便乱吃,这荒郊野岭的……”边说还边瞪了小和尚一样。
春菊说话声音不大,恰巧能让小和尚听到。
苏靖宛嚼了几下,呼吸倒也顺畅了些,听到春菊如此说,直接噗哧笑了出来,美目流转。
原本要发火的和尚见状,直接熄了火,抱着花盆脸色通红。
“这是薄荷,清凉消暑之物。”有看了眼小和尚怀中的薄荷,绿绿葱葱,很是喜人,“我小时候有个玩伴特别喜欢养薄荷,可惜每养必死。小师傅这株倒是长的很好。”
“我以前也是,怎么养都死。”小和尚低头拿手指碰了碰怀里的薄荷。那手指骨节分明,很是好看。
苏靖宛不禁直接将目光移到了小和尚的脸上,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着和尚,明眸剑眉,倒是一副好皮囊。
只是,“你是不是李文桓?”
小和尚双目瞪大,吃惊地看向苏靖宛,他没想到数年之后,除了亲人还有人记得他。
“你真的是李文桓?”苏靖宛直接拽住小和尚的僧袍袖子,不敢置信,“五岁时你不告而别,后来我才听说你去了寺里,想不到一别多年在这里倒是遇到了。”
李文桓是当朝皇帝第三个儿子,有个小名叫“香孩儿”,据说他出生之时,赤光冲天,且室内有异香,三日不断,因此得名。
当时喜得爱子,皇帝很是高兴,将李文桓母亲直接封妃,李文桓也经常跟在皇帝左右,风头一时无二。
只因八岁之时,其母善妒给其他怀孕嫔妃下药,被人赃并获,虽没有使龙嗣受损,但其行可恶被皇帝厌弃打入冷宫,他便不知为何直接出家,公里宫外再无他的消息。
苏靖宛细细看着这儿时玩伴,见他身长体正也没有长歪,倒是有种老母亲的欣慰感。
“当年你为何出家?”
李文桓见苏靖宛脸色恢复了些,放回了薄荷,背起竹篓就继续赶路,理都没理苏靖宛一下。
“小师傅,李文桓!”见叫人无果,也怕被丢在这荒郊野岭,只好跟上,一路上还在变着花样叫他。苏靖宛实在太过于好奇,为何当年李文桓会不告而别,后来又去了何处。
“文桓哥哥~”
前面走路的李文桓一个酿跄差点跌倒,叹了口气转身走了回来。
“当年我看透宫中世事无常,决定一心向佛。”
“没别的了?”苏靖宛在宫中虽只待了数月,却见到了不少腥风血雨,李文桓如此轻描淡写,她可不信。可毕竟是他私事,仗着小时候的关系,也不好打听过多,见他郑重点头,就没有继续追问。
又走了一段,终于从层层灌木中看到了青罗庵的影子。
“女施主,青罗庵就在前方,贫僧寺中还有事,先走了。”说完就急吼吼的离开,好像怕苏靖宛似的。
苏靖宛咋舌,虽说是小时候的玩伴,倒也隔了一辈子了,也没多大伤感。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青罗庵,眸光微闪,希望那姑子还在这。
☆、第6章
青罗庵门可罗雀,想是大部分都直接去了清音寺,这里除了几个苦面妇人结伴相扶从里面出来,确是没有人像她们这般专程前来。
门口连个迎客的姑子也没有,三人此时精疲力竭,也不比刚才那几个妇人好上多少。苏靖宛扶着秋月的跨进了庵门,跪在蒲团上拜了拜。
佛像左侧有个尼姑,坐在功德箱后的桌子旁打着哈欠,连正脸都没抬一下。苏靖宛微微侧脸示意了下春菊,春菊点头从包袱里拿出一包银子,走到桌前重重往上一放。
咚的一声,快要睡着的姑子双目顿时放大,眼睛睁的圆滚滚的一副不敢相信盯着那包银两,“女、女施主真要捐那么多?”
边上两个丫鬟被尼姑样子逗笑了,苏靖宛也掩嘴轻笑,这尼姑年纪不大反应很是直率可爱,自她把银子放到功德箱上后眼睛就没离开过。
“施主你可以放一盏长明灯在这。”小尼姑终于回过神,看到她们三人在笑,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
“不用,我这次来是专程为主持师太而来,劳烦帮我通传一声。”
小尼姑听完,面露难色,“主持师太她,她这几日出门云游不在庵中。”看到苏靖宛面色一变,小尼姑下意识将桌子上的那包银两往身边拽了拽。
苏靖宛没注意到她的动作,皱眉想了下,忽然想到这个小尼姑应该也知道些事,于是向那小尼姑走了过去。
小尼姑大惊,说话又开始不利索了,“施,施主,该不、不会想把钱拿回去吧!”
苏靖宛此时才注意到那包银子已经被拽到了桌子边缘,就要掉了下去,轻咳了一声掩饰住笑意,怕把小尼姑吓着,连忙否认:“不是,这钱就是捐给庵里的,不会拿回去。”
见小尼姑终于安心,开开心心将一包银子收了起来,苏靖宛这才开说明来意,“我这几日身体不适,一直寻医无果,前几日听到有人说这里主持师太精通医术,就想来这请师太给我看下病。”
小尼姑看苏靖宛面色确实像病着,慌忙让她坐下歇着。“女施主得了什么病?”还没等苏靖宛回答就继续说道,“主持师太不在,静宜师叔也略通医术。”
要什么来什么,苏靖宛心中大喜面上倒是露出了一丝犹豫之色,“那个静宜师太医术好吗?我是月事不调,怕师太她看不了。”
“静宜师太最擅长妇女这块,你在这等着,我去帮你把她叫来。”说完就一溜烟跑进了后堂。
没过一盏茶的功夫,就有一个穿着灰色袍子的尼姑走了进来,小尼姑跟在她身后,还冲她们眨了眨眼睛。
苏靖宛微微颔首向她道谢,转而起身向静宜师太行了个礼。静宜师太也不多言,坐在小尼姑新搬来的凳子上,从怀里拿出布枕,示意苏靖宛坐下。
瞧着静宜师太的面容端正,也不像个作恶多端之人。苏靖宛按捺住性子,坐了下来,伸手放在布枕上让她号脉。
上辈子她被囚于后宫,这静宜的事她也是听别人说的,此时见她认真切脉,倒是一副菩萨心肠。
“施主你最近心思过重,且身子过于阴寒,可是吃了什么致寒之物?”
静宜的话让苏靖宛挑眉,她身子过于阴寒?自小便被说血热,倒是一直吃了些败火的补品。
想了想,才开口说道:“我前几日高烧不退,可能是大夫下了狠药。”
静宜点头,又把了会脉,才松手。“心思不要太重,豁达些,其它没别的大毛病,就是这药不可再喝,怕寒伤了根本,以后恐再难有孕。我一会给你写张方子,你回去让下人拿药煎来喝上五日。”
说完静宜就从功德箱后面拿出了笔墨和一本册子,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想是平时记录捐赠之人姓名,只是如今庵里香火不盛,纸页早已泛黄。
静宜字迹娟秀,笔法有力,看出功底深厚。
“好字,静宜师太想必师承名门吧。”苏靖宛站在一旁,瞧着那字迹心道真是好字,比她的都好上几分。
静宜没有接话,将写好的方子从功德簿上撕了下来,“施主捐了一笔不菲的香油钱,既然不要点长明灯,那功德簿上这页便赠予施主。”
说完施了一礼就直接回去了。
小尼姑将东西收好,见墨迹也干了就递给了春菊,“静宜师太一直这样话比较少,施主不要介意。”
怕苏靖宛心存芥蒂继续说道,“师太什么都会,只要有求于她,她连那接生的活也做。山下村民不少都受她恩惠,是个面冷心热的大好人。”
“你是说给女子助产,师太她也会?”
小尼姑点头,见苏靖宛不信,急忙说道,“本来这种师太是不愿意的,但是前年有个妇人挺着大肚子过来,在庵前求师太许久,最终还是还是在那产妇快要临盆时,去山下帮她接生了。”
苏靖宛点头,想着那柳氏当初确实月份大了之后便离开了苏府,说是去乡下照看生病的老母,算算日子也是吻合。
当年她心高气傲,懒得为这些后宅之事烦心,倒是母亲那边伤心了数月。这时看来,虽说小弟年幼,虚报了几个月一般不易察觉,但是生养过的母亲不可能看不出这其中的蹊跷。
苏靖宛谢过小尼姑,直接下山回苏府。
路过岔道路口的时候,苏靖宛多看了几眼,眼尖的发现藏在灌木中的背篓。
等秋月将它拿出来的时候,苏靖宛见背篓里有个纸包和一盆薄荷,心道,这不是李文桓的那个吗。
让秋月将纸包打开,里面圆滚滚三个馒头。主仆三人折腾了一上午,早就饥肠辘辘,但在这种地方捡到吃食,秋月和春菊怕其中有诈又不敢吃。
“吃吧,是刚才那小和尚的。”说着苏靖宛自己拿了一个咬了口,暗叹寺里的馒头也挺好吃的。
秋月和春菊大惊,想制止苏靖宛的举动,见她已吞咽了下去,只好收起纸包拿起背篓亦步亦趋的跟在苏靖宛身后,见她一口口将馒头咽了下去,两人随时都担心她要倒下。
不过直到她们找到马车回到苏府,苏靖宛都还好好的,这两人才送了口气。
回到苏府,苏靖宛让秋月抱着薄荷回去歇着,带上春菊去了母亲住的北厢房。
王氏恰巧午睡起来,梳了个简单的发髻,坐在房里喝茶。见苏靖宛冒着一身汗汽走了进来,连慌让身边嬷嬷给她去拿碗凉茶消暑。
“你去哪里了,怎么这般模样回来?”口气有些责怪,“大病初愈,也不好好在府里养着。”
苏靖宛喝了一大碗凉茶才觉得自己刚才吃的馒头顺了下去,也不知道那李文桓怎么想的,给了馒头也不顺便准备些水,刚才太饿吃的有些急,便觉得馒头一直卡在胸腔里。
擦去了嘴角的水渍,苏靖宛这擦开口道:“去青山拜拜,这几日总是不顺。”
王氏见女儿除了眼下乌青重些,脸色倒是不错,想是病好了些,去拜拜佛也好。
“母亲,这几日女儿身子不爽,想去那庵里住一阵子。”
“不行!”王氏想也没想直接拒绝,“你可知道过几日是太学会选,你准备了那么长时间!”
苏靖宛从庵中出来就谋划上了这事,她必需找个合适的理由躲过这事。母亲震怒在她意料之内,她对着边上下人说道:“我与母亲有私话要说,你们先退下。”
闻言,屋里的下人都退了出去,留母女二人在房内。
王氏还在气头上,苏靖宛给她倒了杯茶,她看也不看。
叹了口气,苏靖宛也不想绕圈子,直接开口道:“小弟可是柳姨娘在父亲服丧期间怀的?”
王氏显然知晓昨晚三人的谈话,虽还在生刚才的气,但还是直接答道:“是。”想想昨晚老爷回房时责备她将这事告诉长女,可她确实没同苏靖宛说过,便问道,“这事我没同别人说过,你父亲也不会乱说,你怎么知晓?”
“虽然小弟年幼不怎么出来走动,但我是见过幼芸小时候的模样,他现在可比幼芸那时候大上不少。”见母亲没有说话,知道这番说辞是糊弄过去了,“母亲可知替柳氏接生的是谁?”
王氏摇头,当初当她得知柳氏怀孕的时候,柳氏已被送到乡下,她哭闹一番苏义俞都未曾有过将这胎拿掉的心思,后来见柳氏带男婴回来,便知道老爷当初冒着掉脑袋的风险也要保住这胎的原因。
“今日去青罗庵,听闻那里师太擅长妇女之术便多问了几句,恰巧听到一个姑子说那师太曾替人接生过,算算日子和小弟出生时候差不多。”
苏靖宛看着母亲脸色一变,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她。
“这事我还没确认。母亲我不清楚为什么父亲会选个姑子来接生,但是未免夜长梦多,查到接生之人后,必不能留。”
王氏知晓其中厉害,但妇道人家到底觉得杀人过于血腥,“要不然找到那人将她送走可好?”
苏靖宛知道母亲心慈,不过这事绝不能让步,“我知道母亲心软,这事以后再说,如今当务之急是知道接生的是不是那师太。”
见王氏点头,苏靖宛继续说道,“所以我想去那庵里住几日,好确认下猜测。”
刚才还震怒的王氏,此时静了下来,端起茶碗好半天才喝了一口,“要不然让你父亲过去直接确认下?”
“不可。”苏靖宛摇头,“若是父亲当时就想杀她,就不会留到今日。母亲,这事我只与你私下说了,你且不可以和父亲走漏半点。”
王氏点头,但还是有些不甘,“你准备了那么久的太学会选……”
苏靖宛起身伏在王氏肩头,“母亲,与入朝为官相比,护住苏家才是我的心愿。”
“吾儿啊……”
又与母亲商量了半天,苏靖宛心情不错,回房时看到廊下的薄荷,想起那光头模样的李文桓,有些想笑。
多亏他那个馒头,让她没饿死在山上。
☆、第7章(抓虫)
离太学会选不过还有两日,别家公子小姐都在勤学苦读,苏靖宛反倒在清宛阁里过的悠闲。
屋里闷了,便叫人将躺椅放于廊下,切上一壶上好的碧螺春,整个人懒洋洋的躺在那,清更拂面,好不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