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皇上不会嫌弃,只是……他又不是大夫,让他来陪着我,又有什么用呢。”
说起大夫,宜嫔露出了不自然的表情来,看起来是有话想说。
娴贵妃一眼就看出了宜嫔的心思,含笑问道:“怎么了?今天来,可是有事找我?”
“姐姐,你也知道,嘉妃……不,嘉嫔出了事儿,现在四皇子寄养在慈安宫太后那里,太后和皇后正打算给四皇子找个养母。”
娴贵妃瞬间明白了:“你可是想要去争取一下?”
宜嫔向来爽利,难得有些吞吞吐吐的:“想……但也不想。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想有个自己的孩子。”
“哦……”娴贵妃微微一笑,“我明白了,你是想请我父亲帮你看看?”
“是啊,”宜嫔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听闻钟太医医术高明,当年宋大人的事情……闹得满城皆知,后来还有了孩子呢。所以我就想着,能不能请钟太医也为我瞧瞧。”
娴贵妃的父亲钟太医现在已是太医院的第一人,除了管理太医院的大小事务之外,只给娴贵妃和裴清殊,还有娴贵妃所生的一子一女请平安脉。
以宜嫔的位份,如果不是托娴贵妃的话,还真是请不动钟太医。
娴贵妃浅笑道:“多大的事情,也值得你这样吞吞吐吐的。回头我让人和父亲说一声儿就是了。”
“那就多谢姐姐了!先前我找不少太医瞧过,都说我体寒,怕是很难怀上孩子。如今让钟太医瞧瞧,也只是存有一丝奢望而已。如果不成的话,我也绝不会多说什么的。”
娴贵妃含笑点了点头。
……
乾元殿内,裴清殊刚刚收到前方战报。容漾已率四万京军,与河北六万驻军顺利会师,不日便将在燕京城外正面迎敌。
裴清殊刚刚放下战报没多久,就听小悦子上前通传,道是公孙大人求见。
“传。”
近些日子,公孙明除了在钦天监里“算”了一卦,对外宣称大齐此次一定会大获全胜之外,几乎都没怎么去过钦天监,而是一直泡在慎刑司里,以内务司大臣的名义,审查所有北夏埋在大齐皇宫里的钉子。
他和赵虎一个在慎刑司,一个在刑部,一个主内,一个主外,势要趁此机会,将北夏埋在大齐前朝后宫里的奸细一网打尽。当然,同时也是为了裴清殊搜集有用的情报,以对抗匈奴。
公孙明这会儿过来,裴清殊就知道,应该是又有什么重大的发现了。
“有什么事儿就直说吧。”裴清殊抬了抬下巴,指了指桌上堆成山的奏折,“朕忙着呢。”
公孙明听了也不废话,直接说道:“皇上,裴钦辰供出了荣贵太妃,曾经帮他加害过娴贵妃娘娘和婉玉公主。”
“哼,果然!”裴清殊将手里的折子狠狠一摔,“朕就知道,没有贵太妃在宫里的人脉帮忙,容氏一个外命妇,怎么可能伤得了朕的贵妃!”
“皇上,不仅如此呢。”公孙明上前两步,低声说道:“您不觉得奇怪吗?”
裴清殊眉头微皱,刚想问他什么意思,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之处。
他看了看左右,对侍立在侧的小德子说道:“你们都下去吧。”
小德子知道,皇上和公孙大人这是有要事要谈了,便对所有宫人都挥了挥手,带着所有人退了下去,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裴清殊边思考边说:“是很奇怪。四哥与向文昌等人假意逢迎,并不是真的背叛了大齐。荣贵太妃是四哥的母亲,既然四哥都没有叛国,那荣贵太妃怎么会……过去荣贵妃和裴钦辰的生母全皇贵妃,那可是死敌啊!”
公孙明肃容道:“只有两种可能。一,荣贵太妃有把柄捏在裴钦辰的手里。二……就是安王爷,他其实是双面细作。荣贵太妃为了保护他,便和他一起为匈奴人做事。他真正骗了的不是匈奴人,而是您。”
“不,这不可能!”裴清殊下意识地否认了第二种可能:“朕了解四哥,他是有底线,有尊严的人,他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的!”
第121章
“皇上,臣也不想对安王爷妄加揣测, 可是您想想看, 他对左氏女偏执到了什么地步?延和年间, 安王爷原本与世无争。为了娶左氏, 他忤逆生母。为了娶左氏,他放弃本心,追名逐利,图谋皇位。左氏嫁人之后,他甚至还奸淫臣妻,与左氏生下一子……如果他当真为了左氏背叛了大齐,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啊。”
裴清殊沉默了。
“而且据臣所知, 前不久, 韩歇让人将左氏送至了匈奴大营……可以说左氏的性命, 已经捏在韩歇的手里了。在这种情况下,您对安王爷,还是留个心眼为妙。”
裴清殊知道,公孙明的提醒完全是出自一番好心, 也是最理智、最正确的判断。
但是, 作为一个从小和裴钦墨一起长大的弟弟来说,裴清殊不愿意那样去怀疑在这个世界上,第一个手把手地教自己写字的哥哥。
就算是作为皇帝,他也不愿去怀疑一个可以说是用身家性命为他去做卧底的人。
“阿明,你先下去,带人抓了荣贵太妃, 带回慎刑司严加审问。”裴清殊起身道:“朕要去太上皇那里一趟。不管怎么说,荣贵太妃是父皇的妃子,这件事情朕得亲自和他说一声。”
公孙明见了,就知道裴清殊这是不愿怀疑安郡王了。
不过,公孙明和容漾最大的不同点就在于,他比容漾更服从于裴清殊,绝不会自作主张。
所以裴清殊说什么,他就去做什么,没有在这件事情上再做纠缠。
……
雍定六年六月二十日,北夏军队在左贤王董木合的带领下,再次试图攻入燕京城。
董木合对这次攻城信心十足,他怕弟弟抢了自己的功劳,就让呼韩邪带着两万人马,留在原地待命,随时支援。
董木合这次南下,说是带来了十万铁骑,不过这只是一个虚数。
北夏气候寒冷,经常寸草不生,人口数量远远不如大齐。所有的成年男子加起来,也不过三十多万而已。
所以说,尽管骑兵剽悍,但在数量上却不算多,举国上下不过十几万兵力而已。
这次董木合带来了八万多人,已经是匈奴数十年以来最大规模的一次出征了。
在董木合看来,一个小小的燕京城而已,里头住的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和妇孺,再加上裴钦墨给他画的燕京城布防图,董木合相信,自己这次攻入燕京,可谓势在必得,就故意留了点人,寻了个由头留下了呼韩邪。
殊不知董木合所为,恰好合了呼韩邪的意。
他才不愿意,陪着董木合去送死呢!
燕京城外的营地里,谢嘉嫔的妹妹谢氏,小心翼翼地对守帐的士兵说道:“殿下可在帐内?我亲手做了糕点,想给殿下尝尝,劳烦通禀一声。”
那士兵是个地地道道的匈奴人,只懂零星一点汉话,根本听不懂谢氏在说什么。
他只知道,右贤王殿下在北夏早已有了正妃,这个谢氏不过是殿下玩过的一个汉女而已,不久之后还会成为亡国之奴,连个妾室的位置都不知能不能混上。而且看右贤王的态度,他对这个女人根本一点都不上心,只不过偶尔召来侍寝,当做泄欲的玩物罢了。
因此,那士兵极其不耐烦地看了谢氏一眼,丝毫不为所动。谢氏要往里头看,还被士兵狠狠地推了一把,用匈奴话骂了两句。
谢氏哭着坐在地上,喊了好几声的“殿下”。
呼韩邪在里头听得烦了,便让人领她进来。
谢氏一进门,便迫不及待地告起了状:“殿下,妾身亲手为您做了几样糕点,可您那守帐的士兵也太凶残了些,不给妾身通传也就罢了,还把妾身推倒在地,糕点都弄脏了,真是可恶,您可要严惩他这种目无尊长的人才好!”
“目无尊长?”呼韩邪听了,轻轻冷笑一声,“谢琬,本王早就和你说过,本王已经有了正妃吧?”
“那又如何?那女人若当真得殿下的欢心,殿下怎么会将她丢在北夏,多年来不闻不问呢?”谢琬说着,凑到呼韩邪身边来,挽住了他的胳膊,“妾身为殿下做了这么多,帮您从长安城里逃了出来不说,还为您舍弃了整个家族,您将来怎么说,也会封妾身一个侧妃的,对吧?”
见呼韩邪不说话,谢琬委屈地说道:“妾身可是为了您,甘愿从正室变为侧室呢!这份情义,还望殿下不要轻易忘了……”
呼韩邪看着她,忽然来了几分兴趣,将人拉到自己身边来,笑呵呵问道:“谢琬,当时本王让你将四皇子偷出来的时候,你明明可以去揭发本王的,可你为什么没有那样做?若是揭发了本王,你还能将功折罪,继续过着你世家贵女的悠闲生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跟着本王四处颠沛流离。”
“因为妾身是您的女人啊!”谢琬理所当然地说道:“妾身的人和心,早就是您的了,您就是妾身的天!您要妾身去做什么,妾身都会去做,哪怕是死,妾身也心甘情愿。”
谢琬看着眼前眉目如画的男子,眼底满是爱意。
她以为自己这次终于可以打动呼韩邪了吧,谁是呼韩邪忽然坏笑一声,看了眼帐外:“你知道那个守门的士兵为什么对你那么凶吗?”
谢琬虽不知呼韩邪怎么突然又提起了那个士兵,但她还是顺着呼韩邪的话摇了摇头。
“这荒郊野岭的,也没什么女人。要是有个女人让他泻泻火,八成他就不会这么心气不顺了吧。”呼韩邪说着,将目光落在了谢琬的身上。
谢琬心中一惊,瞬间变得脸色煞白:“殿下!您、您想做什么……?”
呼韩邪瞬间收起脸上的所有笑意,冷冰冰地说道:“本王是想告诉你,别在本王面前提什么情啊爱啊的,因为你不配!在本王眼里,你甚至还不如一个守帐的士兵,明白了吗?”
谢琬不可置信地说道:“殿下!琬儿可是您的结发妻子啊!我们可是过了六礼,拜过天地的,您怎么能、怎么能这样对我!”
“什么六礼,本王用的都是化名,做不得数的。”呼韩邪不耐烦地说道:“好了,滚出去吧。要想换得别人的好脸,可以,用你自己的‘本事’去挣,别再来烦本王了!”
“殿下……”谢琬虽是庶女,可她是定国公府这一辈最小的女儿,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等羞辱?
再想想刚成婚那会儿,韩歇对她如何温柔小意,谢琬便不禁悲从中来。
可呼韩邪却没心思看他哭。他用匈奴话说了句什么,很快就有人来将谢琬拖了出去。在将谢琬丢到地上之前,还不忘在她胸前揉捏了一把。
谢琬受此大辱,伏地痛哭,长长不起。
就在她哭得即将背过气去的时候,她的面前出现了一双汉女的绣鞋。
谢琬抬头一看,原是承恩公的长女左氏。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左氏叹了口气,伸手去扶谢琬。谢琬却没理她,自己爬了起来。
“哼,你又在这里装什么好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父亲承恩公也已经反了,你们左家一窝子都是逆贼!”
提起这件事,左氏面色一白,微微皱眉道:“我离家多年,不知内情,但我相信父亲不是这样的人。他这样做,定是有什么苦衷的。”
“能有什么苦衷?还不是因为他身为左家后人,却多年为朝廷打压,郁郁不得志吗?”谢琬边擦眼泪边道:“你啊,最好还是盼着右贤王殿下大获全胜吧!毕竟现在左家也算是和北夏联手了,说不定事成之后,还能认下他这个‘襄王’,给你封个郡主当当呢。”
左氏闻言,顿时冷下脸来:“你真是冥顽不灵。”
谢琬见她这就要走了,不服气地冲着左逍的背影叫道:“我冥顽不灵又怎么了,我这都是为了自己所爱的人!才不像你,一身侍二夫,不知羞耻!”
左氏脚步一顿,但她没有再同谢琬起争执,而是快步走了。
谢琬颇有几分得意地说:“哼,被我踩着痛处了吧。”
不过,胜利的喜悦并没有持续多久。
待左氏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之后,谢琬便不禁感到一阵失落。
或许是因为……已经好久好久,没有人能同她说说汉话了吧。
……
雍定六年六月二十七日,前线传来线报。北夏左贤王董木合攻城时被人射中左眼,不幸受伤,如今已然不省人事。
右贤王呼韩邪挺身而出,主持大局。
另,容漾已携朝廷十万大军,兵临燕京城外,正面与北夏对抗。
这场双方都筹备了数年的大战一触即发,终于到了最关键的时候。
裴清殊这几日几乎不眠不休,一直都在密切关注着前线的战报。
后宫妃嫔们心疼他,来送粥的,来送点心的,送补药的……什么样的都有。有时候裴清殊实在太累了,就抽空见一下。有的时候忙到谁都不想理,便让她们都回去。
今日来的,是最近在傅太后面前很是得意的宓贵人杜氏。
杜氏主意多,近日研究出了好几样新奇的冰饮来,在这炎热的夏天里喝起来十分舒服,太后喜欢得不得了,让人给各宫都送了一份儿。现在宫中上下纷纷效仿,连裴清殊都听说了。
杜若今天来,便是为裴清殊奉上亲手制作的果茶。
裴清殊伏案已久,正好有些累了,便让人宣了杜若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杜若V:我们穿越女也是有用的好吗!
第122章
杜若嫣然笑道:“太后娘娘说,这冰饮的味道不错, 让若儿来给您送一杯。不过这终究是寒凉之物, 娘娘让我看着您, 不让您多用呢。”
“母后也真是的, 朕又不是小孩子了,哪里需要让人看着。”裴清殊笑着尝了一口,味道果然不错。
没过多久,他便喝完了。
的确……还想喝第二杯。
杜若看见裴清殊的眼神,便忍不住笑了:“说好了只喝一杯的。”
裴清殊无奈道:“朕又没说什么。行了,朕还有公务要处理,你先下去吧。”
“皇上伏案这么久, 一定累了, 让若儿来给您按按吧。”不等裴清殊答应, 杜若便走上前来,在裴清殊肩颈处按了两下。
她力道虽不大,不过手法着实不错。裴清殊便闭上眼睛,由着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