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出手撒娇:“抱。”
男人起身,将自己的女儿抱在怀里,手拍着她的后背哄道:“好,爸爸抱你,咱们回家。”
落日西垂,清冷的长街,他们的身影被拉的很长。
林稚站在尽头,看着逐渐走远的男人。
她拼命的喊他。
可是他像听不见一样,抱着年幼的林稚经过一个转角以后,彻底消失不见。
林稚突然惊醒。
从病床上坐起来。
身上冒着虚汗,她大口的喘着气,想哭,却只能忍着。
即使过再久,这种无助感她永远也忘不了。
刻骨铭心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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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头桌上,放着一份已经凉掉的粥。
林稚看了一眼,沉默片刻,掀开被子下床。
原本想去洗手间的,视线却在看到走廊的男人时,停下了脚步。
外面的长椅上,男人的长腿随意的岔开,他的后脑勺抵在椅背上,下颚紧绷。
喉结线条凌厉性感。
白色的灯光,亮的有些刺眼。
他的睫毛很长,可能是睡的不□□稳,眼睫轻轻颤动。
林稚有片刻的动容。
刚刚出病房的时候,她看了眼时间,马上就五点了。
也就是说,宋衍在这睡了一晚上了。
虽然说这会是夏天,可北城的晚上还是很冷的。
更可说是医院里了。
林稚想叫醒他,让他回家睡。
可想了想,伸出去的手还是收了回来。
她转身回了病房,把自己的外套拿出来,盖在他身上。
然后才去洗手间。
待到脚步声走远,宋衍才缓缓睁开眼睛。
浅棕色的外套,带着她身上的奶香味。
布料柔软,宋衍的手,轻轻握着外套衣摆,小心翼翼的,拢在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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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的时候,宋衍去给林稚买晚早点才回学校。
可能是熬了一整晚,他看上去没什么精神,眼底带着轻微的乌青。
“有事记得给我打电话。”
林稚点头:“路上小心。”
“恩。”
话说完,他又不放心的看了她一眼,才转身离开。
近来天气不太好,总是阴郁着。
林稚留院观察几天以后,就出院返校了。
迟盏因为这件事,被齐宴说了好一顿。
放学回家的时候,林稚单手勾着书包,迟盏过来帮她拿:“走吧,我送你。”
林稚笑道:“今天不用急着回家?”
迟盏家庭关系有些复杂,她妈对她的期望很高,给她定的目标也是华大。
可惜她对学习实在没什么兴趣,一心只想当个厨师。
甚至连座右铭都是,不想当厨师的学生不是一个好富二代。
迟盏咧嘴笑道:“没关系没关系。”
林稚刚想说些什么。
齐宴推着自行车过来:“好巧。”
神色有些不自然,频频别开视线。
自从分班以后,林稚和齐宴的交集就变少了,不过因为各种竞赛两人总是会被学校一起安排着去参加,所以还是会有联系。
而且齐宴这个人,虽然平时正经严肃,但人还是挺好的。
“是挺巧的。”
迟盏看着二人,嘴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直接把林稚的书包放在齐宴的自行车篓里:“我刚想起来,我还有点事,齐宴,麻烦你把我家林稚平安送回家。”
话说完,她就急忙溜了。
齐宴看着林稚:“我……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林稚轻声拒绝,伸手想把书包拿回来,“我就在前面坐车,很近的。”
齐宴握着自行车扶手,往一旁拐。
车篓错开了林稚的手。
在林稚疑惑的视线中,他的脸顿时涨了通红:“没事,反正我也顺路,送你去公交车站也行。”
林稚叹了一口气,算了。
“谢谢。”
她伤的是左手,除了做事有些不方便以外,也没有影响到什么。
齐宴推着自行车走在她身旁,问道:“听迟盏说,你想考州舞?”
“恩,准备了好些日子了。”
握着自行车扶手的手,握紧又松开:“那你一定要加油啊!”
林稚笑了一下:“我会的,谢谢。”
她笑起来的时候,眉眼都是柔的。
很多时候,齐宴都觉得她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朵山茶花。
她话不多,很多时候,都是安静的听别人说。
优秀却不自负。
永远都是一副淡然的模样,仿佛天底下没有什么事能让她觉得慌乱。
荷尔蒙分泌过剩的年纪,喜欢上一个人不算是什么遗弃的事。
尤其是,对方还是像林稚这种,温柔斯文的女孩子。
齐宴一直不敢看她,只能红着脸,直视前方。
心跳却突然加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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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如的电话,总是非常不及时,绿灯的最后几秒,宋衍没有开过那个路口。
他按下车载显示器上的接通键。
戴上蓝牙耳机。
车窗外的路上,一男一女的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穿着一中的校服。
正好是最青春的年纪。
少年推着自行车,车篓上放着一个粉色的书包。
红着脸。
旁边的人,他再熟悉不过了。
宋如的声音从蓝牙耳机里泄出来,她问:“你接到林稚了吗?”
宋衍看着窗外,没有说话。
宋如反复喂了好几遍:“听不到吗?”
第22章
午后微风正好,尚有斜阳。
人行道旁边,不时有单车经过。
他们穿着校服混入人流,齐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林稚认真的听着。
耳机里,宋如的声音再次传来:“宋衍?”
他收回视线,平静的低恩一声。
宋如埋怨他:“刚刚喊你那么多声你怎么不理人。”
他淡声说:“没听到。”
宋如也没继续纠结下去:“接到林稚了吗?”
宋衍顿了片刻,视线下意识的移向窗外。
良久:“有人送。”
宋如疑惑:“谁?男朋友吗?”
林稚都高三了,她谈恋爱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宋衍突然沉默起来。
“不知道。”
话说完,他就摘了蓝牙耳机。
红灯转绿,他踩下油门离开。
林稚到家以后,吴妈连忙过来替她接过手里的书包,还是有些不放心:“要不这几天就先请个假,在家休息几天再去学校琬。”
林稚无奈的笑道:“没事的,上学又不是什么体力活。”
吴妈帮她把书包放好:“今天演演回来吃饭。”
林稚低恩一声,总觉得身上不太舒服。
今天天气太过闷热,起了汗。
“我先去洗个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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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里,宋如刚从隔壁过来,骂骂咧咧的埋怨宋衍第一百八十次挂她电话。
“你说,就他这个脾气,以后怎么找女朋友?”
吴妈把饭菜端出来,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追演演的女孩子得站满这儿的整个院子还有剩的。”
“那是那些小女孩被他的外表给迷惑了,话少还不爱理人,现在又去学了个什么法医,以后解剖尸体了,谁还敢靠近他啊。”
宋如说着说着火就上来了,“一说这个我就来气,你说他学什么不好,非得学什么法医,难道真打算在那尸检房里待一辈子啊。”
吴妈劝她:“那些职业总得有人做不是,既然他喜欢就让他去。”
宋如还是生气:“我不是不让他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您又不是不知道,他从小就这样,对谁都一个调调,爱搭不理的,现在又去学了法医,成天接触尸体,以后更加不爱说话了怎么办,女朋友都没法找。”
林稚擦着头发从楼上下来,宋如看见她了,神色这才好了一点:“怎么不吹干了再下来,小心感冒了。”
林稚握着手上的毛巾,放下手:“一只手不太方便。”
宋如起身:“我帮你吹。”
“不用的,很快就干了。”
这种天气,头发的确干的快。
她坐在旁边擦了会头发,车轮压过水泥地面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然后逐渐减小,往地下车库的方向。
应该是宋衍回来了。
宋如扯了个葡萄扔进嘴里,问林稚:“你们马上就要高考了对吧?”
林稚点头:“还有三个月。”
“考州舞?”
“恩。”
宋如又问:“紧张吗?”
林稚笑了一下:“还好,不是很紧张。”
客厅门被敲响,吴妈过去开门。
外面应该下起了小雨,宋衍额前碎发染了湿意,就连瞳色,也似与这黑夜同化。
浓的抹不开琬。
吴妈看到他了,说话的语气都自觉放轻了许多:“饿了吧,饭正好熟了。”
他摇头,平静开口:“我不是很饿。”
然后上楼回房。
宋如一直叹气,宋衍的性子,她再清楚不过了。
古怪的不行。
今天是他外公的生日,他去了没一会儿就回来了。
估摸着,十有八九是碰到了他妈。
所以心情才一直这么郁着。
可是……
总这么饿着也不行啊。
吴妈担忧的看着他的背影:“他这胃病就是这么饿出来的。”
林稚疑惑:“宋衍还有胃病?”
“昨天还去了医院。”
“这么严重。”
吴妈把汤勺拿出来:“他这孩子,平时看着话不多,其实倔的很,生病了也不和人说,自己一个人扛着。”
宋如还是担心,可是又知道自己说的话,宋衍也不怎么会听。
秉着试一试的心态,她拜托林稚,把饭端上去,最起码让宋衍吃上几口也行。
林稚轻应一声:“好。”
华大在北城的最东面,平时回家一趟都要坐一个多小时的车,所以宋衍没什么事的时候,很少回家住。
林稚和他的接触与交流,自然而然的也减少了许多。
再加上他现在也到了谈恋爱的年纪,林稚觉得,该避讳的,还是得避讳着。
站在房门外,等了一会儿,她还是抬手,敲了几下。
清冷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我不饿。”
是他惯有的声线,低沉中带着一丝冷冽。像是细小的冰粒,在喉间滚过。
凉意和声音一起。
林稚说:“不吃饭的话,胃会难受的。”
里面安静了一会,开门声轻响。
视野也随意开阔,宋衍应该睡了一会,眼睛还带着惺忪的睡意,未醒一般。
额发有些乱,白皙的皮肤,眼底带着轻微的乌青。
挺直的鼻梁下,唇色很淡。
林稚进去,把饭菜摆上方桌。
“吴妈说,你昨天胃病犯了,还去了医院?”
他低恩一声。
林稚把筷子递给他:“一个人去的?”
他沉默片刻,又点了点头。
林稚叹了口气:“以后好好吃饭。”
似乎是忘了,自己其实比他小。
这种无奈的语气,有点像长辈吩咐晚辈时,说的话。
他眨了下眼,伸手接过她递过来的筷子。
然后顺从的说:“好。”
林稚已经吃过了,宋如让她亲眼看着宋衍吃完。
于是她随意从书架上抽了一本书,想要打发时间。
却不想正好是法医专业方面的。
里面的图片,血腥而又直接。
她吓的急忙合上,脸色苍白。
“你……平时就是接触的这些吗?”
宋衍扒了一口饭,然后点头。
林稚还是有些后怕。
总觉得……
可怕之中还带着一丝恶心。
难怪宋衍上了大学以后就不吃内脏了。
那些画面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林稚迫切的想要找些什么事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于是起身给他倒了一杯水,放在桌上。
宋衍抬眼,说了声谢谢。
而后又问:“半个月后,是不是有专业考试?”
“恩,三试。”
她没注意到,宋衍怎么会知道。
明明她还来不及和他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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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业考分为初试,复试,三试。
考试时,林稚跳的曲目是胡桃夹子。
考试结果很快就出了。
那段时间,几乎是林稚最忙的时候。
忙着准备专业考试,文化课也不敢落下。
升入高三以后,重心一侧逐渐偏向舞蹈,成绩也不如刚进校时那般。
勉强能留在前二十里。
她没有宋衍那么聪明的脑子,本来就只是靠努力换来的成绩,一旦开始松懈,便会慢慢走下坡。
说紧张,肯定也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