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高考突然发挥失常,就算专业考试过了,文化课成绩不够,也只能遗憾离开。
林稚那些天,几乎是把吃饭的时间都挤出来学习。
整个高三的教学楼,都被一阵压抑的气氛给笼罩着。
下课以后,也不见走廊再有人站着。
就连迟盏,也破天荒的开始学习了。
“临时抱佛脚,也不失为一种策略。”
有时在洗手间门口碰见了,她笑着和林稚自嘲,然后低头看时间,急忙洗完手,“我先回教室了,还有一张试卷没做。”
说完,还不忘侧身提醒她,“晚上一起回家啊。”
林稚笑着点头:“知道了。”
最炎热的那几天,北城的天,终于阴了。
深灰色的乌云覆盖着天空,背景是逐渐变暗的蓝色。
林稚在阳台压腿,手上拿着英语书背单词。
就像爸爸常说的那样,只要努力过了,就算结果会失败,哪怕会难过,也是理直气壮的难过。
林稚的潜意识里,一直认定着,只要她考上了州舞,妈妈就会回来。
回到她的身边。
和从前一样。
她一直以此为目标而努力着。
人在无措的时候,都会找到一个精神寄托,父亲刚去世的那几天,林稚一时间失去了双亲。
从前一直被人护着的那方天地,突然坍塌了,她没有能够负担起这一切的肩膀。
那段时间里,她开始说不出话来,甚至一度丧失了活下去的希望。
不过没关系。
她想,只要她能变成妈妈满意的样子,到时候,她一定就会回来。
回到她身边来。
高考的那几天,天空阴沉的可怕。
仿佛是蓄了好久的雨水,顷刻间被释放。
一大早,不少送孩子去考场的家长等在外面。
各色的雨伞和人群,熙熙攘攘的。
雨水滴落在车窗,又被雨刷扫开,只留下些微的痕迹。
似乎在证明着它曾经的存在。
林稚解开安全带,和宋衍道谢。
“我先走了。”
宋衍点头,片刻后,低声说:“不用太紧张。”
“恩。”
林稚的手刚扶上车门,宋衍叫住她。
伸过来的掌心里,有一根头发。
黑色柔软的。
林稚愣了一瞬。
突然笑了:“给我的?”
他沉默的别开视线,点了点头。
似乎也觉得自己的做法有点蠢。
林稚从他掌心拿过那根头发:“谢谢。”
指腹不可避免的从他掌心扫过。
柔软的,带着一丝凉意。
她打开车门,撑伞下去。
纤瘦修长的身影,逐渐隐入人流。
掌心的触感似乎还在,宋衍拢了拢。
心跳的很快。
又不是他高考,为什么自己会这么紧张。
似乎是忘了,哪怕是自己高考的时候,他都没有紧张过。
也不知道这雨什么时候会停。
雨声这么大,会吵到她吗。
第23章
林稚考的还算顺利。
结束以后,才回到学校,迟盏就和她埋怨,什么破题,她猜的一题也没中。
“别说华大了,我估计连本地的普通大学都考不上。”
不过她想的挺开,毕竟这是一早就有答案的事,这几天的临时抱佛脚,不过也是想靠着运气赌一把。
成绩出来之前班里组织了一次同学聚会。
林稚本来是不想去的,那种喧闹的氛围她不太喜欢。
迟盏一直缠着她:“这个暑假过完咱们就要各奔东西了,以后好多人可能永远都碰不上了。”
话说完她就去拉林稚的胳膊撒娇:“哎呀哎呀,去嘛~”
林稚无奈的笑道:“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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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后,宋如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手上握着遥控器,百无聊赖的换着台。
看见林稚回来了,她急忙放下遥控器起身问她:“考的怎么样,还顺利吗?”
林稚笑了笑:“挺顺利的。”
宋如顿时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小莲和吴妈在厨房做饭,宋衍今天也回来了。
他从二楼下来,衬衣领口松软的垂着,半截锁骨微露,阴影加深了轮廓。
袖口卷至小臂。
周身气息干净而又清新。
吃饭的时候,都很安静,除了宋如有时候会问她一两个问题以外。
饭后,林稚上楼回房。
她已经打算好了,等上了大学以后,她就勤工俭学,然后搬出去住。
她已经麻烦了他们太多,不想继续麻烦下去了。
将东西收拾了一遍,有人在外面敲门。
是宋衍。
开门后,林稚疑惑的看着他:“有什么事吗?”
他沉默着,递给她一个黑色的盒子:“毕业快乐。”
林稚犹豫片刻,还是伸手接过:“谢谢。”
盒子里装的是一条手链,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
……
林稚把它放进抽屉里。
起身换衣服,晚上和迟盏他们约好了。
所以她刚刚少吃了一点,恰好留着肚子,免得待会吃不下。
正要出门,就和宋衍碰上了。
他应该是准备回学校,穿着黑色的外套,气息染了这黑夜的寒意,有些凌厉。
他问林稚:“和朋友约好了?”
林稚点头:“恩。”
“走吧,我送你。”
林稚刚想拒绝:“不用的,我自己打车就……”
“顺路。”
“那……谢谢。”
迟盏只报了一个地名,林稚以前没去过,也不知道有多远,直到宋衍开车拐了好几个弯以后,她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哪里是顺路,分明就和华大是两个完全相反的方向。
一路上,宋衍的手机响了好几次,都是同一个号码。
他不理,那人就一直打。
直到他把那个号码拉进黑名单以后,才算是清净下来。
似是察觉到林稚疑惑的视线。
他漫不经心的开口解释:“骚扰电话。”
林稚点头。
到了目的地以后,林稚和他道谢,然后侧身解开安全带。
下车前,他低声叮嘱她:“喝不了酒就少喝点。”
她轻应一声:“好的。”
车门被带上,直到她的身影进到KTV的大门里,宋衍才将视线收回,悬在油门上方的脚,却微微上抬。
他们订的是大包房,来的人大多都是互相玩的好的,各个班的都有。
很多人林稚都不认识。
迟盏看见她了,开心的将话筒递给她:“我可从来没听过你唱歌,今天你一定得唱一首给我听听。”
于是底下的人纷纷开始起哄。
如果说今天来这儿的其中一半人是因为毕业了,想最后聚一次,那么另外一半则是听说了今天校花也会来,于是想要凑会热闹。
难得有和校花近距离接触的机会,万一校花看上自己了怎么办。
平时林稚总是安安静静的,对谁都有礼貌,却也只是点到为止,不过分亲近也不过分逾越。
在他们看来,这样的林稚就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一样。
这次错过了机会,以后碰见了可能都不敢上前搭话了。
后者却并不知道他们这种心理,有些不好意思的拒绝:“我唱歌不好听。”
迟盏哪里肯依:“又不是上台表演,就是同学一起聚会嘛,唱着玩。”
“可是……”
“就唱一首,唱你最拿手的。”
林稚犹豫了一会,还是点头同意了:“好吧。”
就像迟盏总说的那句话,上帝是公平的,给你开了一扇门的同时,也会给你关上一扇窗。
五音不全可能就是上帝给林稚关上的那扇窗。
她握着话筒,突然有点紧张。
明明已经上台表演过无数次,面对成千的观众也未曾紧张过。
可现在……
音乐前奏刚出来,喧闹起哄的众人突然静了下来。
直到林稚开口的那一瞬间,抑制的笑声终于爆发。
……
连生日歌都能跑调。
可能是因为她开口跪的歌声,很多人渐渐放下了那种面对她时的束手束脚,不时有人上前和她说话。
她都礼貌的一一回应。
到了后半段,好多人都喝醉了。
迟盏抱着林稚,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我很舍不得你们。”
今天一别,这里的很多人未来可能都见不到了。
林稚也舍不得。
她从小就内向,性格还慢热。那段时间因为父亲工作的原因,她一直在转校中度过。
根本就来不及交朋友,甚至连认识别人的机会都没有。
谁知道,一眨眼都已经毕业了。
忘了是谁说的,青春是条没有归路的旅行,你只能一直往前走,中途可能会遇见很多形形色色的人,有人会陪着你一起走下去。
绝大数,却终归只会成为一名曾经出现在你生命里的陌生人。
可能是迟盏的哭声带动了隐藏着的情绪,包房里好几个女生都没忍住,低声哭了起来。
一时之间,哄的哄,哭的哭。
“没事的。”林稚动作轻柔的替她拭去泪水,“这三年的时间我会一直记得,大家我也会一直记得。”
迟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抽泣着问她:“你真的不会忘了我吗?”
她无奈的笑道:“会一直记得你哭的这么难看的样子。”
迟盏瘪着嘴从她怀里离开:“林稚,你学坏了。”
过后,又依依不舍的抱住她:“我也不会忘记你,以后放假了,我就去州舞找你,我听说州舞的帅哥多,你要是有认识的,一定得介绍给我啊。”
“会的。”
她笑说,“别哭了,再哭眼睛就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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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的很快,哭过以后,气氛又重新变的热烈。
林稚觉得里面太过憋闷,有些头晕,于是想出去透会气。
这条街很热闹,即使是夜晚,也灯火通明如白昼。
身后有脚步声。
片刻,齐宴站在她身旁,低声问她:“是不是嫌吵?”
林稚摇头:“就是觉得有点闷。”
齐宴低恩一声:“是挺闷的。”
然后再无话。
四周并不安静,叫卖声和车鸣声,还有行人的调笑声。
都像是在为这个城市增加烟火气。
齐宴按下打火机,点了一根烟。
青灰色的烟升腾。
他闷吸了一口,给自己壮胆。
即使刚刚喝了好几瓶纯生,可面对林稚的那一刻他还是怂了。
高中三年来,追他的女生也不再少数,他却从未谈过恋爱。
因为他知道,自己有喜欢的人。
并且她很优秀,比他优秀很多很多倍。
他知道林稚的目标明确,所以不敢去打扰她,只是一直在等。
想等到毕业这天,然后告诉她,自己的心意。
车辆穿行,有情侣站在路边,不知在说什么,笑容灿烂,油锅里的臭豆腐漂浮着,老板询问放不放辣的声音。
都格外的清晰。
齐宴安静的听着,然后掐灭了烟。
终于鼓起勇气,他说:“林稚,我喜欢你,喜欢了你整整三年。”
“我知道你不会早恋,所以我一直藏着没有说。”
“我只敢偷偷的喜欢你。”
“可是我们现在都长大了,所以我……”
呼吸和心跳一起加快,他紧张的等待着。
等待林稚的回应。
少女站在原地,淡粉色的樱唇微张,似乎有些惊住。
微风带过她的长发,齐宴闻到了她身上那股淡淡的奶香。
这三年来,他早就对她的一切习惯都熟悉的不行了。
喝水喜欢接一半热一半冷,校门口的热干面,她每次都不会放葱,十块的她吃不完,五块的正好是她的饭量。
喜欢喝奶茶,可是又怕胖,于是一周只许自己喝一次。
看上去柔弱斯文,其实比谁都坚强。
他关注了她整整三年,在她不知道的地方。
忘了是谁说的,初恋总是刻骨铭心的。
林稚轻叹一声,然后摇头:“对不起。”
结果其实他早就知道了,只是还抱着一丝希望。
试试又不会怎样,就算她不答应,自己也不会少一块肉。
他一直这么安慰自己。
可真到了这个时候,他才清楚的体会到,这比少一块肉还要难受。
拒绝的干脆,甚至连暧昧都不愿意。
林稚说:“外面有点冷,我先进去了。”
两人一前一后的进去,包房里的人,眼神都不怎么对劲,似乎也猜想到刚刚发生了什么。
齐宴失魂落魄的坐在那里,眼角泛红。
结果可想而知。
他是个很好的人,也帮了她很多,林稚不想伤害他。
但喜欢这种事,一直拖着,才是最伤人的。
狂欢过后,便到了分离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