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粒暴躁情种——丧丧又浪浪
时间:2018-11-05 09:39:16

  走近保安亭,保安处的大爷正在打瞌睡。
  金铮敲敲玻璃。
  大爷被惊醒,睁眼一看,也不知道嘟囔了几句什么,皱着眉头把窗打开了。
  金铮还没来得及说话,大爷把一本本子递了过来,嗓门洪亮,自以为说的是普通话实则只是X市方言换了个调调,显得不伦不类:
  “你们两个为什么不穿校服,哪个班的?”
  “请假条拿出来。”
  本子每一页的最上行是明晃晃的“X市七中学生违规行为登记处”。
  两人对视一眼,他们过来是想填外来人口进出学校的登记,没想到大爷直接把他们认成了学校的学生。
  曾经的七中管学生穿不穿校服并不是那么严格,除了升起和做早操是强制要求着校服的,其余时间一阵一阵的,校领导哪天心血来潮发威一次,全校就夹着尾巴穿几天校服,等过几天校领导累了,于是学生也又开始松懈。
  不在规定时间内进出校门都需要由班主任、年级组、校领导三方签字的请假条才能放行,这点倒是没变。
  金铮正想解释,沈何启恶趣味却上来了,凑上前去给大爷赔笑脸,体谅大爷听和说普通话都吃力,所以直接用的方言:“伯伯,我们没有请假条,我们只是迟到了……”
  大爷点点行政楼旁的钟楼,恨铁不成钢:“迟到?现在都中午了,别人都要吃午饭了,你们这叫旷课。”
  沈何启无辜撇撇嘴,看着有几分可怜。
  “哪个班的?”大爷中气十足,不为所动。
  “我是301班的,他是314班的。”高三时各自的所属班级,沈何启答得极顺溜,大爷更是对他们学生的身份没有丝毫怀疑,“赶紧登记,赶紧登记。”
  沈何启一边笑眯眯道谢一边接过本子,把时间和两人的姓名学号班级登记好,不等大爷强调,她已经在备注一栏老老实实写上“迟到、不穿校服”。
  大爷看她这么乖巧的样子不禁有点心软,也说不出什么别的责备的话了,只好拿遥控器开了栅门,故作凶巴巴地赶人:“快去上课!”
  “谢谢伯伯。”沈何启搁下笔,笑得很甜,道谢的嗓音更甜,像融着两斤白糖。
  金铮揉揉眉心,被这个戏精的殿堂级演技深深折服。
  等两人进校门,大爷低头去看沈何启填的登记表。
  方才倒着看没注意,现在正着看了不禁要感慨一下:瞧着漂漂亮亮的一个小姑娘,怎么就能把字写得跟狗爬似的呢?
  大爷朝两人熟门熟路往教学区走的背影看过去,女孩子脚步欢快,乍一看都有点蹦蹦跳跳的感觉了,双肩包挂在一边肩膀上摇摇晃晃;男孩子倒是沉稳多了,但是来上学的人,居然连书包都没有背。
  大爷正想收回视线,便看到男孩子一边侧过头朝女孩笑着说了句什么,一边拉过了她的手。
  两个不学好的小兔崽子,被老师看到等着挨批评吧!大爷不想多管闲事了,把窗户重重关上,隔绝了外头扑进来的阵阵热浪。
  *
  七中并没有什么改变,依然遍布植被遮天蔽日,万紫千红充满花香,喷泉池里还是游着几十条红色的锦鲤,校旗在五星红旗旁边迎风招展,好似一切都还维持着他们六年前离开的样子。
  恍惚间时光飞速倒流。
  那些年奋笔疾书的寒窗苦读,书堆后面偷偷摸摸的小动作,周一早晨枯燥乏味的国旗下讲话,下课铃声响起后瞌睡一扫而空的雀跃心情,食堂路上的拥挤玩闹……还有无数次的不期而遇,不经意的视线纠缠,率先别开眼的慌乱,那些不为人知的暗涌情愫,说不清也道不明的你来我往……那些又酸又甜又苦涩的回忆像一场巨大的海啸,浪头与天边的云齐平,卷土重来,所到之处片甲不留,寸草不生。
  只是教学楼外越发斑驳的墙壁、公告栏上陌生的名字和照片、还有眼前不再是十八岁的彼此,都无声证明岁月确实已经匆匆流逝。
  永不回头。
 
 
第92章 
  足有一个教室宽的告示牌上篇幅最大的是各个年级上次月考的前百名排行榜。
  名单改朝换代,早已不是当年的天下。沈何启凑上去在那扒拉了半天,发现排行榜已经把艺术班也算上了,不过最好的那名也仅在年段位列78名,她越想越遗憾:“早该这样了,害得我从来没有上过榜。”
  当年七中要是不把艺术班做特殊处理,她一定会拼了老命读书,这样她的名字就能靠近始终位列前三的那个人。
  “我以前成绩很好的。”沈何启献宝似的,手指在二三十名的位置划一划,“能排这,要是碰上超常发挥,”说着又在十几名的位置指了指,“能排这。”
  “我知道。”金铮笑看她一眼,“我还知道你专业成绩班里垫底。”
  沈何启初中那会成绩算不上太拔尖,进七中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所以突击了一段时间画画,走了捷径考进了艺术班。但是上了高中以后学习的本事像开了窍,扶摇直上,用沈耀荣的话来说,就是发育比别人晚,连带着脑子也发育晚。不过她实在没什么艺术天分,专业成绩在班里一直排中下水平,后来连大学专业也没选美术相关。
  “你怎么知道?”她眼睛一眯,立刻发现了重点,顾不上反驳自己专业成绩其实还没到垫底的份上了,盖棺定论,“你偷偷关注我。”
  “反正我就是知道。”金铮拉她,“走了。”
  沈何启还打算依依不饶,远远看见曾经的年级组主任走来,下意识就跟做贼似的把金铮的手甩开了。
  金铮手里一空。
  很有早恋必备的反侦察天赋嘛沈何启。
  他笑一笑,慢吞吞跟上。
  等和年级组主任走近了,沈何启张口就来:“张老师好。”
  金铮看着她的背影不禁有点恍惚,他早已记不清准高三生怎么补课,更忘了年级主任姓什么,事实上有关七中的大部分回忆他都有些模糊了。
  可是这一切沈何启全部手到擒来,就像她从不曾离开过这里。
  张主任没有认出她。他和善地点点头,与他们擦身而过。
  沈何启回头看,叹气:“老张不认识我了。”
  金铮摸摸她的头:“六年了么,毕竟老张桃李满天下。走了渣渣。”
  去食堂的路上要经过操场,用绿色的网状铁丝拦着,有班级在上体育课,大概是太热了所以给的自由活动,这么望过去操场上的人寥寥无几,房屋阴影笼罩的篮筐下有几个男生在打球,不远处,有三个女生坐在树荫下,看似并没有正对篮球框,但是那个角度可以用余光看到那群男孩子的一举一动。
  “这群打篮球的男孩子里一定有她们谁的心上人。”沈何启断言。
  金铮似笑非笑看她一眼。
  “干嘛,我说错了吗?”
  “没啊。”
  沈何启从来没有看金铮打球的经历,一来是她不想随意暴露自己的心意,二来是三年里金铮打球的次数可能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当年被她问及缘由,金铮的回答很金铮:“一身臭汗没地方洗澡。不打。”
  沈何启的视线不由得停留在那群十七八岁的男孩子身上,他们放声大笑着,追逐,奔跑,跳跃,瞄准,投篮,击掌,一张张熠熠生辉满头大汗的脸庞比正午的日头还要明亮。
  树荫下的几个女孩难掩兴奋,就差跳起来了。
  中学时代的喜欢太简单也太美好,像一汪清泉清澈见底,不见半点杂质,尝一口,甘甜清冽,回味无穷。
  有阵微风刮过,头顶树叶飒飒作响。沈何启把脸上吹乱的发丝拨正,就听到旁边的金铮叫了她一声,她应了一声,问他怎么了。
  金铮也在看那群孩子,并未转头:“渣渣,你第一次看到我是什么时候?”
  “军训,你被罚跑。”沈何启不假思索,答案脱口而出。
  他扭头看她,被她这么一提他隐隐约约记起来军训那会好像确实有这么一出。他漂亮的眼睛随之微微弯起来,映着她的倒影:“这么早。”
  “什么这么早?”
  他不答,把头扭回去看高中生打球。
  沈何启直觉有诈,不依不饶地追问:“到底什么啊?”
  她问到第四遍,金铮遂了她的意,凑近她的脸直勾勾地迎视她的目光:“这么早就对我芳心暗许。”
  沈何启用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这是什么意思,尖叫的音高堪比蝉鸣:“金铮!你怎么能这么自恋!”
  金铮没有急着追上去,步伐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后,隔着几步远的距离。
  她好面子,所以他给她时间和空间恢复平静。
  刚才他的话一说出来,就看到那张白净的脸蛋几乎是一瞬间涨的通红,一如当年他戳穿她在电脑上搜他名字时她的张皇失措、含羞带怒。
  都让他第一时间联想到一句小学时候被写烂了的句子:妹妹的脸红的像红苹果。
  九年了,沈何启还是这样。
  下课铃在这时响起,熟悉的音乐通过伪装成石头、树墩等各式各样物件的音箱,响彻整个偌大的校园。
  又是一记威力巨大的回忆杀,金铮看到她的背影脚步有片刻的迟缓。
  身高优势下,他没快走几步便追到了她身旁,没想到她的脸还是没完全恢复颜色,尤其耳朵红彤彤的,他实在觉得好笑:“一见钟情就一见钟情,怎么就这么臊啊?”
  “我哪里臊了?”
  金铮投降:“没臊,是我看走了眼。”
  *
  七中的食堂付钱用的校卡集签到、食堂打饭、超市结账的功能于一体,如果是住校生或音乐生还有寝室门卡琴房门卡的作用,充值窗口在食堂一楼楼梯下的小单间,要是忘带校卡,可以买一张单独的食堂卡进行餐厅的消费。
  金铮正要开口和窗口工作人员买一张食堂卡,被沈何启拦下:“我有卡。”又小声嘟囔道,“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说着把钱包夹层里的校卡拿了出来,卡贴还是高中时代贴上去的科比的照片。
  钱包夹层里还有一张照片随着她抽校卡的动作被带出来,轻飘飘被风吹着斜着飞出去,落到金铮脚边。
  他弯腰,先她一步捡起。
  那是一张拍立得,沈何启穿着吊带热裤,窝在沙发里笑眯眯抱着一只体型庞大的狗,如果他没猜错,这就是野营那天扑过来的阿拉斯加,他还记得它叫元宝,也记得它的主人和沈何启说话时冰冷残酷的语气,以及临走前那句夹杂着万千复杂情绪的“沈何启,我敬你是条情种”。
  金铮脸色未变,也没多看,直起身后就把照片还给了沈何启。
  沈何启接过,掸掸灰尘,又放回了钱包夹层。
  “充多少?”工作人员问。
  没想到这校卡过了这么多年还能正常使用,沈何启很意外,想着只吃一顿,毕竟只是食堂,再怎么样两个人五十块钱绝对满打满算了,金铮却已经抢先一步回道:“五百。”
  沈何启被噎了一下:“疯了?充这么多。”
  金铮只顾掏钱,等充完钱走远了,他才说:“以后我们常来。”
  那个小插曲双方默契地都没提,只当它从未发生。
  *
  七中食堂分三层,其中第三层的装修最好,价格也相对贵不少,所以去三楼的人没有去一楼二楼的人多,比较清净。高中那会金铮基本都去的三楼,沈何启当然是跟随他的脚踪,三年来去一楼二楼的次数屈指可数。
  教学楼到食堂路不近,大部队还没有杀过来,只有刚才体育课那几个学生抢了先机。两人于是不急,慢悠悠晃到三层,才发现三层楼梯口的铁门关着,被一把生了锈的大锁锁起来。
  毕竟此时只有高三一个年段在补课,开两层食堂已经足够。
  顿觉遗憾。
  最后在二楼就的餐,零零总总点了三个餐盘的菜,在角落选了个位置坐下,尝了红烧茄子,尝了大排,尝了狮子头。
  别的已经没耐心尝了,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七中的食堂还是一如既往的只管生存不管生活。
  沈何启戳了戳煮的稀烂的米饭,搁下筷子:“算了,我们以后还是别自找苦吃来七中吃饭了。”
  食堂出来,再往东边一点就是曾经咖啡屋和奶茶店的地点,奶茶店倒还在,门口的招牌在多年的风吹雨淋下显出些残败,咖啡屋已经换成了一个卖关东煮和煎饼的店,排了老长的队伍,顺着树荫歪歪斜斜的一长列,三两成群,其中有不少小情侣。
  现在的七中对校服的管制很严格,目光所及处没有一个学生是穿自己衣服的,而且校服也不再是当年丑不拉几的运动服款式,全部换成了漂亮的制服,红黑相间,领口处有漂亮的领结。
  他们两个显得不伦不类。
  于是躲开了人群晃到了小树林。
  所谓小树林其实并不是真的小树林,它位于食堂背面,和操场的最尽头毗邻,这里曾经确实种着一片不大的竹林,不过后来竹林被改造成了一个鲜少使用的游泳池,除此之外这里还有开水房和废弃不用的自行车棚,不过开水房只在傍晚时分开放,所以正常情况下这里人烟稀少,叫它小树林,除了因为这里曾经真的是一片小树林,更是因为这里适合情侣搞些亲亲我我的小动作。
  人一少下来金铮就又拉住了沈何启的手,其实这种行为他在高中那会从来不做,除却被老师看到影响不好这点顾虑,他也实在理解不了走路就走路为什么偏偏要拉个手,幼稚得要命。
  换了沈何启,他就是想幼稚一把。
  泳池旁有木椅,两人并排坐下,沈何启细细打量着眼前的一草一木,在七中生活的三年在脑海里越发清晰明了,熨烫着她每一根血管都为之颤栗,她把双腿伸直翘了翘,试图放松自己,又说:“不知道老王现在还教不教高三。”
  老王管理有方,恩威并重,学校连续很多年都委以她教高三的重任,沈何启高三那年老王刚好抽到教美术班,于是沈何启遇到了她这一生最敬重爱戴的老师。
  “你想看她的话我们去问问看。”
  她犹豫一会:“算啦,什么都没带,总不好空手去见她。”
  “那我们下次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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