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不在意些许钱财,但那既然是黛玉的东西,他自然也不会让人随便贪了下去还心安理得,每日高枕无忧活的痛痛快快。
回门之后黛玉便专心和吴氏学习管家,而陈景书那里假期结束之后自然又得每日去皇帝那里当值了。
目前翰林院公认的是,甭管怎么排班次,陈景书是肯定要去皇帝那里当值的。
这让陈景书有点小小的怨念。
去了皇帝那里,他每日吃饭的时候就只能吃宫中配给的工作餐啦。
虽然吃的不差,但因为损失了沈纯的每日加餐,顿时觉得自己亏大了。
如果一定要说好处的话,大概就是和皇帝相处的久了,陈景书原本对皇帝那因距离产生的畏惧之感便已经消退的差不多了,在逐渐熟悉了解皇帝的同时,陈景书也不由感慨,皇帝能被陈孝祖坑这么多年,也不是没原因的呀!
要不是现在还有点怂,他也想要坑皇帝一回试试看了。
不过比起这个,陈景书知道,皇帝很快就要坑一波他的大臣们了。
这一年的中秋刚过,一直备受争议多年都没能定下的太子问题,皇帝终于给了个定论。
皇后所出四皇子赵载桓被立为太子。
皇后这些年早不受宠,赵载桓如今也不过才十二岁,在几位皇子中不算最平庸的,却也不是最出彩的,这些年活的虽然说不上是个小透明,但至少也是个半透明了。
赵载桓上头还有一个大他四岁的兄长二皇子,两年前封了裕王,是所有皇子中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封王的。
大家不由都说裕王深受皇帝宠爱,说不定太子就是他啦!
于是这两年跑去巴结裕王的人一大堆。
就在前些日子的中秋家宴上,皇帝还夸赞了裕王一番,表现的对他十分疼爱。
中秋之后裕王势头更好。
可就在这会儿,皇帝突然说,哟,你们之前都没有注意到的小透明才是朕真正看好的太子哟~大臣们彻底炸了好吗!
大家都觉得这事太突然了。
但陈景书却不这么觉得。
他跟在皇帝身边这些日子,发现皇帝虽然看重裕王,也确实对他多有栽培,可那样的栽培却是照着一个辅佐皇帝的贤王来的,他只是在教裕王作为一个臣子的能力,而不是培养裕王成为一个皇帝的能力。
因此虽然不知道下一任的太子是谁,但陈景书至少知道,皇帝心目中的人选并不是裕王。
这会儿虽然选了四皇子让他比较意外,但没有选裕王那可真是一点都不意外。
当然,陈景书这么想可不代表大臣们这样想。
对于陈景书来说丝毫不意外的事情,对于大臣们来说可是天大的意外,朝堂上顿时就为这事吵成了一团。
可显然皇帝并不打算听从,他决心已下,绝不会在这件事情上退让。
当一个并不算废物的皇帝不打算向他的大臣退让的时候,他自然有的是办法让大臣主动退让。
因此无论大臣们有多么不甘心,最终赵载桓成为太子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只能选择接受了。
陈景书内心不由啧了一声,心道,皇帝坑起大臣来也是毫不手软呀。
之前那些围着裕王转悠的人,这会儿估摸着已经上了皇帝的黑名单了吧?
而在皇帝明确表达要立赵载桓为太子之后依旧抗争的,如果仅仅是觉得赵载桓不合适倒也罢了,若是还牵扯上裕王。
嗯,妥妥的黑名单没跑了。
陈景书正这么感慨着,就忽然听到皇帝叫了他的名字,连忙起身等皇帝吩咐。
皇帝却看着他,思考了一会儿才问道:“说起来,你是六元及第吧?”
陈景书:“……是。”
就是你自己给我点的状元啊你不记得了吗!
皇帝嗯了一声,又问:“今年十八岁?”
陈景书又应是。
皇帝啧了一声,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嗯,如今太子新立,属官也不齐备,从明儿起,你就做太子左庶子吧。”
陈景书听到这话顿时愣住。
皇帝却笑得开心:“正五品的官职,你升官啦!”
一脸的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陈景书:“……”
皇帝你是不是脑子有坑!
陈景书略迟疑道:“臣尚且年轻,何况才入翰林院也不久,虽蒙圣上栽培,但到底资质驽钝,恐难以胜任。”
皇帝道:“君无戏言,叫你去你就去,升官还不好?”
陈景书道:“升官自然是好事,但……臣恐自己年轻,见识不足,辜负了圣上的期望。”
皇帝却并不打算再改主意,只道:“年轻是年轻了些,但不过是个左庶子,又不是要你去做太子太师,何必这么紧张,就这么定了吧,明儿去东宫,不必来朕这里了。”
陈景书无法,只好应下。
毕竟皇帝已经一脸‘再不答应朕就打你了哦’的表情。
嗯,还是先答应吧。
总归,左庶子虽是正五品的官职,却也不是太子属官中最高的官职,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的顶着呢。
这么想着,陈景书回去之后还是对黛玉说了这事。
却不提自己的烦恼,只是道:“从明天开始,俸禄就涨啦!”
嗯,虽然如果论起家里的收入来,他依旧是垫底吃软饭的那个。
但……图个心理安慰嘛。
黛玉听说他升了官职自然也很为他高兴。
殿试之后入翰林院只能算是个开始,有多少进士是入了翰林院却依旧只能熬着日子,一事无成的?
别说陈景书是状元,以前状元最后不得重用的也不少见,如今陈景书这般,显然是得皇帝看重,并且皇帝也真心打算要重用他,这才是真正的前途。
两人才说了会儿话,陈景书便觉得黛玉的精神不大对,便问:“怎么了?我瞧着你不大精神,是有哪里不舒服?”
黛玉摇摇头:“没什么的。”
陈景书却在仔细看了看后道:“你若是不舒服也别瞒着我,之前也是我粗心,连你脸色不大对都没有看出来。”
陈景书这时候才发现黛玉的脸色比之平日里略有些苍白。
忙叫了紫鹃过来问:“叫大夫来看过没有?”
紫鹃摇摇头,看了眼黛玉:“奶奶说用不着叫大夫。”
陈景书听到这话立刻道:“这怎么能行,她任性,难道你们也都不知好歹,陪着她一起胡闹?快去叫大夫,现在就去!”
紫鹃迟疑一下,见陈景书眼神严厉,顿时不敢耽搁,刚要去请,却被黛玉拦下:“叫什么大夫,没得让人笑话。”
陈景书劝道:“你从小身子弱,这些年精心调理了才算好些,如今怎么又这样不经心了呢?你待自己这般,又岂知我心中也担心?明儿若是叫母亲知道了,母亲也得担心你呢。”
黛玉道:“我岂不懂这个道理?只是……这不过是些小事罢了。”
陈景书刚要反驳,又听黛玉红着脸道:“女儿家,哪个月不是如此呢。”
哪、哪个月不如此?
这话的意思是……
陈景书猛地反应过来,不由大窘:“那、那是不用叫大夫。”
紫鹃抿唇一笑,又悄悄地退下去了。
陈景书面色微红道:“我……我之前不知道是这个,我听说有些人这几天会不舒服,还会疼,你还好吗?”
黛玉微微点头,又哪里好意思详细跟陈景书解释这个。
只是道:“我之前叫紫鹃收拾了旁边的暖阁,你这几日且先去那里休息吧。”
这年头的女子好像都挺避讳这件事,陈景书却不大在意,道:“哪里需要这样,我、我这会儿又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说的好像你平时就做了什么似的!
然而黛玉一再坚持,陈景书也没办法,觉得女孩子这个时期确实会尴尬一些,对古代的女子尤其如此,黛玉与他到底还算新婚,这事上有些别扭也不好勉强的。
因此最后也同意先去别的房间睡。
又问了黛玉几句,确定她没什么特别难受的之后才走了。
黛玉看着陈景书离开,心中虽有些失落,但到底还是松了口气的。
要她在这几日和陈景书睡在一起,确实很有压力。
才这么想着,却见陈景书忽然又从门外进来了。
黛玉问道:“你还有事儿?”
就见陈景书思考了一会儿才憋出一句话来。
“记得多喝热水。”
黛玉:“……???”
第49章
陈景书倒是没想到, 除了他之外,皇帝还给新任太子派了不少人, 其中就有陈景书的座师程鸿光。
程鸿光年纪老大, 陈景书一眼看到他连忙上去搀扶, 并且口称老师。
程鸿光看他一眼, 瞧见他身上的正五品官服倒是露出个笑容来:“年轻有为啊。”
陈景书道:“不过是皇上错爱罢了。”
程鸿光问道:“你之前见过太子没有?”
陈景书摇头道:“学生入翰林院也不过数月, 哪里有幸得见太子。”
程鸿光道:“你为太子左庶子,讲读教导,赞相礼仪, 规谏驳正, 这些都是要你做的, 依我看来,你做左庶子还太年轻了些,并不合适。”
若是旁人听到这话说不定就要生气了, 陈景书却深有同感:“老师说的是, 学生也正为此事惶恐,做的不好, 自己丢脸也就罢了, 辜负了圣上和太子,这才是大罪了。”
程鸿光听到这话有些惊讶的看了陈景书一眼,忽而笑道:“你能说这话, 看来也不是不能做这个的嘛, 圣上既然选了你, 便尽心尽力的去做, 不要想太多。”
陈景书应是。
自然,程鸿光那句不要想太多并不仅仅是劝慰陈景书的话,更是提醒陈景书,好好做好本职的事情也就罢了,不要在太子身上打主意。
这是来自长辈的教导,陈景书知道程鸿光的善意。
老爷子虽不打算收揽什么党羽,但陈景书毕竟是他取中的会元,要说心中对陈景书没有几分偏爱也是不可能的。
这会儿担心他年轻,升迁又快,又格外受皇帝的看重,难免动些不安稳的心思,这才出言提醒。
两人一路走到东宫,早已有内侍在此等候,知道是太子派来的人,两人告罪一声,便跟着那太监往内去拜见太子。
太子赵载桓多年以来一直是个小透明的样子,虽是皇后所出,但皇后多年不受宠,且近些年身子也不大好,说不得哪日就去了,就连宫务都因此由宫中两位贵妃暂管。
所以要说起来,赵载桓虽然是皇帝目前唯一活着的嫡子,但他平日里却真的是个小透明。
陈景书不知道这样的环境会让赵载桓养成什么样的性格,是自卑怯懦,还是敏感易怒?
陈景书和程鸿光两人大约是最后才到的,毕竟老爷子年纪大了,走路也难快起来,陈景书陪着他一起走,想早点到也不可能。
今日是东宫属官头一回入宫拜见太子,从这一天起,东宫的整个机构便算是运转起来了,今日来的所有人日后都得以辅佐太子为己任。
算得上是皇帝钦定的太。子。党了。
十二岁的赵载桓看起来还有些稚嫩,面容清秀,身材却有些单薄,虽然一身太子朝服正装,但气势上依旧有些不足,倒是礼节气度方面却是不差的。
陈景书想着,这到底也是从小在皇宫中养大的孩子,就算只学点皮毛,也胜过普通人家许多了。
大家一起拜过太子之后,太子又给程鸿光这么个老人家赐坐,之后便是要太子说几句场面话,一般也就类似于大家从今天起就是一个锅里捞肉吃的小伙伴啦,或者我还是个小萌新,大佬们要常常教导我之类的话。
所有人当中,地位最高的是程鸿光,太子说完之后,由程鸿光领头,大家再拜,并且表示绝不辜负太子的期待,一定好好辅佐太子之类的话,之后便往各处散去了。
陈景书为太子左庶子,平日里也要负责辅佐教导太子的事务,不过真的要论起讲课,太子那里还有侍读和其他负责教导太子的老师,其中多有从翰林院选拔的。
至于说程鸿光这样的,虽然说起来他也是太子的老师,但实际上谁也不会真的指望老爷子每日一大早来给太子讲课,让程鸿光来,不过是提升太子属官的含金量外加镇场子的,真要论起具体事务,还得下面的人去办。
陈景书很快拿到了排班表,他每三日要给太子上一次课,分给他讲的内容是《春秋》。
当然,虽然说起来是三日一次课,但陈景书可不是三天上一回班,平日里也是有其他事务要忙的。
左庶子的官职不算低,下头也分管不少人,大家各有职责,比如专职教导太子礼仪的,专职教导太子读书的,四书五经各有人负责,又或者还有给太子伴读的,负责教导太子见闻,讲解政务的……人有一大群,这些都归左庶子统管,陈景书除了给太子上课之外,最要负责的就是这些了。
说白了,他虽然算不上是校长,至少也是个年级主任了。
自然,因为陈景书的年纪,下头对他不服气的大有人在,陈景书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
以他这般的年纪,被他管着的就没有一个年龄比他小的,这种差距别说是给这些人做上司,就是做同事都要被轻视的,不过陈景书也并未太过在意。
不服气是一回事,他犯不着非要全世界都给他跪下唱征服,哪怕背后骂他又有什么关系呢?一个对于自己处境不满,却不知道努力,只会抱怨比他更努力,获得更高成就的人,这样的人难道会有什么出息呢?和这种人计较,那才叫闲的蛋疼。
但不服气和故意搞事就是两回事。
不服气可以不用管,但故意搞事添堵,那就一定要整治了。
好在头一天似乎没看出什么不大好的苗头来。
头一天太子那里讲的是四书的内容,这和陈景书没啥关系,何况他上任头一天,少不得要先熟悉一下自己日后的工作章程,除此之外,各处的其他人也是新到,总有摸不着头脑的各种问题送到陈景书这里来,陈景书根本不得空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