蜷缩在床脚,虞姬的眼珠子终于转动了一下,里面闪动着强所未有的亮光。
她忽然抬起眼来,向着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只见一八岁多的小女孩就站在不远处,里拿着一把锋利的短匕,眼神里流露出一股似成人一般幽邃之光,精致的小脸透着一股冷锐,仿若被死亡之神附体了一般。
“后土娘娘,您是要来带我走了么?”
迎着虞姬透着殷切期盼的眼神,妣云罗将里的匕首梗横在她的脖子上,在她喉管比划了一下,似乎是在找一个精确的位置。
“杀你的人是不是神明,是我妣云罗。”妣云罗望着虞姬面带微笑的样子,忽然握紧了匕首,对着她的喉咙狠狠一割。
霎时间,鲜血四溅,有不少沾到了妣云罗的衣袖上。
“……公主。”
虞姬的眼神诧异极了,她没想到来解救她的并不是神灵,而是公主本人,不过一想到她同玥儿是师姐妹的关系,眼睛里便忍不住流下了晶莹的泪水。
玥儿,一定是玥儿她托公主来的。她原谅我了。
“玥……玥儿,求公主帮忙……照,照顾……”
虞姬话还没说尽,便死了,她睁大着眼睛,形容枯槁,看上去可怜又可怖。
妣云罗听了她的临终遗言,不由觉得好笑。
虞姬同她非亲非故,与宓氏处于两个完全敌对的阵营,再加之前她对宓氏出,段亦然不逞多让。
此刻,她送她一程,已经是对她最大的仁慈,至于照顾女主妣水玥,她觉的这可能是虞姬这辈子说得最天真的一句话。
在书,女配和女主便处于敌对状态,这固然又性格不合的原因,但更多的是所处的阵营所致。
本来就敌对,不下就已经算客气了,何谈照顾。
妣云罗将里的匕首一扔,缓慢踱步而去,整个过程悄无声息,竟然无一人察觉。
虞姬本来就被关在冷宫这么久,也不见有人伸管过,那些下人们怎会料到,会有人费力不讨好地来替她结束生命。
*
这边,恰在虞姬死的不久后,被她所惦念的妣水玥闯进了朱雀台,求到了晋晟王面前。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宅殷土芒芒。古帝命武汤,正域彼四方……”
晋晟王继位之后,便新辟了一处宫殿,以诗经的朱雀命名。
朱雀司火,代表南方,代表祥瑞、尊贵与长生。
妣水玥跪在朱雀台前,望着玄火一样绚丽高耸的宫殿,只感觉自己如同蝼蚁一般。
“王兄,求王兄让臣妹见阿娘一面。”她伏在朱雀台口,大声哀叫,面色苍白。
晋枭王的死,令她感觉支撑在她上方的天塌了,而虞姬的死,则令她连立足的土地也没有了。
妣水玥回想起虞姬,心知她比亲娘对她还好,便更加悔不当初对她说出那样的气话。
“王兄,求您看在父王的面上,让玥儿见见阿娘。”妣水玥心知这一切都是武后所为,她阿娘和荣王是被她陷害,但如今晋晟王成了大王,是这天底下最大的人,他绝对不会为了外人,去揭发他的母亲。
因而妣水玥更加连伸冤都不敢,只能打落牙齿将血水往肚里吞,默默祈求新王能让她见虞姬一面,向给她道歉。
妣水玥在朱雀台门口,几欲将嗓子叫哑了,也没有人理会。她紧紧握着晋枭王曾经送给她的振国玉璜,下人们便不敢驱赶她。
*
朱雀台内。
晋晟王正与令伊公仪长和佐傅郗哲商量政事。
他听到外面传来幼妹的叫声,面色变得有些难看。
头天,他才和荣王称兄道弟,摆出一副大度仁厚的形象,这本就是为了安抚其余郡王,彰显他的威德,然而母后第二天就对荣王出,这不免教其余封王齿寒,以为他是刻薄寡恩之人。
晋威后是他的母亲,她待他素来严苛,处处管教于他,晋晟王内心本就对她隐隐有些不满,如今他方成了大王,新政尚处伊始,诸臣尚未完全归属,相邻的诸侯国也相而动……
可母后竟然为了一己之私,完全不顾当日在父王面前许下的重誓,也不管他这个儿子如今是多么的艰难,便迫不及待地对虞姬和荣王动,这直接教他心的不满悉数转化为了怨气。
“虞姬对先王不忠,本王留她一命已经算是仁慈。九妹妹年纪小,不懂事,你们把她带下去,让她亲母好好安抚。”
武后已经将事情做下,晋晟王心纵然有再大的不满,也是能将事情压下。
不过好些大臣,例如令伊公仪长、佐傅郗哲,他们听到妣水玥在外面哀求,不由想起先王的嘱托,尤其是郗哲,当初先王让妣水玥拜他为师,一方面是教她才学,但更多的是希望在遇到今日这样情况的时候,他能假以援。
于是便上前一步道:“大王,九公主是大王留给你的左膀右臂,虞姬虽然犯了错,但是她毕竟养育了九公主一场,九公主要见她一面,亦是情有可原呀,这不正好证明她是一个重情义之人么。”
虞姬和荣王就要去封地了,却那么巧合地在头一天发生关系,这件事极其耐人寻味,但众人碍于新王的面子,都不意挑破。
此时,郗哲以九公主的赤子之心相劝,正好避开了那隐晦的话题,其余大臣亦从善如流道:“郗佐傅此言有理。”
众大臣的说辞十分委婉,但晋晟王听了,更觉他们心有异,于是不由更加郁结于胸。
“九妹妹一片赤诚之心,孤王岂有不成全之理,只是后宫之事,孤王都交给了黎后打理,那虞氏如今在何处宫殿,寡人也要问过才知道。”晋晟王道:“你们先扶九公主下去歇息,等政事处理完之后,孤王再亲自去问黎后”
“大王善也。”众臣连忙低声称赞,里没有要事的立马走了,有要事的也长话短说,很快就把事情处理。
朱雀台外,下人把晋枭王的话转告给了妣水玥,但是她听到晋晟王要去问黎后才知,心下便觉得对方不过是在搪塞自己。
于是不论下人怎么劝也不肯离开,非要堵到晋晟王出来,见他一面,听他亲口允诺,才坑肯离开。
“九公主,你还是别在这里等着了,大王既然当着一众大臣的面允诺了你,便绝不会食言。”郗哲从里面出来,望着妣水玥小脸煞白的模样,不由叹了一口气,将她从地上拉起,小声道:“大王他恐怕也不知道虞姬娘娘在何处,你这样拦在这里,小心他恼了你,就不去替你询问虞姬的下落。”
“嗯。”妣水玥见到郗哲,无助的眼睛里终于盈出一点亮光,不过却没有流出一地眼泪,眸还多了一丝隐忍和冷锐。
郗哲见她这么快就转换过来,不由暗暗称赞,并提点道:“九公主,如今的大王是您的兄长,先王在世便希望你日后能成为他的帮,你可要多同他亲近。”
“弟子明白了。”妣水玥咬牙,将心里的气咽下去。
待目送着郗哲走远,她抬头望了一眼朱雀台,佯装离开的样子,等走了一段,然后便偷偷掩身藏到花丛里。
第31章
朱雀台里,听下人禀报九公主已经离开了,晋晟王才松了一口气。
他确实不知道虞氏被他母后关在哪儿了,问黎后不过是他推脱的借口,此时他从大殿里出来,去了黎后的宫殿边兜了个圈子,便转去了昭华宫。
“大王,武后昨夜感染了风寒,方才入睡。”
吕俾从里面出来,对着晋晟王行了一礼,恭敬道。
“嗯,那寡人就不打扰母后休息了。”
武后病了,晋晟王自然不能在这个时候打扰她,不过虞氏的事情本来就令他很心烦,再加上他担心妣水玥得不到结果,又去朱雀台嚷嚷,于是不由发出焦躁的声音。
“大王,宓媵人向来是武后的左膀右臂,近来更是来往密切,你不若派人送她点珠宝,私下向她询问。”晋晟王贴身的宦者方寒从旁建议道。
听高宥提到宓氏,晋晟王的心里划过一股微妙的感觉。
上次在宓氏那里发生的事,令他差点掉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如今想起来,心里还会一凉,不过大概是因为他已经顺利地登上了王位,这前后一对比,生成一股巨大的落差,使得他感到兴奋又刺激。
“准备好礼物,寡人亲自去问。”
之前晋晟王为先王守孝了整整个月,本就憋得不行,后来又忙着继位之事,更是无暇后宫,此刻他脑海里忽然浮现一张娇艳成熟的面孔,一时不由心猿意马。
方寒自幼跟在晋晟王身边,只要他一个眼神,便知道了他在想什么,于是他眼眸转了转,扬眉一笑道:“奴才这就去命人准备。”
*
秋露台。
宓氏半躺在榻上,拿着把精致的荷花扇缓缓地摇动着,采莲站在一旁静静地盯了她一会儿,便忍不住担忧道:“奴婢方才去给公主做莲藕羹,回来时,她便不见了身影,奴婢找遍了整个秋露台都没有见着她,如今已经过去好两个时辰了,奴婢怕……”
“怕什么。她说不定去了武后姐姐那儿。”宓氏里摇着的扇子停了一下,然后指挥采莲道:“去把你做的莲子羹盛一碗过来给我吃。”
“是。”采莲应声出去。
这边,宓氏望着采莲的背影,脑海不由浮现出一张阴霾可怖的小脸,接着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这些年,她事事听她的吩咐,好不容易自己做成了一件事,把虞姬给整垮了,她心里有些得意,想要在女儿面前挽回些面子,可没曾想对方听了以后,非但不高兴,面色瞬间变得一片黑沉,连着好几天都没给她好脸色。
“哼,谁指望谁,还不一定呢。”宓氏想到王后对她的亲近,脸上不由绽放出一个绚烂的微笑。
晋枭王走进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一副美人衣衫半敞,拿着一把绸扇,香肩半露,笑容明媚动人的场景。
“母妃。”他喊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只觉得一股隐秘的刺激感在心升腾,令他胸口一热,眼里迸发出两道灼热的光芒,紧紧锁住宓氏。
宓氏乍一听到男子低沉的声音,惊了一下,待寻声望去,同晋晟王炽烈的目光对上,她脑海里迅速浮现出那次两人纠缠的画面,心忽然砰砰乱跳了了起来,脸上不由浮现出一抹红霞。
“妾身见过大王。”宓氏声音不自觉带着一股腻人的意味,她袅袅娜娜地走到晋晟王面前,直感觉一股属于男人的阳刚气息铺面而来,不由腿软了半分,发出娇喘的气息。
宓氏走进以后,晋晟王闻着她身上散发出的一股花香,不由吸了吸鼻子,露出一个迷醉的表情。
“母妃不必多礼。”他上前一把将宓氏的拽住,然后将她的身子一下子揽到怀里。
“上次的事,令母妃受惊了,这块良渚美玉送给你压压惊”
晋晟王从高寒里接过一个梨花木盒,将里面用金线拴着的美玉递给宓氏。
宓氏靠在晋晟王宽阔的怀里,本来就已经意动不已,再望向那块散发这莹润光泽的通透玉佩,整个人更像是一汪春水一样摊在对方的怀里。
“妾身谢谢大王。”宓氏眼含媚意的瞅了晋晟王一下。
她眼尾上挑,勾得晋晟王胸口麻酥酥一片,当即对方寒挥了挥,让他去把无关的人驱赶开,并在门口守着。
“母后。”晋晟王一把抱起宓氏,便向着软塌便走去。
“啊!”宓氏惊叫了一声,面色通红地躺在下方,她望着晋晟王与先王十分相似,却更为年轻的面孔,心神不由一阵恍惚。
晋晟王眼里的痴迷和热忱,那是她在先王眼从来见到过的东西。
宓氏心里忽然涌上一股满足和甜蜜,并紧紧缠上了晋晟王。
很快,屋子里就只剩下男人的喘息声,以及女子夹杂痛苦和欢愉的吟哦。
这边两人久旱逢甘霖,打得难舍难分。
等妣云罗穿着带着点点血红的衣服回来的时候,正好是两人打得酣畅淋漓的时候。
“啊——”妣云罗听到一声高亢的声音从屋子里穿出来,再瞥见门口立着的侍从方寒,面色不由一变。
她闻着自己身上传来的淡淡血腥味,心里忽然涌上一股无法抑制的怒火。
宓氏之前同太子的晋晟王勾搭在一起,是被人陷害,已经犯了一次蠢,可是没想到她竟然不长记性……
妣云罗握紧了拳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想要冲进去将宓氏从床上扔下来的冲动,面无表情站在门口,静静地等着。
“公主,您要不要找个凳子坐下歇一歇?”
公主的出现虽然意外,但方寒并不惧怕她发现。
宓氏与大王勾搭成奸,若是被发现了,公主也会背上污名,况且看公主冷静的样子,就知道她如何权衡利弊。
“嗯。”妣云罗气过之后,反而扬唇一笑,将腰间的一块玉佩解下来递给方寒,道:“方侍人辛苦了。”
“哎呀,这有什么。服侍大王是奴才的本分。”方寒伸接过玉佩,面上浮现出一丝笑意,然后回到屋子里,拿出一个凳子,道:“大王如今就是所有人头上的天,他要干甚么,旁人只有顺应的份儿。宓姬娘娘得了他的青睐,那是生修来的福分,公主你何不趁此会讨点好处。”
“呵呵~那是自然。”妣云罗接过凳子,在大门正间坐下。
等晋晟王爽快完,穿好衣服,一脸餍足的从里面出来的时候,眼睛瞥到妣水玥的时候,面色徒然一变,像吞了苍蝇一样难看。
“……妹,你什么时候就在外面了?”晋晟王有些心虚道。
“在王兄和阿娘如登极乐的时候。”妣云罗沉着脸,在晋晟王身上逡巡了一遍,将人看得快要发毛的时候,骤然一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天下都是王兄的,更何况是臣妹的母亲。”
“咳!……妹,你当真一点都不勉强?”晋晟王不自然地虚咳了下一下,心里隐隐有些懊悔。
之前妹为他举荐人才,这才让他稳坐王位,后来更是给过他不少意见。他一点也不想同她闹出什么不愉。
晋晟王仔细瞧着妣云罗的表情,只见她面上带着亲切的笑容道:“正所谓兄弟如足,妻子如衣服,王兄与臣妹虽然不是兄弟,但亦是足,臣妹的一切,包括阿娘,都可以是王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