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靖似是知道他心中所想,笑道:“听个响也是好的。”
贾赦:“……我可以直接接一盆水,拿些铜板扔着玩,听得更清楚。”
马车一路行进城南一偏僻的小巷子里,至一处不起眼的院子前停了下来,然后便有人去敲门。水靖还未从马车上下来,就听“吱”的一声,门打来,文东延从里面走了出来。
“不必多礼了。”水靖对想要行礼的文东延摆了摆手,径直进了院门。
文东延愣了楞,忙跟了进去。
水靖端坐上首,待文东延坐下后立刻神色凝重的问道:“事情调查的怎么样了?”
同样跟进来的贾赦摸摸脑门,一脸疑惑,心说爷在马车上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却是这个表情,这变脸变得也太快了吧……
其实这是水靖的策略。与其被文东延询问前因后果露出破绽,他不如先声夺人拿到主导权,能瞒过一时是一时。
水靖的演技是自小就锻炼出来的,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是以文东延没有丝毫怀疑,惭愧的低下头,声音微哑,“属下无能,还未能查出谁有叛变之嫌。”
能查出来就怪了,本来就是他搞出来的乌龙……
虽是这样想,水靖面上却没露出一丝轻松,一本正经的安慰道:“你也不必太有压力。那叛变之人也不过就是被祁王收买了。如果祁王倒了,他们也就没有了落脚的地方。其实我们完全可以反其道而行。一般情况下,是先抓到叛徒后再搜集祁王叛变的证据。而我们可以先拿下祁王然后再从他嘴里拷问出叛徒的事情。”
贾赦一脸崇拜的看着水靖,心想这也算是另类的擒贼先擒王了,别人可能觉得这是天方夜谭,但凭水靖的本事绝对可以办到。不过最让他感动的是,如此隐秘的事情水靖竟然没有瞒他,这肯定是已经把他当成自己人的意思了。
文东延和贾赦想的一样,“主子英明,这确实也是个法子。不过……”他嘴角微微勾起,“属下调查到一些其他的事情。祁王此人怕是不简单。”
“唉?”水靖有些意外,脸上出现了些许讶异之色,“祁王怎么不简单了?”
“他养了暗卫。”
水靖挑挑眉头。这点倒是没有出乎他的意料。
贾赦则轻轻啊了一声,掩饰不住的诧异。
不怪乎贾赦这般反应。暗卫可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养的。
暗卫除了负责主子安全外,还有执行暗杀、监视、打探等任务。若权贵可以养暗卫,假以时日,朝堂必然乱成一团伤亡一片。最重要的是,皇帝很难安心,每时每刻都必须保持高度警惕以防被人暗算。因此,普天之下,只有皇帝一人可以养暗卫,其余养暗卫者,都会以欺君罪和私掌兵权罪甚至谋逆罪论处。不过,江湖并不包含在内。毕竟朝堂和江湖一向互不干涉。虽是这样,但朝堂上还是有人会铤而走险私养暗卫。以祁王的身份和地位,私养暗卫不足为奇。
而水靖的暗卫,最早的主人其实太/祖皇帝,之后是高/祖,但高/祖却没有将暗卫传给太上皇,反而交给了水靖。大约……高/祖那个时候就知道太上皇以后会做些蠢事,害怕江山会断送在太上皇的手上,于是让水靖在旁做监督。太上皇也知道皇家有暗卫的存在,只是高/祖没有与他交代,水靖又装傻充愣拒不承认,是以太上皇只能气的干瞪眼然后自己培养暗卫。只是他养的暗卫和水靖的暗卫比起来就好比虾兵蟹将,在水靖逼迫太上皇退位之时,这些暗卫也随之消失。水钰继位后,水靖曾想将暗卫尽数归还。但是水钰拒不接受,说那是高祖给他的,还说他年轻,需要水靖的帮忙。正好水靖当时要调查和尚道士,没有暗卫会很不方便,于是暂时代理。
“而且从目前来看,这暗卫的规模不小……”
“不可能。”水靖脱口而出道。他虽然能够接受祁王私养暗卫,却不认为暗卫的规模能有多大,“如果真向你说的,这肯定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怎么可能到现在还没有被人发现。”
“所以奇就奇在了这里。”文东延停下鹅毛扇,看向水靖,“祁王的暗卫就好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根本就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出现的。”
“这话怎么说?”
“培养暗卫总需要地方,而且不是一蹴而成的事情。但属下在主子来之前将泉州里里外外都翻遍了,也没找到一处能够培养如此规模暗卫的地方。但祁王又很少出泉州。所以属下猜测,那些暗卫应该是在其他地方受训练,然后再送到祁王身边。”
水靖若有所思的转动了拇指上的扳指,“是有人在暗中帮助祁王?”
“应该是这样没错。”文东延点点头,“一开始属下将调查祁王叛变的事情放在台面上,然后暗地里寻找叛徒的线索。但是……其中三名暗卫却被人杀死了。”
“死了?”水靖微微睁大眼睛,一瞬怔然。
“都是被人一剑刺中要害。”
水靖愣住,不相信的问道:“……只一剑?难不成是在出其不意的情况之下?”
比如被自己信任的同伴从背后袭击什么的……所以真的有叛徒?水靖第一次发现自己还有些乌鸦嘴的潜质。
“不。”文东延否认了水靖的猜测,“他们应该是经过一番打斗,只是没打过对方。对方是什么路数属下暂时没有看出来,但应该不是咱们的人。”
虽然暂时摆脱了乌鸦嘴,但水靖面上却没有半点喜色。暗卫的身手他还是知道的,三个全被人一剑毙命,可想而知对方武功高到何种境界。如果祁王手下有这样的武功高手,那对他来说就大大不妙了。而且最重要的,他根本不知道这种高手是一个还是一群。
贾赦摸摸脑袋,踌躇道:“那也不能证明祁王就私养了暗卫吧……”
“这三名暗卫会死,无非有两种可能,要么露出了马脚,要么是在没有露出马脚的情况下被更厉害的人察觉。我个人比较倾向于第二种可能,恐怕也有人在暗中保护祁王才能发现这三名暗卫的存在。所以我亲自去了祁王府一趟,也证实了我的猜测。不仅如此,我又在祁王书房的暗格里发现了一本账册。祁王应该是个心思很细腻的人,即使这账册普通人都发现不了,里面记载的也都是一些寻常的支出,而且收支平衡,表面上毫无问题。但从这本账册上我却可以看出来祁王不仅养了不小规模的暗卫,还在秘密进行其他的事情。”
水靖一听,立刻叫文东延将那本账册拿给自己看。
“这个……属下无能为力。”文东延摇了摇头,“那本账册属下已经放回去了。”
水靖觉得今儿接收的信息量比较大,头有些晕,实在不明白文东延将搜到的证据又放回去意欲何为。
文东延解释说虽然可以先凭借现有证据将祁王拿下,但若定罪有些困难,毕竟他们没有切实证据。虽然水靖之前也让不少人家满门抄斩,但那都是有理有据,即便刑罚重了些,也不会被人所诟病。而且祁王还是前朝皇族,到底与旁人不同,行事更加要小心一些。本来那三名暗卫就已经打草蛇惊,如果再将账册拿走,祁王只怕更不会心安,若是直接起兵造反还好,万一将所有的证据都毁了,他们更会无能为力。况且,帮助祁王的势力还没有头绪,必须将这股势力同祁王一起连根拔起才行。所以为今之计,他们只能在暗地里小心翼翼的调查,绝对不可以再打草惊蛇。
“而且,主子您看那账册又没什么用?”文东延摇着鹅毛扇,轻笑道,“属下即便给您拿来了,您又能看的懂吗?”
还……真看不懂。
水靖没好气的扔给文东延一个白眼。能看懂账册了不起啊,有什么好得意的。
水靖在心里鄙视完文东延,思绪又重新回到正事上。既然以往的方式不能轻易的找出证据,那他就另辟新径。看来,也是时候回归老本行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赌石和赌钱一样, 都是吸血的玩意儿。但赌钱是买大小豹子, 赌石……那就是在成百上千中挑选, 一夜暴富的几率太低,多的是倾家荡产。
此时赵安一脸绝望的走在街上, 浑浑噩噩, 有那赶路的将他撞的东倒西歪并反过来骂他“没长眼睛啊!”,他也没有反应。
没反应很正常, 因为他现在想死的心都有了。就在刚刚, 他将媳妇的几十两救命银子输的只剩下五两了。
赵安的媳妇生了重病, 得吃“独参汤”才有效。虽然是耗银子的金贵药,但赵安还是将家里的钱全部拿了出来。只是他家里并不富裕, 几十两银子也就能买到些渣沫。医馆的大夫与赵安相熟, 与他说了老实话,用渣沫熬制的“独参汤”对他媳妇的病一点效果都没有,必须用三百两以上的人参才行, 换句话说,人参越贵, 他媳妇的病痊愈的希望越大。
三百两不是小数目,短时间里根本筹不到这么多银子, 也许等赵安筹好了, 他媳妇已经一命呜呼了。于是,赵安便打起了赌石的主意。他也不是想瞎猫碰上死耗子。赵安是玉石坊的伙计, 天天跟石料打交道,也看过不少赌石, 并且学到了不少经验。赵安想着,他手里的钱就算全花了也治不好媳妇的病,还不如去碰个运气,若是能切涨,就给媳妇买个老参治病。
人一心血来潮了任谁都挡不住。头脑发热情绪高昂的赵安在看到白花花的废料后,整个人就好像被浇了一盆凉水,从里到外冷的刺骨。等他失魂落魄的离开玉石店,心里早就被满腔的悔恨填满——也许买些渣沫媳妇还能多活两天,但现在……
“砰”的一声,赵安又不知道第几次的被人撞的踉跄的向后退了几步。
“这位兄台,你没事吧?”
那人没有像其他人骂赵安不长眼睛,还好心的扶住了他。
赵安仍然低着个脑袋,丝毫没有看对方的意思,只微微摇了摇头,又埋头向前走。
才刚走两步,他又被对方给拦了下来,“这位兄台,我看你印堂呈现白气色,是否家有丧事或是家人危在旦夕也离举行丧事不远了?”
赵安脚下一顿,半晌后才反应过来,缓缓抬起头,这才发现对方是位算命先生。还是为年纪不大面如冠玉的算命先生。
这人正是又干起老本行的水靖。
但见水靖上下打量赵安一眼,又道:“再看你疾厄宫有薄黑之气引至年上,妻妾宫气色主白,生病的人当是你的妻子。”
赵安动了动嘴巴,“你如果想骗银子,那就找错人了。”他从来不信算命,觉得全是信口胡说。无非就是先把某个人的家里情况打探清楚,然后再上门坑门拐骗。他媳妇生病的事又没有藏着掖着,找附近的人一打听就知道。
水靖被怀疑并没有生气,依旧好声好气的说道,“我知道。观你眼睛昏沉鼻梁青黑,此乃破财之相。”
“那你就应该知道,我已经没有银子可以给你了。”赵安有气无力道。
“你我相遇也是缘分,我既有破解之法怎可见死不救?”水靖说道,“兄台不如试上一试。”
赵安看了一眼算命幡上的“十两一卦”,自嘲道:“破解?我现在连十两银子的算命钱都没有。”
水靖勾唇笑道:“可以有了银子后再还我。如果不能让你摆脱目前困境,我分文不收。”
赵安一脸狐疑,问水靖打算怎么帮他。
“待我给你开了运后,你就去赌石,必定切涨。”
见赵安满脸的不相信,水靖耐着性子继续道:“我不是说了吗,待你切涨有了钱,再给我帮你开运的钱。你不切涨,我一文钱都不收。反正都到这时候了,你赌还有希望,不赌就什么希望也没有了。”
最后一句话说到赵安的心坎里了。五两银子连人参渣沫都买不到,他媳妇只怕是没救了。还不如再赌一次,成,他媳妇有救,不成,他就跟媳妇去下面做夫妻。
而且……赵安也想不出来对方骗他能得什么好处。
“行,我就再试一次!”赵安咬牙说道。
“不过你要切记,只能赌一次,以后不可再赌。你命中无暴富之运,唯勤快方可致富。而我此番帮你,也是因为你我有缘,不忍你家破人亡。记住,得的银子必须用来救你媳妇,否则就会惹祸上身。”水靖轻捻胡须,高深莫测的说道。
赵安向水靖拱手鞠了一躬,“先生请放心,我赌石也不过是为了我媳妇的药钱。只要我媳妇好了,我此生再不赌石,否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五两银子自然买不到好的石料,赵安挑了半天最终在水靖的提示下买了个鸡蛋大小还是从已经切过的废料上掉下来的白盐沙。周围人本来看着个算命先生来挑石料还很好奇,都猜测算命先生是不是可以掐指一算算到哪块石料里有翡翠,万没想到最后挑了这么个鬼东西,都摇头撇嘴,在心里嘲讽赵安只五两银子还敢来玩赌石,还挑的是已经确认过的废料,真是脑子里进水了。解石师傅都懒得解石,这么小的石料都不能用解石机,要先擦石,实在麻烦的紧。但五两银子也是客人,解石师傅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擦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