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风——雪厘
时间:2018-11-16 09:51:11

  他眼中的讶异回过神,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了她。
  很快,季蓝大步朝这边走来,爬上行动的电梯,心急地还要步行助力。
  季豐在原地等着她,她三步并两步地跨上来,站到面前时,发现她个头也长了好些。
  初初见到他的惊喜也就只有抬头望过来的那一刻,她依旧是不活泼的样子,更别提再出现久别重逢的欢呼雀跃了。
  她好像对交际这种事有些被动,抬眼看看他,嘴唇动了动,又低低头,看着他的手,他的鞋子。
  这在季豐看来,还不如她小时候了。
  以前她从不怕人,也不怕见生人,面对谁都不会紧张。
  季豐由着她生疏无措,看着她笨拙的反应,唇角无声笑了笑,心里想,果然长大了。
  他的行李是一只拉杆箱,和一个双肩背包,穿着牛仔裤,上半身只套了件藏青色的毛衣。
  “走吧。”
  他拉上箱子,叫上季蓝。
  季蓝走在他身旁,迎面的玻璃墙外,是身穿冬衣,缩着脖子走进来的旅客。
  季蓝说:“你穿这么少,到外面会冷的。”
  他的视线垂下来放到她腿上,说:“你都不冷,我能有什么问题?”
  她下半身穿了条呢绒的短裙,里面是连脚长袜,虽然是都把皮肤裹住了,但是薄薄的,起不到什么实质的保暖作用。
  他一直都不理解女人们追求美丽的毅力,没想到几年后,连季蓝也是如此。
  是不是再过几年,就更加变本加厉了?他忽然有点担心。
  果然,季蓝听了就什么都不说了,他双眼含笑地瞥她一眼,见她脸冲着另一边,表情很不好意思。
  他登机的时候为方便才把厚外套塞进了箱子托运,到了国内,温度骤降,这么说着,他看看外面的情况,不愿逞能,于是把箱子放平,拿出了御寒的羽绒外套。
  一出大厅,寒风刺骨,浑身上下地把人牢牢包裹住。
  季豐清晰地看见季蓝打了个冷战,把小半张脸都缩在领子里。
  季蓝往附近指了个方向,跺着脚说:“车、车在那儿……”
  她牙关都在打颤了,说完后,裹紧衣服小跑着上了车。
  他觉得有点好笑,摇摇头,走过去拍拍后备箱,盖子应声打开,他把行李放进去。
  开车门,侧身坐进后座,季蓝坐到了前面,两手捂在嘴巴,接连地打了好几个喷嚏。
  他迅速把车门合上,冷风挡在外面,她手指摸摸鼻子,吸了吸气,终于不打了。
  “你……”季豐犹豫了下,想开口提醒下她以后多穿点衣服,此时前座有人抢在他前面开口了。
  “来的时候就跟你说了,郊区风大,你就偏要臭美,还穿什么美腿袜,说一句不好听的,你这腿啊,该粗还是粗,穿什么袜子都不管用!”
  语气里特有的讥讽语调再熟悉不过,季豐额间一拧,抬眼往挡风镜上的后视镜看去,薄一天也在看他,镜子中,两人四目相对。
  季蓝被损得很没面子,悄悄往后瞄一眼,然后眼刀狠狠地剜了剜薄一天,催促道:“少废话,开你的车!”
  他不知道薄一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又和季蓝彼此之间那样熟络。
  薄一天知道他会怎么想,于是解释道:“蓝蓝说要来接你,我最近刚考了驾照,上路练练手。”
  蓝蓝?
  薄一天眼里一如既往闪着精明的光,连讲话时看人的时候,都像在盘算什么念头。
  季豐栽过一次他挖的坑,对这个人非常没好感。
  他敞开双腿倚在靠背,轻悠悠地说:“第一次上路吗?安全吗?”
  薄一天不计较地笑笑,季蓝回身替他说:“来的时候我也担心了一路,不过还好,没出什么事。”
  季蓝是在一本正经的回答他的疑问,没看透两人之间的漩涡。
  她说完,把撕开的口香糖塞进嘴里,坐好,看着前面的路。
  郊区风景惨淡,冬日里更没什么好看的,车厢里染上口香糖的薄荷清香。
  季豐往侧前方看看,季蓝下巴一动一动的,中途停下来,吹起一个泡泡。
  他还是有点困,胳膊架在窗沿上,用手背撑着脑袋,看着她把那泡泡越吹越大。
  别无他想,纯粹地等着看它什么时候爆炸。
  却在这时间,越发发现她的美貌。
  他认为,用这两个字形容完全不过分。
  季蓝虽然才有十六岁,但是稚气褪去了很多,头发留得长长的,脸上化了淡妆,侧颜弧度姣好。
  漂亮的女孩有很多,更有的,五官挑不出一丝毛病,但是组合起来,属季蓝看起来最舒服,最耐看。
  她抬手把脸侧的头发别到耳后,耳垂上挂着一枚耳钉,心形的形状,湛蓝的颜色。
  季豐没意识到自己一直在这么看她,偶然察觉另一边的一道注视,回望过去。
  后视镜里,薄一天把什么都收进眼底了,聪明绝顶的狐狸眼眯起来,兴致盎然。
  季豐最烦他这一套,无语地看向窗外。
  *
  一小时的车程,被薄一天缩短到了四十分钟。
  这四十分钟,是给车内两人都上了胆战心惊的一课。
  季豐是一分钟都没睡,几次要求换自己来开,都被薄一天自信地回绝了。
  还好路途顺利。
  薄一天把车子停在自己院子,他的水平还没到轻松倒车的程度,把钥匙丢给门口保安,让把车子开进车库。
  季蓝在一旁等着季豐拿行李,薄一天冲她抛来一个飞吻,季蓝一脸嫌弃,不理会他。
  这叫季豐看到,对薄一天的不满就更深了。
  这是他季豐的妹妹,不是什么妖魔鬼怪想泡就能泡的。
  和季蓝一起出了院子往自家走去,季豐说:“以后,不要总是跟着薄一天鬼混。”
  “为什么?”季蓝问。
  他却什么也不说,提了箱子走上阶梯,早已听到动静的张阿姨张开手来热情地拥抱。
  总不能告诉她,自己不喜欢的人,也不喜欢她去接触是吧。他想,这真是太幼稚了,不是他会做的。
  
 
  ☆、第 45 章
 
  房间里一切照旧。
  季豐连鞋都懒得脱, 把自己摔到床上补觉。
  稍晚的时候, 石曼下班回来了。
  听见后院有车子开进来的声音, 他起来, 用冷水洗了把脸。
  箱子里装着石曼让他从温哥华带来的一只名牌包, 国内没有出售这个款式,他应石曼的交代, 费了心思才买到。
  两掌心又搓了搓脸,以便让自己清醒些, 他提着橘色的手提袋下楼。
  二楼过道上镶嵌了几面玻璃,倒映着房子内精美的装潢。
  晚上的天空,像被打翻的墨水染了色, 异常静谧。
  外面树丫都光秃秃的, 屋内温度如春。
  楼下保姆在准备晚餐, 石曼督促她们准备每一道菜,全是他爱吃的,她今天非常上心。
  只是不见季蓝的身影。
  路过她房间门口的时候, 门咔啪一声开了,季蓝身穿睡衣,擦着头发从里面走出来。
  她刚洗了头, 发丝湿润的黏在一起,白天化的妆也洗掉了, 皮肤白里透红,格外细腻,看起来更清纯。
  凑巧和她碰到, 看到他,她吓了一跳。
  不过,在看到他手里拿着的东西的时候,眼里很快产生欢喜的变化。
  她惊讶了下,喜笑颜开地说:“送我的吗?谢谢。”
  果然会错了意。
  谁叫他刚好走到她门口,被当作专程来找她的。
  看着季蓝一副等着收礼的架势,季豐按捺住心底的笑意,拎了拎手里的袋子,说:“帮我妈买的。”
  眼看她表情就变得尴尬起来,一定在后悔自己嘴怎么就那么快。
  他从里面掏出一只小一点的包装袋,说:“别失望,怎么会没有你的份儿?”
  两个礼物都是一个牌子的,照样价值不菲。
  但并不是他特意去买的,只在在那间店里看到这个,小女孩们肯定都会喜欢,他能接触到小女孩也只有她一个了,看见便想起她来,于是买来送她。
  季蓝高高兴兴地接过,到楼下才拆开包装。
  是一串钥匙扣,上面挂着只巴掌大的小马玩偶。
  季蓝拿起来看了看,有点失望地说:“我还以为是首饰。”
  石曼笑道:“我们蓝蓝早过了年纪了,现在是个爱美的大姑娘了。”
  季豐不以为意,说:“也不过才十五岁,以后衣服要多穿一点,从机场回来,喷嚏打了无数个。”
  石曼埋怨地把他一瞥,说:“早上一说要去接你,可高兴了,特意好好打扮,怎么都不知道欣赏。”
  季蓝脑袋一下子支棱起来,赶紧澄清:“没有啊,我就是随便扯了件就穿上了,没什么打扮不打扮的。”
  石曼跟她说:“你哥哥关心你呢。”
  季蓝手里把玩那只钥匙扣,想起他刚在的话,忽然定定地看向他,郑重其事地说:“我不是十五岁,现在已经十六了。”
  季豐上身倾过来,手心在她头上揉了一把:“多一岁又怎样,同样是个小孩。”
  知道她是一定会顶嘴回来的,却迟迟没等到。
  她收回目光,低着头,动作僵硬地抓了抓头发,接下来好一会儿都不说话了。
  季豐从小就喜欢的一道鱼汤,石曼亲手下厨房做,留下他们两个在客厅。
  他半躺着看手机,老朋友们知道他要来,一个个都发来消息问候。
  好一会儿没注意季蓝,他双手飞快地回着消息,忽然听见她声音低低地说:“有件事我一直想跟你说。”
  “什么事?”聊天中途,他分出心思回应她。
  但问了之后,她又不作答了。
  季豐两眼从对话框中移开,看了看她。
  她从来不爱端正地坐在沙发上,更偏爱硬邦邦的地板,盘腿坐在那儿,双手在茶几上摆弄凌乱的包装盒。
  这一幕似曾相识,此时她面带窘迫,似乎不知道怎么开口。
  季豐放下手机,耐心地等着她说。
  “其实,那天的巧克力,是孙悦清送给你的。”
  季豐点点头,“我知道。”
  他也猜到了她要告诉他的是什么,不过早在当时,不用她透露,他也知道是谁送的。
  能够察觉到孙悦清的心意,但总找不到合适的时机拒绝。
  当初他并不在意孙悦清的礼物没有送到自己手中,只是生气季蓝的不诚实,并且疑惑,为什么她死活不肯承认是孙悦清送的。
  季蓝讶然道:“你知道是她送的?”
  季豐说:“我打电话问她了。”
  季蓝好奇地问:“你怎么说的?”
  “委婉地告诉她,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费精力。”
  他说完,灿然一笑,反问道:“不然我应该跟她说什么?”
  他说话的时候,弯腰对上她的眼睛,眼中玩趣,不知怎么,让她脸变红了。
  她又坐了一会儿,两手心在耳朵上捂了捂,手背又往脸上贴了贴,收起她的礼物,到餐桌上等开饭去了。
  季豐继续跟他朋友发消息聊天。
  季豐在国外与父亲生活,也经常吃中餐,但是从小到大最熟悉的味道,家里是唯独的一份。
  他今天胃口大开,如今已经上了两年的大学了,石曼问了他不少学校的事情。
  在问起准备何时回国的时候,季蓝手中筷子一顿,心不在焉地夹着碗中米粒。
  季豐说:“还没考虑好。”
  石曼又跟季蓝说:“季豐念的是温哥华最好的学员,你要多学学他,几年后也考一个好大学。”
  季蓝没什么自信,说:“唉,我也就那样了,不奢求那么多。”
  她不爱在学习上用功,成绩一直在中游徘徊,不上不下的,不过很稳定。
  石曼总想让她把功课上提一提,但怎么辅导,怎么说都没用。
  季豐问她:“高考完准备去哪个城市念书?”
  季蓝接过他盛好的一碗鱼汤,说:“就留在这儿了,不想出去。”
  石曼很是欣慰,说:“蓝蓝懂事,不想离家太远,这些年你在温哥华念书,还好有她陪着我,等再过几年你回来工作,你们两个都在我身边,看这多好啊。”
  她点了点季蓝的鼻尖,又说:“只盼着你长大了不要被外面的男孩子勾走,嫁得远了我可要舍不得了!” 
  季豐语气淡淡地说:“这种事您最好还是别干涉她,感情的事让她自己做主,不然会有压力的,何况,现在还早着。”
  石曼想了想,赞同地点点头。
  心想小女孩听到这些谈论肯定都会害羞,季豐看了看季蓝,她手捏汤勺,搅弄牛奶一样白的鱼汤。
  石曼见她迟迟没往嘴边送,问她说:“不喜欢吗?这倒汤是季豐最喜欢的。”
  季豐坐在她对面,见她面色迟疑,看着面前的鱼汤,又看看自己。
  她摇摇头,扭过脖子对石曼一笑,说:“没有啊,我喜欢的。”
  *
  季豐下午睡得多了,到了夜里就没什么睡意了。
  他刚把手机放起来,就接到了封温的简讯。
  ——我下飞机了,你睡了吗?
  封温是他的一个女同学,两人经常在同一个教室上课,都生在A市,更巧的是,他们的父母是老相识。
  放假前,封温主动和他约好一起回国,但临行前一天生了场小病,只好把航班改签。
  他们课下和别人一起聚过几次,关系不算生,但还没到为了她给自己耗时间的地步,原定计划不变,他就先行回来了。
  手机屏幕炽白的光罩在他眼睛上,看着对话框,考虑该回她什么。
  其实这么晚了,也不是很方便了。
  封温用不着向他禀报,但她还是在不合适的深夜这样做了。
  想了两秒,他当作没看到,把手机放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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