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鹭洋执着手里厚厚一沓选手资料,起初认认真真地看着每个选手的表演并且进行评判,渐渐地心里莫名有点不舒服。
他趁着两拨选手上下台的间隙往齐传那里瞥了一眼,对方拿着手机摇了摇头。
表示没有消息。
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他摸了摸胸口,私心里笑话自己的疑神疑鬼,小姑娘在那边有助理有经纪人,剧组大把的人守着,能出什么事。
真是谈恋爱谈疯魔了,他无奈着摇了摇头。
动作细微,却把正在表演的男孩吓了一跳,一个大劈叉就坐了下去。
将近八个小时的录制终于结束,众人摇着自己像石膏般坚硬的脖子纷纷下台,密不透风的演播室令人呼吸都不通畅。
捏着眉头下了台阶,骆鹭洋迫不及待接过手机。
安静。
心下总是惶然,他皱着眉往那边拨了个视频通话,却是许久没人接通。
可能是在拍戏没看到吧,凌晨两点多正是夜戏拍摄的时间,小喜肯定是偷偷睡着了,他对着手机屏幕愣了很久,终于找到各种理由说服自己。
汽车开往节目组准备的酒店。
骆鹭洋含了一片止痛片,试图把欲裂的头痛压制住,睡也睡不着,便想起今天经纪人留下的任务——要在微博帮节目进行宣传,顺便发张自拍。
他最不喜欢拍照,所幸把那天连逸偷偷拍的他吃饭的照片用掉。
微博一打开,火辣的一个“爆”字便刺痛人的眼睛——
连逸急诊。
///
日立医院早就被闻声而来的国内媒体团团包围,其中也夹杂着一些日本当地的娱记,大家鸡同鸭讲用不同的语言达成了某种共识——互换消息和照片。
不同于院外热闹又和谐的工作气氛,医院内的抢救室外坐着心乱如麻的鲁西和小喜。
即使见惯了大风大浪的鲁西,此时也呆愣地像只刺猬,冷冰冰的塑料制座椅仿佛是雪做的,通过布料和皮肤,几乎要冲刺到血液最深处。
原本忍了很久的小喜,见到抢救室久久不曾按灭的灯光,终于再也抑制不住,扑簌地掉着硕大的眼泪珠子。
“我就应该早点送她来医院的,我应该坚持一点的。”
她哽咽着自责,在空荡的走廊里,声音来回撞击着墙壁仿佛走不出去的魔障。她怕自己的情绪会引得鲁西更加烦躁,可是那种惊慌失措的感觉太过深刻,连逸吊着威压一头扎下来的时候,她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
“也许没有那么严重,她以前发高烧也是,吊着威亚就晕过去了,”鲁西从兜里掏出一盒烟,打火机都放在嘴边了,却突然意识到自己的错误,默默又塞回去,“凡事不做最坏的打算,我们不能慌。”
抢救室的灯暗下来时,正好是骆鹭洋电话打进来的时候。
小喜有气无力地接起来,听着对面沉稳有力的声音,深深佩服这个男人的理智,抽泣着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个清楚,“具体晕倒的原因医生正在跟西哥交流,但我听这意思是现在是没有生命危险的。”
“哪个医院?”
“日立。”
电话挂断,骆鹭洋便冷静地打开自己的行程单,确定明天下午五点之前自己没有任何的工作需要进行提前的更改沟通,便跟齐传严肃交代——
“帮我订一张最快去札幌的飞机,落地之后我会自己去医院的,另外如果我明天下午赶不回来,你就跟程欣姐帮我跟节目组调节时间吧。”
他把自己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条理逻辑清晰,但是木讷如齐传,也还是看见了他眼中的慌张。
这种情绪,似乎还是第一次出现在骆鹭洋的身上。
齐传垂眸,抿着嘴道,“骆哥你放心,国内的事情交给我们了。”
实在是网络上的新闻写的太吓人,什么头部着地,什么当场昏迷,什么正在抢救。
就算是他这种普通的认识关系,看到都慌了神。
何况是一直把连逸放在心头当宝的那个男人呢。
四个小时之后飞机落地,这恐怕是骆鹭洋最效率的一次跨国出行,打车到日立医院,他的风衣上已经布满了褶皱。
长时间的疲劳让他胡茬丛生,他目光如炬,穿越过围堵的记者。
身后此起彼伏地响起询问声音——“骆鹭洋你这次是专门来看连逸的吗?”“网上传言你们正在恋爱中是真的吗?”“综艺节目中过多的亲密接触难道是为了公布恋情而做的预演吗?”
他们的声音高亢,穿越过这片本该寂静的小广场,在黑夜中化成一把把利刃。
骆鹭洋回神蔑视一眼。
这么多的媒体人,曾经受过连逸照拂的不在少数,逢年过节她都会给各家媒体送些感恩礼,如今病在医院,却连一个关心她病情的人都没有。
可笑这世界可悲。
他只身进入医院的时候,身后的闪光灯几乎要把黑夜照成白昼。
却只有冰冷的意味。
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段的意思是,健康很重要!不要熬夜!不要学我!
白天看书,晚上休息!
想起上次室友的同事在办公室突然七窍流血,说是脑血管破裂,平时累的,我就吓死了,大家都要注意身体啊!
第50章 第五十天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病房外的通道人也变多, 随着骆鹭洋的到来, 连逸的父母也很快赶到, 最后是她的哥哥连迟和一位从未谋面的女孩。
空气仿佛都因为过大的期待而变得凝重,他捏紧了拳头, 却又忽然放开。
很多时候, 你想清楚一件事非常容易。
骆鹭洋坐在的椅子上, 墙面上的“连逸”两个字鲜红刺眼,映衬着每个人身体里的血液逆流时间, 猩红的眼底最终变得灰寂。
“我不会离开你的。”
他望着那扇门, 冲着不知名的地方喃喃自语, 那声音细微渺小, 周围没有人能听到他在说什么。
只是后来鲁西讲过——“他那时候的表情太决绝,如果说前面是峭壁, 他就马上要跳下去的心如死灰。”
小喜走过来安慰他, “您不要这么紧绷了,医生说连逸姐已经没有生命危险, 只是摔到头的脑震荡可能会持续昏迷一段时间,情况好的话待会儿就会醒了。”
他的身子绷紧的像座大理石雕塑。
谁都不知道他已经在脑中转弯千百回,自己吓自己多少次,甚至都要交代好了后事。
只是连逸躺在病床上, 仪器连在她的身体上, 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这景象太过吓人,他站在玻璃窗外,额头贴近冰冷的材质, 下巴上青色的胡茬令人显得憔悴万分,甚至不及里面的病人脸色好。
连胜安慰好自己的妻子,变转头看见这幅景象。
在此之前,他对女儿这位男朋友可是半点好感都没有,网络上对他的评价极其不好,老爷子心思迂回多次,都想提醒连逸早点跟他分手,只是念及父女之情才刚刚修复好,不便开口罢了。
只是今日他来的及时,担忧的神色看起来也不像是装的。
心底闷闷的“哼”了一声,便阴阳怪气冲冲着于美红说,“现在的年轻人啊,半点担当都没有,出点事就要崩溃了,人不人鬼不鬼的,住院手续还要连迟去办,不知道能顶什么用,天塌下来也扛不住啊。”
他声音浑厚得很,第一声出来便把骆鹭洋唤回了神。
这是连逸的父母,他自然是心存尊敬的,听见人家这么评价自己,竟是半点都不生气,只垂着头走过去,像个做错事情的孩子,“伯父,今天是我失态了,没有付好一个男人应有的责任,以后我一定好好照顾连逸,绝不让她再受半点的苦。”
他这态度未免太过诚恳,倒令连胜愣神起来。
这这这,这网上不是说他性格乖张吗?这是中了邪吧。
///
连逸醒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的脑袋被人开了瓢,还是忘记缝上的那种,凉飕飕的风往脑子里面灌,她忍不住“呲”了一声,想用手去摸一下。
这一动倒好,浑身就像是木偶娃娃,没有哪处是不同的。
“醒了醒了,赶紧叫医生来看看。”
熟悉的声音叫起来,她侧目过去,当即便懵了,“妈妈?”
于美红冲着屋外的人们交代好一切,便疾步往她床边走来,脸上写满了担忧,慌忙用手去扶她,“宝贝闺女啊,你哪里不舒服,头还疼吗?哎呦,可吧妈妈吓死了,你别乱动啊,等医生来了看看情况。”
“妈,”她声音哑的像是砂纸磨在玻璃上似的难听,“你怎么会来日本的,我这又怎么了?”
她只记得自己当时好像是实在头痛便失去了意识。
还是吊着威压。
啊!
连逸想来便是一惊,顾不得胳膊身体有多痛,飞快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便神深呼了一口气,还好,头没掉。
“你都进急救了,妈妈能不来吗?”
“这么严重?那我岂不是又要上热搜了?”连逸惨叫,实在不知道今年到底倒了什么大霉,老实在片场拍戏也逃不开热搜女王的体质。
医生很快的赶来,各项指标记录了一番,表示现在她没什么大事了,不过还是要好好调养,不能过度劳累。
这次倒是,给圈里每个透支活动的艺人都敲响了警钟,连逸捂脸,想到自己马上就要成为娱乐圈反面教材就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病房外的其他亲友终于也被放了进来,仍然只有半个小时的探视时间。
一眼就看见走在最后面的骆鹭洋,连逸惊呼道,“你不是在录节目吗?怎么也赶过来了?”
见她这副大呼小叫的模样,精神头倒是不错,他自然也放下心来,方才死寂的眼神此刻光彩流转,变脸变得比翻书还快。
“我当然得来看你的。”
这种时候也仍旧不会说情话的大直男,连逸眯了眯眼睛,在于美红的帮助下半坐起来,语重心长的嘱咐,“我现在半点事都没了,你就放心录节目吧,咱们一定要抓住值此机会,争取把微博认证能改回歌手。”
刚从鬼门关走回来的女孩,嘴唇苍白没有血色,瘦弱的撑不起身上那套懒白色的病号服,却最记挂着他简单的一期节目。
好像比她的生命都重要。
他的眼神一下子都温柔下来,顾不得连父杀人的眼神,握着她冰凉的手,声音缓慢柔软的像远古哄人睡觉的歌谣,“嗯,都听你的,我这就回去。”
那已经不单单是他的梦想了。
以前想要做歌手是爱好,是这世上活着最有趣的事情,所以一心想要走回那条道路,而不是挑战不适合自己的演员行业,被人们追在屁股后面喊“花瓶”。
大概是不甘心吧,就算真的不做了,也只是遗憾而已,也只是极度厌烦着继续活着而已。
但是现在,站上舞台,好像是为了连逸。
想让她的眼睛重新充满光芒,想成为她的骄傲,可以配得上她,也承载着她所有的希冀。
所以不能不做,要用生命所有的力气去实现。
他买了最早的机票返回临市,来不及说几句话便匆匆离开,连逸依依不舍地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幽幽叹了口气。
本来可以按时杀青的,这下又要推迟,回国的日子变得遥遥无期。
连胜在旁边气的脸色铁青,就差用拐杖再把她打进抢救室了,吹胡子瞪眼地指责道,“你爹娘还站在这呢,你倒好,半晌都不跟我打个招呼。”
这种输给毛头小子的感觉实在不爽。
老爷子又觉得白菜被人拱了是件天大的祸事。
倒是于美红最开明,况且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心下就觉得骆鹭洋长相好身条好,对自己的女儿又上心,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便帮腔道,“人家年轻人谈恋爱就这样,你以为人人跟你一样啊,打个报告就能娶个媳妇。”
转头又跟连逸安抚,“别理你爸爸,他就是嫉妒。”
被这句话逗得花枝乱颤,连逸笑到浑身疼,一边笑一边“哎呦哎呦”地叫。
气氛恰到好处,她没有任何伤后的意识,随口问了问小喜,“医生有说我几天出院吗?剧组那边最近的安排怎么样,会因为我耽误太多进展吗?”
这话被连胜听见,气的又要挥舞拐杖,张牙舞爪地训斥,“你这副鬼样子了还想回去拍戏?立马跟导演说不演了,爸爸给你赔钱。”
“这又不是小时候上学,说转学就转学了,”连逸毫不怕他,自己拿手机询问白洛,“况且这部电影特别好,我不想错过啊。”
病房瞬间变得吵吵闹闹,连胜大声地抗议,于美红则嗓音清脆的阻拦他发脾气,小喜则在旁边小声地劝架。
连逸两耳不闻,本来是和白洛商讨之后的行程计划。
却被新进来的微信消息给逗弯了嘴角。
AbelY:忘了跟你说,我为你写了首歌。
AbelY:和你一样美的一首歌。
这么直男的夸奖,怎么隐隐让人想哭。
连逸笑着擦了擦眼角的湿润。
她想起自己晕倒时,从高空坠落下来,她还以为自己会死了呢。
那时候真的很害怕。
唯一的念头就是——
骆鹭洋,你可不要为我难过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为我难过难过吧,不熬夜写不出东西的卡文星人。
太难过了。
第51章 第五十一天
国内还有生意要照拂, 连迟来探望, 见人没事便立马又飞了回去。
携带来的那位小姑娘虽然始终跟在身边, 却没开口说过半句话,只是初次见面时冲大家笑了笑, 连逸明显感觉到自家哥哥不太想让她跟家里人接触, 却又不得不带在身边。
太可疑了。
她躺在床上对这件事情抱着热情的八卦态度, 拽着小喜分析其中原因。
终于把人吵得忍无可忍,小喜抽回自己的胳膊, 递了根金黄油亮的香蕉给她, “与其把心思花费在人家私事上面, 不如想想你该怎么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