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雪梅指了指嘉悦道:“给你女儿搭个梯子,送她上天……”
一屋子哄堂大笑,万没想到第二年嘉悦果真带了个亿万富翁回来。
散完财,又被挤兑了一番,嘉悦皱着一张小脸回到后院。正好她外婆正坐在楼下的堂屋门口剥着花生,先把花生壳剥掉,再搓掉红衣,裹上一层面粉后放进油里滚一圈,出锅了装进储藏罐里,就是她外孙女的零食,嘉悦小时候可喜欢吃了。老太太看见嘉悦满脸不高兴地回来,顿时笑起来,咧着没牙的嘴问她:“输钱啦?”
嘉悦撇了撇嘴,可怜兮兮地点了点头。老太太笑得更厉害,招招手把嘉悦叫到身边,颤巍巍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扁扁的红包来,塞给嘉悦,跟她说:“拿去买新衣服穿。”嘉悦“咯咯”笑,捧着她的下巴在她脸颊上一连猛亲了好几口,得得得踩着拖鞋上楼去了。
回房摸过自己的手机一看,哇塞不得了,不过一会儿的工夫感觉错过了几个亿。原来同学群里正在发红包,荣耀领的头,薛凌志和庄峻他们几个都在,同学们一个比一个阔气,红包金额一个比一个大,嘉悦向上翻翻聊天记录,群里跟刚刚放过鞭炮似的,满目的狼藉,但也满目的喜气。
嘉悦心碎欲绝,发了个“倒地不起”的表情道:“呜呜,不活了,不过是陪母上大人打个麻将的工夫感觉就错过了几个亿。”
同学们纷纷上来调侃她,有人安慰,有人笑,还有人幸灾乐祸,嘉悦越想越不平,一口气在群里发了好几个哭唧唧的表情,逗得群里一时间跟炸了锅似的。
其实谁也不缺这几个钱,就是大过年图个热闹。正在笑闹间,群里忽冒出一个叫“桃花影落,碧海潮生”的人来,二话不说,连砸七八个大红包,而且每个数目都是“1”,一瞬间把大伙儿砸得七零八落,感觉手都不够用了,纷乱间也不知是谁大叫了一声:“靠,我道是谁,原来是杨董来了!”
一时间,群里多的是顶礼膜拜,跪地谢恩。杨丹宁远万年潜水,此时出场走位也比较风骚,先是矜持发了一个“微笑”的表情,才道:“同学们晚上好……”
这还是杨董第一次在群里发言,很有种领导巡视的感觉。同学群顿时一片狼嚎,有人“深深鞠躬”道:“杨董晚上好……”有人大喊:“老板再来几个。”杨丹宁远二话不说,屏幕上又是一阵红包雨。
嘉悦乐得跟什么似的,恨不能长出八只手来,正激动着呢,听见前头她妈叫她,忙丢下手机一溜烟地跑下楼,再回来已经是半小时后的事情了,群里一帮人在找她,问她究竟是“吃饭喝水上厕所”还是“拿网线”去了。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杨丹宁远的红包雨已经停了。
嘉悦纠结半天,还是发了个大红包说:“不好意思我回来啦!”
大家“哇哇”叫,又开始到处找“杨董”了,杨董不一会儿冒出头来,“嘭”一声弹了个礼花,屏幕上随之闪现四个大字: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同学们纷纷互相祝福,嘉悦见了,忙也不甘人后,发了句:“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一时群里喜气洋洋的,热闹非凡。
楼下的堂屋里,楼爸楼妈正聚在电视机前聚精会神地看春晚,楼外婆坐在边上打着盹。天王天后正在深情对唱:“……因为爱情,不会轻易悲伤,所以一切还是幸福的模样……”
嘉悦把手机一丢,笑眯眯地跑到爸妈面前彩衣娱亲了,没注意手机上刚刚冒出两条微信消息:
“新年快乐。”
“嘉悦。”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补昨天的更新,晚上会再有一更。昨天我加班开会,一直到九点才到家,感觉不是很舒服就上床睡了,这是今天早上五点起来码的,希望大家喜欢。
我爱你们,(*  ̄3)(ε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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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嘉悦在老家一连过了好几天才回到京州。
原本按计划,她是应当年初三就回去的,只是一来扬城从初一就开始下雪,大雪阻碍了交通,二来她也贪恋家里的温暖,因此就留在了家里。
中间杨丹宁远曾经给她发过一次视频通话,问她什么时候回去,她只说不确定,假期结束之前肯定会回京州上班的。
其时她正窝在房间里玩手机游戏,不巧他的通话请求进来,没留神就给接通了,把她给吓一跳,连忙问他:“干嘛?”
杨丹宁远在电话那头跟她开玩笑:“我要看看回了趟老家,我们的Fannie 有没有变成二妮儿。”
——这源于这两天网络上很流行的一个段子,说一旦春节回了老家,平时无论多高端大气上档次与国际接轨的时尚达人都会变成乡里、村里、屯里的二妮儿、狗蛋或是三妹子,总之,模样各种天差地别。
嘉悦听得“咯咯”笑,一只小手懒洋洋地托了自己的下巴,坐在梳妆镜前问他:“怎么样,很难看吗?”
杨丹宁远眯着眼睛打量她。
褪下锦衣华服的她,穿一件半旧不新的小花棉袄,头发整齐地扎在脑后,小巧的脸蛋不施粉黛,但却格外莹润可爱,他看着她那乖巧秀气的模样,发自内心地赞了一声:“漂亮,就算变二妮儿也漂亮。”
嘉悦满意地抿着嘴巴笑,在电话这头问他:“你怎么没出去呀?我还以为你一定会出国度假呢,什么骑马呀跳伞呀滑雪的,像你这样的人怎么能安安分分地待在家里?不是就应当肆意风流纵情人生才对吗?”
“我啊?”杨丹宁远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单身狗一只,跟谁纵情人生去啊?总不能跟我妈吧?”大概是想到了和自家母上大人同游的情景,他自己就先笑了起来,嘉悦也忍俊不禁,细一想也是,以他这样唯我独尊的性格,肯定不愿意去迁就谁,与其到时候委屈自己,还真不如安安稳稳地在家里宅着呢。
两个人东拉西扯说了半天话。最后结束通信的时候嘉悦才发现她手机上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个未接电话,因为号码是陌生的,她也就没怎么在意,放下手机倒头就睡了。第二天一早在震动声中醒来,接起电话,电话那头的男人不等她说话就直接问她:“怎么你昨天晚上没有回我的电话?”
仿佛被针刺了一下,楼嘉悦立即跳了起来,紧张道:“老……老大,你回国啦?”
“嗯,”电话那头的男人淡淡地应了一声,二话不说就开始数落:“我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无论多晚,在什么场合什么地点看到未接来电都要记得及时回复,楼嘉悦,你要知道你早就不是公司里那些无足轻重的小文员或是前台接待,是那些所谓的‘螺丝钉’了。你是一个集团的CEO,是掌舵人,不经意间的一个动作可能就会影响到公司的经营和发展,你怎么能如此轻率地对待一个未接来电呢?”
——这么些年了,陆朝晖似乎早已养成习惯,凡事不问青红皂白一开口就要教训她。仿佛她还是他的下属一样,尽管她早已经能够独当一面。
楼嘉悦不敢还嘴。否则以她的经验,必定会引来更多的斥责和教训,所以她立即点头认错,乖觉道:“是,陆总,我知道错了……”
电话那头有一瞬间的沉默。
仿佛一记拳头打在了棉花上,男人的声音不经意间低下去:“我最近正好在北京度假,嘉悦,你如果有时间的话,最好来见见我。”
嘉悦撇了撇嘴。
去北京呢!那么远,他就那么笃定自己一定会去见他?明明是他自己要求的,偏偏还用这样的口气。虽然这么说有些不是很厚道,可是嘉悦的确不喜欢这种总是被命令被掌控的感觉。
她“哦”了一声,内心纠结了好一会儿才低声拒绝:“我可能去不了,江东下雪了,交通不是很方便,而且过两天我也要上班了。”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
男人淡淡回道:“那就算了,反正过阵子我还会再回来,到时候直接去京州找你吧。”
嘉悦未置可否地应了一声。
挂了电话,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又想起那天她提出辞职时在陆朝晖办公室的情形。陆朝晖问她:“为什么要辞职?是意高待你不好吗?还是有人高薪挖你跳槽?意高究竟哪里亏待你了,让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离开?”
她当时说道:“都不是,意高待我非常好,你也对我很好,只是我想家了,我要回家了……”
陆朝晖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过了很久很久,他才说:“我跟你说过的话到现在还算数,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
见她摇头,他才说道:“行吧,都随你。养了这么多年了,还是养不熟……”
什么叫“养了这么些年”?想到这里,嘉悦的嘴角不觉涌起一抹淡淡的讽刺,说的好像她是那些吃闲饭不干事的一样!不过是……没有遂了他的心意,他就……呸呸,嘉悦连忙提醒她自己,再怎么说他都是你的恩师、是你的老板,是你的伯乐,你要知恩图报,怎么能如此忘恩负义狼心狗肺,把他想得这么龌龊呢?
她生无可恋地瘫倒在床上,对于未来和前任老板的重逢,心里没有半点儿期待。
虽然心底万般不舍,可是嘉悦还是在假期结束前回到了京州。她姐姐嘉莹的婆家在东南沿海的一座小县城里,因为和京州隔得远,嘉莹一家也难得回去一趟,因此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
她推开姐姐的家门,偌大的房子里冷冷清清的,一股尘封的味道扑面而来。好不容易收拾好房子,又整理好行囊,再跑到超市里买了一些生活用品和吃的,她这才回到家里,打开电脑开始处理公事。
仿佛从世外桃源回到了烟火人间,在经过短短几天的休整以后,习惯了冲锋陷阵的女王又开始披起战袍重回战场。还是大年初二的时候靳若明就给她打过电话,说杰森有意出售旗下的母婴用品网站来弥补现阶段的资金不足,永丰或可考虑收购。这两年来,永丰电商一直都致力于拓展商品品类,打造全渠道、全品类、全客户群的电子网购平台,而母婴用品行业这两年堪称火爆,网站也都估值不菲,对于永丰来说,这或许是个并入的好机会。
嘉悦在这一点上有自己的想法,她一直以为相比同行内的大肆并购,企业应该更注重提升自己的创新能力,说的简单的,就是自己能做到的事情坚决自己做,对于实在短板的才运用资本杠杆,从而实现“能力互补”,对于靳若明的提议,她没有立即同意,也没有立即否认,而是让他慎重考虑,提报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案上来你。
公司里积了一堆事,嘉悦不放心,第二天一早就起床搭地铁到公司上班。这些日子随着大量外来人口的返乡,京州的路面空了,大厦空了,地铁也空了。整座城市开始陷入一种清冷而繁华的气氛中。
这么多年养成的习惯,嘉悦无论走到哪儿都喜欢带一本书,闲暇的时候就拿出来读一点,坐地铁的时候也不例外。今天她随身带了一本传记,正像往常一样靠在角落里读得如饥似渴呢,忽觉身边人影一闪,紧接着一个高大健壮的身形就靠了过来,她不经意间抬起头,竟发现杨丹宁远就站在自己身边。
她一时惊讶极了,瞪大了眼睛问他:“你怎么在这里呀?”
杨丹宁远眯着眼睛看着她笑:“你不是说坐地铁比开车要方便的吗?左右这阵子地铁上人也不多,所以我就特地来感受一下。”
楼嘉悦抿了嘴笑,但还是忍不住吃惊,兴奋道:“怎么这么巧,竟然就遇见了!”
——这么大的车厢,这么多辆车,这么巧就遇见了,自然就不是偶然。事实上,杨丹宁远这阵子闲来无事一直住在城西母亲家,从母亲家出来,再搭地铁回城东,或者偶尔回公司看一看,这几天来来回回,都已经养成习惯了。
他看着楼嘉悦因为吃惊而微微发亮的眼睛道:“有心自然就巧。”
“……”
嘉悦脸上的笑容一凝,随即跟他玩笑:“这么迫不及待的,不会是因为想要见我吧?”
不过是句玩笑而已,可她没想到对面的人居然轻轻“嗯”了一声,语气少有的认真,楼嘉悦一时之间有些尴尬。
两个人都低下了头。半晌,杨丹宁远才问她:“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嘉悦回答:“不知道应当说些什么好。”
他这人一向自视甚高,平常从不把人放在眼里,她也从不知道他究竟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就像当初他说“喜欢她”。不过,就算都是真的那又如何呢?她既不感兴趣,也根本不关心。
对于眼前的这个人,她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放弃了,否则的话面对他的时候也不会这么坦然。这些年来,她尽了最大努力,要求自己原谅,要求自己忘记,尽量大方一些,假装什么事情都已经不在意了。说到底不过是些前程往事而已,都已经十几年了,又何必再揪着不放?现代社会的男女关系自由,就是亲如夫妻相濡以沫也有伯劳飞燕各东西的时候,何况是一些轻浅的缘分?
她和杨丹宁远之间的缘分,早在十几年前的那一晚就被他亲手斩断了,她从前不会原谅不会接受,现在也依然不会。其实早在她决定接受他的邀请,效力永丰的那天起,她就已经明确地划定了自己和他的关系——只是老板,只是同学,这层同学关系让他们可以比一般的宾主更近一些,更容易相处,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可能宾主尽欢相得益彰,但也仅限于此了。
犹记得十多年前他们的第一次正式见面。那是在大学的第一次班会上,老师让同学们上台作自我介绍,轮到他,他自人群中站起来,走到讲台上,过高的身高再加脚垫使他显得有些突兀,站在那里犹如鹤立鸡群,他可能自己也感觉到了,突然间低头一笑,继而又抬起头来,懒洋洋地对着台下说道:“同学们好,我叫杨丹宁远……”
那样的顽皮,那样的惫懒,又带了一丝漫不经心,英俊潇洒的模样跟她心目中的白马王子一模一样。她忍不住笑起来,引得他侧头来看,两个人的目光相撞时,她紧张得心怦怦直跳。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如今再想起来,直觉得自己的脑袋被驴踢了,明明就是个杀马特,自己还当什么白马王子,真是眼瘸得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