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录片讲述的是二战期间一位老兵的故事,以小人物的视觉为切入点,还原度却是极高的。战争的触目惊心,双方的疯狂,尸横遍野,血肉横飞……银幕上的一幅幅画面无不震撼着人的双眼。
舒盏于心不忍,看到高//潮处不由自主地伸手捂住眼睛,别过头不去看。
她对这一段历史有所了解,记录片中很多事件都与所学过的对的上号,看的时候忍不住会评论一二。她低头跟江远汀说,声音很轻,只是影厅里实在没人,即使压了声音,也能传过去。
那边看电影的一对男女似乎因为舒盏的声音偏头看了下她,不过舒盏没有发觉。
电影长达两个小时,等放完已经是凌晨两点多。饶是电影的剧情再惊心动魄,舒盏还是熬不住困意,未放到尾声,枕着江远汀的肩膀闭上了眼睛。
江远汀正跟着剧情走,肩膀上一重,回头看去,身边人的呼吸均匀,似乎是睡过去了。
他抿了抿唇,目光柔和下来,轻轻拨弄开散在肩膀上的长发。
最后的片尾曲响起,影厅的灯光依次亮起,那边的一对男女已经起了身。
江远汀看清了他们,似乎是对中年夫妻,离开的时候手牵着手,挨得很近。
后面有个人跟了上去,背影有点眼熟,江远汀皱了下眉,没关注。
这个时候,舒盏睁开了眼睛。
她揉着眼睛看着屏幕上滚动的文字,“啊”了一声,“已经结束了?……”
其实后面的剧情,即便错过了,也知道发展。历史是已经发生过的过去的事情,再怎么演,也不会改变事实。
江远汀淡淡地“嗯”了下,“回去吧。”
实在是太晚了。
都快忘了明天要上课。
他也像那对夫妻一样,牵过她的手,却见她轻轻地靠过来,挨着他的手臂,眸中满是湿漉漉的困意:“好困。”
“我明天上课要睡觉了呜呜……”
半梦半醒时抱怨的话,明明很正常,落在他耳里却像娇嗔,使他的身体情不自禁地颤了颤。
他停下步子,下了一个台阶,背对着她,道:“上来。”
舒盏蒙了:“嗯?”
“我背你回去。”
到她家要走十多分钟的路,江远汀真不知道她这样睡意朦胧的该怎么爬回去。
这一回,舒盏是真的怔了,睡意都散了三分,似乎不该相信站在自己面前的是她认识的江远汀。
她自语:“我已经睡着了吗?”
“……”江远汀抽了抽嘴角,语气淡淡的,“那你自己走回去吧。”
最后她自然是很不争气地妥协了。
舒盏在同龄女生中算高,但比起江远汀还是有差距。她靠过来,双手缠在他的脖子上,微微凉,却又是热的。
这一段路,江远汀走了很久。
起初她还会说两句调侃的话,就像往常他们开玩笑吵架一样,到舒盏家楼下的时候,身后的人已经完全没有声音了。
这回是真的睡了。
江远汀把她放下来,转背为抱着,从她口袋里摸出钥匙,轻手轻脚地上了电梯,开门。
伴随着他的动作,她似乎醒了,不安地往他怀里缩了缩,没有正眼,好像是转头又睡了过去。
客厅里一片黑暗。
江远汀没敢开灯,走过走廊时,往舒父的房间多看了几眼,听见里面浅浅的呼噜声后,才放心地推开了舒盏房间的门,将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
窗帘开了一点,昏暗的灯光打进来,却是将她的侧脸映得额外清晰。
睡着时的她是安静的,睫毛柔和地垂下,周身浮动着温和的气息。
他站在床边,俯下身,拨开她额头的少许碎发,唇轻轻地碰了一下。
做完这一系列事情,他飞快地离开,关上门,背靠着捂着心口站定。
这里在怦怦狂跳不止。
唇上发着热,分明只是碰了额头,却叫他的脸都快烧起来。
况且她家人就在旁边,他偷偷把她带出来,在她熟睡之际偷亲她,不论哪件事被发现,都能让他被赶出去了。
他抚摸着唇,漾开一点弧度来,快步走了。
*
早上醒来,下了一点小雨。
这雨似乎是日出前下的,浸湿了地面,却不足以构成水洼。只是一点点,将城市笼罩在蒙蒙的雾气之中,便连空气也泛着雨珠的味道。
于是晨会取消了。
迟到了五分钟的舒盏欣慰地走进了教室。
没有老师来占早读,班主任也没到,班上闹哄哄的,收作业的聊天的补作业的,根本没有注意到她。
过会儿班主任进来,说了句自习,便坐在讲台前开电脑去了。
舒盏自然是把书立挪了挪,趴下来开始补觉。
补觉的不止她一个。
下早读后有一个十分钟的课间。
舒盏没有睡着,却比早上刚来时清醒了不少,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大半个教室的同学都是趴着的,班主任多看了一眼,却也只有无可奈何地离开了。
旁边几个女生在讨论成绩的事情,见舒盏走过来,立刻去问她。她便笑了笑,谦虚地说着“考得不行”,笼统地报了分数就走过去,收英语作业去了。
意料之外的,江远汀没有睡,支着下巴趴在桌上,手指漫不经心地转着笔,思绪却是到了窗外去。
舒盏走到他身边,拍了下他的桌子,“交作业。”
从来都是最后一个交作业或者干脆不交的就是他了。
她有时真不能理解,这种人是怎么混到现在的,每天不被催一下就不行,以后怕是会被拖延症拖死。
他便抬头看了她一下,从书袋里抽出几本作业来,“其他的也帮我交一下,谢谢。”
舒盏真是没脾气,抽走他的英语作业,回了句:“做梦。”
却又隐隐想起昨天发生的事情,她醒来的时候,身上还穿着昨晚出门的衣服,差点没有被吓一跳。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了——江远汀好像说要背她?
可再回想,脑海里只有电影里那些叫人印象深刻的情节,满屏幕鲜艳的血色,以及两边道路的火树银花中,少年清晰的背影。
她低下头,悄声说道:“昨晚你几点回去的?碰见雨了吗?”
“三点。”江远汀回答了前面那个问题。
到家躺下后,他却翻来覆去睡不着,几乎整夜没合上眼。早上醒来,意识却是分外的清明。
“……我的错。”舒盏自省。
“嗯,”他道,“把我的作业交了就算了。”
这下舒盏不得不乖乖地点头。
昨晚两人说了不少,舒盏其实记得不太清楚,只想起他难得地说了几句类似心灵鸡汤的句子,告诉她面对排名要坦然一点。
他们在考场上是对手,可这样的对手,是值得尊敬的。
舒盏没有再想下去。
大部分同学在补觉,收作业这种事情沦落到少数清醒人的手里。舒盏帮着组长收了全班的作业,分两次抱去了办公室,第二次时,英语老师开着电脑,让她过来。
第一句话是:“英语成绩出来了,你过来看一下。”
舒盏低头去看电脑屏幕。
老师这边的后台直接按学生成绩排名来的,最前面就能看见她的名字,第二,137.5,第一是江远汀,139。
黄佳妮这一次排到了第五。
放作业的手微微颤抖,她站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第54章
英语老师说了她几句丢分的地方,她已经听不太清,胡乱地“嗯”着,匆忙地回了班,在草稿纸上写下自己的分数算总分。
又去算江远汀的分。
结果出来,她又去借了计算器再算一遍,毫无例外的,她没有算错——
江远汀的总分比她高二点五分。
二点五啊——
她闷闷地把计算器还给了同学,回头去看江远汀的脸。对方依然望着窗外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好像一副全然置身事外的样子。
有时候她在想,要是她也能像江远汀一样多好啊——
对成绩的在意不深,却次次都能考得好,也很少有外界带来的压力。这样的话,就会减少很多烦恼和感伤吧?
*
班主任的语文课在下午,最后两节连堂。
早在早晨消息就传飞了,英语分数出来了,总分也出来了,排名出来了……于是每个课间办公室都人满为患。
毕竟,比起去手机App上花钱买VIP看排名,还是直接去办公室来得方便。
可以说几乎没有什么时候如此期待这两节语文课的到来。
果真,班主任拿着一张成绩表进来。
教室门口两侧的墙壁贴满了各式纸张,每一次考试的排名都完整地贴在上面,标有各科细分、班级排名、年级排名、与上次相比的进退步情况,林林总总罗列了一大堆数据出来。
早在上课之前,舒盏早就从其他同学口中得知了自己的排名。
班主任已经报了出来——
“第一名,江远汀,六百四十七分。第二名,舒盏,六百四十四点五分,第三名,黄佳妮……”
舒盏略有哭笑不得。
离第一名真的只差一点点啊。
这个学期只剩下最后一次期末考试,她居然都没有考过一次第一名,说来也是心酸。
上个学期次次第一的成绩,就跟做了一场梦似的。
她转念又想,转来的黄佳妮似乎不是高不可攀的存在了。
其实她并不差的。
班主任陆陆续续地报排名,后面的,舒盏没有再关注过。她素来只看比自己高,以前是没有,因此一心关注自己——以及江远汀。
紧接着班主任又例行说了一大堆说教的话。
这回,他把班上前十名一个一个拎出来,当着全班的面进行成绩分析。第一个说的就是江远汀——“你知道你的文综是前十名里面最差的吗?如果没有数学英语,你马上就会掉出前十名。”
又点名了舒盏的数学。说既然是前三名,那应该每一门都保持在前五名以上,舒盏这个第七名的数学也拖了很大的后腿。
这都是老生常谈的话,舒盏听了无数遍,自己也很清楚自己的弱势,没有多说什么。
班主任的声音偏低沉,一长串话说下来没有任何语调起伏,舒盏听着他长篇大论,没忍住又犯了困。
周围同学很多都没有在听,小声讨论的,直接做其他作业的,总之非常的不给面子。
这样的场面,班主任习以为常。他讲着他的话,丝毫不因为这死寂的局面而停下,一直论到了下课才肯放过他们。
宁见薇拉了拉舒盏的袖子,“盏盏,你看一下这道题?”
她推过来一张历史卷子。
舒盏瞥了一眼,她的脸色不太好,班主任报前十名的时候好像也没有听见宁见薇的名字……舒盏忽然明白了什么,换上温和的笑容,给她讲题。
其实排名的起伏,实在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也没有什么好在意的。
*
这回郑芷没进年级前二十,很可惜,吃饭的时候她拉着舒盏说了好些话,什么“待我学成归来,一定要脚踩XXX头顶XXX手擒XXX我自己当第一”。
舒盏便跟着笑笑,照例打趣了她几句。
晚上的历史晚自习,最后半个小时讲卷子,历史老师例行考后发一场火,“这道题的准确率——你们真是把学过的东西全还给我了!今天凌晨上映了一部关于二战的记录片,我建议你们周末有空去看看……”
正是凌晨舒盏和江远汀看的那一部。
他又点江远汀起来回答,让他来讲这道题。
因为刚好看过,江远汀很顺利地说出了这段历史,历史老师多看了他一眼,神色有点不明。
舒盏心不在焉地想,今天江远汀好像发了一天呆啊……
再晚一点,就放学了。
舒盏收东西慢了些,江远汀坐在座位上,等她一走,就跟着一块往外走。
这时候已经放学十分钟,教室里去了大半人。
夜色已深,下过雨,连夜幕都浮着薄雾。学校在郊区,远离市中心与工业区,大片大片无污染的天空低垂,看得见朝霞与黄昏,到夜里,似乎伸手便能将星辰笼在手心。
两人就这样走着。
江远汀忽然道:“你妈妈会说什么吗?”
舒盏还没反应过来,意识到他在提成绩,点点头,“先把你夸一通,再把我损一顿,然后明天早上我就要找你打一架了。”
“……”听她语调轻快,心中酝酿的无数安慰话似乎都已失去了说出的价值,江远汀冷淡地说道,“你知道昨天晚上我把你背回家有多不容易吗?”
舒盏:“……”
“你快把我勒死了,”他语调平静,“还流口水。”
舒盏:“……江远汀!”
她那时候又睡得不是很熟,模模糊糊感觉到他在走路,又怎么会流口水!
她踮脚要去敲他,见他轻轻地笑了下,反抓住了她的手腕,“你看,从哪里去找第二个像我这样耐心又优秀的人。”
……更想打他了。
周围一身轻咳吸引了舒盏的注意。
历史老师拎着公文包,睨着两人,“你们当学校不存在?”
舒盏几乎是下意识地站直,江远汀倒是没什么感觉,一手懒洋洋地揣在口袋里。
也是,他从来没有把校规放在眼里过。
他又道,“舒盏这次考得不错,前两次真不知道你怎么考的,学的东西都还给我了?还有江远汀,你的历史——文综三门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下历史考得最差,存心跟我过不去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