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舒盏去了一中,她去了二中的艺术班。
宣思梦是学舞蹈出身的,播音主持也有所涉猎。初中时候,几乎所有的演讲、主持,都是她上台,什么文艺表演领舞也是她。
她文化成绩属于中等,学艺术是大家都料得到的事情。她有一个舞蹈专业的姐姐,听说还小有名气,家里本身就有这样的例子。
两年不见,宣思梦妆容精致,长发散下,发尾卷起小小波浪,掩唇娇笑着:“还真是想不到,郑芷你学理感觉怎么样了?”
郑芷不太喜欢她,以前私底下跟舒盏咬耳朵很多次,还曾为舒盏打抱不平——宣思梦追过江远汀。
自然是被江远汀拒绝了。
此刻好歹也是两年不见的老同学,郑芷抿了抿唇,声音如常:“感觉比学文要好一点。”
宣思梦便又笑了,“选择合适的路才是好的。虽然我学艺术,但我还是想以文化分为重。可能文科是挺适合我的,我都分到二中的文科零班了。”
周围有人听见了她的话惊讶了下:“二中的文科零班?好厉害!”
“没想到啊……”
十年前,市里流传着一句话,“一中的草,二中的花”,指的是一中理科与二中的文科。因为历年来,市状元省状元大多出自这两个高中,且一中以理科居多,二中以文科居多。
不过后面市里重理轻文的风气中了,二中文科班的名声慢慢地就弱了下来,但在大家普遍的观念里,二中的文科班依旧强大,乃至甚于一中。
宣思梦身为艺术生能进二中的文科零班,的确非常了不起。
她谦虚道,“没有啦,二中今年文科不行,也许是我运气比较好吧。艺术生沾了光,分没到,但文化分在艺术生中出色也可以分到零班的。”
这里在二中的还真没几个,大家表面上并不会怀疑她话的真实性,她一下子又成了人群的焦点。
彼时郑芷在跟其他几个女生聊天。
舒盏坐在旁边听着她们聊,好像也插不进去。郑芷倒是想引话题,可大多都是舒盏不感兴趣的,她便跟着说了几句,总是没有那个氛围来。
其实舒盏都习惯了这样。她人缘是一般的,看似跟每个人关系都不错,但能聊到一块去的真不多,都是泛泛之交。
想当年郑芷也努力过,但舒盏实在是不爱看电视剧不爱看动漫不追明星……共同话题还真是少。
于是,舒盏拉了拉郑芷的袖子,对她温温和和地笑了笑。
同学陆陆续续地进来。
江远汀还没来。
宣思梦和班长是这次聚会的发起者,两个人在菜单面前斟酌点菜。
点菜是件很麻烦的事情,众口难调,要让每个人做到百分百满意还真不容易。
只是大家来这聚会,为的是叙一叙同学情,对于吃什么,倒也没多大在意了。
侍者走来,说是到场的每人都会有小菜赠送,这是他们这的特色。
问到葱和香菜,宣思梦想了想,多说了几句:“都准备一点吧,要不然单独拿出来让我们添?有的人是不要葱的。我记得江远汀是这样。”
听到江远汀的名字,舒盏不由得往宣思梦那边看去了一眼。
也不知对方有没有觉察到她的视线。
因为新一轮八卦又起来了。
趁着现在老师还不在,大家都是放开了话匣子,怎么放飞自我怎么聊。
“哎哎,江远汀不能吃葱吗?”
“好像是喜欢香菜吧……”宣思梦抿唇笑了笑,“有一次去吃饭,我记得他没点葱,要了香菜。”
“思梦你心好细啊,这个都记得……去吃饭?你跟江远汀单独去吃饭?”
“不得了不得了,这都跨校了还追到江同学了吗?”
当年在初中,江远汀一直是他们全校的神话。
帅气而高傲的男生,成绩出色,人人都会喜欢的。
那会儿,江远汀女生之间的热度不亚于在高中。
宣思梦追过江远汀这档子事,作为同班同学,大家也是清楚的。
“没有啦,就是个聚会,很多人都在的,舒盏也在啊,”说着,宣思梦又去看向舒盏,“舒盏,江同学没有跟你一起来吗?我看你们初中一直是一起的。”
当时江远汀和舒盏是他们看着天天一块上下学的,两家住对门的事情,班上人也知道。
只是调侃归调侃,真把他们想到一块去的还真不多。舒盏成天捧着史书看,连跟班里人出去玩都很少,谈恋爱?怕是比不上学习的分量。
她是亲口说过“只跟比她成绩好的谈恋爱”的人。
郑芷悄悄看舒盏,给她使眼色,舒盏神色不动,淡淡道:“没有。”
聚会?
她不记得有什么聚会了。初中的确有几次小聚,宣思梦在同学之间周转自如,几乎所有的小团体活动她都有参加的。
可能是某一次,但是不重要,她没放在心上。
至于江远汀喜欢香菜不喜欢葱?
这舒盏还真不知道,印象里,不喜欢葱而喜欢香菜的人是她,江远汀向来是挑葱的那一个……
她没说话。
“哎呀,我觉得你跟江远汀挺郎才女貌的,没在一起真是可惜,”有同学唏嘘,“江同学真是谁都拒绝,一点都不怜香惜玉的。”
“谁跟江同学一个学校啊?知不知道江同学现在谈恋爱了吗?”
郑芷第一个否认:“没有没有!江同学一心要考B大,怎么会在高考前谈恋爱呢?”
这时候,江远汀进来了。
他是跟三个老师一块进来的,似乎是一路聊着天,老师表情轻松愉快,他的脸上也挂着笑。
当年江远汀在老师之中印象是极好的,因为这点还被舒盏讽刺过很多次。
于是大家马上中止了这个话题,跟老师问好。
似乎一毕业,跟老师之间的拘束也少了很多,什么话都敢说了。老师挺欣慰,看着一张张熟悉的脸,就差一个一个去拥抱了。
江远汀大抵是最后一个进来的。
老师去了专门留好的三个主位,而舒盏的两边已经坐了人,位置是空了一个,在宣思梦旁边。
一下子,刚刚熄了一点的火苗又燃起来了。
江远汀皱了下眉,站在门口,没有动,只是瞥向郑芷。郑芷“哎呀”了一声,说道,“这里开着空调有点冷……我坐宣思梦那边去不要紧吧?”
老师笑着说道,“大家都是一个班的同学,拘束什么,冷就坐过去吧。”
宣思梦也带着笑,表示没有意见。
郑芷便拎着包去了那个座位,不忘回头对舒盏挤眼睛。
舒盏的笑容无奈,心中有点暖,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江远汀得以在她身边坐下,“有点巧,路上碰见了老师,来晚了吗?”
“没有没有,”班长笑得爽朗,“谁不知道你江同学是踩点王啊,聚会也踩点。下回迟到要惩罚啊!”
江远汀颔首:“好。”
“你这臭屁的语气倒是没变。”班长扬眉。
便有人哈哈笑:“江同学是自傲,不跟我等凡人为伍。”
老师知道他们是开玩笑,跟着打趣,“说的什么话!大家可都是一个仙班毕业的!”
舒盏在旁边跟着笑。
江远汀这性格树敌无数,都是表面上的,大家喜欢跟他闹着玩。
聚会的氛围似乎又热闹上不少。
菜端上来,接着又有服务员端着送的小菜,一小碟凉皮。
聚会来了约莫三十个,当年班上四十几个人,有一小半缺了席。
侍者是一个一个发过去的,到江远汀那里,江远汀道:“换个只放了香菜的可以吗?不要葱。”
有心人交换了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
然侍者把那一碟递给江远汀,江远汀却是放在了舒盏的面前,自己拿了有葱的那一份。
这一幕是大家都看见的,一时之间,餐桌上的气氛略有微妙。
——说好的江远汀不吃葱?
好像搞错了对象吧?
郑芷差点笑出声来,眼角的余光一直在打量宣思梦的脸色。她果真白了白,露出一点点刻薄来,还保持着微笑。
江远汀是不知道她先前说了什么话,可这么多同学都听着,特别是舒盏本人——就显得她很尴尬了。
不知她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舒盏怎么想?
第57章
舒盏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当眼神稍稍扫过宣思梦的时候,一种不知名的情绪充斥着她的脑海。
——也许这就是所谓“占有欲”。
旁人再怎么想要占他的便宜,他依然坚定不移地守在原地。
舒盏忽然就沉默地低下了头。
她觉得自己有点像是耍流氓——占着这份感情,不给出回应却也不放手。
是不放手吗?
不想放手。
包间的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微妙,老师们不明所以,只是见气氛不对,便跟着引新的话题来调节。
一说自己现在在哪里,教了什么新的学生;二说往年的趣事,学生们有什么变化……左右都是些损人的话,什么“学生们一届比一届优秀”,更多的是调侃。
不过,比起郑芷学理科,更叫人惊讶的还是江远汀选了文——当年班上五十个人,在前十五名里,学文科的不过舒盏、江远汀和另外一个同学,而且三个人有两个高分进了一中。便是很多初中理科稍差些的,都纷纷选了理。二中号称文科最强,今年开设的文科班不到总班级的三分之一。江远汀这样三门主课分数极高的,选文科听着似乎很亏。
同样的问题,在江远汀踏入文科班的那一刻起,他已经听过太多遍,且回答了太多次。他的眉头皱了下,直说:“喜欢。”
“哎呀呀,江同学选文科也是年级第二呢!”郑芷插话,“我之前经常垫底,差点被踢出零班,江同学的优秀我还真学不来。”
“年级第二?”宣思梦接了一句话,“江同学真厉害啊,学霸不愧是学霸,让我这个艺术生自愧不如。我想多在文化分上下心思的,也不过考了年级二十多……你们的年级第一是很厉害吧?我听说这次期末你们年级第一有六百六十多分啊!”
这回试卷放低了难度,比上回不知简单多少,舒盏数学罕见地考了一百三十九分,文综更是近两百六十。要知道,今年的高考卷子号称简单,B大的分数线跟她的分也相差无几,甚至不及了。
数学老师好奇地问了一句:“那年级第一是谁?连江同学都考过了?”
有几双眼睛往舒盏这边瞥过来。
其实当年在初中,舒盏成绩好是好,但人们关注的更多是年级第一,像她这样稳定年级前五的,在江远汀这种人面前就略显平庸了。
因而很少有人把她往更高处去想。
况且舒盏本人也不太爱把分数往外头说,跟大多数同学一样,遇到问分的都以“一般般”“还好”“不太理想“带过——其实这也是矛盾的。在她眼里考差了的时候,因为起步高,还是在前几名,到其他排名不如这个的同学面前说这话就像在炫耀了。
她的参照物是自己。
于是,舒盏低着头,淡淡地说道:“我。”
她的声音略小,包间吵闹,宣思梦大概没有听清,又问了一句:“什么?”
舒盏喝了一口橙汁:“年级第一是我。”
她还真想低调一点,宣思梦炫耀归炫耀,只是若想嘲到她头上来,她就不会客气了。
她才不好惹呢。
此话一出,当真引起了大家的关注,热烈而崇拜的目光都快要把舒盏淹没了。
英语老师鼓掌道:“六百六十多啊!这得赶上状元了吧?舒盏,我敬你一杯,指不定一年后我也是教过状元的老师了!”
今年的文科状元似乎是六百七十八十分,因为卷子偏简单,整体分数都往上升了,分数线也高得惊人。
状元什么的,舒盏还当真没有想过。从前总觉得这个词离自己远了些,她想做的不过是离江远汀近一点,再近一点——可是今天有人告诉她,她是有可能的。
这并不远。
舒盏有些心潮澎湃,谦虚地向英语老师道了谢,又要承受多数同学的商业互吹。舒盏当是习惯这些了的,可每一次都不是像这样的情况,故而还觉得有点别扭。
好几个人在调侃江远汀,江远汀不紧不慢地把杯子斟满椰奶,“不是还有一年么,高考才知道。舒盏同学跟我一样优秀。”
听得舒盏失笑——江远汀这人,明确说过喜欢她了,却还是不肯让别人高与他。说句“比我优秀”很难吗?
唔,好像是很难的。
在饭桌上聊学习是件伤感情的事情,这个短暂的风波过去之后,大家转向了别的,三五成群各聊各的。
时间推移,到了下午,饭桌上差不多扫荡完,到了该离去的时候了。
活动当然不止这些,等下还要去KTV。不过三个老师没有去,几个同学也没来,剩下不到二十个人。
高二升高三正是过渡期,大家都各有各的安排,时间紧迫得很,想要全面地聚一次还真是有点困难。
依然由班长和宣思梦领着大家去KTV。
江远汀跟几个男生走在一起,舒盏记得他们关系很好,初中时经常勾肩搭臂的。只是上高中以后,江远汀冷了些,再好的关系也不过是走在一块,他的手始终放在外套口袋。
郑芷拉着她的手,低声对她说道:“你那句第一真的解气!嗨呀,你是不知道宣思梦说自己二十多名的时候那个神气样子。二中这是完了吗?她那样的艺术生都能考前二十?”
不是郑芷怀疑,她提到过宣思梦的Q/Q空间,隔三差五就有一条“定期计划“的说说,写的头头是道,然而每每都要配上自拍和手写。再者去图书馆,要拍出那厚厚一沓书的面貌来,配上自拍加定位,底下必然有一片人喊“女神”“爱学习”的,仿佛不是这样说说就失去了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