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成仙(上)——时镜
时间:2018-11-30 09:08:49

  听这话,他与红蝶可不仅仅是相谈甚欢那么简单。
  众人都不由有些好奇。
  红蝶眼中却出现了几分遗憾,微微一笑:“罢了,难得在隐界也能遇到个聊得尽兴之人。便祝愿诸位此行能顺利了。”
  说完,便将道路让开。
  如花公子优雅一笑,便一看自己身后的同伴们:“诸位道友,我们走吧。”
  陆香冷性格清冷,夏侯赦从来都是生人勿近,左流小金两个都是不靠谱的家伙,眼下虽然剩下了五个人,但真正适合话事的,竟然成为了如花公子这一朵奇葩。
  他一说话,众人才终于松了一口气,知道可以赶路了,忙走上来,挑选了各自的道路,往甬道内去。
  眼见着众人这便要走,红蝶眼底多了几分奇怪的落寞。
  如花公子回头一看她,轻声道:“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红蝶点了点头,便目送他走了进去。
  小金原本已经走到了左侧第二条通道前面,抱着西瓜,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见红蝶目送他们离开的场景。
  身形纤细,一身红裙之上有精致的花纹,看着到底有几分孤独。
  如花公子到底与她说了多少东西,又从她口中知道了什么?
  眉头微微一皱,他眼底飞快地闪过了什么,终于还是直接往那黑暗之中一投,消失了影踪。
  整个山腹洞中,恢复了寂静。
  有灰尘飘荡在空气之中,被外面浅淡的天光一照,轻轻浮动。
  一声叹息,忽然响起。
  “你也厌倦了,想出去看看了吗?”
  红蝶抬首望着虚空,望着外面那一片天光,声音细细地,也没了之前那一股妖娆劲儿,只带着一种疲惫:“人说一日得道,鸡犬升天。上人为何还将我们留在这隐界之中?鲤君,就被困在这小小的一方天地里,等着灵气耗尽,你真的甘心吗?”
  “……”
  虚空之中那一道声音,久久沉默,最终没有说话。
  似乎有一道光离开了,又似乎根本没有出现过。
  红蝶慢慢垂首,原本艳丽的面容之上,忽然出现了一条又一条灰白的皱纹,整个人竟然像是幻象褪尽之后,出现了一片苍老。
  她重新望向那八条甬道,目光在左侧第二条通道之中停留一会儿,勾起一个莫名的笑容,便重新幻化成了一只红蝶。
  翅翼一颤,轻盈地朝外飞去,消失在那一片天光里。
  ※
  东南蛮荒,位于南域东边。
  东南沿海有几条高高的山脉,山脉背后却是一片狭长的沙漠,一路往西南去,则是雨林,草原,最后是一片莽莽的、极少人深入的群山。
  此地地势特殊,瘴气密布,想来不适合普通人居住,倒得修炼邪门功法的种种修士喜爱。
  久而久之,东南蛮荒便成为了十九洲唯一的妖魔道聚集之地。
  妖魔势力经年变化,频繁变动,往往今天的消息明天就对不上了。
  长久的厮杀和血腥洗礼之下,能在蛮荒立住脚的势力,都可以说拥有深厚的底蕴与强大的武力,山阴宗、傀派、英雄冢,便是这样的三个宗门。
  山阴宗几百年来都是第一,宗门庞大。
  傀派向来诡秘,行事风格也极其怪异,鲜少出现在人多的地方,甚为低调。
  至于三道末座的英雄冢,能说的事就太多了。
  英雄冢,英雄冢,坐落在西北靠近明日星海的城边山岭中,那一片广阔的山岭都被外人称之为“温柔乡”。
  山岭靠东的位置,有一座形状奇特如同半片巨斧的山峰,妖魔道修士无一人可从其上空经过。
  若是站在山下仔细看去,便会看见山下乃是一片乱葬岗,立着无数的坟头,就连山岩之上都凿开了不少的山洞,经常能发现修士坐化的尸骨,崖壁之上还有大片的悬棺垂挂。
  这里,便是为妖魔道之修士津津乐道的“英雄冢”了。
  外面瞧着一片阴森可怖,入内之后,却是金玉铺地、明珠夹道,雕窗错银,画廊鎏金。
  道上行走的莫不是俊男美女,疑似到了人间仙境。
  堂上照亮的乃是千枚灵石也买不到的深海鲛泪,廊下悬挂的乃是勾魂摄魄三十六重清音铃,就连制作成桌椅的木头都是伐自蛮荒大凶玄日渊的三株木……
  华屋外面,一身织金玄袍的男子跟随着两名面容清丽的女修从走廊上走了过来。
  侍女停在了门口,只躬身对男子道:“少门主正与邹香主在内说话,说请前辈入内无妨。”
  说完,便小心翼翼地退后,直到退出了六尺后,守在了门外。
  曲正风站在这屋外,只四下里看了一眼,便知道这入目所见,比之薛无救在望江楼中的诸多陈设,更为铺张奢华。
  雍昼……
  他心里念了一声,也不多言,便走入了屋中。
  地面之上铺着昂贵的地毯,两旁摆着一溜儿圈椅,两侧点着大香炉,正不断往外冒青烟。
  堂上一张翘头案,挂着一张手持净瓶的观音画像,笔法精致细腻,用色浅淡,透着一种扑面而来的出尘之意,下方放了个小锦盒并一只古铜色的香炉。
  正有一满身平和的男子,穿着一身白衣,站在这案前,两手捧了三炷香,慢慢将之插到香炉里,而后双手合十,对着那画像拜了三拜,嘴里喃喃着什么。
  侍立在旁侧的第十七香主邹兰言将这几声喃喃听了个仔仔细细,见得他拜完了,有些急切地开口:“少门主,那宋凛已经去了隐界,我们是不是派人在道中伏杀?万一他们得了《九曲河图》的消息,我等必叫他死在路上!”
  “好了……”
  随意地抬手一摆,男子转过了身来,阻止了他继续往下说。
  “一善染心,万劫不朽。百灯旷照,千里通明。早交代你们心善些,善行有善报……”
  “……”
  邹兰言险些被他这一句“心善”的口头禅给噎死。
  面皮抖了抖,好半天他才咬牙忍住了那种咆哮的冲动:心善个屁啊!我们是妖魔道,妖魔道啊!!!少门主这心慈手软娘娘腔的做派,到底是怎么被老门主选中的!要受不了了!
  只可惜,受不了也得受着。
  谁叫他只是个香主?
  眼前的男子,面容实在是普通,与这英雄冢中一大片的英俊美貌修士有几分格格不入,满身平和,简直像是要冒出仙气儿来了。
  邹兰言心里清楚,任何一个不知内情的人见了,只怕都不敢相信:这就是妖魔道近十年来最出名,出身英雄冢,却盖过了山阴宗宋凛的存在。
  第三重天碑第一,雍昼!
  雍昼转身,已经看见了从外面走进来的曲正风,面上的笑容立时便真切了几分。
  “曲兄远道而来,雍昼有失远迎了。”
  “雍少门主客气。”
  曲正风走到了堂中,只扫了堂上挂着的观音像一眼,目光又从锦盒上掠过,不用打开他都能知道,里面装的只怕又是哪个妖魔道知名修士的骨灰。
  雍昼此人,修行年月不长,却是妖魔道一个每每提起,便令人哭笑不得的人。
  不过,是个狠角色。
  手一摆,雍昼便要引曲正风落座:“昔年见曲兄之时,雍昼还只是英雄冢中未被师尊相中的无名小卒。今日再见,曲兄修为又进,更是名动十九洲,要恭喜了。”
  困于元婴期那么久,一朝说突破就突破,只怕不是机缘巧合那么简单。
  雍昼心里清楚有疑点,却半点不问。
  曲正风落座,立时便有一盏茶端了上来。
  雍昼落座在他对面,声音里藏着几分感慨:“前些日接了曲兄的传讯,我已安排人将消息泄露给了宋少宗,他领着人去了青峰庵隐界。只是他所带之人里,有一护法杨烈,乃在金丹后期,颇为棘手。此事当真能成吗?”
  中域那边去的,可都是这一届小会顶尖之人。
  金丹后期?
  曲正风端茶起来,饮了一口,眼底看不出半分的情绪破绽,只温雅地一笑:“一人台上出来的修士,又有几个比宋凛差?更何况,崖山昆吾各去了当世最天才的一人,不管到时候死的是见愁、谢不臣,或者宋凛,于你而言,都不是坏事。”
  “有道理。”
  只是他更在意宋凛的生死啊,毕竟再过不久便是潼关驿司徒之争。
  雍昼吹着茶盏里的茶水,看了曲正风一眼,只在心里纳闷:好歹也是崖山出身,可叛出之后,提到崖山大师姐见愁,竟是半点反应都没有……
  “啪。”
  细微的声响。
  曲正风已经放下了茶盏,只从袖中取出一道一尺长的古朴卷轴来,放到了案上,道:“这是你要借看的《九曲河图》。”
  什、什么?!
  那一瞬间,一直站在旁边听着二人对话的邹兰言,只觉得一道雷劈下来,叫他有些头晕目眩。
  他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目光一旦落在那卷轴之上,便再也挪不回来,心跳忽然有些加快。
  一尺长的卷轴,很是陈旧,甚至有些毛边和破损,似乎经年累月辗转在不同修士手中,已经失去了当年的光鲜。可那种深沉的凝褐色,却似乎书写着围绕它而起的一场又一场腥风血雨。
  太普通了,看上去实在是太普通了。
  普通到,在曲正风拿出它来的时候,雍昼竟不敢相信这就是《九曲河图》。
  曲正风的手已经离了卷轴,波澜不惊地坐在那边。
  雍昼目中闪现出几缕精光,拿了卷轴起来,慢慢将之打开,刚滚出两寸来,却发现自己再怎么用力也打不开卷轴了。
  “这……”
  他心念一动,接着便叹了一口气:“不愧是河图。”
  曲正风像是早知道是这样的情况了一般,并不很在意。
  《九曲河图》乃是大能修士也要为之眼红的存在,雍昼如今在金丹巅峰,虽是只要他想就能迈入元婴,可与大能修士之间还差了好几个境界,又怎能轻易就打开了河图?
  无数人为河图送命,可他们只怕不知,即便是他现在出窍期的修为也打不开这河图。
  那么多人,都是一场枉死。
  想必雍昼也想到了这一点,只将河图一放,目中露出几分不知真假的悲悯之色来,双手合十,摇头一叹:“真是可怜啊……”
  “……”
  周围一群侍女并着邹兰言,身上鸡皮疙瘩立刻冒了出来。
  曲正风还老神在在坐在原地,只问道:“不看了?”
  “我是个天资鲁钝之辈,三十年才修到了如今的境界,曲兄这《九曲河图》我也沾染不起,摸一下都得担心自己这项上人头,明日在还在不在。人生苦短,不看了。”
  雍昼一脸惜命的神情,继续摇头,坐得离那《九曲河图》远了些。
  邹兰言觉得自己快晕倒了。
  《九曲河图》!那可是《九曲河图》啊!
  哪怕是多看上一眼也成啊!
  他巴不得自己就冲上去,一把把河图抢了,从此以后号令整个东南蛮荒,立刻无所不能……
  只是,抬眼一看不显山不露水的曲正风,邹兰言心里那一股火热又立刻打消了下去:这可是中域新出的一尊杀人如麻的人魔啊……
  曲正风已经伸手,将九曲河图收了起来。
  他笑一声:“还当你要多参详几日,看来是不必了。”
  说完,他便起身来。
  雍昼有些惊讶:“曲兄这是要走?”
  曲正风点头。
  雍昼皱眉:“曲兄叛出崖山,中域只怕是待不住了,只是十九洲之大,没了崖山哪里去不得。我东南蛮荒……”
  “我往明日星海去。”
  没等雍昼把话说完,曲正风已经直接道明了自己下一步的去处。
  那一瞬间,雍昼面色微变,有几分惊讶,几分愕然,到了最后,便是一种“果然如此”的表情:“明日星海,如今可是很乱……”
  曲正风可能身怀《九曲河图》之事,在这十九洲只怕早不是什么秘密。
  明日星海一片混乱无序,杀人的戏码时时都在上演,纵使曲正风有出窍的修为,在散修众多的明日星海,也并不算一枝独秀,甚至有无数老怪可与他匹敌。
  选择去明日星海,很明智,也很冒险。
  原本雍昼是想趁着这个机会,留曲正风在英雄冢。
  如今看来,出身崖山的修士,即便是叛出崖山,亦是雄心壮志满怀,英雄冢不小,却装不下这样一个入魔的曲正风。
  长叹一声,雍昼有些惋惜:“他日有缘,当与曲兄相见于星海。”
  “哈哈哈……”
  曲正风难得笑了起来。
  他在这屋内窗前,向着英雄冢的正北方向望去,那边便是明日星海。
  也许,明日,便是他的天下。
  目中有风云激荡,他只抬手,遥遥向着那方向一指,笑道:“明日星海,将是我封新剑皇之地。雍少门主,信也不信?”
  “新”剑皇……
  雍昼忽然倒吸了一口凉气,带着几分骇然地望着自己这一位“知交”“前辈”,心底已掀起一片惊涛骇浪,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
  青峰庵隐界。
  迷宫阵图前。
  皱眉的皱眉,打量的打量,抓耳挠腮的抓耳挠腮……好半天了也没个头绪。
  见愁也在后面装模作样地看了一会儿。
  在这一会儿的时间里,她已经将自己之前在隐界门外得到的那四枚道印,与迷宫阵图四角的图记进行了多次对比,确定每一条线都能对上了,她才放心下来。
  “你们看出了什么没有?”
  眼见着时间渐渐流逝,杨烈渐渐有些不耐烦起来。
  他回头一看,没人说话,不禁有些火气上头:“少宗是得了确切的消息才来隐界的,横虚老怪势必指点过他们,知道《九曲河图》虽没了,却还有更直接的与河图相关的道印在。只要我等拿到道印,便能将其余两道压得死死的。当初带你们来,乃是指望你们做点事,怎么现在全都哑巴了?!”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