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之男装大佬——田大伏
时间:2019-01-05 10:23:12

  陆允明略皱眉,看看程平,又看一眼皇帝,接着垂目静听。
  皇帝看着程平,似笑非笑地等她继续说。
  程平正色道:“臣管这叫‘良性竞争’。”然后说了自己对朋党的看法,谁是君子党,谁是小人党这事,不大好分辨,不若让他们竞争去,皇帝只要“观其行”“看结果”就好。
  不过程平也提到了,“竞争”分良性竞争和恶性竞争,必须给竞争加入底线,一旦超过,就要严厉打击了。
  程平所说与皇帝的做法不谋而合,只是皇帝对心术这种东西总是不愿拿到表面上说,初时被程平堂而皇之地拎上来,有些恼怒,后来看她一副“这很正常”的样子,竟然也觉得这是个正常事了,有点阴谋变阳谋的感觉。
  “程卿修个宅子,竟然修出了这样一番道理,看来朕也该翻修翻修宫室了。”皇帝笑道。
  听了这话,一直装壁花的户部尚书脸都要绿了——没钱啊!
  皇帝“噗嗤”笑了,“季卿莫要担心,朕知道库里有几两银子。”
  季尚书松一口气,赔笑道:“陛下圣明。”
  皇帝笑道:“三位士子所言朕已经尽知了,你们退下吧。”
  陆允明看着三人走出的背影,松了肩背,挪动一下身子,调整了个更舒服些的姿势,等着最后一组士子。
 
 
第25章 殿试的结果
  程平出了皇城,与吴、柴二人叉手作别,与等着自己的周通、杨华汇合。
  见了面,周通先问:“如何?如何?”
  程平疲惫一笑:“这哪知道去?”
  “你也让他歇一歇。”杨华招呼程平周通上车,又拿出早备好的糍糕递给程平,程平不是什么讲究人,一边吃一边跟他们俩说考题和各人表现。
  待程平说完,杨华想了想,笑道:“听你们答题竟似攀山,本以为眼前的已经是最高的,谁知一山更比一山高。平心而论,柴朋答得中规中矩,也算不错了,只是恐怕穿朱着紫的高官显宦们不喜,结果后面吴焕一番奏对,立意新,措辞雅,生生把他压了下去,你开始就是一个比兴,在立意上,不在于更新,而在于更实在、不空,又有些暗合圣人所为,这样的策问答对,措辞倒是末节了。”
  周通摇头笑道,“若是我遇到这样的题目,一定是讷讷无语,再读上两年书,最多也就能答到柴朋的样子,”周通长叹一口气,“我一直知道跟你们差着些,没想到差这么远。这恐怕就是天赋了。”
  没想到引起周通这般感慨,程平说老实话:“先达,你有你的好,何必妄自菲薄?我因为自身经历,应变上或许稍微好些,但你踏实厚道,若在官场,恐怕人缘要比我好得多。”
  “那也要能先进入官场才行。”周通拍拍程平肩膀,笑道,“行了,吃你的吧。我虽然平庸,却也不会轻易认输的。”
  程平笑着咬一口糍糕,又问杨华的题目。
  杨华他们组被问到的是边患问题。
  唐版图很大,周围有各种各样的政权,当年藩镇设立和壮大都跟抵御边患有关,第一个藩镇河西藩镇便是为了防范吐蕃的入侵而设立的,如今藩镇成了更大的麻烦,却不代表边患就不存在了。
  事实上,大唐王朝走到今天,盛世气象已不复存在,朝廷对内部的控制力越来越弱、对外部的震慑力也越来越小,一些政权早就虎视眈眈了。
  杨华不是鹰派,提议的是怀柔之策,先稳住边境,把精力用在安内上,让民生息,等社会安定、国家繁荣了,再图攘外。
  程平点头笑道:“甚好,不像一个少年郎君的方策,倒有点老成谋国的意思。”
  杨华笑着摇头:“你快别寒碜我了。好赖是考完了,等着结果吧。”
  三人一时沉默了下来,是啊,等着结果吧。
  余下几日,程平好好睡了一天,去东市逛了一天,西市玩了一天,又去曲江边吹了大半天稍嫌还有点冷的春风,第五日,便在馆驿闷着。
  周通有点兴奋地戳戳她:“大家要去平康坊长见识,你去不去?”
  程平瞥他一眼,似笑非笑地说:“我还未加冠呢,不用长这见识。”现在穿越女逛青楼已经不流行了好吗?关键是,我怕掉马啊!那里的人可都是专门研究男女差异的……
  “不过是玩罢了,谁又真想……怎么样呢。”让程平笑得,周通有点脸红,讷讷地说。
  去平康坊与小娘子们进行文化交流活动在科考士子们中很是流行,甚至还流传着某士子做的曲子词在平康坊被传唱,恰被主考听到,赞叹其才,以诗词擢第的故事。
  程平突然想起陆侍郎来,想起他笑时露出两分风流的桃花眼,这位不知道是不是也有这个爱好……
  周通看叫程平不动,便也坐下来,怏怏地说:“你不去,含英也不去,我与他们又不熟,也不去了。”
  程平这会子都没见到杨华,便问:“含英如何也不去呢?”
  “他与进士科上一场被黜落的那个郑元一同出去了。哎,他与郑元是什么关系啊?”
  “左右不过是故旧亲朋。”
  周通摇摇头,“我看不像,那郑元是士族子弟呢。”
  程平笑笑,没说什么。与一个朋友在背后聊另外一个朋友,这个事,不大好。
  没想到很快杨华自己便说了与郑元的关系——就在放榜之后。
  发榜头一晚,三人谁都没睡着,就着月光,聊了整整一晚,第二日,草草吃了朝食,早早地就去礼部南苑外候着。
  南苑外已经站了一些士子,与往日乌泱泱的看榜人群不同,这点人简直连挤都挤不起来。
  辰正,之前贴榜的那两个官员带着吏人终于出现了。
  程平咽口唾沫,攥着拳等着。
  官员把榜展开,两名吏人分执两端往墙上贴。
  程平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名字,“齐州程平”,不上不下,正是第五名,再往下看,杨华在第八名,与自己一块考殿试的柴朋是最后一名——一共十个明经。
  另一侧进士科的榜单更短,只有六人,吴焕也是第五。
  杨华与程平相视而笑,几个及第明经互相行礼道喜,程平与吴焕也行礼,大家以后是真正的同年了。
  一直回到馆驿,程平都有一种不真实感,我竟然在唐代考科举及第了……又想,我有了出身,再也不用受家族囿锢、被“娶媳妇”、被发现身份、被随便远嫁了,以后我只要在长安或者什么地方混着,给阿姨和自己挣口饭吃就行了——大富大贵没有,但混个小康应该还是可以的吧?
  程平无声地笑起来,从此以后是不是就要开启温馨种田文模式了?
  然而考中后,不是光傻笑瞎想的,还有一堆的琐事要处理,比如写报喜书信,给家里,给亲老师,给刺史老师;还有一系列的程序要走,比如传说中的进宫领御宴,这所有的事情中最让程平头疼的是拜座主——陆侍郎。
  过去,没有殿试的时候,拜座主是一种半官方的集体活动,大家一起去拜见主考,一起请他吃饭,现在大家都号称是天子门生,那么这座主拜起来就不大那么名正言顺起来——但拜还是要拜的,不过是化整为零,自己单去。
  程平对见陆允明总有点犯怵,按说一起吃过饭,看过灯,可以算半个熟人了,怎么就那么怕见他呢?
 
 
第26章 侍郎难伺候
  休沐日,程平穿着新做的春衫,去陆允明府上递名刺。
  阍人接了拜帖,其中一个捧着进了内宅,程平便在门房等着。
  时候不很大,那男仆出来,笑道:“程郎君请随某来。”
  程平笑着道声“有劳”,男仆还礼,头前导引。
  先穿过浅窄的前院,院内向阳的地方种着些迎春花,因为昨晚下了些小雨,地上落了好些黄色花瓣,还不曾清扫,院子里也不见别的奴仆,很是幽静的样子。
  又经过一个严肃庄严的院落,男仆接着往里走,程平有些诧异,再往后就应该是内宅了,一般见客的书房没有这么靠里的。
  进了垂花门,出了穿堂,转过影壁,是几间轩丽正房,男仆在房门口站住,一个样貌清秀的婢子接出来,笑道:“阿郎请郎君去东边小书房说话。”
  带着程平来到东边书屋门前,婢子柔声禀报“程郎君至”,屋内一个平和的声音:“进来吧。”
  程平整整衣服,推门进去,对陆允明行礼。
  陆允明本斜倚在斑丝隐囊上,见程平进来,便坐直了,“别多礼了,坐吧。”
  “是。”程平恭敬地正坐在客位上,这时候才打量陆侍郎,半旧的袍服,头发随意的用木簪挽着,一副居家怎么舒服怎么来的样子。
  按照程序,程平先表示谢意,提前琢磨好的套子话,表情做得真挚无比。
  陆允明静静地听着,嘴角微抿,细长的眼尾翘起,眼中带点看戏的样子。
  让他这样的目光注视着,程平突然觉得尴尬起来,咽口唾沫,匆匆把感谢话说完了。
  陆允明点点头,并不说什么。
  程平更尴尬了。
  陆允明终于笑道:“行了,松散松散吧。”
  程平松口气,抿嘴一笑,改成盘膝而坐。
  婢女送上茗茶来,程平尝一口,竟然是清茶,连盐巴都没加,不由得挑一下眉毛。
  “喝不惯?那便让她们再重新煎来。”
  程平忙笑道:“门生倒喜欢清茶的味道,初时有些涩,但有回甘。”
  听到她这句“门生”,陆允明想起那日府试谢恩宴上周刺史说的“座主总不及老师亲近”,不由得微微一笑:“可给家里还有周使君报喜了?”
  程平恭敬地回答:“已经写过信了。”
  然后两人又沉默下来。
  程平自谓是个比较话唠的人,却不知为何,和陆侍郎在一起屡屡冷场。
  陆允明却悠哉得很,又喝一口茶,“悦安年几何矣?”
  “门生十七岁了。”程平说的是虚岁,其实要到入秋,才满十六周岁。
  “比我当年还要小一岁。”
  耳边鸟雀啾啾,日影从支着的窗户透进来,光柱里是细细的灰尘,这样的春日,对着这样年轻的脸,陆允明突然感慨起来,转眼,已经十年了。
  程平不大敢在陆允明面前耍小聪明,憨然笑道:“这如何能比呢。”一个是进士状元一个是普通明经,完全没有可比性。
  陆允明看她一眼,嘴角的微笑扩大了两份,又装相,殿试时的狡黠哪里去了?
  想到殿试还有之前程平的策论,陆允明严肃了神情:“过了殿试,也算一只脚踏入宦途了,后面或者通过吏部铨选入朝为官,或者去地方上,我有两句话跟你说。”
  程平连忙站起,叉手行礼:“座主请讲。”
  陆允明也站起来,“你应时权变、见形施宜之能是有的,却不宜太过圆滑,哪那么多‘左右逢源’的事呢?”1
  “左右逢源”?程平一怔,这是让我站队?可是,我一个庶族明经,没法站到您那个战队啊,但面上却恭敬道:“门生谨领训·诫。”
  一看便知道他想多了,陆允明轻轻哼笑:“聪明人最大的问题就是爱想多。”
  程平微瞪眼睛。
  陆允明抿抿嘴,无奈地笑了:“自己琢磨吧!聪明面孔笨肚肠。”
  莫非人家只是就事论事,没“招揽”自己?我又自作多情了……程平尴尬地低下头,耳朵都烫了。
  看着她红红的侧脸,清秀小巧的耳朵,陆允明突然有些不自在,“出去走走吧。”
  陆允明带着程平走到屋后园子里,园子不大,中间一个小池塘,旁边几株柳树已经有了些摇曳之姿,并些早开的春花,几块湖石,池塘里水有些浑浊,几尾红鲤鱼游得正欢。
  程平脸不热了,观察陆侍郎家的鲤鱼,好像很肥的样子,这要是做成金齑玉脍……
  “想什么呢?”
  程平忙笑道:“在看池中红鲤鱼。君家的鱼优哉游哉,真正的‘得其所哉’了。”
  《孟子》上有一段说,有人送子产一条鱼,子产让人养起来,这人却给吃了,骗子产说:“刚开始放的时候,它还不大精神,一会就活动起来游走了。”子产说:“得其所哉!得其所哉!”——去了它应该去的地方啦,去了它应该去的地方啦!2
  程平把陆允明比春秋着名政治家公孙子产,小小地拍了一下马屁。
  陆允明弯起眉眼,斜睨程平:“你刚才莫不是想着和那校人一般把我的鱼吃了吧?”
  程平赶忙端正了神色,语气真得不能再真:“怎么能呢,多可爱的鲤鱼!”
  陆允明看她一眼,笑着转过身,负手走了。
  程平在后面跟上,哎呀妈,拍个马屁都差点露馅儿,这人太难伺候了!
 
 
第27章 自古伤离别
  程平好不容易过了拜座主这件事,下面还有礼部的人来教导礼仪,说宫中领宴的规矩,进士科的人又找明经们商量一起雁塔题名、曲江探花的事。
  雁塔题名、曲江探花这种出头露脸的事原来都是进士们的,不关明经们什么事,但今年录取的人数实在少,只有六个进士——这个走出去,未免太也没有气势,便有人建议叫上明经们,反正明经也不多。
  对这种事,程平没什么兴趣,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不属于自己的荣耀,蹭上又有什么意思?但这事程平说了不算,明经科考第一的那位大哥想了想便笑道:“几位郎君的美意倒不好辜负,诸君以为呢?”
  你都答应了,谁又会说不行呢。
  于是便定了十日后去曲江边举行探花宴,再次日去雁塔。
  在这些之前,却是一件伤感事——给齐州别驾和没及第的士子们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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