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听,你要记得关窗户。”夏天怕窗户飘雨进来。
“好。”
孟听写题写到一半,同学们都走了。
就他们教室还开着孟听头顶的灯。
她穿着七中的白色校服,袖子上一个艺术字七,在演算最后一步。空调的凉意还没有散去,她黑色的笔在纸上写上答案x2。
一双手轻轻遮住了她的眼睛。
孟听伸手去掰开“江忍。”
他忍不住笑“怎么知道是我。”他放开手,双臂撑在她课桌上。
孟听弯了弯眼睛“我听到你脚步声啦。”
“我来交作业。”
她睫毛颤了颤,想起那首诗,有些不好意思“不、不用交了,写了就行。”
江忍低笑“小老师,你说做对了有奖啊。骗我呢?”
教学楼静静的,就他们两个人。
他瞳孔漆黑,带着数不尽的笑意。
孟听咬唇“那你给我。”
他把纸给她。
江忍字潦草又大个。很像他的性格,开头就是她最初教他数学,答题要写答。
他搞不清楚英语翻译不用,在翻译上竟然也规矩写了个答。
答后面,是他的汉字版情书。
孟听看得耳根发烫。
江忍低眸“你说的,做对了要什么都可以。”
梧桐树传来阵阵蝉鸣。
检查教学楼的老师拿着手电挨个儿检查门窗。脚步声还在楼下。
然而这样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眸中太亮,孟听站起来,不敢看他,小脸烧得不行“老师来啦,先走好不好?”
江忍弯了弯唇“好啊。”
他把最后一扇窗户关了,然后走到门边“过来。”
孟听舒了口气,背着书包走过去。
江忍抬手关了最后一盏灯,教室里一片漆黑。
他手一拉,门在他身前阖上。
老师走到了三楼,手电筒的光明明灭灭。黑暗里,孟听空前有些紧张。
江忍牵着她走另一边的楼梯。
终于避开了和老师碰面。
直到走到等公交车的地方,夜风轻柔地拂在脸上,她心跳依然很快。
孟听回家的公交车还没来。
四目相对,他没有再次提出想要的奖励,眼底带着出奇的认真“为什么写那首诗?”
他今晚很好说话,可是也很不好说话。孟听紧张地攥紧自己的手指,没有骗他“昨晚上我看见你站了很久。”
她低眸看着自己鞋尖,语调软软的“你很久没有睡好了。”
他的心又甜又软,最后泛出一丝浅浅的涩意,江忍抬起她下巴“看着我孟听。”
她抬眸看着他,杏眼里湿漉漉的,车站旁的路灯光芒让她白皙的脸颊泛上一丝暖。
“以后不要轻易这样说,也不要这样写。”他语气温柔,眸中却郑重,“我会当真的。知道吗?”
他如果当真了,她却没有那么喜欢他,江忍真的受不了。
他并不要求她像他爱她那样,来爱着自己。人有了希望,就会不断索取,不知满足。
她抿抿唇,不说话。
孟听好气哦。
她这辈子第一次鼓起勇气给人写情诗,希望他开心,希望他晚上睡得好好的,不要病发,不要忐忑。可是他教育她,不许瞎写。
他是有多看不起他自己,又是有多不相信她。
她生气了,就用一双干净透明的眼睛看他。一言不发,也不回答他知不知道。
江忍笑道“但是翻译题我做出来了,你说过答应我一个条件,所以抱抱我,给我说晚安好不好?”
他张开手臂,希望她扑进他怀里。
夜风微凉,孟听眨眨眼,委屈死了。
她想告诉他,没有瞎写。
她也是在被窝里悄悄看了很多很多英文诗集,才怀着少女心事写下了那几句诗。即便是学霸,早恋也不是没有影响的,她好苦恼江忍进入了她的生活。
她上课也忍不住笑,想知道他翻译的时候什么反应。
然后更加努力,来填补被江忍占据的时间。
可是他面对自己时,这么没有自信。估计就高兴了一会儿,又狠狠皱眉。
他还想让她抱他,她才不抱他!
江忍觉察出她不高兴了,她回家的公交车慢慢驶过来,他摸摸少女柔软的发“好了,不抱就不抱,回家。我周五晚上再来找你。”
周五是孟听给他补课的日子。
他白天说以后尽量不来她学校找她,看来是打算遵守诺言。
“江忍。”
“嗯?”
“我没有看不起你。”她拉着他衣角,眼底明亮,“你想来就可以来,上课最好不要。我不怕别人知道我们在一起。”
江忍意外地看着她。
他小学的时候,班上也有成绩很好很乖的女生,她们就只是被罚站或者被点名,在江忍眼里屁大个事,她们也红透了脸,最后羞耻极了,难过得直哭。
“如果这是错误,我接受惩罚。”她说,“但是我好早就答应了你,永远不会轻易放弃你。”
她长这么大,就叛逆这么一回。要罚那就罚,反正不分手。
公交车驶过来,头顶的树叶微动。
江忍当初背了许久的诗和文言文,得到了这样一个承诺。他习惯了付出不吭声,不管是当初重伤了闻睿,和江董闹崩,还是打了那个没有师德的老师,他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也不屑解释。
可是第一次见有人这样认真,说着永远不轻易放弃他。
孟听把他衣角捏得皱巴巴的,来告诉他自己生气了。即便是生气,也可爱得过分。
她嗓音却软软甜甜的“再说了,你会保护我,是不是?”她说这话时,脸颊红红的,眸中却晶亮。
她小脸认真“我一点都不觉得害怕。”
因为你在,所以有了铠甲。
他沉默良久,喉结动了动“嗯。”
司机师傅扯着嗓音“上车不啊小姑娘。”
江忍也看着她。
她匆匆应了一声“要。”
背着自己的书包,走了好几步。江忍依然在看她,一车人在看他们。青春啊啧。
路灯下,少女漂亮得不行。
那男孩子又冷又刺。
他是信了还是没信?
固执的少年最讨厌了!
孟听咬唇。
第60章 火灾
直到他的身影看不见了,她才回过头。
旁边的阿姨笑呵呵地说:“小姑娘,你男朋友啊,年轻真好啊。”
孟听红着脸,笑着点点头。
她回到家的时候,正好碰上要出门的舒杨。
舒杨换了鞋,解释道:“舒兰还没回来。”
职高总是习惯提前十来二十分下课,舒兰一般不可能这时候还不回来的。孟听给他让开路,舒杨带了件外套就出去了。
孟听看着少年急匆匆的模样,没有说话。
上辈子就是这样,舒兰老是晚归,她怕舒爸爸骂舒兰,比舒杨还要着急去找舒兰。这辈子孟听再也不会做这样的事,可她也没有立场阻止舒杨去。
毕竟舒杨是舒兰的亲哥哥。
舒杨出去没多久,就遇见了回来的舒兰。
舒兰谈完恋爱回来,拎着一个包。
舒杨当场就火了:“多晚了,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回来呢?”
以往舒兰好歹会心虚,然后撒娇喊哥哥,说她错了。可她今天只是讽刺笑笑:“你管我?你有本事去管孟听啊,哈你猜我今天看到了什么好戏。她和我们学校江忍搞在一起了,同样是早恋,有本事你把我的事告诉爸。到时候她早恋同样兜不住。”
舒杨脸色很难看:“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我才没有胡说,不信你去问她啊。别惹我,要是爸知道了我的事,她也跑不了!”舒兰甩开舒杨的手,心里满是怨愤。
凭什么,老天爷什么好东西都给了孟听。
就连男朋友,她只能和一个不入流的小富二代邹盛在一起,邹盛还和别的女孩子不清不楚。舒兰得小意讨好,就她手中这个包,都是软磨硬泡好久,邹盛才同意给她买的。
孟听呢!她男朋友是江忍,骏阳太子爷,江家企业唯一的继承人。
海边那一片开发区都是江家的地盘,有钱得不得了。
而且江忍把孟听当宝贝那个小心翼翼的样子,看着就气人。
舒兰不敢惹江忍,但是大不了就破罐子破摔啊,让舒爸爸知道了,看看他最乖巧的继女也早恋,到时候孟听也得倒霉!
舒杨愣愣地站在原地,等舒兰蹬蹬蹬上楼了,他才如梦方醒去敲孟听的门。
孟听取下英语听力耳机,给他开了门。
舒杨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是记得江忍的,那个疯起来不要命又凶又恨的少年。机场那一次舒杨印象深刻。他艰难道:“孟听,舒兰和我说你和江忍在一起了,你说实话,是不是他强迫你的。”
孟听看着他的眼睛,摇了摇头:“不是。”她笑了,“我自愿的。”
舒杨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从小到大,喜欢孟听的男孩子如过江之鲫,然而孟听往往都是直接拒绝。小时候舒兰还羡慕,悄悄给他说,喜欢姐姐的人真多。
孟听没有和任何一个人有太深的交集,就连楼上的徐迦,舒杨知道他喜欢孟听,可是孟听只是礼貌地保持距离。
他没有想到有一天,他能见到她笑着说,她愿意和一个少年在一起。
那个阴鸷的,脾气暴躁的,却蹲下来给她系鞋带的男孩子。
和自己的继弟谈论谈恋爱,到底是一件让人尴尬的事情。孟听不想让舒爸爸知道,是因为担心他身体不好,她不怕受罚,也不怕挨打,可是舒爸爸的心会痛,会担忧。
舒杨完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他小时候见到的那个小仙女一样的姑娘,有一天长大了,也会喜欢人了。
孟听说:“我会自己告诉舒爸爸的。”并且向爸爸保证,自己好好念书,洁身自好。她和江忍在一起,只是想陪着他一起长大。让他好好的,变得温和善良,以后不走上杀人这条道路。
舒杨沉默着,正如孟听没有立场管他,他也没有立场去约束孟听。
孟听阖上门。
家里没有安空调,窗户是开着的,天空墨蓝色。窗外是清风与明月。驱散夏天的躁意,带来丝丝沁人心脾的凉爽。
实际上高二下学期的时间过得特别快,为了讲课赶进度,老师的粉笔都用了一盒又一盒。
舞蹈大赛的铜牌得主有三万元奖金,在暑假才会把钱打过来。
然而因为教室装了空调,今年夏天总算没有这么难捱。
舒爸爸早出晚归,孟听生怕他去做什么强辐射的实验,每天都要叮嘱一遍,舒爸爸无奈苦笑:“好好好。”本来他是想的,可是女儿这么孝顺。
危险的实验虽说出事的概率也不大,可是谁都想好好活着。安全最重要,因此舒志桐也愿意听孟听的。
孟听每天出门之前,都会坚持一遍家中的电器。
高三那年家里起火,就是在一个冬天,取暖器的电路发生短路,超负荷以后引起火灾。
尽管舒杨觉得她这行为多此一举,可是还是会帮着她一起看看。
舒兰这两天越发肆无忌惮,因为舒杨也管不着她了。
有一天她干脆半夜都没回来,舒志桐还以为她睡觉了,只有舒杨干着急。
然而舒兰却越穿越好。她甚至还拎回来好几条夏天的名牌裙子。
舒杨问起,她就无所谓地说:“邹盛送的啊。”
舒杨头痛欲裂。
毕竟孟听谈恋爱知道分寸,也知道高中得好好复习,可是舒兰谈恋爱,整天人都见不到,而且她老是收人家的东西。要知道天上从来不会掉馅儿饼,贪图小便宜哪里能有什么好下场。
可是舒兰会听他的话才怪。
舒兰也看到孟听检查电路的事情了。她看了孟听许久,最后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去吃冰棍儿。
学校早就在五一过后开始实行睡午觉,下午两点半才上课。
孟听中午很困,她如果中午不睡觉,下午就没有精神。
周五她在家睡觉的时候,在房间闭着眼的舒兰睁开了眼。她盯着自己房间一个亮了许久的灯泡,手脚有些哆嗦。
那上面的罩纸快开始燃烧了。
然后会顺着引线,点燃被子、实木衣柜。
她的房间在孟听和舒杨中间,这场火最后会往他们的房间引过去。
然而门随时都可以打开,他们可以逃生。
舒兰愣愣地看着纸变得焦黄,有些想尖叫。这是……这是害人。她昨晚已经想过很多后果了,可是那个有钱又温柔的男人安慰她:“房子烧了会欠债?不,不会……相信我,我给你的卡里有够你们生活下去的费用。”
“你爸爸和哥哥不会有事,你爸爸那个点在工作不是吗?你大可在火无法扑灭之前,把你哥哥喊出房子,然后把门反锁。反锁里面能开?是,当然能。然而……”
“如果外面系上铁链呢?”
“你一直不甘心对不对?明明不喜欢她,还得喊她姐姐。”
男人在她额上轻轻一吻,笑道:“别怕,我会带你走。相信我,嗯?”
舒兰看着火星渐起。夏天的火燃起来很快,她咬牙,心跳飞快,手脚发凉,去敲响了舒杨的门。
舒杨也在午睡,开了门以后问她:“怎么了?”
舒兰低着头,嗓音颤抖:“我在学校闯了祸,我害怕,哥你陪我去一趟吧。”
舒杨皱眉,最后点点头。
他们一起下了楼,舒兰才说:“等一下我有东西没带,哥你等我一下。”她跑上去,把锁链从包里拿出来牢牢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