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犹怜——卯莲
时间:2019-01-06 10:08:33

  蒋行云捺下疑惑的神情,行了一礼后站在旁边没有上前, 也无人注意她。
  少帝其实困得很,他和沈慎快两天没合眼了, 不止是因为在行宫安放火.药的刺客, 更因阿宓被掳走一事。他们期间接到过消息,道阿宓正是被同一批刺客带走, 只怕她会受到磋磨, 和沈慎连着数个时辰都在一起搜山。
  山搜了大半人都没见着,反倒是回行宫没多久就收到山下的消息, 道留侯和阿宓一起出现在了客栈。
  消息不是留侯的人透露,但少帝叮嘱了要注意的事, 自然有不少人暗中盯着。
  既对留侯这恶劣之举咬牙切齿, 也觉得阿宓这小东西没良心, 就算不喜欢自己,庭望总是她天天挂在嘴边的大人吧?转眼就被留侯给忽悠跑了。
  “陛下。”沈慎余光扫过周围,上前一步, “先进去吧。”
  正是敏感时刻,谁也不知道周围有没有刺客混在里面, 这次摆明了有内鬼, 虽然已经揪出了不少, 但也绝没到可以放松的时候。
  “嗯。”少帝颔首,半拉着阿宓去了客栈后的另一栋小楼,期间阿宓就一直偏着脑袋望沈慎,眼巴巴的小眼神儿看得他心中好笑。
  如果换在之前,沈慎还会为少帝这样的举动担忧,但现在阿宓已经是“公主”,不管这身份究竟是真是假,少帝已经认定了,就不会再生出别的想法。
  他想抬手摸摸那脑袋,却皱了皱眉,臂间传来剧烈痛意。
  少帝毫不留情嗤笑出声,房内只留下几个伺候的人,“都受伤了还逞能,这手不想要了不成?”
  转头又捏了把阿宓脸蛋,“就别想着你家大人给你什么抱抱举高了,胳膊腰腹都受了伤,想他废了还差不多。”
  大人受伤了?阿宓怔住,目光对去,男子的眼神中满是安抚,仿佛在告诉她不用担忧。
  沈慎惯会隐忍,无论哪方面,受伤于他来说更是家常便饭。只要不是致命伤,他都能表现得若无其事。如方才一路下山,他硬是能不需任何人搀扶,一步步紧随少帝走了过来。
  “宣李太医来——”
  “陛下。”沈慎不赞同出声。
  少帝知道他意思,可一点儿也不准备领情,“就算这儿真的还埋伏了刺客,你当自己有多大能耐?难道因为你安然无恙地在此,真正有贼心的人都不敢入内了?庭望,你也未免太看得起自己,朕身边不乏忠士,你还是先养好自己的伤再谈护驾吧。”
  他这张嘴是一如既往的毒,因为阿宓在场,就难免多了些讥讽,果不其然引来小姑娘为她家大人暗暗不平的眼神。
  再瞪也还是圆滚滚的,像只气呼呼的小兔子。少帝心忖,并不怕阿宓会因此更加讨厌自己。
  论亲情,少帝和留侯对待的态度截然不同。留侯喜好润物细无声,在不动声色的温柔中让阿宓习惯自己的好,进而对自己生出好感。少帝却明显自我许多,他自小是被惯大的,只有别人讨好他的份儿,还没有什么值得让他去屈尊委屈自己。
  所以少帝对阿宓的好中带了不少自我,他想如何对她好便如何对她,领不领受是她的事,要不要这么做则全凭他高兴。好在他并非真正的残戾之人,再任性也有个度,不然他的好阿宓还真有些承受不住。
  李太医见了这两人都很淡定,从容给少帝行礼,掀起沈慎衣裳看了伤口便是一声意味不明的笑,“沈大人好耐力,怕是这儿要断了也不会吭一声吧。”
  说着,力道不小地按上那臂上几乎能见骨的伤口,沈慎几乎霎时落下一滴汗。
  “李太医……”阿宓着急地踮起了脚望,“你、你轻点儿。”
  李太医还有空暇地扫她一眼,也不知是安慰还是刺激,“放心,沈大人皮厚着呢,不会疼的。”
  阿宓也只有对少帝才敢偷偷地又瞪又凶,因为这人实在太恶劣了,待李太医是不会如此的,只能爬上榻跪坐在那儿,帮沈慎擦汗,问道:“大人疼不疼?”
  众目睽睽下,沈慎对上小姑娘心疼的目光,硬是从口中憋出了一句,“是有些。”
  少帝&李太医:……不要脸!
  果不其然,阿宓眼泪都要掉出来了。可她不知道这时能做什么来缓解大人的疼痛,就用双手帮忙稳住他手臂,抿着唇看着眼前触目惊心的伤,轻轻道:“那大人不要看,闭上眼很快就好的。”
  沈慎臂上的伤是昨夜所受,当时一直没时间处理,还强撑着击退几个刺客,伤口与布料凝在一起,撕开时点点都是血肉。
  阿宓忍着泪,双手按在那儿也不移开目光。便是李太医有几次都忍不住微微皱眉,她依然是抿直唇不说话。
  平日不言不语时,阿宓的眼眸时常是水光潋滟,看上去格外精致漂亮。可她这般认真睁大了眼,便显得黑白分明清澈无比,犹如稚子。
  李太医都觉得这姑娘的模样叫人好笑又心软,拿了药粉递去,“我年纪大了下手没轻重,你给沈大人敷吧。”
  阿宓呆了一呆,顺手接过,“噢……”
  反应过来后又道:“谢谢。”
  还这么有礼。李太医最喜欢这样礼貌的年轻小辈,便在旁指点,“想要少疼,就用手按着这处——对,这儿是死肉,用力些不会痛的。药是有些刺激,沈大人手会下意识地动,先拿布绑住,别放慢速度,慢了受的罪更多,对……”
  像教导自家小徒弟般,李太医难得这么有耐心。少帝在旁边看的不耐烦,这老头平日对着自己都没这么温柔过,该怎么让他疼就怎么疼,这还有区别对待?
  心中不平,可一对上阿宓额头渗了汗水依然专注的神情,就忍不住歇了忿忿。同时不禁想道:若是朕受伤,她也会这么照顾吗?
  少帝如此思索,在李太医刚指点好阿宓时招人前来,“朕也受伤了。”
  李太医一顿,上下打量了遍少帝,怎么看都觉得陛下的精气神好得很,“陛下……伤了哪儿?”
  “诺”少帝挽起袍角,指着膝上擦出一排带着血丝的伤口,“这儿。”
  这……确实也是伤,还真不小呢。李太医嘴角抽了抽,君为大,他任劳任怨地又打开药箱。
  少帝也是耐疼的,偏偏这次清洗伤口时就不停发出低嘶声,又正好让旁边那两人听见。
  阿宓倒是如他所愿地望来一眼了,可望过后移回视线,照旧在那儿帮着她的大人,问都没问一句。
  沈慎唇角微弯,已然想到少帝会有怎样的怒火,可不得不说这种怒火……叫人身心舒畅。
  陛下至今都还没弄明白,阿宓吃软不吃硬,就算暗地待她再好,表面总一副凶巴巴不讨好的模样,也难得她欢心。
  几番暗示都得不到想要的结果,少帝黑着脸想发作,想了想又忍耐下来,干脆眼不见为净,出房溜达去了。
  自此安前可真是对这位阿宓姑娘佩服得五体投地,能让陛下这样容忍憋屈还毫无所觉的人,当真是头一号了。
  屋内静下,沈慎终于有时间问阿宓这两日发生的事,阿宓自然无有不答。
  几句话后,沈慎迟疑,“……那人把你放在了何处?”
  “凉山呀。”阿宓慢慢回忆,“啁啁把我救出来,也还是在凉山山上,不过……和大人之前带我去过的地方和行宫都不一样。”
  她道:“那儿有好多小屋,周围的墙都和山壁很像,被很多树挡住了。”
  光听这样的描述,就知道那儿定是极为隐蔽的地方。行宫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居所,只能是那些人自己所建,且按这规模,短时辰是不可能建好的,至少得一两月,再加上其他布置,用上小半年也不算多。
  有一批刺客提前半年就埋伏进了凉山,且藏置了大批火.药,只等陛下前来避暑。
  只消一回想,沈慎就忍不住寒毛竖起。这样的安排陛下和他就是死多少次都不冤,反倒是他们好端端站在这儿才令人难以置信。
  难道那些人只为吓唬陛下?这不可能。沈慎敛眸沉思,恐怕……他们此行的主要目标并非是陛下。
  他招来秦书,“这几日,那几家有什么异动?”
  秦书先瞥了眼在专心上药的阿宓,缓了缓语气道:“显王妃受惊卧病在榻,这两日显王在照看显王妃,世子忙于安排王府和乔府等事宜,并无特别。不过……乔府的洛嫣,倒是有人察觉她鬼鬼祟祟用了几次飞鸽传书,不知是否和此事有关。”
  他又交待了另外几府的情况,从暗中盯梢来说,都看不出什么可疑,竟是洛嫣的举止最为奇怪。
  在场秦书也清楚洛嫣正是顶替了阿宓身份被认回乔府的人,他还道有次截下了一封传信,不出所料正是传给洛城的,只是好像和此事依旧没什么关系。
  “上面写了什么?”
  秦书又瞟了眼阿宓,这次阿宓若有所觉的抬眸,见之疑惑地一歪脑袋,“怎么了?”
  “嗯……”秦书目光飘移,“也没什么。”
  “有话便说。”沈慎打断,顺手拍了拍阿宓,“她不会在意。”
  秦书只得把内容一五一十地交待。
  洛城和洛嫣所求,不过一为权势二为富贵。洛嫣对显王世子的小心思几次都落空,还吃了大苦头,显而易见,李琰这条路并不好走。
  或者说,以洛嫣的模样和智商,还不足以像他们想象的那般迷住李琰。
  沈慎似有所猜测,眉梢微扬,“所以?”
  “所以……大人您不是想到了么。”秦书摸摸鼻子,“洛城对她提起了陛下及冠大选之事,让洛嫣待在乔府好好学规矩礼仪,道以乔氏的名声,定能把她送进宫。”
  “就这些?”沈慎倒是很沉着,不像秦书在拼命忍笑。
  点点头,秦书疑惑,“不然还有哪些?”
  沈慎轻飘飘睨他一眼,“洛嫣来历不明,洛城戴罪之身却混入京城,与洛嫣同流合污混淆乔氏血脉,意图入宫侍奉陛下。他们想要做什么,谁又能猜到呢?”
  稍微了解洛城和洛嫣的人,就知道他们想不出什么大事,一心想着靠运气和出卖身边人来向上爬的人能筹谋出什么事。可沈慎这么一说,秦书立刻明了。大人这是要把这次凉山的事安到这两人甚至是乔府的头上,谁能保证他们飞鸽传书是不是在密谋如何行刺呢?说不定其中大有文章。
  更甚者,还能把显王府给拉下水。
  显王府备受关注,选择亲信本就该慎重,如今和他们牵扯甚深的乔府出了事,他们怎么可能置身事外。
  秦书当即颔首,“大人所言极是。”
  何况他们也不一定就冤枉了显王,万一这事就真是他们谋划的呢?
  不管真相如何,反正他们总脱不了干系。
  京城风云一直只在暗地翻涌,这次炸行宫一事,反倒能够帮他们把许多事摆到明面上来,不用只在暗中过招。
  “此事就交给你。”沈慎突然顿默了下,“罢了,还是和侯爷那边知会一声。”
  “侯爷他……”秦书也跟着沉默,也对,这种事怎么可能避开侯爷,有侯爷相助,也更能事半功倍。
  他们谈的这些都是隐晦中掺杂暗示,阿宓是听不懂的,只觉得两人间的氛围隐隐有种凝滞的感觉,眉头也渐渐皱起。
  她知道大人是在办正事,倒也不出声打搅,便伸手帮着揉了揉太阳穴,在沈慎望来时眨眼道:“我怕大人头疼。”
  便是再头疼,看见她这贴心的小模样也轻松了,沈慎黑眸闪过笑意,压低声音道:“那里……不疼了?”
  啊?阿宓先一呆,经他提醒才想起自己身体状况。大约是太专心了,她竟然都一直没感觉,直到现在才记起已经过了好几个时辰。
  当即感觉裙子那儿有些黏湿,阿宓别别扭扭地忍着,等秦书识趣地告退才转过身子,急急道:“大人帮我看看,衣裳是不是脏了?”
  “……是有些。”沈慎语调变得有些奇怪,阿宓毫无所觉,还自己探着脑袋往身后望,“真的吗?又要换衣裳了。”
  她真的是太无防备了,在沈慎面前全然没有男女的概念,对自己是个多么漂亮诱人的小姑娘这个事实也没有半点意识。
  沈慎不得不拉下她的手,略暗哑着嗓子道:“阿宓,理好衣裳。”
  原是阿宓跪在榻上忙着帮他上药绑布条,前前后后衣裳难免凌乱了些,方才一背过去,半截腰身就那样显露在沈慎面前,明晃晃的一截白,细腻如脂。从这个角度望去,可以清晰感受到是多么细瘦,不堪一握,恐怕他一只手就可以掌住大半。
  多年来不近女色,就算偶尔有需要也只能忍住的“老男人”沈慎一时忍不住这冲击,竟瞬间热血下涌,只能靠动了动腿掩住尴尬。
  阿宓没有因露出腰身而害羞,反倒是因为衣衫不整而觉得不好意思。乖乖喔了声后就开始整理衣裙,沈慎十分君子地背过身。
  岂知背过身又是另一种折磨,阿宓就和他坐在同一张榻上,无论多细微的动静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他这时有些痛恨自己出众的耳力了,衣料摩擦的簌簌声和小姑娘清浅的呼吸在这安静的环境下都被放大了数倍,直击耳膜,再转换成画面显现在脑海中。
  他忍了半晌,阿宓轻不可闻的“呜”声让他破功,喉结滚动了下,一滴汗珠顺其滑入胸膛,“怎么了?”
  清清软软的声音解释,“上襦的带子散了,之前肚兜没系紧,也掉了下来,要重新解开系上。”
  轰得一声,沈慎听到耳边炸雷,他茫然中有些不确定地想,阿宓刚才说的是……“肚兜”二字?
  那这句话的意思是什么?是要他帮忙把……
  “大人,带子在后面,可不可以帮我拉上来?”阿宓的声音肯定了他的猜想。
  他久久没动静,小姑娘偏头望来,水润的眸中满是着急和不解。
  是了,她此刻该是很尴尬和害羞的,自己不应该表现得太过,增添她的紧张。沈慎如此想道,指尖都在发颤,声音也是飘忽的,“拉上?”
  “嗯。”阿宓点点头,手在背后找得有些吃力,细声道,“大人,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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