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犹怜——卯莲
时间:2019-01-06 10:08:33

  “谁说是因为那个缘由了?”留侯道,“就说,是因为本侯一物失窃,特意向陛下要的旨意,以防窃贼趁乱出宫。”
  这也太过嚣张了,肯定会有御史弹劾。属下及时把这句话咽进口中,看侯爷的脸色,肯定不会在意这种事了。
  宫门大白天落锁,进出皆不允许,顷刻间就引起了不小争议。上一次见到这样的阵仗,大概是留侯在宫中被刺,陛下大怒进而锁宫吧?今日又是为何?
  等他们听说是因为留侯丢了东西,纷纷恍然大悟。留侯还是那个留侯,盛宠不衰啊。
  站在阿宓寝宫之中,留侯拇指按在下颌沉思,阿宓身边有暗卫,如果遇到危险,暗卫该会第一时辰救她,引出的动静定然不小,不可能不会有侍卫发现。
  暗卫起初无异动,只能说他没有发现阿宓处在危险之中,毫无防备。要想造成这样的错觉,必定是看起来与阿宓十分熟悉的人接近她。
  留侯几乎是瞬间想到了少帝说过的,另一个“他”。
  此人难道当真潜伏在宫中?留侯有一瞬间震惊不已,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人藏了肯定不止一两年。而能够这么长时日不被他们察觉,其暗地的势力定然已经渗透进了宫中侍卫和宫婢当中。
  他很快按捺下情绪,心道现在就下定论为之过早,可能其实并没有另一个少帝,只是单纯的逆贼呢。
  不过既然敢在宫里带走阿宓,宫外必然也会提前安排人接应。掳走阿宓,最大的作用无非是用来要挟陛下,谁会做且有能力这么做?留侯在心中一一筛选,最后惊讶地发现,除了显王府,应该没什么人能做得这么成功。
  可是如果真是显王府所为,似乎又完全没有必要。想要争那个位置的话,早在两年前,李琰就不会那样轻易地放弃了。
  留侯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能暂时排除这个猜测。他不说能看破人心,但长年的相处也能看出来,李琰是真的没有野心,绝非伪装。
  仅过了一刻多钟,少帝就提前离席赶了过来,头冠都歪了许多,“怎么回事?阿宓不见了?”
  他先是左右看了一圈,才发现左右跪满了侍女,都是阿宓宫里的人,正在瑟瑟发抖。而留侯面无表情,殿前的台阶上还有一点血迹,想来刚处置过一批。
  “庭望呢?”留侯反问。
  “朕没有让他跟来,命他去调遣了青卫,那里有寻人的好手。”
  谁还有心思比什么赛啊,阿宓出事了,少帝看着沈慎都差点在席上失态,还是他及时出声帮着掩饰。
  “说到寻人……”留侯忽然道,“去接绵绵进宫,陛下,你可有唤啁啁下来的法子?”
  “以前也许有,但那只鹰自从跟了阿宓后就不认朕了,朕也不确定如今行不行……”少帝犹豫地吹响了哨子,三声后,空中毫无动静。
  他无奈道:“看来它已经完全忘了我这个旧主。”
  “无事。”留侯道,“啁啁护主,它每日至少要见阿宓一次,定能察觉到不对。之前的凉山中,就是它先找到的阿宓。”
  话虽如此,谁敢把希望全托付给一只鹰?所以说完这句话后,留侯该部署的一点都没少。
  “一群鼠辈!有本事直接冲着朕来,总是对阿宓下手算怎么回事!”少帝一拳捶在壁上,指节立刻见了血。
  此刻谁的心情都好不了,留侯更甚,但他到底比少帝沉稳些。只看着少帝这模样,也说不出甚么安慰的话。
  他们焦急间,阿宓已经被迷晕过去,但这药不知怎么回事,她迷迷糊糊间总还有些意识。
  虽然无法睁眼,但从光线的陡然变换,阿宓也能大致猜到自己进了一个很黑的地方。她被人横抱着,抱着她的人就是之前的“少帝”,不仅外貌像,体格竟也十分接近。
  阿宓摇摇晃晃的,感觉到他终于停步,隐约的光亮起,大约是烛光。
  “真被你带来了?”有女声惊讶道,“你倒真不怕,还敢在外面游荡。”
  抱着她的人低低道:“已经被发现了,不另想法子,只躲着又有甚么用。”
  “还不是因为你之前太莽撞,擅自出去了几次!”女声有些怒意,“如果按照计划行事,你根本不会被发现。”
  这人有些不耐烦了,“纠结于那些又有什么意思,喏,你不是易容术高超么,再把自己易成这位公主也不是难事吧。”
  “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你之所以能成,是因为骨相本就和小皇帝相似,我这又不是仙法……”虽然这么说着,女子还是走上前,在阿宓脸上细细摸索起来。
 
 
第87章 夜访
  阿宓仅剩的意识分辨着这些话, 模模糊糊中竟也明白了是什么意思。他们是想让另一个人伪装成自己, 去骗哥哥吗?
  不会的……阿宓想, 大人、哥哥、侯爷还有啁啁他们都不会认不出自己的,就算再像,一个人的感觉和细节怎么会完全一样,正如她那么快就发现了这个人不是哥哥。
  如此想着,担忧依然不可减少,可是阿宓也没有做什么的机会。因为这两人察觉到了她并没有完全昏迷, 便直接给了她一手刀。
  细小的窸窣声响起,摸骨中, 男子又加了一句提醒, “对了,那只鹰很是敏锐, 要么就不要碰见它,要么……就提前想个法子把它引下来。”
  …………
  两日一夜。
  少帝久久未眠, 眼球中遍布红血丝, 沈慎和留侯的模样也没比他好多少。
  阿宓寝宫的宫婢基本换了一批,地面的血迹怎么洗都洗不干净, 留下浓厚的铁锈味。
  他们无论如何都想不通, 这两天都没允许人出入宫门,就在宫里消失的人, 怎么就能不见了。
  说是掘地三尺也不过分, 宫里连净房都没漏过, 每个角落都已仔仔细细地搜寻, 竟真的能毫无踪迹。
  莫非那人会飞不成?一些人脑中不得不浮现出了这个可笑的猜想。
  绵绵已经被灌药强行睡了过去,她得知阿宓失踪后就很是激动,并且肯定阿宓仍在宫中,只是搜寻了一天后还没人影她就显得有些失控了,加上没有痊愈的手掌,整个人的状态十分危险。
  留侯不得不使了法子让她安静。
  在周围人都噤声不语,只有他们三人明显的呼吸起伏时,偌大的宫殿更显得令人心悸。
  阿宓到底在哪?她是被何人掳走?她害怕吗?她受伤了吗?……
  一个个的疑问和担忧充斥脑中,便是最沉稳的留侯都无法保持冷静,何况另外两个年轻人。
  要不是留侯说不能让其他人看出蹊跷,少帝直接就罢了早朝。
  “翠姨也还是找不到?”留侯忽然问。
  沈慎沉沉道:“嗯,宫婢道那日她随阿宓出去后就再未见到过,依照时日和她的身份,恐怕已经凶多吉少。”
  翠姨在她人眼中没有什么价值,事实上在留侯三人眼中也是。如果不是阿宓重视她,谁都不会把她当回事。
  留侯半点没有因为她死亡的可能性开心,虽说她戳破了他的身份,但如果能干脆利落地解决她,那群人对阿宓定也不会心慈手软。
  暮色昏昏,三人的心情如吞了铁石一般沉重。他们不怕对方提条件,狮子大张口都可以,就怕这种什么都不透露,完全不让他们知晓任何信息的状况。
  这意味着,他们根本无从解救阿宓。
  在沈慎和少帝垂首间,留侯抬眸飞快瞥了他们二人一眼,目光隐带暗色,谁也没有察觉。
  第三日。
  少帝再有心隐瞒,有些人他终究瞒不过,譬如显王府。
  李琰得知阿宓失踪的消息着实晚了一步,但他得到了这几日间少帝他们查出的所有消息,自然也清楚阿宓到现在都不见人影,怕是十分危险。
  “世子也要去寻人吗?”属下劝道,“既然陛下不打算告知您,恐怕就是不想让他人知晓,冒然出手恐怕会被迁怒。”
  虽然李琰拒绝了许多怀抱大志向来投靠他的幕僚,但他身边的人从来不少,也格外忠心。
  看出李琰想法,属下又道:“长公主殿下失踪非同小可,搜寻之人该少而精,泄露了消息,影响的只会是殿下声誉。”
  即使身为长公主,也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如果传出她失踪多日,难免会有风言风语。
  果不其然,听到这话李琰才暂时打消了动用手中势力的想法,只让属下进一步探听宫中消息。
  回过头,他依然坐立难安。
  两年间,那个在他心中可怜娇美的小姑娘已经渐渐被灵动姝丽的少女代替。李琰从来执着,看上去风轻云淡实际对想要的东西占有欲极大,这也许就是李氏骨子里的传承。唯有阿宓的身份,他执着不了,也无法迈得更进一步,只能慢慢在心中看淡。
  可即便如此,也不代表他能在听到阿宓遇险的消息时无动于衷。
  李琰终究唤来人,低低吩咐了几件事,随后便是在书房中出神许久。
  入夜,明月高悬,清清冷冷的月辉映照窗棂。
  一枝月季伸过窗沿,被厚厚的花苞所累,耷在了紫檀木上,浅浅的香味随风溢散。
  屋内的油灯早已燃起,微弱的光芒却不及月色,风中摇摇晃晃。李琰合上不知真正看进了几页的书,起身正要灭灯,忽然传来极轻的扣门声。
  “何人?”他立刻警觉,视线已经转向了壁上挂的长剑中。
  王府里的人都很了解他的习性,绝不会在这时候打搅。
  “哥哥——”他听到轻轻软软的声音这么唤,娇又糯,几乎能让闻者酥了半边骨头。
  李琰愣住,半晌道:“……阿宓?”
  门外的少女小声道:“哥哥听不出是我吗?”
  自然是听得出的,只是阿宓从没唤过李琰为哥哥,虽然……他也隐约有过这种期待。
  他疑惑未减,可又因为这声音到底少了几分警惕,扫了一眼长剑后走去拉开门,果然是一身薄衣的阿宓正站在门外。
  晚风瑟瑟,她双手抱胸似乎打了个寒颤。
  一眼望去,她似乎更瘦了,人也憔悴了些,即便如此依然显得可怜可爱,楚楚的眼神最是动人的利器。
  “你怎么会在王府?”李琰将伸出的手又停在空中,轻声道,“陛下呢?他知道吗?他这几日都在寻你,你是如何一人出宫的?”
  提到少帝,本就站得不怎么稳的少女似乎更加瑟缩了,她垂眸片刻,像是害怕什么似的弱声道:“先让我进去,好不好?”
  顿了一息,李琰偏身让她进门。合上前在夜幕中扫了一圈,并没有看到其他人影,也未听到动静。
  他身边自然没有暗卫,但王府护卫也不少。李琰最不明白的便是,阿宓进府怎么会没有人通报他?
  阿宓给了他答案。
  在喝过一口热茶后,她极为小声道:“我是偷跑出来的。”
  “什么?”李琰下意识问,显得很是讶异,“阿宓,你不是——”
  他适时收声,想到也许发生了什么事,便十分善解人意地等阿宓自己道出。这样的他当真像个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任是谁都要生出几分好感。
  阿宓捧着茶盏,像是发了会儿呆,半晌才开口,“我、我十分害怕。”
  “害怕什么?”在宫里,还有什么东西竟会让阿宓害怕。
  “我害怕哥哥他、他……”阿宓结结巴巴了好久,依然没能把句子说完整,看起来畏惧极了,只要提到那个人眼中就出现了明显的闪躲。
  傻子都明白她的意思。李琰更像是陷入迷雾,他听出了这声哥哥并不是在喊自己,不动声色道:“噢?到底怎么了。”
  问出这话的时刻,他也在静静打量阿宓神色,本意是想通过这看出阿宓真正的心事,但目光一长,他更为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心如止水了。
  这未免令他自己都感到奇怪。
  两年间,他单独和阿宓相处的时机几乎没有,但就在和留侯一起去边关接人的时候,他看到阿宓的那一瞬间除了希望她能够开心外,那种极为细微的悸动依然存在,很小,但他能够感觉到。
  阿宓毕竟是他当初第一眼便极想要的小姑娘,要淡忘这种感觉,李琰以为,无论如何也该等到他自己或者阿宓成亲,更甚者也许该等他们有了孩子以后才会彻底释怀。
  可是他没想到,就在此刻,他望着眼前楚楚可怜的少女,无论是她娇妍的神态或委屈的情状,都无法激起他一丝一毫哪怕最基本的怜惜和心疼。
  是了,他本就是这样心底冷漠的人,面对不在乎的人的确如此。可是面对阿宓,他竟也能做到这样吗?
  一时间李琰都忘了探究阿宓来访的目的,短暂地陷入了这种迷惑之中。
  阿宓已经定下了心,开始慢慢解释,“我发现了一个秘密。”
  “什么?”这全然是李琰下意识的问话。
  阿宓道:“一个……我不能确认真假、但干系重大的秘密。”
  说罢她又出现了那种畏惧的迹象,并开始用目光扫视左右,仿佛害怕会有人突然从周围窜出。
  李琰被她这种神态唤回正常思绪,认真道:“在王府不用怕,到底何事,你与我说清楚。”
  他的话很有分量,谁都不回忽视,阿宓闻言静静看了会儿他,突然唤道:“哥哥……”
  “……嗯?”李琰心中突然窜起什么,但他确定那并非激动,反而有种极淡的不适,他也突然回道,“阿宓,你——以前从不会唤我哥哥。”
  是这样吗?阿宓眼底飞快闪过一抹不自然。
  她并非真正的阿宓,但据观察的人日夜禀报,她以为能够亲热唤少帝哥哥的这位公主,对显王世子这位堂兄也该是同等态度才是。
  毕竟显王世子和少帝比起来,怎么都更像是一位温柔的好哥哥。
  也是阿宓与李琰相处的时间太少,以至于旁人根本不知他们到底够不够亲密。
  “因为、我太害怕了。”阿宓忍住异状,“我怕自己会被发现……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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