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祁脚步顿住,斜眼睥他。一旁站在的带刀侍卫上去就给了他一巴掌:“仙逝太妃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
博尔济特嘴角出血,眼神却依旧直勾勾的,落在诸祁脸上。诸祁呵了声,慢条斯理坐在椅子上,手中捧着热茶轻轻抿一口,打量着这个阶下囚。
博尔济特对上那样阴冷的目光,不由得也是一惊,心里蔓延出想法——这个新帝的确不一般。
“怎么?你认识朕的母妃?”
诸祁开口,面上依旧无波无澜,声音矜贵。
博尔济特面脸上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故人了。怎么?想听一听你母妃的故事?想不想知道她是如何落水,你的父亲皇帝老儿是如何逼她,她当初孤身一人来到大晟多么害怕,多么渴望回大漠?你父亲怎么粗鲁的对待她?你父亲便是个人渣!”
心里燃烧出一团熊熊的火焰,在烧灼,在吞噬,诸祁心里即愤恨又难堪,但是他让自己冷静下来——很明显,那只老狐狸在用激将法。
第62章 亲昵
乘风抽出刀子抵在博尔济特脖子上, 一用力,血便涌出来。博尔济特脸上却流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继续道:“怎么?你不敢!?”
诸祁轻轻咳了声:“乘风, 叫他说。”
他平日里本来没有什么温度的眼眸此时更加冰凉, 抿唇成一条线, 周身的气温简直能够结冰。
博济尔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汉人,眼眸之中居然闪着同毒蛇一般瘆人的光芒。仿佛给人一种错觉,在他面前,稍一分神变会粉身碎骨。博尔济特稳住心神,又道:“你母亲本应该嫁的人是我。也就是说,你本应该是我的儿子。”
诸祁眼底出现裂痕,眼底黑漆, 依旧冷漠似冰。
他在同他博弈。一场对峙的, 时间长久的博弈。
出了慎刑司之后天都黑透了。乌云像是墨,层层翻涌着,随风涌动。史书称古渡之战时间极短, 却又意义非凡。这是大晟朝新帝诸祁继位以来第一次正式意义收复边疆, 在极时间里奠定积威,百姓人人交口称赞,朝中骠骑大将军裘海正领兵出战,三日后,胡狄反贼首领博尔济特被捕, 于皇宫中受五马分尸之刑。
诸祁心里复杂, 一时间酸苦交融。博尔济特的话的确对他有些影响。母妃当日投湖自尽, 那阴冷的记忆至今为止都不能遗忘。但是诸祁也记得,先帝当时是痛苦的,那痛苦压抑极了,仿佛是爱惨了,舍不得她离开。
可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福公公见他面色不好,连忙叫人上了可口的糕点,问道:“皇上,您脸色不好,用些茶吧。”
他却摇了摇头,目光淡然,眉眼之间带着些挥之不去的愁思。
福公公又道:“皇上,您自慎刑司出来后便没用过东西,哪怕是喝些茶水也是极好的。”
诸祁只觉得疲惫极了,倚在龙椅上。龙椅冰凉,从他的视角看过去,能够看见沉默静谧的紫禁城,以及远处青黛色连绵起伏的山丘,那是大晟王朝的荡荡山河。
他忽然开口:“福全,你说,朕是不是十分可怜?”
福公公闻言一个激灵,看了他脸色一眼,急忙道:“皇上何出此言?怎么会?您是九五至尊,大晟王朝的天子,万人之上,受人敬仰。”
万人之上……
诸祁又默然叹气。明明是这样高处不胜寒的位置,一路走来,却没有几个人能留在身边陪他。
福公公眼珠子咕噜噜一转,心里想到了个别的话题,连忙开口道:“皇上,您还不知道吧。三日之后便是阴历七月七日乞巧节了。”
诸祁果然被吸引,抬眸看他:“乞巧节?”
福公公脸上带着笑容解释:“正是如此呢。民间相传,七月七日夜里时,被王母娘娘分隔在银河两地的七仙女和董永可以在鹊桥上相会。所以乞巧节也是情人的节日。在这一夜里一同赏灯赏月,两个相爱的人便可以长长久久的待在一起,一辈子不分开。”
一辈子不分开?多么令人渴望的奢求。
他肯定要和宝珠一辈子不分开的。
他只有她了。
诸祁起身,淡然吩咐:“交给你。去办。到那日朕要同皇后一起赏月。不许有人打搅。”
福公公立即点头:“奴才记下来了。”
见诸祁迈步向殿外走去,福公公连忙又问:“皇上兴致来了?可是要出去走走?”
诸祁并没有看他,只是说:“摆驾坤宁宫。”
也是,自己也是个不长脑子的。皇上心烦意乱的时候,最想见到的不还是皇后娘娘吗。自己还多嘴问一句,直接贴贴心心的直接摆驾翊坤宫多好,皇上没准还会夸自己呢。
福公公真想给自己一个大耳刮子。
屋外月华如露,流淌在星星点点的银河里。四下一切都是静谧的,悄然的。只有偶尔几声虫鸣,就着龙撵移动的声音,渐渐远去了。
坤宁宫里暖光依旧,中间的瀚海白玉青瓷大瓶里面插着几朵含苞欲放的荷花。那是闻梦今儿个才从荷塘里摘出来的。荷花淡淡的香味蔓延在殿里,填了几丝人情味儿。
“皇上驾到!”外边儿守着的小太监连忙撩开帘子,跪在一旁把皇上请进来。诸祁嗯了声,视线投向里面。
宝珠正缩着坐在榻上,面前摆着一盘棋子。
听见诸祁进来,宝珠刚要起身,却被按住肩膀,诸祁摇了摇头:“坐。”
大殿里守着的宫人也眼观鼻鼻观心的稍稍后退几步,给帝后留出相处的空间来。
诸祁把人圈进怀里,手掌心包裹住她的手:“珠珠正在下棋?”
棋盘上,黑的白的胡乱至极的围在一起。
江宝珠看了他一眼,老实摇头道:“我不会下棋,就是下着玩儿一玩。”
灯笼里的烛心被风吹动,稍稍摇动了几下。照的灯下娇颜愈发明媚,青丝绕指柔。
诸祁看她这副乖乖巧巧的样子,心里忽然就生出几丝心疼来。她日日闷在殿里,肯定是无聊透了。他在她粉黛未施的脸颊上啄了下:“朕教皇后下棋好不好?”
江宝珠面上有些困顿,眼皮子眨动的都疲懒了。她揉了揉肚子,又嘤.咛了一声,闭上眼睛靠在诸祁胸前:“不想下棋。想睡觉。”
诸祁却不许,捏了捏她的鼻子尖儿,叫她睁开眼睛。宝珠便瞪着杏仁眼看他,诸祁却笑,慢条斯理的把棋盘上的黑子白子都放在本来该去的位置。
“珠珠想要黑子还是白子?”
江宝珠实在是拗不过他,随便开口道:“白子。”
诸祁便伸出手,捏了一粒黑子。他的手掌宽大,骨节分明。指尖干干净净,从容的捏了枚黑子放在中间。
“朕教珠珠一个简单的玩法,唤作五子棋。顾名思义,珠珠的五颗白子连在一起了,朕的黑子便输了。朕的五颗黑子连成一条直线了,珠珠便输了。”
诸祁转念一想,露出个狡黠的笑来,凑到宝珠耳边道:“输了的人有惩罚,怎么样?”
江宝珠对棋子没什么兴趣,可是却对诸祁的后半句十分感兴趣。她眨了眨眼,扯住诸祁的广袖问:“什么惩罚?”
诸祁却故作神秘的摇头,指尖轻轻按在她柔软湿濡的唇畔上:“到时候再告诉你。”
江宝珠拍开他的手指,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缩着。以往人家对弈都是面对着面,可是这样黑子白子在一处的可是闻所未闻。但是按照诸祁那强硬的性子,自然是他说什么便是什么。
宝珠也不恼,问:“谁先下?”
诸祁心里胸有成竹,面上却摆出一抹无奈的表情来,拉着她的手拿了枚白子:“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自然是珠珠先下咯。”
他的眼底全是笑意,幽幽的,被浓密的睫毛掩盖了。
白子一落,黑子便跟着。
其实诸祁是让着她的。每一颗棋子都留出足够的空间来又不会步步紧逼。宝珠愈发感兴趣,下棋的手指也越来越快,颇有几丝大杀四方的快感。她在心底洋洋得意,下棋也没有那么难嘛。
诸祁看着她那双生机盎然的盈盈双眼,不知不觉就陷了进去。他的下巴搁在她的发丝间,落下最后一个子。
白子已经连成了五颗。在密密麻麻的黑子包围之下,显得格外突兀。
宝珠却看不出其中的异样,咯吱咯吱笑起来,眼睛都弯成了两道初一的月芽。她娇声道:“白子连成一起啦。我赢了。”
诸祁喜欢看她笑。不知不觉,自己也漫出了几丝笑意。摸着她的发丝,跟着轻声重复道:“珠珠赢了呢。可真厉害。”
江宝珠心里洋洋得意,扭头问他:“我可以惩罚你了吧。惩罚是什么?”
她扭过头,温柔的鼻息缓缓的擦过他的喉咙。诸祁不可抑制的全身一僵,喉头滚动。
“惩罚?”
诸祁重复了一遍,声音低沉着,道:“惩罚便是,珠珠赢了亲我一下,我赢了亲珠珠一下。任君鱼肉,肆意妄为矣。”
他赢了亲我,我赢了亲他?
宝珠在心里琢磨了一下。怎么想着哪里不对劲呢?可是这句话听起来有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诸祁捏了捏宝珠的手指尖,问道:“珠珠赢了。朕输了。愿赌服输才是君子所为。来吧,珠珠,不用对我客气。”
说完就闭上了眼睛,一副任君宰割的案板鱼肉的样子。
江宝珠又想了想,觉得这个惩罚未免太没有意思来吧。她对亲他没什么兴趣。硬的更块大石头似的,谁会有兴趣呢?宝珠便摇了摇头:“算了,就当我饶你一回。”
诸祁却猛的睁开眼睛,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央求道:“你怎么能这样呢珠珠?朕已经立下了愿赌服输的誓言,难道珠珠想要让朕言而无信吗?这要是传了传去,朕的颜面往哪里搁?”
江宝珠盯着他。诸祁长眉一挑:“来嘛。”
她心里嫌弃的很,这天还没有黑透,又要做出这种事情。诸祁闭上眼睛,又说:“快些,珠珠。怎么样对朕都行。”
等了半天,才等到了一个羽毛一般的轻吻。凉凉的,又软儒,亲在自己唇间。
第63章 飞醋
诸祁睁开眼睛, 看见了宝珠近在咫尺的小脸蛋儿。白里透着粉色,就像是个湿漉漉的水蜜桃,勾引着人咬一口上去, 一亲芳泽。
那吻短暂极了, 轻轻一碰, 便收了回去。比羽毛落地都短暂。
江宝珠亲在了诸祁嘴唇上。这好像是她第一次主动亲他。是主动还是被动?是愿赌服输还是什么?宝珠心里也不怎么清楚。亲完了之后脸上都红透了,像有火烧灼似的。
她连忙推开他的胸膛,弱弱开口,声若蚊蝇:“皇……上,我已经亲了。”
情急之下,她连自称“本宫”这样的规矩都忘了。
诸祁却不松手,反倒是紧了紧胳膊, 把人牢牢地圈在怀里, 下边虚着,不至于压坏肚子。他低声耳语:“要同珠珠说多少边珠珠才会记得呢?嗯?叫朕名字。”
他的声音低的发颤,一圈一圈的打着转钻进耳朵里, 徒增几丝心痒。
江宝珠这下子连脖子根儿都红透了, 反而不挣扎了,认命似的把头深深地埋在他宽阔的胸膛之中。
她仔细的听着诸祁的心跳。咕噔咕噔,快极了。两个人的心跳好像也交合在了一起,缠绵着,丝丝入扣。诸祁美人在怀, 心满意足, 把手放在宝珠腹前, 轻声问:“珠珠,小豆子有没有烦你?”
江宝珠摇头:“他乖巧的很。知道我累似的,不怎么闹腾。”
诸祁哼一声,要不是这个小豆子来的突然,他用辛辛苦苦的忍三个多月么?要是他在珠珠肚子里不老老实实的呆着,看他出来之后诸祁怎么教训他。
诸祁又慢慢的捏着宝珠纤细的腕子。皓腕凝霜雪,上面还带着他当日送给珠珠的镯子。翡翠与茭白的腕子融在一起,好看极了。
诸祁低下头,深深地吸了口气。珠珠脖子也细,又白。今个儿穿的是枣金镶红的对卦,露出了一小截儿脖颈,诸祁心里琢磨着,是该在脖子里戴一条金锁链的。金色高贵典雅,和白色最相称。想着那白,他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那日荒唐时,肚兜下迷人的风景。
他便忍不住了,气息灼热,张嘴捉住宝珠湿濡红润的唇畔。江宝珠自然是不好意思,推他。诸祁唔了声,用了一点力气,把人从榻子上抱起来送到床上。一路上嘴对着唇,气氛火热,像是会把人融化了。
诸祁知道宝珠脸皮薄,早就挥退了众人。把她抵在胸膛下面,细细的,一寸一寸的品尝着她的味道。那样清软,甜,裹了蜜似的。
瞧她脸皮子太薄了些,面上涨红,像个煮熟了的虾米似的弓着身子。
诸祁吻她,吻了好久。江宝珠睁开眼睛,眼底带了些泪水。烛火映在里面,一时间波光粼粼的,像是有魔力,要把人吸进去。
“别……”
她推他,脸上带了些埋怨:“昨夜里就是你那样放肆,小豆子才闹了起来。今儿个就别了。”
诸祁不听劝,欣赏着她被自己吻的红彤彤的脸皮,听着她的娇嗔,心里油然溢出几丝心满意足的滋味来。听见这话,却又有几分不高兴了,又是因为那个小豆子!
他便收了手,居高临下的盯着宝珠,心里酸涩埋怨,低声问道:“那若是朕和小豆子一同落了水,珠珠,你救谁?”
江宝珠费劲儿的抬起头,能勉勉强强的看见诸祁紧紧绷直的下颚角。她心里哑然,这是什么刁钻的问题?肯定是要救小豆子呀。他还那样小,诸祁都这么大人了,这难道还用比较?
诸祁钻进了牛角尖儿里,心里的醋瓶子又打翻了。这下子也不亲她了,一个翻身和宝珠躺在一处,嘴里哼了一声:“珠珠,你不必说出来,朕心里也知晓。你肯定是要救小豆子的,在你眼里,小皇子肯定比我重要。”
江宝珠先是呆愣,然后十分想给诸祁个大耳刮子。
难道要直接说救你不救小豆子,让大晟朝的皇子淹死在水里吗?
呸呸呸,她在说些什么?
江宝珠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万分艰辛的干涩开口道:“皇……诸祁,不是。若你说的情况出现了,我必定是谁都得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