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景阳道:“我不知道。”
谢华琅有意揶揄,笑吟吟道:“你再想想,肯定能知道的。”
顾景阳合上眼,道:“真的不知道。”
谢华琅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我有个想法,不知道对不对?”
顾景阳声音微微抬高了些:“什么?”
“他们两个人在一间房里边呆了那么久,出门时还在整理衣衫,”谢华琅凑近他,低声道:“你说,他们是不是——打架了?”
顾景阳睁开眼来,看她一看,道:“我也这么觉得。”
“嗯,肯定是这样。”谢华琅自信的说了一句,又问:“郎君啊,你什么时候也能同我打一架?”
顾景阳有些窘迫的别过头去,轻斥道:“枝枝,哪有这么说话的?”
“怎么就不能这么说了?”
谢华琅不予理会,一指不远处的曲江,道:“进士出榜,是在二月,那时候花儿都开了,美得很,明年出榜之前,咱们就到曲江上去玩儿,撑一艘小船,一夜蓬舟宿苇花,多好啊。”
顾景阳蹙眉道:“蓬舟总共才多大?被人听见怎么办?”
谢华琅满不在乎道:“听见便听见,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顾景阳眉头蹙的更紧:“这种事怎么能叫别人听见?”
谢华琅怔了一怔,回过神后,忽然凑到他面前去,好奇问道:“郎君,我是说乘船访景,你想的是什么?”
顾景阳顿了顿,道:“……跟你一样。”
第53章 赌约
谢华琅长长的应了一声, 别有深意道:“跟我一样吗?”
顾景阳神情恬淡,道:“嗯。”
谢华琅做个鬼脸儿, 道:“噫——”
顾景阳定定看她一会儿, 低下头去,堵住了她那张爱作怪的嘴。
“唔唔唔!”谢华琅挣扎不开,禁不住有些恼, 手掌在他背上敲了一下, 伸臂将他推开了。
顾景阳一见她这神情,就知道她要说什么, 先一步道:“有人来了。”
谢华琅心中的八卦之火蠢蠢欲动, 顾不得揶揄每日都能见到的郎君, 反倒是垂眼往先前那两人之处看。
果然有人来了,且还是两个熟人。
走在前边的是江王, 跟在他身后的是顾明修, 二人望向前边那一双男女,眉宇间皆有些不赞同。
江王板着脸没说话, 顾明修则道:“明延,这是皇家庭园,不是你们府上,侍婢虽不是宫人,但也不能乱来,你该收敛些的。”
顾明延向江王见礼, 这才有些不豫的道:“一个女婢而言, 算不了什么, 我稍后带走便是,皇叔与堂哥总不会为此专程进宫,去陛下面前告我一状吧?”
这事往大了说,便是要紧,但往小了说,其实也没什么,江王与顾明修当然不至于专门去告状,他这么说,真有些埋汰人了。
江王依旧不曾言语,顾明修被他不轻不重的噎了一下,蹙眉道:“我与父王当然不会做这种事,只是此地毕竟不同其他,声名要紧,你总要顾及些。”
“堂兄好意劝诫,我自然接纳,”顾明延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忽然屈身施礼,道:“都说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堂兄在陛下身边呆久了,言行举止也有些像了,只是我听过一句话,叫画虎不成反类犬,不知道堂兄有没有听说过?”
“你!”顾明修被他说的面颊涨红,好半晌才道:“简直不可理喻。”
他不善言辞,如何能同顾明延有所争论,江王静静听他们说完,也不帮腔,见他们不说话了,方才道:“逞口舌之利,有什么意思?”
江王是长辈,顾明延不敢直言冒犯,便敛了先前气焰,面上显露出几分敬重,含笑道:“我同堂兄说笑罢了,倒惹得他不高兴了,委实是罪过……”
江王淡淡道:“你知道就好。”
顾明延有些体会到先前顾明修的滋味了,面皮僵硬一瞬,勉强笑道:“皇叔这么说,想必是为先前那几句口舌,同我生气了,罢了罢了,皇叔是陛下面前的哄人,我开罪不起,这便向您请罪了。”说完,又向他深施一礼。
江王不理会他绵里藏针的话,只道:“善业恶业,唯心所造;福报祸报,惟人自召。你若是能明白这几句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这话便说的很不客气了,顾明延心中有些恼怒,脸上的笑意也不自在了,索性直起身,道:“皇叔总不会因为我是小辈,便有意欺辱吧?是看不起我,还是看不起景王府?”
江王道:“都不怎么看得起。”
这句话说的太犀利了,即便顾明延脸皮厚惯了,初一入耳,也似利剑穿心,好半晌才缓过那口气儿来,气怒道:“的确比不得江王府,连先帝忌辰这样的日子,都能同嫡系皇亲一道去祭祀,不过也对,不是谁都舍得叫自家儿子出家去卖好,以此谄媚陛下的。”
江王抬眼看他一看,却连话都懒得反驳,顾明修年轻,怒道:“我是自己愿意出家的,不是想以此讨好皇叔!”
顾明延向他一笑:“那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不过现在陛下还俗娶妻,堂兄兴许也后悔了吧,偷鸡不成蚀把米,平白亏了自己,可惜了。”
顾明修气的面色涨红,好半晌,怒道:“皇叔的东西,他想给谁就给谁,我从没想过,你这样等着吃绝户的人,才最丢人现眼!”
他是有感而发,话却有些不得体,江王轻轻咳嗽一声,顾明修置之不理,梗着脖子道:“父王,我又没有说错,这就是不要脸!”
江王没再理他,而是躬身示礼道:“恭问皇后娘娘安。”
顾明修与顾明延方才都在气头上,当然顾不得观察四周,现下见皇后来了,皆是大吃一惊。
——皇后在此,皇帝是不是也在这儿?
要知道,这俩人平日里可就跟黏在一起的汤圆似的,从来不分开。
谢华琅一身男装,清丽之中隐约带了些英气,手中捏一把团扇,示意那几人起身,又含笑道:“我怎么听见有人在说什么‘绝户’,说谁呢?”
顾明延见她只一人来,心中微松口气,江王惯来在皇帝面前得脸,若是皇帝也在,免不得会有所偏颇,现下只皇后在,反倒能公正些。
这位年轻的皇后极得皇帝宠爱,有她说话,皇帝也不会多加怪罪。
如此一想,他便有了底气,自觉生的俊俏,面上天生带三分笑意,讨人眼缘,便抢先开口,姿态恭谨道:“江王府的堂兄失礼,有所冒犯,娘娘不要同他生气。”
谢华琅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转向顾明修,道:“是吗?”
“是我说的,但我不是那个意思,”顾明修并不隐瞒,坦诚道:“我说的是,那些等着吃绝户的人,不要脸。”
顾明延当即变色,斥道:“你竟敢如此诅咒天家,简直胆大包天。”
“胡闹!”谢华琅手中折扇猛地敲在了顾明修头上,严厉道:“这种实话也是能随便说的吗?”
顾明延听得僵住,立即反应过来这位皇后也是亲近江王府的,心中既惊且惧,几乎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讪讪的挤出个笑来。
顾明修也是呆了一瞬才反应过来,揉了揉额头,道:“娘娘,你打得我好疼。”
江王却将儿子拉到身后去,问:“娘娘,陛下可是一道来了?”
谢华琅笑道:“这是自然。”
江王适时地露出一点询问之意:“那么——”
“我说想来看热闹,他说不来,便留在那儿喝茶了,”谢华琅并不瞒他,笑吟吟道:“早先来时,听人说另有皇亲在,不过不想不欲张扬,便没有令人通传,没想到是江王。”
江王深知顾景阳脾性,对此并不意外,轻轻颔首,不再言语。
谢华琅则转向顾明延,道:“秽乱皇家庭园,挑拨是非,离间天家骨肉,你倒是做的好事。”
顾明延不敢辩驳,忙跪地称罪,口中求饶。
“你的事情与我无关,自有陛下处置,”谢华琅道:“你走吧,仔细脏了我的眼,以后不要再到芙蓉苑来了。”
顾明延想再求饶,又怕惹人厌烦,此刻着实狼狈,有些哀求的看这位皇后一眼,匆匆离去了。
顾明修则道:“娘娘是陛下的妻子,当然也能处置他。”
事实上,因为郑后的缘故,皇后的权柄曾经达到了难以言表的高度,即便她已经宣告失败,留给天下人的影响,依旧很难消弭。
谢华琅也明白他的意思,轻笑道:“我知道。”
顾明修奇道:“那为什么要等陛下处置?”
“因为我记不清他是谁了,”谢华琅道:“想要申斥,都不知道该骂哪家王府。”
“……”顾明修的神情有些难以描述:“原来是这样。”
谢华琅道:“就是这样。”
他们二人说话时,江王始终沉默,见他们说完了,方才随同谢华琅一道去拜见顾景阳。
……
今日之事对于谢华琅而言,无非是一段小插曲,只听说顾景阳将景王府的王爵削成了郡王衔,又废黜掉顾明延的世子身份,便没有再顾及到。
秋高气爽,空气似乎也格外清新,北境作战已经到了胶着状态,高句丽负隅顽抗,但终究也是强弩之末,捷报连连,顾景阳心绪颇佳,连带着谢华琅的心情都明媚起来。
这日清晨,谢华琅照旧在顾景阳怀里醒过来,许是因为昨夜歇的太早,她今日便起的略早了些,抱着她的郎君也还没有醒。
天色将明未明,帷幔内较之先前的昏昏,也略微亮了些。
顾景阳尚且睡着,眼睫低垂,神情恬静,静静的拥着她,面上有种温润的柔和。
谢华琅心都软了,不忍心惊醒他,便伏在他怀里一动不动,如此看了会儿,又合上了眼,权当是闭目养神。
约莫过了一刻钟,顾景阳方才醒来,无意识的动了动手臂,像是反应过来了似的,忙放轻了动作。
这样体贴入微的呵护,如何不是他的一片赤诚。
谢华琅心中暖热,着实感动,正待睁开眼同郎君亲昵一会儿,却觉他将自己抱得更近了些,低头吻上了自己的唇。
她缓缓睁开眼来,对上了他的眼睛,四目相对,顾景阳似乎有些窘迫,正待退回去,腰身却被她紧紧抱住了。
小舌灵巧的探入他唇中,极尽亲昵的纠缠,道不尽的旖旎,说不尽的缠绵,顾景阳如何还忍心再退缩,拥着怀中人,结结实实的一番痴缠。
这样热切的亲吻结束,谢华琅又忍不住在他面颊上接连“啾啾”几口,亲昵道:“郎君,我怎么这样爱你。”
顾景阳笑意微微,抱着怀中娇躯,忽然有些惋惜:“为何还不到大婚的时候?”
……
谢华琅是不服输的人,虽然骑射不如顾景阳,但总想着多加磨炼,来日好胜他一回,因这缘故,便对狩猎这事格外有兴致,每每得了空,便央着郎君往猎场去游玩,多加锻炼。
皇家在长安郊外的猎场,谢华琅也是去过的,只是地方太大,即便骑马,也很难走完一遍。
这日午后,二人用过午膳之后,便骑马在猎场中闲游,信马由缰,落得自在。
日光温煦,照在人身上暖融融的,隐约有些慵懒,谢华琅放目远眺,瞥见远处有座屋舍,似乎不是皇家用的,心下好奇,便问随从在后的侍从:“那是什么地方?”
“那是蛇屋。”侍从恭敬道:“都是无毒的蛇,但宫中是留不得的,便养在这儿了。”
谢华琅也曾吃过蛇羹,但对于蛇这种生物,却是真的厌恶,这也是大多数女郎都有的感觉,闻言立即就不打算往那边儿走了。
采青不是爱多话的性子,也禁不住多问了句:“若是爬出来怎么办?虽然无毒,但吓也吓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