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利嗔怪:“你那还叫轻轻一掌?要是再使点劲儿,我是不是会飞出窗户,贴到院墙上去?真不知道我们家的遗传基因是怎么搞的,女人一个比一个野蛮,我看以后侄女婿得穿防弹衣过日子,一不小心就会被你打残。”
他们轮番吵嘴,直到佳音进来才安静。
见贵和人事不省,她和千金合作脱下他的外套,千金说穿着裤子睡不舒服,她对贵和不避嫌,做主扒了他的西裤,发现他大腿上青一块紫一块,像被踢伤的。
“这是怎么弄的?他挨打了?”
千金警惕,怕三哥身上还有伤,又撩开衬衫,当真找到几处伤痕,领口还有几点血迹。
“这是谁干的?他跟谁打架了?”
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相互惊疑对视,只有等明天醉鬼醒来才能探寻答案。
林惠到家后也直奔女儿卧室,郝质华已睡下了,她进门开了灯,坐上床沿爬在她背上轻声问:“质华,那小流氓是你们公司干什么的?跟你一块儿去参加年会了?你干嘛送他回家啊?”
郝质华刚平静下来,母亲的提问好似搅浑水,她缩在被窝里烦恼敷衍:“他是我们所的设计总监,今天喝醉了,我看他可怜才送他回去的。”
“他是不是平时人品就不行,怎么敢仗着酒醉欺负你呢?”
“他神经病发作了吧,今天喝酒的时候就当众又跳又闹,我不想再提这件事,您别问了!”
林惠怕她激动,连忙关灯离去,回到客厅郝辛已帮她倒好洗脚水,催她去洗漱休息。林惠还在纳闷:“那姓赛的小子跟我们质华是什么关系?我总觉得这事不太对劲呢。”
郝辛也琢磨了半天,已有些眉目。
“大概是上个月,有天晚上我见一男的开车送她回来,问是谁,她说是同事的哥哥。那同事跟她一块儿吃饭胃病突然发作了,她开那人的车送他回家,又被人家的哥哥给送回来。那个人好像就住在长乐镇。”
林惠明了:“肯定就是这个赛贵和,不然哪有这么巧,都住在长乐镇。你说他俩什么关系啊,我们质华向来不喜欢和同事深交,尤其是男同事,怎么会那么热心地连续两次送那小伙子回去呢?今天听交警说,那赛贵和还当众亲了质华,还说两个人一直在车上打啵儿,这难道都是真的?”
郝辛:“不可能吧,质华不是说那是赛贵和编出来蒙交警的吗?他俩要真是那种关系,质华能打他?”
“那不一定,也许正往那方面发展,那赛贵和等不及了,冒进一步,质华还没做好心理准备,一生气就动手了。”
老伴儿的推理确有可信之处,郝辛神色凝重了。
“要真是这样可不好,那小伙子年纪比质华小得多,两个人根本不合适。明天我找质华谈谈,一旦发现她有思想错误就得及时纠正。”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夫妻俩都怕女儿重蹈覆辙,这一夜又是辗转难眠。
第63章 撒谎
贵和醒来时大脑还处于待机状态, 只能执行基本的生活指令,比如小便、刷牙、洗澡, 蓬头宛如花洒浇灌着他, 记忆的枝丫渐渐舒展,当冠幅完全展开, 他的胆子霎时被那些恐怖的枝干压碎了。
昨晚我好像在路边强吻了郝质华!
身上的大小青肿也随之有了存在感,鲜活表达受害者当时的愤怒,他知道那只是海啸发生的一瞬间, 更多后续灾难还在前方。
完蛋了!我会被那女人杀掉的!
他裹上浴袍逃回房间,像没头的蚱蜢瞎蹦跶,后来想喝水冷静,神昏意慌中按下了开水开关,接好后又不知冷热地往嘴里倒, 被烫得摔杯跳脚。
今天绝对不能上班, 先请个假再说。
他打电话给赵国强, 谎称昨晚感冒,现在发烧到四十度,让他帮忙请假。
这时佳音来了, 敲门问他是否起床了。他自觉是个在逃的通缉犯,仓皇地钻回被窝, 强装镇定地请大嫂进来。
“贵和, 你不舒服吗?”
“我刚刚洗完澡有点头疼。”
“大概感冒了,能请假吗?”
“我已经请过了。”
“那今天就呆在家里好好休息吧。”
他还没打发走佳音,千金也来了, 站在床边嘲笑他:“我们家的醉鬼终于醒了,昨晚喝了多少啊,还记得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吗?”
这点贵和也很想知道,听他反问,佳音说:“是你一个女同事的妈妈开车送你回来的。”
“女同事的妈妈?”
千金补充:“她还说那女同事为了送你,被交警抓住,驾照都给吊销了。”
贵和的记忆更完整了,恐惧也上升到新的高度,不止强吻还给上司造成了其他重大损失,这梁子绝不是再挨顿打能抵消的。
佳音见他抱头不语,提醒:“回头得好好跟那同事道个歉,现在考驾照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贵和仿佛棍棒加身,一直躲到棉被底下,不停喊头疼,佳音真以为他病得不轻,给他泡了杯抗病毒冲剂,让他安静地卧床休养。
千金对此事疑惑多多,想和大嫂好好讨论,谁知佳音下楼不久接到友谊中学校长的来电,请她立刻前去面谈。她怀疑女儿又闯祸了,出门前审问一番,珍珠坚决否认,她换班后在校生活很平顺,不知为什么会被校长盯上,还安慰母亲兴许是好事,说不定某个节目组看上了她,想邀请她参加演出。
两三个钟头之后美帆收工回家了,见千金和珍珠在厨房摘菜,便换好衣服过来帮忙。以前她不喜欢每天经营家务,赛亮不回家就懒得开火,现在住在婆家和大嫂小姑子一起做事,渐渐重新找回了烹饪的乐趣,做饭的过程中能还和家人交流,也让她感到了生活的温馨。
珍珠很关注二婶的工作,问她新戏筹备是否顺利,曲子谱好了没。
美帆笑道:“哪有那么快,第三幕就卡住了,昨天有几句折腾了一整天呢。”
一个戏剧剧本的诞生需要很多环节,远比普通的影视剧本艰难,这是她复出后的第一个作品,更得精益求精。昨晚在那作曲家的工作室待到晚上10点,今天对方说找不着灵感,提前收工,照这样的进度看,春节也不能休息,否则赶不上原定的筹备进度。
珍珠央求她先唱一段谱好的戏文,她很期待二婶的演出,就盼能先睹为快。
美帆让她再耐心等等:“我还没琢磨好唱腔,等理清思路了再唱给你听。”,转头问千金:“贵和今天没上班吗?今早我听胜利说他昨晚喝醉了,刚才在客厅碰到小勇,说他三叔到现在还没起床,他到底喝了多少,醉得那么厉害?”
千金瘪嘴:“他好像感冒了,一直躺着起不来,午饭也没吃。”
珍珠向二婶介绍详情:“听说昨天是他一个女同事的妈妈送他回来的,我真想知道那女同事是谁。”
美帆也被吊起胃口,让她再说细致点。
“那女同事开车送他,大概因为酒驾被交警拦下了,只好让她妈妈送三叔回来。对了,姑姑,您问三叔他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了吗?被谁打的?”
她越说美帆越好奇,问千金:“贵和被人打了?严不严重啊?”
千金说:“都是些皮外伤不碍事,他说他记不清了,可能是不小心碰伤的。”
珍珠不像姑姑那么好糊弄,质疑道:“那怎么能是碰伤呢,一看就是被人打的。”
美帆分析可能是喝醉以后和谁起了摩擦,这种事很常见,当成寻常的耍酒疯就好,不必太在意。
珍珠想到昨晚贵和的狼狈情状,同情似春草满天涯。
“三叔真可怜啊,幸好是跟我们住一块儿,要是还跟以前一样单住,像昨晚那样喝醉了回家没人照应,兴许会有生命危险。我上次看新闻一个单身汉就是醉酒以后独自在家被呕吐物给呛死的。”
千金认为她的关心很切题。
“你三叔是该找个女朋友了,前天大哥不是说给他介绍了一个很不错的姑娘吗?但愿能成。”
“可三叔说那姑娘家太有钱了,他不乐意。”
“我能理解他的想法,和有钱人结婚压力大,尤其是男人娶了有钱人家的女儿感觉就像倒插门。要是对方家通情达理还好,不然有的是气受,你看你二叔……”
发现感慨的选材不对,千金急忙捂嘴,可是美帆已像漏空的沙漏看不到半点笑容。
“千金,你就不能专心讨论一件事吗?干嘛总要发散到我们家?”
千金以前常跟二嫂争闲气,后来发现她和二哥夫妻生活失调,对其深感怜悯,再遇争端便主动退避,憨笑道歉:“不是,我说错了,其实我是想拿我自己的经历打比方,嫁给有钱人真的很不舒服,结婚头两年我真有过不下去的感觉,我公公婆婆还算明事理,灿灿他爸更不用说了,就这样我都觉得压力大得要死,更别说其他情况不如我的人了。”
说着拿珍珠分散对方注意,假做严肃地警告她:“珍珠你以后千万别嫁入豪门,只会狗刨式的人最好待在浅水区,游到深水区很可能会被淹死。”
珍珠的自信像千瓦灯泡晃得刺眼。
“放心吧姑姑,我会先把自己变成豪门再找个配得上我的男人。”
话尾被母亲促急的跫音踩住了,只见佳音怒冲冲走来,脸上煞气弥漫,似被魔神附体,揪住女儿的发辫,一个耳光打得在座三人全懵了。
珍珠尖叫着跳起来,责问母亲为何施暴。
美帆本能地起身护住她,埋怨佳音:“你这是怎么了?干嘛一回来就打孩子!”
一向拥护大嫂的千金也改变立场,惊愕地瞪着她:“大嫂,这次真是你过分了,她做错什么了?你好歹说清楚再动手啊。”
佳音脸绿得像搁了三晚的陈菜,下嘴唇微微颤抖,上面咬痕犹存,目光似铁钉牢牢钉在珍珠脸上。
“你这丫头要翻天了,瞒着大人干那种事!”
她拉开椅子坐下,随便拿起一人的茶杯滋润干燥的口舌,在美帆千金催促下忍怒细说。
“今天她们校长找我谈话,说她在网上当什么娱乐主播,长期收观众的打赏,前不久有个12岁的小男孩偷偷用父亲的银行卡连续给她打赏了10万块。现在人家家长告到电视台去了,电视台通过调查找到学校,校长让我赶紧想办法解决,要是闹大了就只能开除她。你说,你为什么干这种事!”
旁人听后便能理解她的心情了,如今女主播在大众心目中的印象已快与外围女之流并肩,不但难登大雅之堂,还有藏污纳垢之嫌。
千金扭头质问珍珠:“你去当主播了?就是那种在网络平台上开直播视频,卖唱耍宝的女主播?”
感受到姑姑的惊怒,珍珠咬牙不语。
美帆也焦心追问:“那种工作只有成年人能做吧,你是怎么通过平台审核的?”
事情曝光,珍珠也不再费心隐瞒,坦言用了姑姑的身份证注册。
千金瞠目结舌:“上次你说借我的身份证开通游戏账号,结果是去申请当女主播了?”
“我还用您的名义办了张银行卡,直播的收益都是打到那张卡里的。”
“你可真会动脑筋啊。”
佳音又气得想动手,被美帆拼命按住,便厉声怒斥:“人家都说那不是什么正经工作,我看过很多负、面、报、道,其中还涉及犯罪,真没想到我的女儿也会掺和进去,你要把我和你爸爸的脸全丢光才甘心,是不是!”
珍珠忍耐许久终于爆发了,尖嗓子登时盖住母亲的女中音。
“妈妈您别冤枉人,大部分主播都在正正经经赚钱,我们学校也有不少女生在玩,我是听她们介绍才加入的。”
“你玩儿什么不好,非要出去丢人现眼?”
“她们说当主播能赚钱,我想试试自己行不行,而且我从没干丢人现眼的事,每天直播都在唱戏,也算为弘扬越剧做贡献。”
“弘扬越剧会搞得人家倾家荡产吗?那小男孩的父母都是外地来打工的,每天靠收废品养家糊口,你一下子骗了人家十万块,这是谋财害命!”
“我哪儿知道他只有12岁啊,又不是我用枪指着他逼他打赏的,怎么能说骗呢?就是警察来了也怪不到我头上!”
“你还有理了!”
佳音有如失灵的高压锅爆炸了,推开美帆站起来,打开橱柜拿出鸡毛掸子追打珍珠。躲在门外偷看的英勇慌忙跑来抱住母亲的腿,仰头哭喊:“妈妈别打姐姐,姐姐是想给我买遥控汽车才去挣钱的!”
佳音又受一道刺激,惊讶地抓住儿子。
“你早知道她当主播的事?为什么不告诉妈妈?”
英勇哭得像发条快松掉的机械玩偶,断断续续抽泣:“我答应了姐姐要保密。妈妈,您别打姐姐,要打就打我吧。”
他是水做的乖宝宝,他的姐姐却是个铁核桃,母亲的凶蛮似榔头,越砸她越反弹得厉害,上前拽住弟弟后领拉到一边。
“你又没犯错,干嘛替人挨打,走开!”
转身与母亲正面硬杠。
“妈妈,您要打就打,打死我也不认错!”
美帆抱住她往回拖,叫苦道:“你这孩子别犯倔啊,先解决那小男孩的事,不然被学校开除了可怎么办。”
千金也让她先归还打赏费,免得大过年还害得人家家宅不宁。
珍珠愿意还钱,但得先向他们说明其中的规则。
“观众的打赏我只能得到30%,另外70%是平台收的,总不能全让我还吧。”
这道难题在场无人能解,商量后决定晚饭时向专业人士咨询。
赛亮就是这个家的法律顾问,晚饭时人们向他细述始末,指望峰回路转,他的回答却在原地踏步。
“这事没法解决,观众去平台消费完全出于自愿,平台既没强迫也没涉及诈骗,不用承担任何责任。”
美帆疑惑:“可那孩子才12岁,还未成年啊。”
12岁以内的未成年人杀了人也不会被追究刑事责任,照此看来,擅自用父母钱打赏主播也当属无效行为,理应追回钱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