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女儿工作很好啊,收入也不错,怎么能说丧失生产力呢?”
郝辛大惑不解,淑贞也有一说一。
“我说的生产力是指生育能力,35岁以上就是高龄产妇了,她都四十了能生出孩子吗?哪个男人不想要自己的孩子啊?除非也是离异的,以前生过了,她嫁过去就给别人当后妈。即便是这样的也难找,你说找个条件比她差的吧,这日子过不到一块儿去。找个比她条件好的吧,人家又看不上,可不就是难办吗?”
清高的人藐视世俗,奈何世俗是天罗地网,穿梭云霄的白鹭也逃不脱它的拘束。
郝辛沉默了,心里落了一地鸡毛。
淑贞心想自己是不是话说太重,伤了这老父亲的心,连忙赔笑宽慰:“你也别灰心,耐心多瞅瞅,说不定会瞎猫碰上死耗子呢。你女儿要是想结婚,最好放低要求,找个条件差但人品好的凑活着过,要是宁缺毋滥,我估计她这辈子打光棍的概率起码99%了。”
说话时有人在远处招呼她,淑贞看着快步奔来的男子,笑呵呵挥手。
“秀明,我在这儿。”
秀明堆笑堆出了褶子,近前说:“淑贞阿姨,对不起让您久等了。”
“没事,没事,刚好12点,来得正是时候。”
“我先请您吃饭吧。”
“不不不,先办正事要紧,那姑娘中午只有一个小时休息时间,错过,今天就见不到了。”
郝辛在一旁听他们说话,眼瞅这男青年很面熟,秀明也无意中瞧见他,两个人同时记起对方。想到当日政协门外的摩擦郝辛忍不住毛躁,他把秀明当愚民,秀明也依然认定他是贪官,谁都瞧不上谁。
见郝辛阴着脸扭头走了,淑贞困惑地问秀明是不是认识他。
秀明摇头:“不认识,以前在政协门口打过一回照面,好像是什么局长。”
“局长还穿那么寒碜,我还以为是个普通的退休老头儿呢。”
淑贞领着他去到不远处的国税局,让他躲在距离大门十几米的行道树后,自己到门口等候。
不一会儿,一位身穿白色羊毛大衣的妙龄女子走出来,淑贞上前握住姑娘的手,热情地与之交谈,姑娘礼貌微笑,时有回应,那神态仪表衣着气质构成一幅精致的淑女肖像,挂到哪儿都引人注目。
秀明瞪大单反相机似的双眼,全力捕捉对方影像,越看越欣喜。
几分钟后女孩别过淑贞返回国税局,淑贞大摇大摆去与秀明回合,问他刚刚是否看得清楚。
秀明竖起大拇指:“看清了,姑娘长得真漂亮。”
淑贞佩戴金牌般自豪:“你看配得上你们贵和吗?”
“配得上,绝对配得行!您老眼光真好,这个他一定满意。”
秀明喜得搓手,他一直致力于三弟的婚事,怕那小子再挑剔,等淑贞提供了合适的人选就请求先进行一次甄试,感觉前两个都不太合贵和的心意,这个他想必再没话说。
淑贞觉得他还算识相,揶揄道:“再不满意就只能让他去庙里烧香,求观世音把龙女嫁给他了。不是我吹牛,这江小姐不止模样好性格好,家世也很不一般,我跟她妈妈吃过几次饭,那江太太每次都珠光宝气,出手也大方得不得了,比你们家可强太多了。”
她一吹捧女方的财力,秀明又动摇了。
“那这事可能有点难办,我们只想找门当户对的,家世太好的我们伺候不起啊。”
淑贞戳他脑门:“你傻不傻啊,如今谁不想攀高枝?有个相貌人品都好的媳妇,再加上家底厚实,那不是锦上添花吗?贵和他现在就得找这样的对象,要不然每个月几万房贷,还是个月光族,家境一般的姑娘谁愿意找他啊,那不是害别人吗?只有江小姐这种,家里有钱不在乎女婿的经济条件,非但不拖累他还能帮他解决经济负担,这么两全其美的好事打着灯笼都没处找啊。我为了跟江太太搞好关系也花了老大的力气,你可别让我白费功夫。”
其实她更担心江家看不上贵和,所以刚才听郝辛推荐女儿也试图帮贵和牵线,以便东方不亮西方亮,那样即使江家这边不成功,还能拿别的姑娘给赛家一个补偿。谁知对方竟然比贵和大了整整十岁,公主能招穷驸马,徐娘不能嫁潘安,相较而言,还是江家这边拿得出手,换了后者她铁定会被赛家人戳脊梁骨。
秀明麻烦了淑贞太多次,不好意思再给人家添堵,保证回去就跟贵和商量,让他认真考虑此事。
第62章 醉酒
贵和烦死了李淑贞, 尤其是她传递的相亲消息,全是灾难。但他更惧怕大哥的威胁, 也不愿大晚上被拉到父亲坟前去接受家人们的集体批判, 无奈答应等结束忙碌的节前工作就抽时间与那江小姐见面。
距离春节还有十天,嘉恒置地举办了一场高端年会, 公司中层以上职务的员工才有资格参加,各个子公司也依照该标准确定参会人数。贵和职位差了一等,但他是岳歆的爱将, 被破格发放邀请函。听说嘉恒邀请了许多大人物做嘉宾,这种高尚的社交活动正是拓展人脉的好时机,他决定好好利用。
夜幕将天地连接成片,地上的霓虹与空中的银河互辉互映,江岸笙歌四起, 那些别具风格的大楼仿佛香梦沉酣的美女一个接一个苏醒, 竞秀斗艳, 演出华丽剧目。
会场设在和平饭店,出席者都被要求着正式的晚礼服,男人们好办, 穿西装即可,女士们则要花一番心思了。
郝质华没有晚礼服, 不想浪费钱也不想麻烦外人, 借了母亲的旧旗袍应急。
林惠年轻时身材曼妙,郝质华比不上母亲,撑不起样式, 旗袍穿在她身上和挂在衣架上没区别,而且旧式旗袍开叉只到膝盖,旨在规范步幅,而她习惯大步流星,上身后老觉得双腿绑了绳子,稍不留神便绊倒。
她好不烦厌,懒怠走动,又因来时开了车不能饮酒,便端了一杯果汁站在角落里发呆,百无聊赖中等来一股晦气。
“你怎么躲在这儿?不打算去向老板们敬酒?”
梅晋手持香槟出现在她身后,郝质华见他打扮得衣衫楚楚,更像斯文败类,立刻反感的别过脸,预感这家伙见着她没好话,果听他说:“你今天打扮得太失败了,穿旗袍需要丰腴的身段,你这种前不凸后不翘的身材穿起来就像个灯罩,一点韵味都没有。”
类似的话他以前说过好几个版本,再接再厉否定郝质华的女性魅力,以击垮她的信心。她扭头离去,见前夫跟上来,不禁粗声威胁:“我警告你离我远点。”
梅晋置若罔闻,笑得像个调戏良家妇女的衙内。
“你打算在这里揍我?那可是轰动性新闻,明天你会成为真正的业界名人。”
郝质华知道他有恃无恐,停步恨怼:“你就这么想毁了我的工作?”
“我想为你提供更好的工作。”
“你只会提供让我恶心的人和事,我身上没有不干净的东西,你这只苍蝇为什么死缠着我!”
她竭力控制嗓门,仍引起邻近者的注意,贵和刚好包括在内,发现梅晋又在骚扰上司,他也起了应激反应,别过谈话对象,悄悄尾随那二人。
梅晋还在行若无事地与郝质华谈判。
“我不是逐臭的苍蝇,是长白山的采参人,发现珍贵的人参,哪怕长在高山峡谷也要挖到手。你的才华就是百年老参,能帮助企业延年益寿,这段时间我面试了很多资深设计师,他们在创意和实践能力或是责任心上都比不上你,这更让我坚定了打算,一定要跟你合作,要多少你才满意,开个价吧。”
他习惯用钱来解决问题,以为不断加价总会如愿以偿,可前妻不吃这一套。
“你就算把四大银行的存款全摆在我面前也没用,我宁愿改行也不会再替你画一张图纸。”
梅晋听了加快脚步拦住她。
“我妈说她前天跟你见过面,你连她都不认了。”
郝质华冷笑:“凡是跟你沾亲带故的人我都想远离。”
那无耻的男人还妄想以情动人,诚恳地凝视她。
“质华,我还像以前那样信任你,你为什么不肯再信任我呢?”
郝质华再也不会中他的计,一针见血还击:“因为我跟你不一样,你是个品性卑劣的混蛋。”
梅晋条条路都走不通,干脆露出市侩嘴脸。
“抛开感情只谈现实不行吗?美国和俄罗斯关系那么差,不是照样有经贸往来?你把我当成生意对象,从我这儿能获取你在别处得不到的丰厚物质,这是皆大欢喜的买卖。”
“我对物质不像你们那么饥渴,宁愿粗茶淡饭只求心里自在,一想到你这个老鼠屎一样的人在我的生活中出现,即便是山珍海味我也倒胃口。你就不能有点自知之明吗?”
郝质华终于甩掉了这个恶心的尾巴,怕他再纠缠,加快步伐离开,不慎撞到嘉恒董事长老柯家的大小姐。
那柯小姐今天穿着一件纯白的真丝礼服,三层复古蛋糕裙摆上有数千个精美的装饰褶皱,领口绣满山茶花和羽饰,想必名贵非凡。
郝质华手里端着橙汁,碰撞中橙黄的汁液一滴不剩泼到柯小姐的礼服上,现场的贵妇们齐声惊呼,柯小姐尖叫一声,恼怒地盯着她,换个教养稍差的八成已骂开了。
柯太太十分恼火,不等郝质华道完歉,将她叫到一旁质问名姓身份,听说只是莱顿设计分所的负责人,这贵妇的下巴尖又往上扬了一厘米。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我女儿这件礼服是在香奈儿订制的,那真丝上沾了果汁怎么洗得干净?”
郝质华自知冒失并不辩解,直接表示会照价赔偿。
柯太太眼帘一挑,笑容中寒霜凛凛。
“你真要赔?那好,去准备两百三十万吧。”
郝质华愕然,纵然是收入丰厚的中产阶级也难以理解富豪们的消费观,两百三十万能够在边远地区盖一座希望小学,竟被一个阔小姐随随便便穿在身上。
柯太太当她疑心,主动说会提供购物时的付款凭证,这礼服是她请香奈儿的高级定制服创意工作室为女儿量身设计的,光设计费就花了七十万。
郝质华能说什么呢?只好打落牙齿合血吞。
“明白了,我会一分不少地赔给您。”
躲在一旁的贵和吓坏了,思筹着上去说些好话向柯太太求情,梅晋捷足先登。
“柯太太,出什么事了?”
他是嘉恒的高层,和柯太太熟稔,听说郝质华弄脏了柯小姐的礼服,故作惊讶道:“那可不得了,柯小姐那套礼服好像很贵重,沾了果汁就报废了。”
“可不是吗,不过郝工很讲道理,说要照原价赔偿。”
柯太太轻邈地看着郝质华,眼神像掸灰的拂尘,郝质华默默忍受屈辱,前夫又用另类的方式趁火打劫。
“那她可能得连续两三年喝西北风了。柯太太,郝工是我很要好的朋友,我负责替她赔偿,明天就去您府上解决这件事。”
他做出护短的架势,柯太太顿受蒙蔽,打量他们关系不一般,趁机卖个人情。
“既然有梅总出面,那就这么算了吧,要是你这位朋友刚才能端端正正跟我们赔个礼,而不是一张口就强势地说要照价赔偿,我也不会计较。”
梅晋感觉更良好了,以亲友的口气说明:“对不起,她常年钻研技术,不太懂得人情世故,请您多多见谅。”
柯太太大方接受道歉,说她有几位朋友想认识梅晋,请他过去。梅晋请她先行,回头面向郝质华,脸上的得色满溢而出。
“看到了吧,这就是身份和地位造成的差异,如果你是我太太,她还会对你那么傲慢吗?”
郝质华比被人扒光衣服鞭打还丢脸,她出身并非富贵,但干部子女的身份无形中让她享受了高于常人的尊敬,后天的努力也极大程度地保障了她的尊严,可这些资本在权势面前不堪一击,在金字塔般的社会里,上层永远能轻易踩踏下层。
她再也不能呆在这耻辱的处所,不向老板打招呼便负气离去。贵和的注意力全在她身上,像被牵了缰绳的牲口追随着,在酒店门口堵住她。
“郝所,您去哪儿啊?”
郝质华望着金碧辉煌的大堂,突然有种“砸碎万恶的旧世界”的冲动,这想法很危险,需用酒精来麻醉,于是说:“我想去喝酒。”
贵和不假思索说:“我陪您。”,为控制形势,带头将她领到附近的小餐馆。
二人叫了四五个菜,都是他下单的,郝质华只认准桌上的老白干,上桌就倒了二两仰头干杯。
贵和夺下酒瓶,央告:“郝所您慢点喝,酒要细细品,您这样能喝出什么滋味来?”
“我心烦,你别管我。”
郝质华伸手来抢,他急忙往后躲,诚心敬意劝说:“心烦更不能借酒浇愁了,那样只会愁更愁,酒要在高兴时喝,您想上次我们在甘肃,最后那天连着喝了两台,前一台您在生气,后一台我们在火锅店,后面的明显比前面开心多了不是吗?”
他多少了解这女人的脾气,今天放任不管,她兴许能把自己喝死。
郝质华拿不到酒,暴躁蠢蠢欲动,捶桌怒斥:“我真是受不了梅晋了,现在还阴魂不散地羞辱我,真想杀了他。”
她的杀气货真价实,贵和怕看《知音》故事,更抖擞精神规劝:“别,千万别这么想,跟JP较真您就输了。我还是建议您别搭理,静静地看他表演,您一生气就等于在跟他互动,肯定越来越来劲,全程冷漠脸那梅晋才会真的没劲。”
“可我忍不了,除了他还没人那样欺辱过我。”
“实在受不了您就想办法收拾他,但绝不是折磨自己。这酒您真不能喝,呕气喝酒最伤肝。”
单纯劝阻还不管用,他接着拟好配套措施,主动献身救人。
“要不这样吧,您看我喝。如今不是流行那种吃播吗?想减肥的观众正节食,馋的不行就去看网上的大胃王博主吃东西,看过自己也过瘾了。今天我就给您当一回酒播,您看我喝,相当于自己也喝了,包您过瘾。不过有一条先说好,待会儿我要是醉了您得送我回家,别把我一人扔路边。”
郝质华乍听这话想说他脑子有问题,这人已屁颠屁颠喝上了。一口一杯,每喝一杯嘴里还念念有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