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喜一家人——一夏天
时间:2019-01-12 09:59:56

  景怡苦恼道:“别跟我说话好吗?爸爸现在需要安静。”
  他脑子里塞不进东西,灿灿却想从中套取信息,执拗地问:“您不会真有外遇了吧?”
  父亲陡然发火:“胡说什么!你妈妈不懂事,你也不懂事?”
  他并不害怕,直言进谏道:“我希望您能说真话,那样我还能帮您出主意。”
  “这是大人的事,你帮不上忙。”
  “妈妈都气疯了,如果是真的,我也会很生气。”
  儿子亮出红线,景怡慌忙减速停车,他已失去了妻子的信任,不能再失去儿子的。
  “灿灿,你相信爸爸吗?”
  灿灿望着父亲深深点一点头。
  景怡很欣慰,以平等诚恳的口吻保证:“爸爸发誓,绝没做出过破坏家庭的行为。”
  他相信父子间的关系也相信儿子的判断力,灿灿没让他失望,思索片刻解下安全带。
  “爸爸,我自己坐车去学校,您快去医院阻止妈妈吧,别让她闯祸。”
  没走几步又跑回来爬在车窗上叮嘱:“您跟她说,如果她执意闹事,我就再也不理她了。妈妈还是有点怕我的,兴许能唬住她。”
  为人父母还要靠幼子分忧,景怡惭愧不已,祈望好运回到身边,助他挺过这场危机。
  然而幸运之神少见地背离了他,晏菲打电话向护士长请假,被告知由于今早有几台大手术,导致住院部人手不足,要请假也得撑过上半天。
  前段时间因故长期休假,她不想给人懒散的观感,本欲将消息反馈给景怡,见手机电量不足,就想到了医院再打电话。就这样好巧不巧地在住院部楼下遇见匆匆而来的千金,还主动跟她打招呼。
  “金太太。”
  千金闻声止步,脑子乱糟糟的,反应跟不上来,见到熟面孔反射性点头:“是你啊。”
  晏菲暗恋景怡,就想跟他的妻子示好,笑眯眯迎上去:“您来找金大夫?”
  千金脑筋正常运转,随即抛出疑问:“你怎么知道我丈夫姓金?”
  “我也是消化外科的,和金大夫是同事,上次金大夫请客,我还去过您家。”
  “你去过我家”
  她想起上次在街上偶遇的情景,更奇怪了:“原来那时你是准备去我家?”
  “是啊,我在您家里看到您和金大夫的结婚照,才知道您是他太太,说来真巧啊。”
  千金的智商还不够突破最后一层推理,把她当成向导询问:“你们科室有个叫晏菲的护士,你能带我去找她吗?”
  晏菲惊奇:“您找她做什么?”
  “有事。”
  小护士转了转眼珠,微笑变得小心:“我就是。”
  “你是晏菲?”
  千金的目光瓦数暴增,乱箭般射向她。晏菲笑容消失,谨慎地点一点头,目睹她的表情渐趋可怕,仿佛一眨眼就要张开血盆大口。
  她娟秀的容貌也像妖精的画皮震慑着对方,千金用尽想象力也不能把这张脸和景怡手机里的丑照相对应,丈夫的谎言似痘泡破灭,在她心上留下一个脓疮。
  他怎么敢这样骗我呢?
  她挖掘答案,很快拔出萝卜带出泥地搜到另一个疑点。上次请客景怡突然胃疼,让她回家拿药,使她错过了与晏菲相见。现在看来那可能是他故意为之,他当时压根没病,为了支走她才装腔演戏。
  骗子使用了道具,就是那瓶“胃病特效药”,她得立刻赶回去取证。
  见她转身时身体摇晃,似乎突发晕眩,晏菲急忙抢上搀扶。千金像碰到火炭,挥手狠命一推,扭头遗落凶狠的眼神。
  她疑惧交加,心慌感久久持续。
  景怡打不通千金的手机,赶到医院查看,见到晏菲顿时惊悚。
  “小晏,不是让你请假吗?怎么又来了?”
  晏菲群疑满腹,窘迫道:“对不起金大夫,护士长说今天人手不够,我必须来。刚才本想打电话联系您,可是……”
  景怡焦急打断:“刚才有没有人来找过你?”
  “……您太太来过。”
  “她跟你说了什么吗?”
  “没有,我们刚一见面她就走了,金大夫,您家出什么事了吗?”
  晏菲的怀疑已力透纸背,只差景怡认可,景怡哪有心思解释呢?大错铸成,东窗事发,找到妻子乞求原谅才是重中之重。
  千金的手机依然无人接听,他忙向大嫂寻访消息。佳音以为千金失踪了,急得胸脯长草心发慌,正捶头想办法,小姑子回来了。
  三尸乍魂的女人看不见任何人,横冲直撞来到三楼,打开所有抽屉翻找证物,佳音、珍珠、胜利、英勇心慌意乱立在一旁,时不时因她粗暴的动作打哆嗦。
  终于,她找了到那只绿色的小瓶,包装上的英文字母是仅剩的伪装,她过来抓住胜利衣袖,吩咐他翻译这些文字。
  胜利不敢接这烫手货,推搪道:“这上面好多单词我都不认识。”
  “不认识你不会查词典啊?读了那么多年书都是用来干什么的!”
  愤怒的姐姐比狮子还可怕,将他押解回房,盯着他完成翻译。
  “这是一种食用纤维素,能调理肠胃,帮助消化。”
  “能治胃疼吗?”
  “上面没说,但是注明了,只是保健品,不能代替药物。”
  胜利胆怯地与余人交换眼色,千金冷不丁失声痛哭,着魔似的捶打书桌:“这个骗子!骗子!”
  真相带来崩溃,丈夫在她心目中安定可靠的形象似长堤决口,再难修复了。
  她不理会家人关问,又一次飞奔出走。佳音忙打电话向妹夫报知此情,景怡的心中也山火漫烧。谎话叠加越多,造成的危害和损失也越大,他自作聪明,玩火自焚,还能用什么法子补救?
  晏菲吃完午饭,回到办公室,她已放弃请假的打算,想坐等疑团开释,景怡夫妇怪异的举动在脑中挥之不去,宛如一长串方程式,逐个解开就得到令她心惊肉跳的答案。
  本该逃避才对,心底却涌现抑制不住的兴奋,恰似望见宝库的贫者,不由自主起了侥幸的盗跖之念。
  这些念头还困在潜意识里,直接的感受是神烦心燥,随手拿起同事的《胎教手札》阅读,强行给心思换岗。
  颠三倒四看了两页,一阵脚步疾雨般袭来,看到千金,她惊讶地站起来,忘记放下手里的书籍。
  千金毫发不漏地扫射她,读取全部信息,包括那本封皮印着《胎教手札》的书。
  “金太太,您来了。”
  这小三还敢对她假惺惺,真该死。
  她捏紧拳头,阻止武力提前释放,冷冷下令:“你跟我出去一趟。”
  晏菲看看壁钟,为难道:“快到上班时间了,您有事吗?”
  “我不想在这里跟人吵架,你最好赶紧跟我来。”
  千金犹如点燃的爆竹随时会炸,晏菲明白这是一次约架,猜疑尘埃落定,迎战势在必行,鼓起勇气跟了上去。
  这会儿景怡正像断线风筝满世界乱转,全心牵挂千金,希望把线头重新交到她手中,快到两点时妻子终于来电话了。
  “老婆你在哪儿?怎么一直不接我电话,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呢。”
  他惊喜问候,竟被曲解成歹意。
  “你是巴不得我有事,好娶新的是吧?”
  “老婆,你听我解释。”
  “那你现在马上来见我,我在你们医院对面的左岸咖啡。”
  千金当着晏菲的面传令,晏菲与景怡是一条心的,见她敌意深刻,忙借口上厕所向他通风报信。
  “金大夫,您太太约我见面,我们正在医院对面的左岸咖啡。”
  景怡一个急刹车,像手无寸铁的平民被逼上了刀光剑影的战场。
  以妻子的性格绝不会轻纵轻放,情绪激动就不管时间场合,他不想在大庭广众下丢脸,用大众点评网的APP查到那家店的电话,联系负责人:“我想包下你们店下午所有剩余的座位,你告诉我定金是多少,我马上付账,从现在起你们不能再接待新客人。”
  之后的一个半小时他尽力拖延,想耗到那里的客人走光。千金打了两个电话催促,最后一次暴躁威胁:“你以为这事能拖过去吗?再不来我就去你的办公室等你!”
  他接下最后通牒,赴死般驱车前往,拖着压路机似的脚步进店,所幸店里只剩两桌客人,都离得较远,不会被近距离围观。
  千金看到晏菲变化的眼神就知道丈夫来了,怨怒下不做回顾,等他自己来领罪。
  景怡缓步靠近,见晏菲起身行礼也不过仓促点了点头,视线都集中在妻子黑沉的脸上。
  “老婆。”
  “坐下。”
  他服从调度,拉开椅子占据了桌子的第三边,危险的三角形加剧了紧张气氛,千金面朝晏菲,右手斜伸向他:“手机交出来。”
  他别无选择,慢慢递出手机,千金再度找到那张冒名的丑照,举到晏菲跟前。
  “晏小姐,你看这照片上的人是你吗?”
  晏菲大致参透玄机,目光投向景怡却得不到接应,只好被动作答:“不是。”
  千金冷笑:“我就说嘛,就算去整容也不会这么快就恢复自然。”
  取得口供,她扭头拿丈夫开刀:“你还有什么话说?”
  景怡能做的就是努力争取宽大,慌促认错:“千金,这事是我不对,我不该骗你。”
  “你骗我的事岂止这一件!”
  千金动作狂躁地掏出药瓶拍在桌上:“告诉我,这是什么药?”
  景怡悔恨地闭上双眼,定神两秒继续求饶:“对不起,我为了圆上一个谎,只好……”
  他的招数都失灵了,无论表现得多可怜凄惶,妻子的愤怒仍有增无减。
  “你怕我看到她的真面目,就编出这么恶劣的谎话,亏我那么担心你,怕你疼,赶着回家给你拿药,跑得都快断气了,结果被你当猴耍!”
  “千金你冷静点。”
  “我冷静不下来!我现在就想杀了你们这对不要脸的奸夫淫、妇!”
  晏菲总算找到反击理由,连忙申辩:“金太太,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和金大夫没做过出格的事。”
  千金刀锋一转劈向她:“少狡辩,你要是跟他没什么,他会那样骗我吗?你这种农村来的小姑娘仗着有点姿色就勾引别人的老公,要不是我太傻,怎么会被你们瞒到现在!”
  “千金,这事是我失误,你别牵连外人。”
  “失误?金景怡,你可真会美化自己啊,包二奶说成失误,因为没能继续骗我才说成失误,是不是这样啊!?”
  “我求你冷静,我们回家再说行吗?”
  景怡下意识去握她的手,被她当成了爬虫的触手。
  “别碰我!别以为我会就这么算了!你装得人模人样,其实也是条到处发情的公狗,虚伪狡诈,下流无耻!”
  像油锅沸腾着溅出来,她猛地抓起水杯泼向他。冰水淋头,他的心也骤然一凉,他们的关系是一只晶莹剔透的玻璃杯,最怕裂痕侵害,这次是否是毁灭性的打击?
  心上人受辱,晏菲也愤怒了,她本就瞧不上千金,冲着景怡才再三忍让,此刻忍无可忍,露出刚强内在,严声斥责:“金太太,您太过分了,金大夫什么都没做,您不能这样冤枉他!”
  千金恶气覆面,指着手机和药瓶怒道:“证据就在眼前,你少帮他狡辩!你们这对偷鸡摸狗的贱人,真叫人恶心!”
  污言秽语绞碎了景怡的心,猝然起身抓住她。
  “够了!你先跟我回去,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她一遇冒犯,攻击性倍增,挣扎大骂:“:我又没干坏事,丢什么人?你一个结了婚的医生勾搭小护士,想尽办法骗老婆,还指望别人给你脸?放开我!放开我!”
  扭扯中抓起陶瓷烟灰缸砸向他,手臂被晏菲抓住了。
  “金太太你不能打人!”
  “管你什么事,滚开!”
  “金大夫是无辜的,你要撒气打我好了!”
  “他是我老公,你凭什么护着他!”
  “随你怎么说,总之我不能让你伤害他!”
  晏菲情急中与千金针锋相对,倒像坐实了她的猜疑,千金失去理智,烟灰缸狠狠砸中小护士的左额角,酿成血光。
  单薄的身躯软绵绵倒下,千金握着开裂的凶器直喘粗气,麻木地望着她。景怡惊心骇神,忙去扶抱伤者,见晏菲头破血流,扭头怒斥妻子:“你是不是疯了!”
  千金激动得浑身发抖,受其刺激又像上紧了发条似的扑上来抓扯。
  “你还敢跟她搂搂抱抱,撒手!快给我撒手!”
  景怡不能再纵容她,抓住她的胳膊用力推向座位,扶拽着晏菲快速出店,上车后对她说:“小晏,现在不方便回医院,我送你去别的地方治伤。”
  晏菲的晕开始全真,此时一半是装的,潜藏的野心已经萌芽了,要让那不知好歹的泼妇付出代价。
  千金追出门,见车已离去,立马开车追赶。她现在全无理性可言,就是被愤怒支配的战斗机器,一心只想着报复,什么登峰造极的事都敢干。
  景怡行驶数公里来到市二医院,为赶时间就在医院对面的街边停车,发动机熄灭不到三秒,一股海啸般的冲击力撞向车尾,颠得他头晕眼花,且喜还未解开安全带,否则最少也要捞个轻伤。
  他心有余悸地回头,撞他们的竟是妻子的座驾。
  他眼睁睁看她疯狗般跳下车,冲上来打开车门将他拖出车厢厮打,感受和战乱中遇袭的难民相似。妻子浑身燃放黑色火焰,仿佛来自地狱,脸也被烧得面目全非,在他恐惧无措的眼瞳里扭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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