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喜一家人——一夏天
时间:2019-01-12 09:59:56

  “谁要你们当配角了,你们就让我一个人演独角戏,为什么非要守在这儿看我发疯!”
  这时秀明也回来了,听见动静奔跑到场,被妹妹落汤疯狗的模样气得头爆筋眼发红,厉声指斥:“你怎么动不动就发病,是不是想让我们送你去疯人院?”
  妹妹像是真疯了,一蹦三尺高:“你直接把我送去火葬场吧,反正我这种废物活着也没用!”
  贵和听出点端倪,忙抱住她好言探问:“千金,是不是有人说你什么了?你快说,是谁欺负你,我这就去找他算账。”
  千金没命地推打他:“没人欺负我,我是恨我自己,贵和,你知道我最大的优点是什么吗?我最大的优点就是蠢,是天字第一号大傻瓜,人人都可以骗我!”
  她这番话颇费思量,众人相视惊疑,胸中无数。秀明先顾眼前,威严下令:“你先把湿衣服换下来,湿哒哒站在这儿像个水鬼,成什么样子!”
  千金像剥了鳞的鱼,经不起任何碰触,不住疯狂反抗:“别碰我!我爱怎么样就怎么样,谁都别来管我!”
  佳音试着拉住她柔声哄劝,被她狠狠一掌推倒,重重摔了一跤。珍珠美帆忙去搀扶,齐声责怪千金,秀明两眼冒黑烟,下手再不留情,紧紧拽住她按到沙发靠背上。
  “我就不信今天治不住你,珍珠,过来帮我把她的湿衣服扒下来!”
  “你干什么!放开我!放开我!”
  兄妹扭做一堆,场面犹如杀猪。美帆惶悚惊叫:“大哥,男女有别,你不能这样啊!”
  秀明眼睛都气成了倒三角:“你看她这个样子像女人吗?她比三岁小孩子都不如!当初就因为家里人没好好管教她才让她扭曲成这样,我现在是在纠正错误,让她学学做人的规矩!贵和,你别干站着,快过来按住她!”
  贵和反而拼命揪扯他,焦急阻止:“大哥你不能这样对她,太过分了!”
  “今天谁也别想护着她,我倒要看看她这歪筋有多硬,究竟服不服管教!”
  “他爸,你别逼她了,会出事的!”
  “爸爸您消消气,消消气!”
  佳音等人拖的拖,拽得拽,费尽力气将他们兄妹隔离开。千金跌在地上抱膝大哭,哭声打水漂似的飞出老远,胜利在院门口就听见了,扔掉雨伞跑进来,彰徨不定地观望眼前情形。
  “出什么事了?姐姐喝醉了?”
  家人们犹如刚从战场归来的败兵,呈现各式各样的沮丧疲惫。
  他见千金情状凄惨,内心非常疼痛,泪珠已贴着睫毛根打转,先上前扶抱。
  “姐姐,你怎么了,怎么搞成这样了?”
  千金猛地抓住他,惨声哭问:“胜利,胜利!你想爸爸吗?”
  胜利被悲痛狠狠砸中心房,哽咽着不能开口,泪眼迷离地听她哭诉:“我现在真的很想念爸爸,只有他是全心全意爱我的,爸爸要是还活着该有多好啊。”
  渴思水,饿思粮,人在孤苦无助时最怀念心中的依靠,她竭力号啕,比多喜过世时更悲痛,逼弟弟伤心陪哭。
  “姐姐你别哭了,你这样爸爸也会难过的。”
  姐弟俩似极地里走失的小企鹅相拥哭泣,周围人也被困在暴风雪中,屋外风雨已渐渐停息,而家里的恶劣天气何时能好转呢?
 
 
第113章 决定
  千金在苦海里浸泡一天一夜, 第二天下午被浪涛冲上岸,打电话命令景怡立刻回家。
  景怡以为她又想吵架, 恳求:“我们先别急着见面好吗?再冷静一段时间。”
  “我现在很冷静, 有重要的事找你,快过来。”
  这句话出口, 她的胸膛到咽喉都弥漫着寒气,相信丈夫感觉得到。
  晚饭时她最后一个上桌,面无表情地向家人们宣布:“大哥, 金景怡待会儿要过来,我有很重要的话问他,到时请你们都到场做个见证。”
  听她直呼景怡的名字,众人都预感非常情况即将来临,饭菜因此剩了一大半。
  8点过景怡来了, 佳音让珍珠领灿灿小勇出去散步, 灿灿不肯。
  “大舅妈, 这是我们家的事,我有权知道。”
  千金也反对佳音哄劝他,当着景怡的面森严道:“让他留下吧, 不然他又会以为是我这个当妈的无理取闹。”
  景怡已察觉苗头,犹疑恐慌如同来到了断头台, 僵立着不敢妄动。
  千金叫他坐下, 看到她冰雕般的面孔,他不自觉地低下头。
  “有话就说吧。”
  “还是先听你说吧。”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不会惹你生气。”
  “你不用开口,有样东西能替你坦白。”
  她掏出录音笔, 这玩意儿防水,刚才试了试功能正常,播放起来音质清晰如新。
  录音使现场进入地震期,人人坐立不安。贵和早想插嘴询问,忍到录音播完已急得两眼发干,失声问:“千金,这录音是从哪儿来的?里面这女的是谁啊?”
  千金的表情和他们有几百度温差,冷声道:“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你们知道这男人的真实想法了。”
  她刚才一直在观察丈夫,见他的神光一点点熄灭,仿佛被开水焯蔫的白菜叶子,反应与被告席上的罪犯相仿。
  说明他已经供认不讳了。
  秀明气急败坏叫骂:“老金,你脑子是不是长虫了,怎么能跟外面的女人编排自己的老婆?”
  景怡开不了口,他做过多种坏预想,都被现实超越了。Jennifer的报复心太可怕,不但杀人还要诛心。
  千金牢牢盯着他,好似咬住蛇颈的猫鼬。
  “你以前交往过很多女人吧?听说是标准的花花公子,经验这么丰富还信誓旦旦说我是你的唯一,我竟然相信了,你看人真准,我实在太好骗了。”
  贵和见妹夫失神,忙替他辩解:“千金,人活了二三十岁,怎么可能还是白纸呢,婚前的事就别计较那么多了,婚后一心一意对你才是真的。”
  “他是一心一意吗?他这么精明的人对付我一个蠢蛋还不容易?到底干过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只有天知道。”
  “你不能胡乱怀疑,我们都看得出景怡哥是真心爱你的。”
  “真心爱我?你耳朵聋了吗?听了这段录音还帮着他睁眼说瞎话,你还是不是我的亲哥哥?”
  她怒吼着封堵一切劝说,向目标发起猛攻。
  “金景怡,我配不上你,这点我一开始就知道,但我从没想过攀附有钱人,更不想做谁的玩具和宠物!你扪心自问把我当做平等的个体来尊重过吗?你怕别的女人不好对付,怕被她们算计,懒得花功夫和她们周旋才选我做老婆,就因为我比她们都蠢,最缺心眼最信任你,最好欺骗!我做任何事都在你的计算范围内,像个提线木偶被你拽在手里,还傻乎乎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你看你多了不起啊,多会玩弄人心啊!”
  美帆见姓赛的都难发声,她这个外姓人大概还有点发言权,柔婉建言:“千金,你看问题别太偏激,景怡明显是为了拒绝那女的才这么说的,他不是还说你和他三观最合最有默契吗?你不能只看坏的,也得看看好的方面啊。”
  这是在给小姑子的怨气添加燃料,招来三丈赤焰。
  “他明明说我的三观都受他培养,我是他的养成游戏!没错,我从小就喜欢他,把他当成亲人,对他没有丝毫戒心。上初中时就开始暗恋他,可我知道我跟他差距太大,根本不可能在一起,再喜欢也只是个人的想法。我从没招惹过他,一直都是他主动接近我,去德国留学还常常给我写信打电话,以哥哥的身份关心我。等我考上大专的第二年,他的态度突然变了,开始使劲追求我,说要跟我结婚,我以为梦想成真,那段时间喝白开水都是甜的。现在才明白,他在我小的时候就照他的喜好把我养成备胎,背地里纵情声色,当他的花花大少爷,等到三十岁玩够了再跟我结婚,然后装起模范好丈夫,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在千金看来她所受的绝非一般性质的欺骗,丈夫谋划之久,心机之深都非常类可比,好像她出生以后就掉进了他的套路,似一株病梅被他扭曲着生长。若是自卑的女人,得到物质情感上的满足就会逆来顺受,安之若素。她是骄养的公主,自尊心比寻常女人强得多,不能接受这种马戏团的驯养待遇。
  秀明理解妹妹的感受,但不愿看着她与老公决裂,催喝景怡:“老金,你就没有话说吗?觉得冤屈就赶紧解释啊!”
  景怡对妻子的了解也沦浃肌髓,能预见到骗局崩坏后的情形不是道歉求饶可以挽回的,锐挫望绝地低语:“都是真的,我无话可说。”
  秀明大怒:“你真的一开始就在算计千金!我果然没说错,你就是个拐骗幼女的人贩子!”
  景怡像困在兽笼里的兔子只想逃走,起身说:“我先告辞了。”
  “事情还没解决你就敢走!”
  “我会想办法解决的。”
  他慌迫地走向大门,妻子在背后放了一枚冷箭。
  “我不想再跟你这种骗子过日子。”
  又是一波大震荡,家人们慌忙劝阻,景怡惝恍回头,被她锋利的怨意刺了个对穿。
  “我不想再被人耍着玩。”
  她大力强化语气,誓与过去愚钝的自己划清界限。
  景怡走后,秀明让弟弟和孩子们陪千金上楼休息,出了这么大的波折,议论必不可少。
  美帆对景怡的为人有了全新认识,心有余悸地发起牢骚:“人真的不可貌相啊,我一直以为景怡是正人君子,没想到居然对千金耍这种心机。要是我少不更事时有男人企图骗取我的感情把我养成备胎以便日后取用,我绝不会原谅他。”
  赛亮阻止她继续破坏众人心情:“你别说这些没用的话了,金师兄的出发点是不对,但他从没亏待过千金,还让她过上了高于自身条件的优渥生活,即便是谎言也能定义成善意的。”
  这便又令她产生对立情绪。
  “你们男人怎么这样啊,总是粉饰对女人的玩弄与欺骗,一点不尊重我们做为人类的自尊和感受。大哥、贵和,你们不会也抱着这种想法吧?”
  性别的鸿沟是不可逾越的,两个男人都闭口不答,转而发表己见。
  秀明懊恼不已:“我一开始就不同意他们结婚,可是爸先松了口,我也没办法。”
  贵和很无奈:“嫁都嫁了,我们也只能盼着千金过得好,谁知道会出这种事。”
  美帆受他们引导,思维跳跃到另一边,满怀同情地叹惋:“想想千金真可怜啊,周围人都心知肚明,只有她一个人活在骗局里,女人真不能太单纯,否则只会稀里糊涂沦为男人的玩物。”
  赛亮被她聒噪得想温和都不行,责怪:“求你闭嘴行吗?说这些对事情没有任何帮助。”
  “我不能发表感想?”
  “有感想一会儿上楼再说,有我当你的听众就够了,别骚扰其他人的耳朵。”
  明知两口子有可能吵闹佳音也无心劝阻了,只顾着为千金焦虑:“千金一直活得很顺利,这大概是她遭遇过的最沉重的打击,怪不得昨天会那样,没当场疯掉真是万幸。”
  秀明也心似针扎,捶桌恨骂:“老金这混蛋真该死,我当初真不该引狼入室,把事情搞成这样,谁来负责?”
  贵和安慰大家:“景怡哥会负责吧,他不是那种不讲道义的人。”
  赛亮点头:“贵和说得对,人无完人,金师兄是撒过谎,但我们不能因此就彻底否定他的人品。合住的这大半年我留心观察过,他真的很重视家庭,不会放弃老婆孩子的。”
  他们都寄希望于过错方,默默祈祷自己别看走了眼。
  五星级酒店的夜总会是富豪们的温柔乡,有足够的钞票就能获得男人能想象到的全部满足,十几年前景怡的想象力就在这种地方耗尽了,好比吃腻肥肉,产生条件性味觉厌恶,从此再不踏足声色场。
  今天他又来了,戴上丢弃多年的豪门阔少标签,占领了这座穷奢极欲的销金窟。十几个最美丽妖娆的女招待簇拥着他,使出浑身解数陪他醉生梦死。这些小姐个个是尤物,组建成兵团或许能征服全天下的男性,可是景怡看不出她们之间的区别,每个人脸上都谱写着一式一样的媚笑,眼睛里都燃烧着一式一样的欲望,像一群围着肥羊打转的母狼。
  他尝试从她们身上寻找快乐,但只收获了无趣烦躁,酒精又开始搅拌他的胃囊,刚一起身就吐了一地。女人们惊叫着散开,又争先恐后围拢服侍,抓紧机会施展种种殷勤手段。
  景怡醉醺醺大笑,爬上沙发打开身旁的手提箱,里面装着两百万崭新的现金,箱盖打开的瞬间,厅堂里宛如燃起篝火,每个人的脸都红亮发光。
  他抓起一沓纸币随手洒出,半空落下粉红的雪,引爆满室兴奋尖叫,人们扑向雪花拼命争抢,挤得东倒西歪。
  他不停地洒钱,仿若慷慨的雪神,后来干脆举起箱子将余下的钱一股脑泼出去。所有人都毫无形象地滚爬着,没有衣兜就往领口里塞,不论男女都做了隆胸手术,实在塞不下了再脱掉鞋子当口袋。
  地板上很拥挤,他身边却空荡荡的,再不是众人迷恋的焦点。
  心底掠过惨凄的冷风,他终不能对骄奢淫逸这盘菜恢复胃口,踉踉跄跄离去,走出浮华走进孤寂。夫妻之情破裂,曾经充实身心的幸福也散失了,回味往昔的美满生活,疼痛便锥心刺骨。所有伤害都源于他的自私和自以为是,他还有能力补救吗?
  母亲接到亲戚告状,在他最颓废的时刻来电询问。他放下刚握住的剃须刀,摸着扎手的胡须向她认错悔过。
  母亲早有意料,平和地接受事态:“当初我就说你和千金不合适,并不是因为条件悬殊太大,而是我早看出你的心态有问题。你小时候,我和你爸爸忙着赚钱,没给你正常的童年,让你缺乏安全感,后来身在这个圈子里,看多了尔虞我诈,又养成很重的防备心,才会对感情患得患失,最后选了你认为最可靠的人结婚。本来这也没什么,千金是个好姑娘,如果你能好好引导,完全可以把她培养成你的贤内助。可是你太想保持现状了,有意溺爱她,让她的心智停留在少女时期,至今不能成熟,才会造成今天这种失控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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