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喜一家人——一夏天
时间:2019-01-12 09:59:56

  佳音一条条记牢,叮嘱儿子:“小勇,都记住了?以后要照姑父说的做。”
  美帆问英勇:“小勇,以前有没有大人对你做过奇怪的事啊?”
  秀明觉得她们神经过敏。
  “男孩子不至于吧?”
  “怎么不至于,现在曝光了很多起恋童癖事件,受害者都是像他这个年纪的小男孩。”
  美帆费了好大力气才忍住没继续嘲笑大哥无知,秀明站在新世界的大门前惊诧:“现在变态怎么这么多?”
  景怡也暗嘲他见识浅薄,说:“变态任何时期都有,只不过如今资讯发达,媒体报道得多,这样也好,能引起人们的重视。”
  英勇见大人们七嘴八舌谈得热闹,鼓起勇气说出一件经历。
  “今年暑假我去参加绘画班,在楼梯里遇到一个奇怪的叔叔。”
  他说他当时正去学校旁的兴趣班上课,那个画室在顶楼,他爬楼梯时一个三十多岁的胖男人和他对面走过。他上到第二层发现那男人跟来了,还边走边撩起衣服解皮带,眼神凶狠地盯着他。他很害怕,使劲往楼上跑,那男人不疾不徐跟在后头,可能以为楼上没人。他一口气冲进画室,回头只见那男人也来到这一层,如果是老师或家长,到了画室门前一定会进来,那人却没有。下课后他和老师同学一块儿下楼,之后再也没见到过那个人。
  众人听得后背发凉,在他们不知情的时候,孩子已与犯罪擦身而过,这世上存在多少危险啊,做家长的怎敢掉以轻心。
  美帆心有余悸道:“这人明显是个变态啊,幸好没出事,小勇,以后可千万不能单独去那些僻静的地方,一定要和同学结伴。大哥佳音,小勇还小,你们不能让他单独出行,去哪儿都得有人接送。”
  秀明本打算等儿子上了二年级就让他自己上学,看来得推迟两年才保险。
  千金顺口抱怨:“我们国家就没出台这方面的法律吗?对性侵幼童的罪犯是怎么量刑的?”
  景怡说:“这个就得问你二哥了。”
  美帆连忙用手肘碰一碰哑巴似的丈夫。
  “问你话呢。”
  赛亮难得见家人们谈正经事,愿意捧个场。
  “对未成年人的性犯罪有两项罪名可以起诉,一是强、奸罪。强、奸妇女、奸、淫幼女一人一次的,通常在3至5年有期徒刑幅度内确定量刑起点。情节恶劣的,判10到12年,情节特别严重的或致人重伤、死亡的,最高可判死刑。第二项罪名是猥亵儿童罪,不满十四周岁的男童女童都可以作为本罪的受害人或猥亵对象。不论儿童是否同意,也不论儿童是否进行反抗,只要对儿童实施了猥亵的行为就构成本罪,就应当立案侦查。一般叛处5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留。情节严重的会判到5年以上。”
  现有刑罚显然不能抵消受害者所受的伤害,千金更愤慨了。
  “强、奸才判3年,猥亵儿童拘留一下就完事,这也太轻了。我觉得这些混蛋都该判死刑!”
  “制定一条法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如果强、奸猥亵都是死刑,那些罪犯犯罪时手段将会更残忍,反正抓到都是死,不如拿受害者垫背。加强预防犯罪比惩处更重要,这不仅需要政府加大投入,还要求教育进步,家长和学校都得重视对孩子,特别是男孩子的心理教育,那些从小对女生动手动脚,有暴力倾向,不尊重女生的男生长大后都是性犯罪的潜在分子。女生的家长也要注意,别轻易让性成熟的男性接近家里年幼的女儿,要随时做好监控和防范,另外金师兄说得对,提升孩子的自我保护意识也很关键。”
  赛亮看不惯妹妹的幼稚,对她进行了一次简略的普法教育,贵和觉得这是个好兆头,二哥愿意与他们交流,可见还是个能够争取的好同志,连忙递出友谊的彩带。
  “二哥平时话不多,可每次发言都很有道理啊。以后多和我们交流,好让我们多学点法律知识。”
  赛亮压根不睬他,他对外做一次咨询最少五万,哪能为这些人浪费口水。
  一个念头忽然像黑色的燕子掠过秀明脑海。
  “千金,你小时候有没有人对你耍过流氓?”
  “没有,怎么突然问起我来了?”
  “没有就好。”
  千金看向大哥,发现他的目光锁定在景怡身上,立刻领悟出潜台词。
  秀明以前总骂景怡拐带幼女,看样子是怀疑老同学在妹妹年幼无知时辣手摧花。
  这侮辱太过甚了,千金真想跳起来撕他的嘴,膝盖被丈夫死死按住。
  景怡如何能不气呢?迄今为止,只有大舅子连番给过他奇耻大辱,可受教养所限,他做不到像下九流的小市民那样与对方撕破脸大骂。
  有智慧的人不轻易动怒,老赛那种就是蠢货的写照。
  其余人也怨秀明太过JP,各自露出局促不安的神态。
  佳音灵敏地起身端起一个空盘。
  “锅里还有烧麦,我再去装一盘。”
  “大嫂,给我弄个醋碟。”
  “我也要,再放点芝麻酱。”
  贵和、胜利争相协助她救场,不约而同地想:大哥就是个大写的四,除了二还是二。
  他们没想到,2x2的大哥下午接到一通电话,邀他周一去参加一场2的N次方的行动。
  起因是这样的,去年市政改造,清浦滨江路二段改造工程由一家名叫“天河建筑”的公司中标承接。和很多大公司一样,天河建筑在中标后将项目分包给若干小公司,秀明是其中一员。工程完工后,这些小公司无一例外被拖欠尾款,最多的高达数百万,他算走运的,欠款不到三十万。
  债权公司联名向青浦区法院提起诉讼,但由于各种原因,三个月过去仍迟迟未能立案。债主们等米下锅,狗急跳墙地想去政府聚众请愿。不知是谁听说周一下午市政协要举行大型会议,提议把那里做为第一会场。一家公司的负责人老汪打电话通知秀明,秀明觉得此事不妥,劝他们另想对策,反被老汪一条条晓以利害。
  “现在法院拖着不立案,就算立了,官司打赢了,天河耍赖不给钱,我们照样没辙。你以为强制执行那么容易?我朋友和人打官司,胜诉好几年还没执行下来呢。天河就是个老赖,后面又有靠山,不来点硬的撬不开他们的嘴。赛老板,人多力量大,这种事不引起上面重视,没人为我们做主。我和老张他们几个都三高体虚不中用,露面也镇不住场子,只好派员工代替,大伙儿还指望你做这次行动的领导呢,为了兄弟们你也得带这个头啊。”
  别看秀明暴脾气,耳根心肠跟棉花糖似的,最经不住别人哀求吹捧,明摆着被人当炮灰,还以为人家真心拥护他做中流砥柱,热血一涌,义气上头,就一头往那屎盆子里扎了。
  周一下午他和几十个公司代表来到市政协大门外,拉开横幅,铺起报纸静坐,阻碍内外车辆人员出入。
  今天政协里开的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会议,主题是《向本市退休老干部汇报交流工作经验座谈会》,参会的都是各部门的退休干部,郝辛也在其列。
  下午五点会议结束,他揣着折耗三分之一的笔记本和老同事们走走聊聊来到大门口,见去路阻塞,人群里飘荡着红彤彤的标语和蜂群般的口号。
  “还我们血汗钱!还我们血汗钱!”
  老干部们都是有见识的,知道有人来请愿,纷纷回撤,免得惹腥臊。
  郝辛却不同,社会主义大家庭,工农阶级一家亲,党是人民的带头人,党员是党的传话筒,他的党性极强,至今没过保鲜期,所以该不该他管的事他都要过问。因而不顾同事劝说,逆流而上,来到聚众人群前,大声质问:“这是什么情况?你们聚在这儿干什么?”
  他身着笔挺的灰色中山装,大背头油光水滑,老式的黑框眼镜方方正正,腰背挺得笔直,声音洪亮,大义凛然,比人家厅长部长还有派头。
  秀明以为此人来头不小,出列说:“我们是清浦滨江路二段改造工程的分包商,总承包商天河建筑拖欠我们上千万的工程款,我们去法院起诉,那边一直拖着不立案,现在我们请求政府为我们做主。”
  郝辛走到他跟前,严肃郑告:“这里是闹市区,你们这么多人聚在这儿引发群众围观,不止阻塞交通,还对治安构成威胁。有事去找相关部门反应解决,解决不成再向上级部门投诉,如果想让政协出面监督,也该走正规程序,先去办事机构申报登记,堵在门口有什么用呢?”
  秀明背负众望,不肯让步,争辩:“找领导只会东推西推,这事都拖了三个月了,一点解决的苗头都没有,今天必须给我们个说法。”
  “这些老同志都已经退休了,能给你们什么说法?你要找哪位领导,我陪你去,快叫这些人都散了。”
  秀明听他说那些老头儿都是退休干部,忙问:“你是谁?”
  “我也是退休干部。”
  “哪个部门的?”
  “档案局。”
  秀明一下子哭笑不得,平民百姓都知道档案局是个清汤寡水的小衙门,也不晓得这老头儿哪儿来的优越感,装出一副大佛架势。
  他摆摆手:“我们不拦你,你走吧。”
  郝辛不改威严,坚持让他们散开,说限制公民人身自由是违法的。
  与秀明同来的土石方老板小胡急恼了,过来大声说:“我们在要求政府还我们公道,谁不知道你们这些当官的都官官相护,当着人说漂亮话,背地里窜通一起,专坑我们小老百姓。”
  郝辛正色回应:“这位小同志,你说话可得负责任啊,我们怎么就官官相护了?”
  小胡白眼伺候:“那你帮我们把管事的叫出来啊,我们都在这儿站了这么久了,除了警察,一个领导都没见着,都躲哪儿去了?”
  “我说了,你们想找哪位领导,我陪你们去。”
  郝辛说话从来认真,他是真想管这件闲事,可当事人根本看不上。
  “你找得着吗?我看你是他们推出来的炮灰吧,跑这儿和稀泥来了。”
  秀明觉得说话得占理,劝说小胡:“你客气点,我们不是来闹事的。”
  小胡脸拧成了苦瓜条,他被拖欠了三百多万工程款,目前唯一目标就是要债。
  “赛总,您别听他们瞎吹,什么正规程序,都是哄人的,要是正规程序走得通,谁还上这儿来啊。事情不闹大了,没人重视,我们就得守在这儿,造成社会舆论效应,越闹得大,问题解决得越快。”
  这可把郝辛惹火了,怒斥:“你这是煽动闹事,要负法律责任。”
  “负就负,我都被害得倾家荡产了,再不把钱要回来,全家人都得去跳楼,横竖都是个死,我怕谁啊!快把管事的叫出来,不然我们就冲进去了!”
  小胡扯开衣领用力一拍,胸脯上留下一抹红,打算火中取栗。
  “你究竟懂不懂法律!”
  “别跟这老头儿废话,兄弟们跟我上!”
  平地一声吼,犹如雷霆驱使着海潮,数十人组成的讨债队向政协大门发起冲锋,秀明和郝辛都被卷入浪涛,场面失控了。
  严阵以待的警察和保安们火速出手制止,两股浪潮相互挤压,喊声惊天动地。
  围观人群哗然,奋力往前挤,伸长颈项瞪大眼,仿佛前方掉落了金元宝,看一眼就能家财万贯。小孩被挤哭了,老人摔倒了,快递员的货车翻了,小摊贩的摊子塌了,道路阻断了一半,车队排成长龙,司机们咒骂着,纷纷按响刺耳的喇叭。
  混乱景象使社会主义和谐乐章稍稍走调,然而事后并没有多少人在意。
  郝辛被人救出乱阵,两位老同事围着他关心,不住问:“没事吧?没事吧?”,心里却想有事都是他自找的。
  郝辛这个革命志士到了晚年仍老当益壮,推挤只让他的呼吸稍微急促了些,他气喘吁吁多半由于气愤。
  “这些人太不像话了,一个个年纪轻轻的,怎么都不懂法呢?”
  同事无奈:“瞧着都像乡下来的,估计文化水平不高,跟这种人讲理行不通。”
  “不,我看是我们政府的普法工作做得还不到位,群众不清楚各个机构的职能和相关的法规政策,出了问题不知道该找谁。而且这件事有关部门肯定存在懒政推诿,我得好好调查一下,调查清楚了向上级反应。”
  郝辛已将说法纳入工作计划,他言出必行,行动力也很惊人,同事们怕他老毛病发作,力劝:“你就别多事了,类似的事多得是,你管得过来吗?都退休了,就消停点吧。”
  谁又能劝得住这个老顽固?
  “不知道的就算了,知道的绝不能无视,这是党交给我的任务。”
  郝辛决心已定,他可是死后要当之无愧盖着国旗入土的人,必须为党和人民鞠躬尽瘁。
  不过此事得从长计议,本次遭遇给了他不祥的预感,让他觉察到笼罩在周围的霉运。坐上公交车后,他给女儿打电话。
  “质华,你下班了吗?和小黄的约会可不能迟到啊,第一印象很重要。”
  女儿正在走路,鞋跟铿锵地敲击地面。
  “爸,我知道了,我已经到约会地点了。”
  忽然一声尖叫,继之以震耳的巨响,郝辛心脏断电两秒,脑门霎时爬满冷汗。
  “质华,质华?你怎么了?”
  他低声急呼,不顾车厢动荡,想站起来。
  还好女儿及时回话了。
  “没事,刚刚摔了一跤,今天真不走运,我都摔两次了。”
  郝辛的身体机能恢复正常运转,他和女儿感同身受,可仍坚持用唯物主义武装心神,镇定地鼓励她:“别信什么运不运的,心态放轻松,爸等你的好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篇现实主义向的文,不是都市童话,赛家并不完美,有很多隐患,这一年中每家都会遇到挫折和危机,到时就会发现多喜让他们合住多么明智,可以说合住帮他们平安度过了命运的拐点。在微博看到有读者说多喜自私,为赛亮抱不平,说他辛苦一辈子钱要给别人继承。
  世事无常你怎么知道他有钱给人继承,而不是别人来救他?还有人怪千金命太好。没有完美的命格,老公就是不出轨,也不代表会一直无忧无虑,走背运的时候喝水都塞牙。还有一些就不说了,免得剧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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