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怡估计她已对Jennifer起戒心了,索性点明:“老婆,Jennifer的社交圈很复杂,你以后最好别跟她走太近,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千金深以为然:“我知道了,其实我也不太喜欢她,因为是你的亲戚才勉强应付,下次她再叫我出去玩,我也不去了。”
误会解除,她又变成轻盈的绒花,欢快地往他身上蹭。
“哥哥,你还生我气吗?”
景怡敞开胸膛欢迎,二人搂抱着躺向床铺。
“我只是担心你,什么时候生你气了?别瞎想。”
“可大哥他们都这么说,还说男人最忌讳这种事,搞不好会离婚呢。”
“别听你大哥瞎扯,昨晚他虐待你,才真把我气坏了。”
他借妻子询问,倾吐昨晚大舅哥的暴行,千金当时人世不知,没体会到被秀明“大刑伺候”的痛苦,气愤无处生根,但听到景怡对他动粗一事,不禁失惊打怪。
今天她看到大哥左脸上有一块青紫,还没来得及过问,竟是被丈夫打得吗?
“你打了我大哥?”
这消息比中国足球队问鼎世界杯还让她震惊。
景怡的得意已是百年老窖,酱香浓郁,谈笑风生道:“看他那样折磨你,我简直七窍冒火,五脏生烟,那一瞬间就像注射了兴奋剂,肾上腺素蹭蹭直往上飚。心想,我老婆在我心目中是比熊猫还珍贵的宝物,他赛秀明算什么东西,竟敢虐我爱妻,不行,今天就是豁出这条命也要跟他拼了。于是就本着保家卫国般的大无畏抗战精神冲上去了。知道吗,老婆,这是爱的力量,也只有爱能给人这么巨大的激励和勇气,为了你,我头可断血可流,千年史策耻无名,一片丹心报夫人。”
千金笑得软倒在他胸口,钦佩又庆幸地拍打他的肩膀:“我大哥肯定气懵了,你运气真好,他要是还手不知把你打成什么样呢。”
“我才不怕他,你老公是谁啊,怎么会乖乖任他欺负?”
景怡抬起她的下巴,看她一个劲儿吃吃地笑,嗔怪:“别光笑啊,快奖励我。”
唇上一暖,似花瓣飘落,他继续抗议。
“才这么点,太少了。”
这下花瓣停留的时间延长许多,被制成了记载甜蜜的书签。
“够了吗?”
“只够利息,本金晚上付。”
他的贪得无厌令千金惊讶,捏着他微翘的下巴告诫:“这周都多少次了,你当心别过头了。”
她像一头躲闪的鹿,在景怡胸口乱撞,只有他一个人能欺负她。
“怎么?怕我年纪大了体力跟不上啊?哥哥我还宝刀未老呢,平时为了照顾你都有所保留,今晚就让你见识一下我的真功夫。”
他的手不老实了,夫妇俩嬉闹着拧成热腾腾的大花卷,情味正浓,儿子在门外呼喊,叫父母下楼吃晚饭。
今天的晚餐用了节日宴席的规格,景怡一落座就成了主宾,终于在岳丈家感受到百年贵客的待遇。
佳音代表家人热情劝菜:“景怡,这个八宝鸭和腌笃鲜都是你爱吃的,我平时很少做,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谢谢大嫂,一看就很好吃。”
他刚举起筷子,贵和拎着一瓶红酒上桌。
“景怡哥,我买了瓶红酒,1996年的凯隆世家,一块儿来喝一杯吧。”
他知道景怡爱喝红酒,特意买了瓶上等佳酿讨其欢心。
景怡不好意思害他破费,笑道:“我家里还有好几瓶红酒,你早说你想喝我就带过来了,何必花钱去买。”
他已明白这顿饭是赛家人替千金摆的谢罪宴,既感动又有些不自在,心想务必要表现得轻松欢愉让他们放心。
小舅子挣着为他递勺递碗,屁颠颠地凑乐子。
“姐夫,听说您今天做了三台手术,都是大手术吗?”
“有大有小,一个腹腔镜胆囊摘除,一个急性肠梗阻,还有一个胃切除。”
千金等丈夫介绍完手术情况,笑得越发自豪。
“你姐夫技术很好,三台手术都很成功。”
人们连声恭维,珍珠的马屁别开生面。
“听说外面的人称呼外科医生会在姓氏后面加个刀,姓张的就叫张刀,姓刘的就叫刘刀,那有人叫姑父金刀吗?”
景怡失笑,连忙吐出没啃干净的鸡骨头。
“有有有,每次听起来都怪别扭的,像个土匪。”
哄笑声中珍珠表现得老沉正经:“:哪有啊,这绰号多霸气啊,还很有武侠味儿,像什么金刀盟主,金刀大侠,一听就是行侠仗义大人物。”
她向美帆借力,美帆大方支援:“说得太对了,你姑父救死扶伤,医德医术俱佳,也称得上侠骨柔情了”
说笑时贵和拔出红酒塞,先给景怡和大哥大嫂倒酒,千金举起空杯伸向他:“给我也倒一杯。”
贵和面色迟疑,只听秀明冬熊般低吼:“你不许再喝了,昨晚洋相还没出够啊?”
他的威胁有如耗子屎掉进一锅好汤,景怡最先着恼。
“怎么了?喝杯酒碍你什么事了?”
秀明怪他记性不好:“你忘记这丫头昨晚是怎么丢脸的了?”
“喝醉了不都那样吗?难道你喝醉的时候就很好看?高中毕业聚餐会上脱光了跑街上打醉拳的人是啊?我和千金结婚,在喜宴上吐成喷泉的人又是谁啊?我们说过你丢脸吗?你这人偶尔也该学学将心比心才对嘛。”
景怡的对抗性相较于往日明显激增,秀明像咬到生鲜小米椒,反应也很强烈。
“老金,我可是在帮你教育老婆,你翻这些旧账干什么?”
“你还没喝酒怎么就说起胡话了?”
景怡说着顺手弯起中指食指夹一夹千金的脸蛋:“看看,多乖的老婆啊,还用得着教育?再说,即便要教育也轮不到别人,你当我瘫痪还是智障了?”
“你发什么疯?早上还像坟墓里挖出来的死尸,脸比锅底还黑,饿着肚子就出门了,现在又装什么大度?”
“早上我是在考虑手术的事,所以看起来心事重重,而且是因为时间紧才来不及吃早饭,你这人就爱以己度人才会有这么多奇怪的联想。”
他俩打擂台似的互不相让,秀明正想提升搏击等级,千金骤然当起控场的裁判,拍桌怒道:“大哥!你别闹事了好不好?巴不得我们家变菜市场,每天鸡飞狗跳才舒坦?本来大伙儿都挺高兴的,你干嘛在这儿散布不和谐的空气?”
她催促大嫂约束大哥,佳音先含笑劝解:“你大哥也是好心。”,说完伸腿轻轻踢了踢丈夫,秀明收到暗示,端起碗呼呼扒饭,合着怨怒吞咽下肚。
这顿饭吃得他胃胀气,饭后必须靠抱怨助消化,妻子就是他的垃圾桶。
“这个老金在搞什么鬼,一会儿阴一会儿阳的,把人当猴耍吗?早知道他这么缺心眼,老婆酗酒还跟个没事人似的,我们还紧张个屁啊!”
佳音利索地折叠刚晒好的衣物,心平气和点拨他。
“他哪里缺心眼了,你还没看出来?他是真的在生气,舍不得对千金发火,才冲着你来的。”
秀明领悟力低下,有了答案还要求详细解析。
佳音客串补习班老师:“谁让你争着做千金的责任人,既然要对妹妹负责,就得替她承受责备。他们两口子能和睦,你这个做大哥的挨几句骂也没什么,别生气了。”
秀明觉得他已然是家里的受气包,感叹当家比治国还艰难。
晚间贵和前来报备,说他后天要去甘肃出差,问大嫂有没有想买的特产,其实是拉她出去商讨机密。
“大嫂,二哥还跟二嫂冷战呢?这样下去可不行,我们得替他们想想办法。”
佳音估摸他有主意了,果听他道出真知灼见。
“我打听到一个老中医,专治男性性功能早退,据说特别灵,两幅药下去保证管用,就是诊所太远,我没时间过去。”
贵和深知夫妻间的和睦得益于水乳交融的性生活,二哥两口子闹摩擦就因为两者间供需失衡,得为二哥的弹药库补给资源。
佳音听他吹得神乎其神,似乎值得一试。
“我倒是有时间,可那边不号脉就直接开药吗?”
“他有个通用的方子,专治我二哥这种症候,先买来试试吧,我给您钱。”
“不用不用,你把那诊所地址给我,我明天就去。”
“那药很贵。”
“那也不用,这点钱你大哥还出得起。”
贵和脑子踩着滑板鞋,常常超速,以为大嫂想顺便给大哥抓两副药,嘿嘿贼笑,佳音脸一红,作势拍他,还不忘维护丈夫的尊严。
“你大哥才不需要呢。”
次日她辗转数十公里来到那座门庭若市的诊所,大厅的锦旗和匾额上都显示这老中医专治男科,然而来就诊的却以女性居多,她们都志同道合,想为背后那萎靡的男人重振雄风。
佳音来时原本揣着一丝羞涩,见此情形也放松了,惊讶有难言之隐的男性为何这么多。
排号时李淑珍突然从人堆里挤出来,像往日在菜场相遇那样大笑着抓住她的手。
“佳音你怎么在这儿?”
佳音怕见熟人,尤其是她这个高音喇叭,可又不能说进来来随便逛逛,只好讪笑搪塞:“我来抓药。阿姨,您怎么也来了?”
“我是来帮我那女婿买药的,两口子想要二胎,得事先补补。”
六十多岁的老太婆羞耻心就是手指甲下的倒剪皮可有可无,自家的隐私都能当易拉罐随便扔,也不认为别人的隐私有保密的必要,说完接着问:“你这药是替秀明抓的?”
佳音忙摇头,又听她问起景怡,摇头速度更快了些。
淑贞拍个巴掌:“不是他俩那只能是小亮了,怎么?小亮这么年轻就不行了?”
佳音当起粉刷匠,遮盖丢人的斑点。
“不是不行,听弟妹说他最近工作太累,有点体虚。”
淑贞像找到了知己:“跟我女婿一样,如今的年轻人工作太拼,好像那身体是借来的,压根不懂得爱惜。好多小伙子才三十啷当岁就像打过崔黄素的香蕉,家里的老婆也跟守活寡似的,你说作不作孽。”
“阿姨,您小点声。”
“怕什么,来这儿的不都这毛病?不过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华医生的?听谁介绍的?”
佳音不想让人以为她这个大嫂操心二弟的房事,又怕这尴尬事与她和秀明沾边,便说是朋友介绍的。
淑贞的问题是井绳,不捞到她满意的水量不会回收。
“是老二媳妇打听的?她自己怎么不来,是不是害臊啊?”
“不,是贵和打听到的。”
佳音被她带进沟里,一不留神口吐真言。
淑贞脸上的皱纹逆向伸展:“这么说小亮阳痿的事你们全家都知道了?”
佳音悔悟,连忙申辩:“他还没到那种程度。”
淑贞说她不懂科学:“有这种症状就差不多能确诊了,光吃补药还不行,得花大力气治,不然小毛病拖成大问题。”
她先替里间坐诊的老中医做起咨询,分星劈两介绍相关秘方,好像赛亮才是她的女婿,她所有帮扶精力都倾注在了他的身上。
大庭广众下佳音难堪得耳垂快化掉了,苦笑着耐过应酬。后来华医生给她开了五副药,说一副吃三天,五副一个疗程,药材和甲鱼或公鸡一块儿炖,每天喝一汤碗,要是一个疗程过去没起色就带病人亲自来问诊。此外还另做说明:这药滋阴壮阳,家里有虚弱的老人也可以跟着喝。
佳音心想若直接告诉赛亮这是壮阳药,他不但不肯吃,八成还会生气,刚好这几天教她刺绣的范奶奶身子不爽快,几户善心邻居们相约轮流给她送些汤水进补。她就炖了双份鸡汤,借给范奶奶送食为名来掩盖。
晚上她煲好第一锅汤,让珍珠送去范奶奶家。珍珠忙着做直播,有些抵触这趟差事。
“妈妈真是烂好人,范奶奶的媳妇都没您孝顺。”
佳音不知道女儿在说气话,脸上镀了一层铅。
“我是在积德,现在多帮助空巢老人,等以后我和你爸爸也变成那样才会有好心的年轻人来照顾我们。”
“妈妈不是有儿子吗?让小勇娶个孝顺媳妇回来伺候您不就行了。”
“真自私啊,一句话就暴露本性,也不说等父母老了多尽孝道,这么早就开始推卸责任,你爸爸白疼你了。”
珍珠像个皮球,越拍弹得越高,学父亲黑脸叫嚷:“我多挣点钱给你们请保姆还不行吗?再说等你们老了中国的养老业也发达了,肯定有很多高级养老院,去那儿住比在家里舒服多了。”
佳音真的来气了。
“你已经在盘算把父母扔进养老院了?我和你爸爸可从没想过把你送去孤儿院!”
“这能一样吗?您是为了给自己养老才生我和小勇的?如果是这样您也太自私了,就没考虑过我们也有我们的人生。”
“自私”是把百发百中的好枪,关键看谁先抢到手。佳音被女儿抢了先机,剩下的招式就是叨叨抱怨:“生孩子有什么用,辛辛苦苦还养出个仇人。”
珍珠最烦母亲用生养之恩压制她,登时磨利了刀锋。
“妈妈您别光说我,我只是说将来可能会因为事业和家庭因素不能亲自照顾您,并没说不给您养老,哪像您呀,从没想过给外公外婆养老。”
家人的攻击准而犀利,一个针眼也能血流成河。
佳音一拳捶中案台,厨房里的光线似乎晃了一下。
“那是因为我嫁得远,再说你外公外婆还有舅舅们照顾,根本不需要我!”
她仿佛受伤的母狼,散发出强悍的威慑力,再也容不下丁点冒犯,怒斥还欲争辩的女儿:“闭嘴,你除了会跟大人顶嘴还会什么?叫你做点事就扯出一大堆歪理,要去做亲子鉴定吗?我是你的亲妈,别老把我当成后妈对着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