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父子都商议好了,上疏天子吧,天子说:“你们不如找我爹试试。”
谁乐意去找上皇,不是找不着,也不是不能当面劝,是大家都知道劝了没用啊。有人对此乐呵呵,觉得反正谢籍这熊天子守着皇后都过得挺好,谢岩守着皇后过一样能好。有人对此没所谓,反正自家没有适龄的女儿,何必送人上青云,这可不能干。至于还想劝的……谢籍那是劝了就能听的人嘛!
谢岩锅甩得好,谢籍也不怵,把锅接过倒扣在地,自己坐上边了,有种来掀,可以说相当放飞自我啦。
一连串的动作,弄得邰山雨目瞪口呆,她是真没想过,这年头,这法令还真能写成文,还流氓式的单方面通过。左右是天子,他说通过了就通过,虽然有人反驳,但他还可以不接受反驳呀。
“阿岩我不担心,万一阿岩日后的孩子是个春花也爱,秋月也喜欢的呢?”
“那就别当皇帝了啊,只要不当皇帝,他可以既留春花,也留秋月,不用左右为难。”谢籍乐呵呵,坑了儿子,坑了孙子,坑了无数后辈,哪能不乐。
邰山雨这下确定,她九哥是真的彻底飞上了天,而且还不打算下来:“也好,与心上人好好作伴的愉快,胜过万千,他们便一时不明白,真经历过了也会明白。”
定下这件事后,谢家少年郎就开始有那么点思春,有时间就琢磨一件事——我的女郎在哪儿呢,怎么还不出现。然后又想:我天天待在宫里,女郎就是出现了我也遇不着啊!
继协助前任熊天子处理政务后,张煚并一干中书省官员再次接手一部分政务,因为他们看好的贤君明主说了:我要去找我的情缘。就这样,他们难道还能拦着不成,真拦着,天子老不成家也很闹心呐,还是早点找着心仪的女郎,早点定下来罢。
谢家少年郎满洛阳寻找心目中的女郎时,他家舅舅终于满世界浪完,重又踏足中原大地。邰清渠其实还没浪够,不过是小儿子出生到现在都还没见过祖父母,没见过家乡人,小东西甚至不会说乡音,反而会说许多外洋诸国的语言,还不是说一种是一种,是说话时这杂着那儿,这才让邰清渠和乔女郎决意带孩子回家来,叫孩子受传统中原教育。
海上的风浪给邰清渠略添了点风霜,但更多的是见过世界的宽阔与舒展,看到妹妹妹夫来接,满脸是笑,因看出来他家妹子这些年过得很好:“山山还是旧年模样。”
乔女郎亦道:“岂止,容光还胜从前。”
“积年不见,兄嫂怎么一见面就调侃我。”邰山雨迎上前,亲亲热热地蹲下,同嫂子牵着的侄子侄女问好,“阿宝我见过,都长这么大了,却不知这个是谁呀。”
“姑姑,我叫阿元。”能清晰地吐出中原话来,这还是一路上教的。
“才取小名呐,大名等禀了父亲再说。”邰清渠蹲下将一点不认生的小东西抱住,对他说,“这是你阿暄哥哥,日后你们一起玩耍。”
这些年偶有书信来往,邰清渠自然知晓妹妹又生了个儿子,邰山雨也知道阿元,方才只是想逗逗小朋友而已。
阿元小朋友好奇地看谢暄,没多会儿两个小朋友就用小朋友独有的语言说到一起去了,还一见如故,开心地拉着手登上马车,这个说要一起回家玩,那个说有好多玩具可以分享。叫四个大人在后边看着不由失笑,小孩儿们边走边说,大人们亦是如此。
说起一路的见闻,邰清渠谈兴颇足,一路从城门到家中,还显意犹未尽:“今日便都在家中宿罢,也好秉烛夜谈。”
阿元小朋友也舍不得谢暄,阿宝则一路犯困,晚上吃饭也没醒,晚饭时分,邰老爷和秦夫人才归家,并带着谢父一道归来,白天三人一块去道观谈玄来着。邰清渠回来的事虽然事先知会了父母,但邰老爷和秦夫人都不知道今天会回,还以为要等几日呐,乍一见欢喜得不得了。
谢岩:看来是把我忘了,没事,我自己主动靠拢。
第一七三章 五洋之大,六洲之广
五洋之大,六洲之广,便只是听一耳朵,也令谢籍心潮澎湃。这份澎湃,如同宇宙之于地球,人们每每谈及总难免遐思无限。谢籍并非是个喜爱四处游玩的人,但一经邰清渠口转述,只窥了半片衣角,便已经生向往心。
然而,他还有书院,思及此,又将向往心改了改,换作育得得桃李树,春风遍天涯,待来日游学时,如孔子一般,带上三千弟子,同往四海识海内外之穷奇,岂不美哉。
躺在邰山雨旧年的闺房中,嗅着淡淡竹香自薰炉中袅袅弥散,谢籍心中缺失的某一处被填满。仿佛漫无目的的航行,终于在海上找到灯塔,于重重迷雾间,见到了归航所指,依栖所在。
邰山雨:谢了,您自个儿去吧,我搭不得船。
不过搭不得船也有搭不得船的去处,只是对邰山雨这样习惯了出远门不是飞来飞去,就是有轨高铁的穿越者来说,古代出远门的艰辛远远大于旅行的愉快,所以于她而言这场穿越是这样的曾梦想仗剑走天涯,后来发现舟车劳动太辛苦就没去了。
“九哥是说,日后你要带学生去游学?”
“是啊,山山不是很想遍揽山河日月么,书院不好丢,山河日月我们能看的年月也不多,自然是趁年青力壮身体好时,结伴而行。”谢籍对此一直还有点误会,当然也是邰山雨从来没说她已经熄了心中仗剑走天涯的热火。
邰山雨:“可能是上了年纪,我现在不想太劳动自己,就想天天悠闲自在地歇一歇。”
“上了年纪?”谢籍惊得够呛,伸手扭过邰山雨的脸,仔仔细细地看了又看,“我比山山还大好些,可别说上了年纪,你天天嚷自己上了年纪,我得上到哪儿去了。”
只听这句话,邰山雨便知道,谢籍已经彻底放下了长生不老的执念,遂眉眼弯弯地笑开:“上到天上去。”
其实满打满算三十岁刚出头,在现代可能还是连婚都没结,日子过得不知多快活的都市职场女性。不过,天天看着俩儿子,邰山雨禁不住就把自己代入到了小姑娘都要叫阿姨的年纪,一满三十就奔四,虽然这个说法极度不友好,也很容易引起人极度不适,但世界就是这样残酷啊!
“九哥,有时候想想,人生七十古来稀,我们都走过一半儿了,真挺可怕的。不过,想到这半生有你一直伴左右,又觉得所有不可知的未来于我都无可畏惧。”邰山雨说着,搂住谢籍的脖子,心中是风波平静后的mín yì宁静。
谁不曾害怕过,谢籍还因这份畏惧,做过原本不该做的事,不能犯的错:“我亦如此。”
人生纵有长短又如何,有你的一世便是天长地久海枯石烂,没你的万载千年也不过是毫无意义的年华。
邰清渠这次回来,便也打算安稳下来,儿女皆到了需要读书的时候。往年没想过女儿也能读书院,如今既然有了,自然要把女儿也送去读书。邰清渠不但是打算把儿女送进书院,还想把妻子也拐去:“阿乔一身才艺,宥于院墙真正可惜,不知可愿同为夫一道为人师长?”
乔女郎从前真没想过,世上的女子成婚后,多是在院墙中度过一生,便是有自己的产业,也不过是产仆婢照管,只看看账簿罢。如今,她的夫君将一条从未想过的道路指给她,她自然不会拒绝,而是欢快一笑携着夫君的手从此人生共进退。
“这样说,我们可以多开几个班了。”生民书院如今不很愁生源了,之前入学的学生便是最好的活广告,愁的是师资谢籍的个人魅力毕竟还是有限的,当然主要是大部分可为人师,愿为人师的饱学之士都或已为人师,或干脆就是同行。
“东院还好,西院的师长可不好寻。”因碍于世人目光,多少要想想生于此时代的女郎们,西院多是用已出嫁的妇人为师长,可能凑齐三个班已是邰山雨跑细腿的结果,更多……谢籍也舍不得邰山雨太过辛苦操劳。
邰山雨和谢籍的问题,到秦夫人那全不是问题,当初西院招生也有秦夫人的号召力呢。如今缺老师了,自然也是秦夫人一出马,什么都解决。邰老爷不甘落后,卖力为生民书院拉老师拉学生,虽则有些因早已就学不好半途改学院,但邰老爷找老朋友卖安利,更多的是乐意把家中孩子送来的。
夏日假期一结束,生民书院的办学规模翻天覆地,东院十二班,约三百人,西院十九个班,约四百人,嗯,西院人多是因为下半年秦夫人打算开堂授讲,讲如何美,如何让青春岁月美得更长久。满洛阳城,有谁不羡慕秦夫人,都是祖母辈儿的人了,完全是才二十来岁的样子,年轻漂亮得不像话。
要不是书院有招生年龄xiàn zhì,甭管出嫁没出嫁的洛阳女郎,都要来生民书院扎堆报名。便是有也不碍啊,谁家没有适龄的女郎,也别抱在院子里了,赶紧送去上学。
东西两院的生源大增,和谢岩还有点干系,因为谢岩常要带着熊弟弟去寻父母,渐渐地谢岩就和个小姑娘看对了眼,这一来二去的真叫他们发展出感情来,虽则都还小,成与不成都还是个问题,但谁说这就成不了呢。
对此,谢少年有点恼:“妈,我也是亲生的好吧。”
“可不因为你是亲生的么,你要是捡来的,也不敢这样呀。”邰山雨把儿子当成了招生的活招牌,对家长和学生的吸引力虽然排在邰老爷和秦夫人之下,但绝对是潜力股啊!
谢岩:那我还不如当捡来的呢。
好不容易满怀少年心思,终于找着个对象,正彼此懵懂憧憬着在心里小鹿乱撞呢,叫他爹妈这样一闹,美好度大大降低,这可是初恋呐。幸亏心仪的女郎性子爽快明朗得不行,压根不会被这阵仗吓着,他说不定就直接从初恋跳到失恋了。
“你再这样撒娇,我可要去打听是谁家女郎啦。”邰山雨主完啧啧啧几声,“都有心上小女郎了,还跟妈撒娇呢,你羞也不羞。”
谢岩:“妈!”
邰山雨:亲妈式微笑。
#傻孩子,就在眼皮子底下,怎么可能不知道是谁家女郎#
第一七四章 兼而美之,光彩照人
谢少年和小姑娘看对眼儿的时候,小姑娘还不晓得谢少年是皇帝,东西院上骑射课都在一块场地,一来二去的女郎们和少年们约起了架。小姑娘连发十箭,箭箭中红心,阳光下飞扬洒脱的小模样,简直就是全场最佳,让人不注目都难。
谢少年一时技痒,同小姑娘比了一场,结果竟输给小姑娘,再然后小姑娘打遍东西两院无敌手,叉着腰笑的得意样子在少年心里那叫一个可爱得不要不要的,于是就这么被俘虏了心呀。女郎姓夏,夏耘,如今数得上号的武将家都和谢籍有旧,夏耘却不是武将家的女郎,而是张煚的外甥女。张煚妹妹妹夫为这个爱武不爱文的闺女头疼得不行,听闻有生民书院招收女郎,且多由世家女郎任教,便托张煚把外甥女塞进来。
张煚为这事还求到谢籍跟前去,谢籍觉得人家为自己干不少辛苦活,便二话没说同意了,倒是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
因为俩小孩子还在朦胧的恋慕着互相没揭破的程度,谢籍和邰山雨只作不知道,谢籍对儿子娶什么样的女郎没什么想法。邰山雨则只要是儿子喜欢,能快快活活过日子,那就好,看着夏耘女郎就是个能叫人一起快活度日的。未来如何,看他们自己决定罢。
生民书院再次开学,迎来了全校最受欢迎的师长——秦夫人!
秦夫人开课第一天,学校都快被要求听示范课的家长挤爆,没办法,干脆开成了公开课。秦夫人受惯了大家欢迎,自然一点也不惧人多:“世人鲜有不爱美者,儿郎女此,女郎亦如此。就如何美,如何方为美,人所思所见均有不同。尝有人问我,如何美,如何使自己更美,要答此需先问何为美。自信是美,雅达是美,信言是美,饱学是美,谈吐从容是美,见难援手是美,簪钗画眉亦是美……”
秦夫人开始卖她的鸡汤——曼妙的容颜与美好的修养缺一不可,兼而美之,才能叫这份美长长久久,永远光彩照人。
卖完鸡汤教人怎么根据自己的脸型来修眉,画眉,什么样的眉毛可以修饰眼睛,突出一双湛湛有神光的妙目,并且修饰脸上小小的不足和短处。甚至还有怎么做眉粉眉黛,秦夫人在化妆品上的钻研,可谓远超时代。
邰山雨:“我突然觉得我这辈子最大的运气都用在投胎上了。”
有秦夫人当妈,什么都不用愁,只需要躺赢,擅长保养的使女培养一个,擅长梳妆的使女培养一个,再加上搭衣裳的,她压根没有为打理自己的仪容操过心。每天起来只要洗漱好了坐在镜子前,使女们会从头到脚把她收拾得光光鲜鲜,亮亮丽丽的。
关于这个,谢籍自知争不过,很知道该给岳母腾位置:“那我这辈子最大的运气,必然是用在与岳父交好上。”
邰山雨:算了,我也不跟我爹争这个最。
“我妈肯定到六十都是这么美,沾我妈的光,我应该也差不离。倒是九哥,你得好好照顾自己的脸和身体呀,不然我六十岁的时候还容光焕发,你六十却像个老头儿,走到街上人家会以为我是你闺女的。”邰山雨说完想象了一下那画面,忍不住嘿嘿笑,她最近稍微有点污污的,这会儿竟然想起那句“一树梨花压海棠”来。
“如此说来,岳母的课,我得堂堂都来听……日后山山泡澡敷脸,也叫我一块。”从前邰山雨敷脸时调皮抹他脸上,他都挣脱开,现在想想,当初就该任邰山雨涂。
啧,这话说得邰山雨更污了,好像他们还没解锁过某些特定场所,趁如今还解锁得动,完全可以解锁一下嘛。等到七老八十有心无力,却还留有许多灰色的未解锁场景、姿势,哪该多么遗憾呐。
入夜,谢籍才进浴池,没多会儿就睁开眼,见邰山雨在浴池边笑语嫣然地看着他,谢籍皱眉:“怎么了,有什么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