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农家日常——坐酌泠泠水
时间:2019-01-14 10:34:39

  想着以后她可能会离开家去府城,杜锦宁还是把话跟陈氏讲透,免得她在杜辰生和牛氏这里犯糊涂:“娘,对于祖父祖母,咱们做到一定程度的表面功夫就可以了,没必要为了那些人委曲自己。你又不是银子,让所有人都喜欢你、夸你好是不可能的。该硬时就是强硬,背着人时完全不用对他们客气。否则,他们就得蹬鼻子上脸,要来咱们家做祖宗了。到时候,你还拿扫帚赶他们出去不成?”
  前两次杜锦宁是如何对待杜辰生他们,而杜辰生和牛氏又是什么反应,陈氏都看在眼里。对于杜锦宁这番话,她自然理解得十分透彻。
  她点点头:“你放心,娘省得。”
  于是成亲之时,杜家小三房根本就没通知杜辰生和牛氏、姚氏,是头一天晚上叫章鸿文找了个给姐姐送东西的借口,悄悄通知杜寅生和蒙氏的。
  对于这个,章氏忍不住对杜云昌嘟哝了一句酸话:“怎么这时候才通知?莫不是不想请我们不成?我看宁哥儿也是个忘恩负义的,上次回来探望那边,都不来咱们家打一转。亏得咱爹当初对他那么好。”
  她这话,正好被来通知他们准备礼物的杜寅生和蒙氏听见了。
  杜寅生顿时黑了脸,对章氏道:“什么叫忘恩负义?这一年来他托文哥儿送了多少东西来?你丈夫的差事又是谁帮着找的?碍着隔壁的关系,他不好来探望我,你又不是不知道,说这些话又是个什么意思?”
  因为是公公,杜寅生是很少敲打儿媳妇的,有什么也是通过妻子和儿子转达。他这样拉下脸来当众教训还是头一次,章氏的脸色顿时又红又白,煞是好看。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她忙想解释。
  杜寅生却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你不必辨解,我心里跟明镜似的。不说别的,就说宁哥儿去了书院后,你弟弟受了人家多少恩惠,你就不该说这些抱怨的话。”
  虽说他不知道章家入股茶馆和书铺的事,但章光义每次跟他在一起喝酒,话里话外对杜锦宁都感激得很,直说杜锦宁是他们章家的贵人。杜寅生自然知道杜锦宁还有别的事也帮了章家,只是杜锦宁不提,章家人不说,他也不好追问。
  这会子听得儿媳妇竟然还抱怨杜锦宁,他这才忍不住发了火。
  而且这个儿媳妇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想来天性如此,以前没有底气,没有显露出来。现在时间久了,露出来的小家子气让他越发看不上。想想杜辰生和牛氏之所以落到这个地步,杜锦寿也被毁了,全都是因为纵着儿子儿媳妇的缘故,他心里就警惕了起来。
  “往后,苏姐儿和福哥儿,由我跟你娘教导,你就好好做家务吧,孩子们的事就不用操心了。”
  章氏一愕,不敢置信地望向杜寅生。
  她不过是随口抱怨了一句杜锦宁,怎么公公便把教导孩子的权利都给她剥夺了?她犯了什么十恶不赦地大罪了?
  眼泪夺眶而出,她看向丈夫,央求道:“相公……
  章氏的问题,自打姚氏的事出来后,杜寅生就跟杜云昌谈过,杜云昌原以为妻子不过是有点小心眼,女人都有这毛病,直到父亲说这关系到孩子的成长问题,他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此时他自然是站在父亲那边的。而且当着父母的面,他也不好温言安慰妻子,只点了点头:“爹说的对,苏姐儿和福哥儿的事,你就不用插手了。”
  杜寅生又道:“我也一年年老了,精力不济了,往后我就不去学堂了,让云昌回来做学堂的先生,我也在家颐养天年了,顺便精心教导两个孩子。”
  章氏实在受不了,捂着脸一转身就跑了出去。她嫁的就是本村,离娘家极近。这会子受了委曲,又无处可去,干脆就回娘家一转。
  章光义正在厅堂里跟章鸿文商量送什么贺礼呢,见女儿哭着回来,问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当即就发起火来,把章氏好好教训了一通,最后连晚饭都没让女儿吃,亲自把她送回了杜家,又跟杜寅生道歉:“都是我没教导好女儿,让你们操心了。”
  当众教子,背后教妻,到得晚上大家都睡了,杜云昌又把道理掰开来揉碎了好好跟妻子说了一通。
  被公公教训完又被亲爹教训,丈夫又上了小半宿的课,章氏即便心里还有不甘,表面上也不敢再说什么,跟丈夫保证了一番,便歇下了。
  杜云昌也知道想要扭转一个人的性子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倒也不急于一时,心里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要活得长长久久的,不让这样性子的妻子给孩子们添麻烦。
 
 
第254章 丰厚的嫁妆
  因严岑的事和杜云年的事,庄子上人帮了杜家小三房不少的忙,所以杜方菲出嫁,杜锦宁干脆就在院子和门外摆了流水席,请全庄子上的人来吃,除此之外,她还在厅堂及东西厢房里各摆了几桌上等酒席,请齐伯昆、袁修竹、关乐和、黄澄明等几个关照过她的长辈与先生吃酒;关嘉泽等好友及同窗自然是少不了的,庄越与姚书棋等掌柜也在被邀之列,便是与她交好的曹记书印的掌柜也赫然在座。
  杜寅生和张氏看到这些人,得知他们的身份后,都被震了一震。章氏那点迁怒的小心思也吓得立时消散了。
  待杜方菲的嫁妆摆出来,又引来众人的一阵惊呼。不说众人,便是来迎亲的许成源都被吓了一大跳,满脸懵逼。
  跟着一起来迎亲的许成源的同窗好友就跟同伴咬耳朵:“不是说杜锦宁当初分家出来是净身出户,住的是庄子上的房子,佃的庄子上的田地的吗?怎么会有十五亩上等好田和半个山头给姐姐做陪嫁?而且刚才在新房那边,你看到那全套的好木头做的新家俱了吗?没个十几二十两银子都打不下来。”
  怕露财时被人掂记上,或是被人无端猜疑,惹出没必要的事来,杜锦宁在此之前就特意叮嘱了陈氏一番。
  于是在大家惊叹声稍歇的时候,陈氏就笑着朗声道:“城里茶馆说书先生说的《射雕英雄传》和《天龙八部》大家都知道吧?这两本话本不光被用来说书,书铺里也卖得挺好。那都是我们家宁哥儿写出来的。这卖话本的钱他一个子儿都没舍得花,全都攒了下来给他大姐置了水田和山地作陪嫁。我们宁哥儿是遗腹子,以前我们日子过的又艰难,要不是他大姐,他也长不到这么大。他这也是想回报他大姐对他的恩情。”
  顿时,众亲友们又是一阵赞叹,叹杜锦宁有出息,又叹他有良心。得了钱不说给家里置产,却回报给了对他有恩的大姐。
  当然,也有人暗骂杜锦宁是傻冒的,有钱不自己花,便宜许家人。不过当着人的面,却是不敢把这话给说出来。
  陈氏又转向许成源:“女婿,我们菲姐儿以前吃了不少苦,你以后可得好好待她。”
  “我会的,我保证。”许成源连忙保证道,“我一定不会让她受委曲的。我也会努力赚钱养家,努力考科举,让……让她过上好日子。”说到杜方菲时,他脸都红了。
  他不是个喜欢说豪言壮语的人,刚才这话完全是被嫁妆给刺激了。他以为铺房的时候搬进许家的那套的家俱,就已是杜方菲嫁妆里最值钱的东西了,他们许家也一穷二白,他也没期待杜方菲有什么嫁妆。可没想到,杜锦宁竟然拿出了这么大一个彩蛋。
  他顿时觉得压力山大。
  他要是没出息,往后就是吃软饭的人了。不光他吃,还得带着他娘吃。作为一个有担当的男人,吃软饭让他觉得羞耻。
  听得女婿这话,陈氏十分满意。
  此时,张氏和董婶几人也把杜方菲从新房里扶出来了。新娘自是盖着盖头的,可她身上穿的上等面料的绸缎嫁衣,腰间垂挂着的玉佩,跟母亲哭别时偶尔在盖头处露出来的金簪子金耳环,手上戴的玉镯子,又引起大家的一阵惊叹。
  这会子董婶儿就责任给大家解释:“她们母女几个不是没日没夜地做豆干买吗?赚的钱全给大姐儿置了这么一身行头。”
  那出了嫁的女人都无不羡慕。有这样的兄弟和母亲,杜方菲真是个有福气的。
  张氏就在一旁道:“也是我们菲姐儿为人善良,几次为救她兄弟连命都不顾,这才得了母亲弟弟这般对待。”
  于是杜方菲什么都没做,名声在亲友之间便又上了一层。往后她要是遇上什么事遭人非议,别人也会拿今日之事来反驳。
  杜方菲成亲后,陈氏便把做干豆腐的生意全托给了谢氏。谢氏盼着抱孙子,而且一旦杜方菲怀了孕也不好太累,她便没打算婆媳两个人干,而是请了两个十分老实本份的邻居媳妇子来帮着做活儿,自己把握最关键的步骤。杜方菲只需要做做绣活,再干些家务就可以了。
  把做干豆腐的活儿交付出去,只剩下卤豆干的活儿了,那活儿又不累,直接把豆干放进去煮就是了,最多看个火,于是忙碌惯了的陈氏和杜方苓等人反倒不习惯了。
  陈氏来跟杜锦宁商量道:“我们这么闲着也不是个事儿,你那里还有没有什么好吃的东西可以做的?你到书里找找再来教我们?”
  杜锦宁不由得笑了起来,揶揄母亲道:“你们真是天生的劳碌命。”
  “可不就是?”陈氏十分干脆地承认道,“我们就是劳碌命,闲下来浑身不自在。你快说,有没有什么可做的?”
  “有。”杜锦宁让她们从做豆腐这烦累的工作中脱离出来,就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她们做,“你看到院子里我种的草莓了吗?经过这一年,我也培育了不少苗,后院快种不下了,田里的稻谷又都收了,你们把那块离咱们最近的田地整一整,垫些底肥,然后将草莓苗移到田里去种。”
  那草莓种出来后,杜锦宁并没有急着卖,而是让家里人吃,有多的也送给袁修竹、齐伯昆与关乐和等人尝一尝。陈氏自然知道这新奇的高档水果,平时也没少帮着杜锦宁打理草莓苗。
  听得杜锦宁的话,她点了点头:“还真要移了。等种得多了,咱们就拿出去卖。”
  “娘,咱们做事,走一步要看三步,才不容易摔跤。这草莓苗一种出去,庄子上的人必然会好奇,然后问你要秧子来种,你可得想好了要如何应付。”
  陈氏一愣,才想起确实如此,便赶紧问杜锦宁道:“那咱们该怎么应对?”
  “你自己想。”杜锦宁说了这么一句,就低下头去练自己的字。
 
 
第255章 新生活
  隔了许久,她抬起头来蘸墨,见陈氏仍然愣愣地站在那里望着她,她不由笑了起来,无奈道:“娘,我总有不在您身边的一天的。您自己遇到什么事,得自己想办法解决了,不能事事依赖我。否则我不在您身边怎么办?您也学那等无知无能妇人,只知道抹眼泪么?”
  “……”
  这话说的,既有激将又有信任,还不乏肯定与鼓励,陈氏顿时斗志昂扬起来。
  她自信地道:“成,我自己解决。”说着,走了出去,可出了门,她又回返回来,问杜锦宁道,“你先得去问问袁先生,看看他这草莓苗能不能传出去。”
  杜锦宁笑着点头道:“好。”听得这话,她就知道陈氏的意思了。
  这样挺好。庄子上的人对他们一家不错,把草莓苗散给别人种也挺好的,至少不会被人嫉妒。当初袁修竹送她草莓苗可没吝啬,她们自然也不能太过小气。再说,种这东西最重要的还是技术,她们家种这个能赚钱,别人就不一定了。
  “对了,娘,挖地种草莓你跟三姐去就成了,四姐留在家里,我让她帮我伺弄花草。”陈氏临出门,杜锦宁又补了一句。
  “成,没问题。”
  练好两篇大字,杜锦宁便出门去找杜方蕙。
  三个姐姐里,杜方蕙不声不响的,却是最为聪慧。认字如此,伺弄花木也是如此,大概这跟她的个性有关,她做事极为耐心细致,学东西也极为认真。杜方苓跟她相比,就浮躁一些,静不下心来。
  身有一技之长,胜过良田千顷。杜锦宁打算趁现在自己还在姐姐们身边,尽可能地让她们学会一些本事。只要她们有本事,以后即便没有了她这个“弟弟”做依靠,也一样能过好自己的日子。
  杜方菲在刺绣方面很有天赋,又是谢氏的儿媳妇,肥水不流外人田,所以谢氏在教她的时候格外用心,有意把自己的一身本事传给她。因此杜方菲在出嫁前,绝大多数心神都在刺绣上,也正好拿自己的嫁妆来练手。有那一手刺绣,再有豆干的制作方子,还有田地和山头傍身,她的日子便不必再要杜锦宁操心了。
  现如今剩下两个姐姐,杜锦宁决定把自己伺弄花木的手艺传给杜方蕙,而让杜方苓学着去种草莓。当然这也不是绝对的,种植都是相通的,所有的东西她都会一起教,不过侧重点和要求不一样罢了。
  出得门来,果然就看到杜方蕙在院子里给花木剪残花。这些花木都是杜锦宁从袁修竹和齐伯昆院子里弄来的,或扦插或播种。这里的气候温暖湿润,十分适合花木生长,不过一年的时间,原先光秃秃只有一片菜地的院子,此时已郁郁葱葱,繁花似锦了。
  听得脚步声,杜方蕙回过头来,朝杜锦宁温柔一笑,问道:“饿了没?厨房里有我刚做的枣泥卷,你要不要来一个?”
  两年的时间过去,杜方蕙早已不是以前那个干干瘦瘦跟个豆芽菜似的小姑娘了。豆蔻年华的她,此时还在长个儿,并没有发育,不过脸色红润,明眸皓齿。她穿着一身浅绿色长裙,玉玉婷婷。这一回眸,一频一笑间,如同水墨画里走出来的姑娘,身上竟然带着一股子书卷气,让杜锦宁不由得怔了一怔。
  想起在杜方菲的婚礼上,杜方苓和杜方蕙美名远播。再有杜方菲那丰厚的陪嫁,顿时许多人动起了心思。这短短几天的时间里,家里已来了好几个媒婆了。杜锦宁这心里便五味杂陈,感觉十分复杂。
  “怎么了?怎么这样看着我?”杜方蕙见杜锦宁发愣,不由疑惑地问道。
  杜锦宁这才回过神来,笑道:“好,我现在就去吃。”说着去了厨房,洗干净手,拿了个枣泥卷,一边吃一边走出来看杜方蕙剪花。
  等她把手里的枣泥卷吃完,杜方蕙也把残花剪完了,杜锦宁便开始指导她对月季进行修剪。有些植物到了秋天会落叶,落叶之后,根据品种进行重剪与轻剪,这样来年春天的时候就会萌发许多新枝,新枝上才会发出许多花蕾。这种攀藤的月季就是如此,只有进行修剪才能繁花似锦。
  “对了,那两盆绣球花记得明天叫人送去给袁先生和齐爷爷。”杜锦宁又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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