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看汪福来那积极的样子,她以为隔上半天一天的就能得到鲁小北的消息了呢,可没想到这都三天了,汪福来都不提这话茬儿,她都怀疑汪福来是不是把这事给忘了。
“呃,少爷,我……我还没找到机会问他这事呢。”汪福来挠挠脑袋,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
杜锦宁多精一个人啊,一看汪福来这不自然的表情,她就知道有问题。
“行了,你也别跟我装了。是不是他说了什么话,让你不好跟我说?”杜锦宁说着,心里已隐隐已把答案给猜出来了。
“少爷,这……没有……”
“真没有?”杜锦宁反问一句。
被这么一问,汪福来就犹豫起来。他虽看不到背后杜锦宁的表情,但敏感的第六感官让他觉得,如果他说“没有”,接下来可能他就再也不能呆在杜锦宁身边了。
毕竟谁愿意要一个对自己隐瞒事实、还对自己撒谎的下人呢?
可就这么出卖兄弟,是不是也不好?
今天他能出卖鲁小北这个兄弟,少爷会不会怀疑他以后也会出卖他?
这件事,到底说还是不说?
他心里天人交战,只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刮子,怎的就接了这么一个棘手的活儿呢?弄得现在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的。不过,好像这活儿不是自己去接的吧?而是少爷交给自己的。
见汪福来不说话,身体却不自然地动来动去,似乎想跟自己说话,却又不好说的样子。傍晚坐在骡车上凉风习习的,他却急出了一脑门子的汗。杜锦宁便能猜出汪福来的几分心思。
她便不再为难他,问道:“是不是鲁小北说了什么话你不好跟我说,却又不想出卖兄弟?”
“少爷,您、您能不能别为难小的?”汪福来可怜兮兮的问道。
他没跟杜锦宁签买身契,杜锦宁也不要求他们这些人自称“小人”,“小的”。可这会子为了装可怜,他把“小的”都自称都喊出来了。
“哦,你既不愿意说,那就算了。”杜锦宁道。
杜锦宁这样说,汪福来反而心里越发慌乱了。
他原先在城里赶车,有时候有人雇车就有收入;没人雇车他就没收入,十分不稳定,一个月下来运气好能赚个四五百文钱,运气不好也就两三百文,一年到头就够全家混个半饥不饱。
现在跟着杜锦宁,一天下来其实不用做什么,杜锦宁要用车的时候他只跟着就好,一个月就有六百文钱的收入,且十分稳定,更不用说逢年过节杜锦宁还有打赏。他家婆娘已盘算着每月攒两百文钱出来,到年底给大小子娶媳妇呢。
要是他就这么被杜锦宁赶回家去,丢了这个好差事,估计他婆娘能用大棒子把他打出来。
“少爷,我说。不过我说了,您可别生鲁小北的气。”他瞬间做了决定。
“嗯,不生气。”高兴还来不及呢。
“那个……小北呢,他没意中人,只不过他有一个十分仰慕的人。”汪福来说到这里,便有些吞吞吐吐,只恨自己背对着杜锦宁坐着,不能看到少爷的脸。否则还可以根据脸色及时调整说话的内容。
可现在不行,他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他说他配不上这个人,所以并不敢有非份之想。”
见汪福来说到这里,就停下来了,杜锦宁实在不耐烦,问道:“这人是谁?”
“少爷,我能不能不说?”汪福来可怜巴巴地问。
“不能。”
“那、那好吧,我说。”汪福来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是、是三姑娘。”
“我三姐?”
“对。”
说完这句,汪福来就见背后没声音了,他这心啊,就跟十五个吊桶打水似的,七上八下,怎么的都不踏实。
他看看前面路挺平,骡子也走得挺好,忍不住扭过头去,看了杜锦宁一眼,就见杜锦宁满脸平静地坐在那里,眼睛望着远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忍不住道:“少爷,您不生小北的气吧?三姑娘天人之姿,他少爷慕艾,仰慕三姑娘很正常。不过他有自知之明,并不敢对三姑娘有非份之想。您能不能别生他的气,更别赶他走?要是您赶他走了,我我……”
见他“我”了半天没说下去,杜锦宁忍不住好笑,问道;“你怎的?”
“我也没脸再呆下去了。”汪福来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深深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杜锦宁问道,“你是秦老六介绍给我的,又不是鲁小北介绍的,你也没承他什么大情。”
“唉,少爷,话不是这么说的。这人啊,得讲义气。我出卖了鲁小北,害得他没了好差事,心里怎么能好受呢?所以刚才您真的很让我为难。我不说吧,对不住您;说吧,对不起鲁小北。怎么的都不地道。”
反正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汪福来便也不紧张了,絮絮叨叨地说了一通自己刚才有多为难。
第362章 考虑
“那以后我叫你再做跟鲁小北、甚至秦老六打听什么事,你还做么?你还会跟我禀报么?”杜锦宁问道。
汪福来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道:“少爷,我不知道。”
“好,我知道了。”杜锦宁的声音听不出有什么情绪。
汪福来心里更加忐忑。
他几次扭过身子来看杜锦宁,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可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杜锦宁也不管他,到最后干脆闭上眼睛养神。
鲁小北、姚书棋他们这些人,以后都会在外面担当一些诸如现代的经理这种岗位,不会跟她近距离接触。但车夫却不同。不说古代,便是现代,那些领导身边的司机,都一定是自己心腹中的心腹,因为你去做什么事,只要用到司机,你就瞒不过他的眼睛。
所以她需要她的车夫能绝对忠诚。
汪福来是秦老六的表兄,用了这么一段时间,她觉得汪福来这人不错,用得也还顺手,目前雇他的车辆使使也还行。但从长远考虑,汪福来并不一定适合做她的车夫。
她的车夫,既要时刻跟在她身边,她就希望是个能签卖身契、她能全面掌控的,而不是全凭道德底线的约束。道德底线是最不靠谱的东西,如果你突破不了,只是你出的价不够高而已。
另外,她希望她的车夫能是个会武功的人,能保护她的人身安全。像现在,如果汪福来在接送她的过程中遇上歹人,没准就只能自己钻车底。
两人一路沉默着回到了庄子上。
看到杜家小三房就在眼前了,汪福来终于一咬牙,对杜锦宁道:“少爷,我愿意听你的。你叫我做什么就做什么。”
杜锦宁看了他一眼,点头道:“好。”
“那么,我现在就让你做一件事。”她道。
“少爷您说。”汪福来虽如此说,但心里还是惴惴不安的。他虽表了忠心,但如果杜锦宁让他去做对不起鲁小北他们的事,他还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你跟鲁小北说,我跟我娘近来在为我三姐择婿。择婿的条件就是人品好,能对我三姐好,对我娘好,其他的并无要求。并且我娘还打算相看庄子上的几个年轻小子。”
听得是这事,汪福来的心情稍稍放松了一些,不过旋即他就吃了一惊,忍不住问杜锦宁道:“三姑娘那么好的条件,怎么还在庄子上找女婿?凭少爷您的名头,便是给三姑娘说个秀才或是小地主,也是妥妥没问题的。”
“我姐姐说,只要人好,并不在乎对方有没有钱,是什么身份地位。只需对她好、对我娘好就成。”
听得这话,汪福来心里就活泛开了。他家小子……啊不,他家小子怕是配不上三姑娘,但鲁小北可以啊。
想到这里,他抹了一把汗。
差点又犯错误了。
什么另无他求啊,明明就是太太和少爷看上了鲁小北,想让他做杜家女婿好吗?刚才少爷这样说,只不过是不想让人看轻三姑娘而已。
要是他提他家小子,不说鲁小北怎么想,便是少爷能马上把他打发走吧。
“成,少爷,我一会儿就去找鲁小北,把这话告诉他。您放心,我知道话该怎么说。”说到这里,他心里豁然开朗。
原来少爷叫他打听鲁小北的心思,是想看看他是不是对三姑娘有意,想要撮合他们呢。枉他还在这里纠结半天,担心少爷听了鲁小北妄想吃天鹅肉,从而将他辞退掉。
这么一想,他的心情就轻松起来。
骡车在杜家门前停了下来,杜锦宁下了车,拍了拍汪福来的肩膀:“你放心跟着我干,我不会亏待你的。”
虽说她会另外物色车夫人选,但汪福来她肯定会用的,不作车夫,也可以做别的事。在这稍有身份地位就使奴唤婢的时代,她也不能太过标新立意。到时候肯定要买宅子、田地的。而买了大宅子,那就得有下人使唤,她也不愿意让母亲和姐姐们太过操劳。
汪福来听了这话,放心之余,也十分高兴,连连对杜锦宁称谢。
犹豫了片刻,见杜锦宁挥挥手想要进院门去,汪福来又鼓足勇气问杜锦宁道:“少爷,我家大小子今年十六岁了,二小子也十三岁。俩孩子性子都十分稳当,为人也老实肯干。少爷您需不需要让他们来给您当小厮使唤?我领他们来给您瞧瞧如何?”
陈氏听得车响,却见杜锦宁半天不进门,正想出来看看呢,走到门口就听到了汪福来这话,她只得停住了脚步。
“这事以后再说吧。我现在还不需要。”杜锦宁道。
汪福来很是失望。
他大儿子在饭馆子里做跑堂,累得不轻收入却十分菲薄;二儿子求了个木匠给他做学徒,不光没有工钱,逢年过节的还得给师父送礼,师父也不是真心实意要教他手艺,只想得个免费的劳力而已。
在汪福来看来,如果他们能到杜锦宁身边做事,那自然比原先要强。
可惜少爷不需要。
“行了,你回去吧。”杜锦宁说着便进了门。
迎面就看到陈氏站在院子里,她赶紧唤了一声“娘”。
“你进来,我有话跟你说。”陈氏转身就往杜锦宁房里走。
杜锦宁的房子离厨房远,杜方苓和杜方蕙要回自己屋里去必得经过她门前;而有人进院子,需得上了台阶绕过厅堂才到她这里,是整个宅子最僻静的地方。有什么私密话,陈氏都习惯地这里跟杜锦宁商量。
进门坐下,陈氏便道:“宁哥儿,咱们要不要买处宅子?”
她这段时间被人问得有些尴尬,就好像她们占着庄子的便宜,赖在这里不肯走似的。今天早上去齐府,当杜锦宁说那句话的时候,她也是心动的。她倒不是想住那种雕梁画栋的深宅大院,而是希望能有自己的一个院子,不至于像那池塘里的浮萍没有根。
要是她们现在没有能力买院子,她也就不说了。可明明有能力买宅子,杜锦宁还叫姚书棋在府城买院子,在漓水县怎么就不能买一处宅子呢?
第363章 提亲
杜锦宁摇摇头:“我老师要去京城了,我打算在考完院试后去府学念书。到时候你们自然也是要跟着我一起去的。咱们在这里买处宅子空着没意思。要是祖父祖母要住,你还能拒绝不成?如果二伯母和杜锦寿没脸没皮地去住呢?到时候为着这事,不知道又要生多少闲气。再说我手上要是有钱,多买一处茶园或果园、田地,让钱生钱不好吗?非得买个宅子放在那里让别人掂记,有什么意思?”
“去府城?”陈氏惊讶地问道,“我怎么没听你说过?”
“这事八字还没一撇呢。需得在院试时考进前十名,或是有关系有背景才成。做不到这些,一切免谈。”杜锦宁说是这样说,但她已经决定,即便进不了府学,也一样去府城。
“非得去府学念书吗?你在这书院念书,先生们都挺照顾你。即便山长去京城了,不还有袁先生吗?有他在,没人敢为难你吧?去府学,可是人生地不熟的,要是有人欺负你怎么办?”
说起这个,陈氏就忧心忡忡,觉得去府学念书完全没有必要。
漓水县多的是读书人在自己县里念书,也照样考上举人进士的。博阅书院也不差,至少有进士做先生,没必要跑去什么府学去念书。
要是杜锦宁是男孩子倒也罢了,偏她是个女孩子,容貌也越来越出众。在府城里要是被人欺负了,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陈氏是典型的古代人,又是妇道人家,走过最远的路就是桃花村到县城。想到要去一个陌生的地方,人生地不熟的,她心里就发怵。
“齐慕远也打算去府学。”杜锦宁道,“关嘉泽院试后是要跟他叔叔去京城的。大姐夫院试后考中了秀才,没准也想去府城那边求学。那边除了府学,还有其他书院。他如果去府城,咱们也去了,姐姐和亲家母肯定会跟着去的。”
她顿了顿:“至于袁先生,齐爷爷走了,没准他也会跟着走呢。袁家在府城也有宅子的,他一个儿子也住在府城。他老人家想去府学或是府城的书院做先生,那是轻而易举的事。这样的话,除了伯祖父和章家,咱们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亲近的人了。”
一听这么些人都去府城,陈氏的心思便摇动了。她也明白府学的教学水平肯定比博阅书院要强。杜锦宁去那里念书自然比在县里强。
“再者,博阅书院原先有我老师和袁先生在,严松涛还明争暗斗地想把我老师赶下去,自己坐上书院的山长的位置。我老师和袁先生这么一走,估计就没人能压得住他。严家跟我可是有过节的。我留在书院里,不光得不到照拂,还有可能会被针对和排挤。这是我想去府城,不愿意留在这里最大的原因。”杜锦宁又道。
想想严岑那手段,陈氏就不寒而栗。
她赶紧道:“那不留了不留了,咱们也去府城。娘什么都不懂,这事还得你拿主意。”
杜锦宁点点头:“所以县里的宅子咱们不必买,就这么住着吧。如果再有人来打探消息,你就放出风去,说我现在忙着用功考秀才,等院试完了再考虑买宅子的事。”
庄子上的宅子和田地都是有数的。而庄子被书院庇护着,佃户们的日子比别处的都好过。庄子上许多人的亲戚都想通过关系搬进来。他们家一直穷困大家也不会有什么想法。可家里做的豆干和茶叶蛋生意挺红火,她如今又考上了童生,大家都觉得他们家可以在城里买大宅子了。这才会有人来打探消息,好走门路想搬进这宅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