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荐河山——退戈
时间:2019-01-14 10:39:09

  方拭非得意笑道:“才名远扬才名远扬, 惭愧惭愧。”
  林行远:“这叫臭名昭著!”
  叶书良指着一条繁华大路道:“走前面, 看看有没有摆出来卖的好东西。”
  京城能工巧匠不少,虽然方拭非总买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但耐不住高兴呀。
  她拍了拍腰包,想起来道:“对的, 今儿发俸禄了来着。叶郎中还是会过日子呀。”
  林行远:“叶郎中还是自己挣得钱,方拭非你反省一下自己欠我多少。”
  方拭非摇头:“不敢想不敢想。”
  叶书良挥挥手,在前边带路。
  三人乐颠颠地拐了过去。
  他们这一路逛过去,最后还是买了很多吃的。
  靠近城门那边的时候,前排人潮涌动,官兵出动开道,方拭非被靠近街角的人推攘着挤到了后头。
  士兵服侍各不相同,有些是城中守卫, 前来维持秩序。
  方拭非问:“这是什么?”
  “该是刑部押囚犯进京。”叶书良说,“看这阵仗,似是不小,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隐有猜疑之声传入耳朵。
  方拭非踮脚,可还是看不见具体景象。只知道这是支庞大的队伍,有女眷, 也有男人,甚至还有小儿。依稀间人影晃动,沉重的铁链拖在地上,众人缓慢前进。
  方拭非仗着身量矮小,一路推挤,跟着囚车走了一段,回过头惨白着脸问:“囚犯是谁?”
  林行远见她表情不对:“怎么?你认识?”
  叶书良困惑道:“我也不曾听说,没有风声传出啊。或许不是朝中官员相关,是哪里有穷凶极恶之徒押解进京吧。此事可以去大理寺或刑部问问。”
  林行远耳朵轻动:“他们说什么杜……什么杜什么?还是什么田什么?说什么的人都有,他们真知道吗?”
  方拭非追到前面。一排的囚车,关押着有七八人。还有些是跟在囚车后面走着的。
  最前头一个,坐着一位年轻的男人。脸上带着干涸的血渍,颓废坐在板车上。
  方拭非打量的时候,那人正好抬起眼。
  二人隔着人群,视线有片刻的交汇。
  方拭非不知道他有没有看见自己,只是对方眼神里的冷漠阴霾,叫人望而生畏。
  “是杜修远。”
  方拭非这下酒是真醒了,从头寒到脚,说:“是杜修远!”
  林行远蛮力推开看客,问道:“谁?”
  叶书良也艰难挤了过来,闻言惊道:“杜太傅的长孙?”
  三人再无心旁观,匆匆离开此处,赶去找人打听。
  他们想去问问王声远这是什么回事。此等大事,他应该是有收到风声的,结果人已不在户部,亦不在家中,听奴仆说,也是听到了什么消息,脸色生硬,衣服也没换,就冲出家门了。
  方拭非惴惴不安,连叶书良在叫她也没听见。
  “我找朋友问一问,你们先回家去等消息。”叶书良问,“方拭非,你是身体不舒服吗?”
  方拭非:“没有。”
  叶书良疑惑道:“还是你见过杜公子?怎么这般失态?”
  “唏嘘,难受。”方拭非说,“这是怎么了?朝廷官员押解进京,京城会一点消息也没有?看能落难,总归会不舒服。”
  叶书良:“好了,现在烦恼也没用。先回家去吧,夜里不要乱走,明白了吗?”
  方拭非心里担忧,却也没法,时间已经不早了,只能回家等候消息。
  翌日,王声远还是照常前来点卯。
  他头发都没扎端正,看着很憔悴,应该是夜里没睡好。
  方拭非快速闪身至他面前。
  王声远连责骂的力气都没有了,任她动作,只是轻叹道:“你来干什么?我今日累得很,没功夫与你争吵。”
  方拭非问:“昨日刑部押送的是什么人?什么罪名?杜氏,如今不是都在扬州为官吗?”
  王声远连连叹道:“杜卿,唉,自太傅离开后,杜氏一直很低调,族中为官的人也少了,最高也就一个扬州别驾,无心升职,这都坐了多少年了……唉,罪臣杜望予已投江明志,去了。被押解进京的是他儿子。还能是什么罪名?这做官嘛,大多就两条罪名,一条还可以回京等待三司会审,一条直接就杀了。你说是哪个?”
  方拭非道:“您肯定知道,您知道却不说。不厚道了。”
  王声远拍手激动说:“我也是前两天刚知道!我就一户部尚书,又没有扬州的眼线,加之此事是先斩后奏,按文不发,连陛下都没收到相关的公文奏章,人已经先过来了,你说我到哪里先知去?”
  “不告诉你们是因为……”王声远忽然回了神来,叉腰道:“诶,因为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嘿,他又不是户部的人,你也没见过他,你这么着急忙慌跟死了爹一样的是什么意思?”
  方拭非义正言辞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杜太傅是我师父,那杜大哥就是我兄弟啊。我这好好走在街上,莫名其妙看见我兄弟被囚车押进来,你说我急不急?”
  王声远:“呸!你可要点脸,人杜老顶多教过你几日,你还敢称是他的徒弟?那他的徒弟可是遍布京师官场,你还能跟陛下攀上亲戚。何况就那么点时日,你能有多少感情?有你之前装订出来的那本诗集多吗?”
  方拭非:“当然有!”
  “你少在我面前胡扯!”王声远挥手说,“你这都十几年没见过了,我和他还是同朝好友呢。”
  方拭非一掌拍在桌上,将王声远吓得一抖。
  王声远:“你你……想做什么!”
  方拭非:“王尚书,我正正经经的呢!您比对我二人之间的感情做什么?恩情,难以比量!”
  王声远气得跳脚,对着门口进来的人道:“叶叶叶郎中!把你的人拉下去,少在这里烦我!”
  叶书良哪拉得动方拭非,反身合上门,站在一旁,摇了摇头。
  “杜家几位早就远离京师,也就太傅还担个太傅的空头。这所谓中州别驾嘛,说大也大,可多数不过是个挂名领俸禄的闲职,空有个名声而已。刑部此番动作,先斩后奏凌厉至极,分明是有人授意。京城中有如此势力的,谁有那空千里迢迢跑去得罪他们?”方拭非拍拍脚道,“我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是谁!三殿下之前还在跟户部硬斗,突然就对那边做了手脚!我还说近日怎么风平浪静的实不寻常,原来如此。既是这样,您肯定知道缘由!”
  王声远嘴唇蠕动,推着她说:“你先出去,别捣乱。我这边自有打算。”
  方拭非急道:“您告诉我呀!您告诉我我才能想办法!”
  王声远:“我最怕的就是告诉你!你是在前面送死送痛快了,我在后边兜着给你收拾。”
  叶书良打开门,让方拭非出去。
  “我知道!”林行远满头大汗地从外面跳进来,拉了方拭非说:“我知道,我告诉你。”
  王声远抬手要打:“你打哪儿知道?你能知道什么?”
  “我找御史公问的呀。”林行远说,“我是没什么面子,可我爹总还有点面子吧?”
  “不对,不对啊!”王声远怀疑地看着几人,“你们两个,跟人家有什么关系?如此上心,还不惜四处奔走,为了什么?”
  林行远两手捂住心口:“情义。为我爹的情义。”
  王声远打量他:“你出门多久了?”
  “我……”林行远语塞片刻,说道:“我爹将我扫地出门的时候,也没告诉我多久回去。反正他又不管我,我就算定居在此,他奈我何?”
  王声远就不能奈他如何,便把他两人赶走了。
  林行远带着方拭非走远,解释说道:
  “杜叔任扬州别驾。你也知道扬州建有粮仓,漕运将米运至此处,再转运至京。可近年来粮食侵盗一事层出不穷,有官员私卖米仓谋取暴利,致使朝廷缺粮之时无以应对。不久前,王尚书与御史公连书数十封上请,本意是要从三殿下及党羽手中坑出点钱来,也能以此威慑,要他们能收敛收敛自己的所为,莫太过分。结果此事尚未见效,扬州那边先出事了。”
  林行远说:“节度使直接以陛下下令监察粮食侵盗一事,领兵去杜府抄家,搜出大批银两,定罪。然后连同刑部,把杜氏相关众人都押上京了。雷厉风行啊。”
  方拭非咬牙切齿道:“抄家?”
  “谁给他的胆子!!”
  顾登恒将奏折摔到地上,震怒道:“他还真当朕死了不成?!”
  他呼吸急促,已是气急,可又发泄不出来:“好呀好,他明目张胆地与朕叫板。他这是做什么?威胁朕?逼迫朕?还是给朕一点颜色看看?真有本事,真有本事!朕给他两分优待,你就忘了自己的身份!那扬州节度使是谁?把他也给朕投到江里去!把他——咳咳!”
  旁边内侍匆忙上前为他顺气:“陛下息怒!”
  “陛下,三殿下求见。”
  “你让他进来,”顾登恒按着胸口,脸色涨红,眼神凶狠道:“滚进来!”
  顾泽列诚惶诚恐地走进殿门,跪下便是请罪:“陛下,臣特来请罪。”
  顾登恒抄起桌上的东西,尽数朝他身上砸了过去。
  “陛下——!”
  “方主事!”
  顾泽长从旁边跳出来,笑道:“你们在这里说什么?”
  方拭非:“你怎么在这里?”
  顾泽长耸肩道:“父亲这两日心情不好,我就去琰哥那里避避风头。结果琰哥心情也不好,我不想回宫,就来找你了。”
  方拭非与林行远定定看着他。
  方拭非:“我心情也不好。”
  顾泽长缩了缩脖子,尴尬道:“哦,那我走了。”
  方拭非叫住他说:“京城上下,大家都不高兴,除了你三哥。”
  顾泽长茫然地看着她,发出一声闷哼:“嗯?”
  方拭非用力抹了把脸。
  “五殿下,”方拭非走过去,两手用力按住他的肩膀,说道:“您争气些吧!您要是争气些,你三哥哪还有这样放肆的底气!”
  顾泽长:“我……”
  林行远过来扯开她的手,严肃道:“方拭非,你慎言!”
 
 
第96章 探望
  三人沉默下来。顾泽长这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自己万般纠结。
  他靠近了二人问道:“你们……都是在为杜氏的事情担忧?”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杜太傅离开京城后, 杜氏一族的几个人也离开了京城。蛰居扬州, 与世无争, 京城中的风波,本该殃及不到他, 结果却被三殿下拿来与户部示威, 谁人能不心惊胆战?朝中要是有官员敢如此作为,管他是谁,几位老臣定然不绕。可他是谁,他是皇子, 是储君热选……”林行远问,“如何能不叫人担忧?”
  “是吗?”顾泽长讷讷道,“原来如此。”
  朝中大臣,皆是顾忌于此。
  他们不能不为未来考虑。
  将来的一国之君啊,关乎万千民生社稷,怎能不顾虑?
  他们要保着顾泽列,可又害怕顾泽列这样的性格难成明主。历史上无数贤臣都面临过的问题,现在也摆在他们面前,
  “对不起,我实在是帮不上忙。”顾泽长说,“可父亲……父亲是生气的, 应该不会置之不顾吧?”
  林行远摇了摇头。
  人也已经死了,求个不靠谱的应该还有什么用?
  何况谁能保证得了这个应该?他就觉得这个应该玄得要命。
  国之大事面前,强咬着牙, 也要学会妥协。谁让顾登恒年轻的人时候没多生几个成器的儿子?
  “唉……”方拭非说,“五殿下,来都来了,读会儿书再走吧。”
  “陛下——!”
  内侍冒死拦住顾登恒,“陛下您喜怒,万万不可啊!”
  顾泽列跪在下面一动不动,额头上被硬物砸伤,已经见了血。
  地上还散落着各种奏折,以及砚台与镇纸。
  顾登恒要狠起来,那是真狠。年纪上去了之后开始收敛,逐渐沉稳。因为太子之鉴在前,让他对孩子心怀愧疚,越发疼爱宽容起来。就是宫人们也许久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倒让人差点忘了他本来的性格。
  顾泽列抖了下,这时候才开始后怕。收起了他假意惺惺的表情。
  “你威胁朕,你大可继续威胁朕,你看看是你比较能耐,还是朕比较能耐!”顾登恒说,“你以为朕真不敢动你?朕自登基以来,就没怕过谁!朕是对你太客气,才让你如此放肆!”
  顾泽列忙说:“父亲,儿子不敢。是见父亲您有心军饷一事,才托人……”
  “你住嘴!你以为凭这种说辞能骗得了朕?真当朕耳目昏聩是非不分?”顾登恒瞋目切齿,听他在面前推脱已是怒极:“朕,朕为帝数十载,这种口是心非之言每日都在听。朕以前信你,是为什么?是在纵容你包庇你!因为你是朕的儿子朕拿你当储君!”
  顾泽列膝行上前,用力一磕,血沾在手背上,大哭道:“父亲,儿子真的没有异心,您一定要相信我!”
  “你知道杜望予是什么人?你知道杜陵是什么人?”
  “儿子错了,儿子真的知道错了!”
  “朕这辈子就这么一个交心的朋友,他走了,这太傅之位朕还给他留了二十多年,你不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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