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荐河山——退戈
时间:2019-01-14 10:39:09

  王声远:“你若真要走,宜早不宜迟,免得陛下多心。如今朝廷漕运,还是用的是转般法,三殿下又是转运使。你可请陛下将你调去泗楚真扬四州,任别驾,可以帮忙看着他们。”
  叶书良说:“是。”
  王声远想了想说:“那你现在就去。去吧,免得有人背地说你坏话。”
  叶书良施礼告辞:“好。”
  陆仲深出来,左右想想,觉得还是不对。
  叶枫跟盈盈的关系,或许比他想得深。三殿下指明要他娶,肯定是知道实情的。
  叶枫那老东西吧,一听自己要娶盈盈,便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他不准盈盈嫁,那自己还非要娶了。怎么也能恶心那老东西一把不是?
  陆仲深想想觉得很有道理。
  之后拿着文稿的粗稿去给顾登恒过目的时候,便提到了这事。
  他侃侃而谈,情真意切。
  说自己与盈盈姑娘两情相悦,已经私定终身,可却不入叶枫的眼,反倒惹怒了他们。是以叶书良要害自己。
  可是这一说,嘴上的话就忍不住多了起来。
  说工部之前因为饷银的事又得罪了王尚书。户部短了工部凿运的银两不说,还空批了好几笔补助,导致工部捉襟见肘,难以施展。
  又明里暗里的说盈盈与叶少卿关系匪浅,他儿子关系不和,叶书良心急升迁,对王尚书百般讨好。
  他的话总是缺个“所以”接下句,但不说,正常人也听得出来这其中关系了。
  最后,只请陛下准许他娶盈盈姑娘,好成人之美。
  顾登恒听他说了半天,手上也没停,似乎什么都没听见,神色半点不变。
  许久后,陆仲深终于说完了,跪在下面等着陛下开口。
  顾登恒沉默许久,唤道:“陆郎中。”
  陆仲深还未发现他语气中的不对劲,回道:“臣在。”
  “编写史书者,该有正直品行,磊落光明,襟怀坦白。否则这史书编出来无人取信,岂非贻笑大方。”顾登恒问,“朕说得对不对?”
  陆仲深迟疑道:“陛下?”
  顾登恒说:“即日起免去你司文郎中一职,回去思过吧。”
  陆仲深大惊失色:“陛下,为何?!”
  “你说为何?”顾登恒说,“你真当朕老来昏聩,不能分辨了?叶郎中前脚刚走,后脚你就来了,真是迫不及待。若非先听了他的陈述,还真要信这无稽之谈。”
  陆仲深急忙道:“叶郎中他是诬陷我!陛下,您不能单听他一面之词啊,陛下!”
  顾登恒道:“先不说户部发饷一事,你毫无证据,别拿误会来敷衍朕,朕知道你就是这么个意思。单所谓的两情相悦,就是张口厥词。叶郎中已将前因后果全部告知,为平息京城流言,请旨调离户部,远离京师。还收了盈盈姑娘做义妹,断然没有半点男女之情。说人不嫁给你,你有提着聘礼去求过亲吗?这也算两情相悦,私定终身?朕不知你二人之间有什么龃龉,就问你,你的一面之词该如何解释?”
  陆仲深愣在当场,半晌只能喃喃自语道:“不对啊……”
  顾登恒:“退下!”
  他冲旁边侍卫示意地抬了下下巴,两名千牛卫便上前,准备将人拖走。
  陆仲深磕头,推脱道:“陛下,他这是见机不对,才刻意害我!下官所言,俱是事实,不知哪里出了错,请陛下听我解释!”
  顾登恒:“等朕有心情的时候再听你解释吧。带下去。”
  因为没人催赶,方拭非这文章写得磕磕绊绊,毫无进展。
  她坐在自己的院子里,颇富感情地感慨道:
  “这治国呀,实在是太难了。你要亡国,不容易,可要兴邦,也不容易。费尽力气,把西边治理好了,东边就涝了。把东边处理好了,西边又旱了。南边灾荒缺钱了,北边军饷也不足了,你就焦头烂额了。即便你什么错都没做,那坏事还是滚滚而来,叫你不得安生。”
  林行远就看傻子一样地看她。
  “再说这君臣之道吧。即便你做了对的事,可你手底下的人做得不对,最后还是不对。所以贪污腐败层出不穷,所以许多利民之举反而难以施行。”方拭非叹道,“满朝文武,都在揣测陛下的心思,揣测出来了吗?没有啊。陛下呢?他一个人在揣测满朝文武的心思,却要他猜得清清楚楚,这不是为难吗?知人善任,各司其职,是最难的事情。人连自己有几斤几两都掂量不清楚,何况对别人?”
  林行远托着下巴道:“你这为何忽然有感而发?还说得广而泛之。你这脑子还能用吧?”
  方拭非重重拍着心口,沉痛道:“我要是再不有感而发一下,我就要死在这篇文章上了!怎么会有这么烦人的东西呢?!我的天呐!”
  林行远喜闻乐见。
  方拭非将书盖在脸上:“问题是我这有感而发,怎么也发不到对的地方去。只觉得这天下大事,真是惨淡。”
  林行远:“照我说,就是钱钱钱。好处是能补南边的钱,北边的钱,各部的钱,军队的钱。还需多想吗?”
  外间似有客来访,林行远过去开门,果然是一熟悉的人。
  他笑道:“叶郎中。”
  叶书良走进来说:“给你们带两个好消息。”
  方拭非一下跳起来,丢下手里的东西,跑过来道:“我要先听第一个!”
  林行远嘁声:“你还能跳到第二个?”
  方拭非请他入座,从旁边炭盆上面拎过小水壶,倒在碗里,给他递去。
  叶书良说:“第一个好消息。陆仲深被陛下责罚,如今革职在家,没有安排。之后前途,恐怕要等陛下气消了再看。”
  “陆仲深被革职了?”方拭非惊喜道,“怎么还有这样的好事?该庆贺庆贺啊
  !”
  林行远对这人没什么印象,他革职还是得道都没什么好高兴的,就问:“那第二个呢?”
  叶书良说:“陛下已经同意我的调任,我或许会离开户部。”
  二人都是愣了下。
  林行远干笑道:“这也叫好消息?哦,是。对叶郎中您来说的确是好消息,毕竟总算可以离开方拭非这人,少了许多麻烦。对方拭非嘛,就不定了。”
  方拭非扯了下嘴角笑道:“肯定是我要升迁了!”
  “是在户部连升跳到员外郎呢,还是调去其他的文职?”林行远思忖道,“既然是恭喜,应该是还在户部吧。如此说来,那是连跳数级,你是该高兴。”
  不过从八品的跳级,没什么大所谓的。
  方拭非进士科头名,当初就可以任个员外郎,如今两三年过去了,终于回到了当时的起^点。
  可喜可贺啊。
  叶书良摇头,说道:“我与王尚书,向吏部推举了你,去接替我的度支郎中一职。度支管水路道涂之利,恰好你能帮上忙。”
  方拭非合手一拍:“哇——”
  林行远立马掰着手指算,这得跳多少级?
  林行远惊道:“这怎么可能?吏部不会批的吧?这要慢慢升还好,有谁跟屁股点了火似得直接蹿上去的?”
  方拭非不满推他:“你怎么说话的?这什么修辞?”
  “既然是王尚书推荐,那自然会多向陛下请示一遍,由陛下决定吧。”叶书良对方拭非道,“这关头,你可千万别再惹陛下生气了。陛下的脾气也不如你想得那么好。”
  方拭非叹道:“我哪时觉得他脾气好了。他哪次见我,不是嘴上说着喜欢,最后都罚我了?”
  叶书良:“这正说明你该反思反思了。”
  方拭非举手告饶道:“好,是。您说得对。”
  林行远:“不过可能是晚了。她这文章到现在都没写完呢。不惹人不生气,不大可能。那就不是方拭非了。”
  “写或不写都罢,陛下自己能不清楚吗?”叶书良说,“不过也不用急,我应该还要一年半载的时间。等那边腾出空了,才能上任。金部这边也还有许多杂事要处理。顾侍郎冬天一般很少去户部,我要帮着一点。”
  方拭非拍手:“感情好,就是还不用直接告别了。”
  叶书良说:“我离开京城之后,只能让顾侍郎多照顾照顾你,可你千万不要没事去打扰,他需要多休息。”
  方拭非说:“这些临别之言,您还是等要走的时候再跟我说吧,不然我还日日见到你,显得多奇怪啊?”
  叶书良点头,叹道:“也是。只是在户部呆了许多年,忽然要离开,就觉得许多事安排不下,吊着难受。”
  林行远见这气氛不对,打了个响指,叫两人看过来。
  “这是好事啊。好事都叫你们给说衰了。做什么呢?”
  方拭非拍上他的肩膀:“好事的话,少将军请客吗?”
  林行远抖肩:“你又占我便宜。走开。”
  方拭非拉了叶书良就走:“他这是答应了,走!”
  林行远咬牙切齿:“方拭非!”
 
 
第93章 升迁
  过了两日, 方拭非已正式回户部当值。
  叶书良与度支郎中开始着手教她如何管理郎中的事务, 并带着她去度支各处见员外郎与主事, 以及手下帮忙做帐走动的小吏, 好混个眼熟。
  虽不确定是否能说服陛下应允此事,反正户部顶头的几位官员, 都在王声远示意下这样准备了。
  一时间户部内出现了各式不同的声音。
  即便王声远有这种打算, 正式公文下来前,依旧有人不相信。
  何况吏部那边已有消息,几位官员的确不同意王声远的人选,不仅驳回, 甚至根本不加考虑。
  风声传得总是快的。
  但方拭非即便这次做不了郎中,员外郎的位置定是唾手可得。看笑话的,等她落难的,提前过来假意讨好的,总之或嫉或恨的都有,真心的却少了。
  王声远也全当不知道此事。等着吏部做完结果,再去找陛下塞人。
  方正叶书良不急着走,他们尽管可以慢慢拖。
  吏部拟定人选, 便去找陛下盖章。顾登恒没有直接批准,到议事的时候,才当着众臣的面, 将册子拿出来。
  “户部空缺一职,最后选了一位下州的别驾。”顾泽列拿着名单换了个姿势,沉吟道:“嗯……王尚书你怎么看?”
  王声远道:“回陛下。臣的意见依旧是, 提方主事为度支郎中。此事臣与顾侍郎、叶郎中皆商议过,他是目前户部最合适的人选。”
  吏部尚书道:“王尚书?区区从八品的主事直接提到郎中,还是从金部提到度支,实在难堵悠悠之口。您如此大力推举,未免叫人猜测。”
  王声远道:“方主事自南边来,众人皆知,与我能有多少关系?伯乐与千里马的关系吧,那老夫还是很乐意当得”
  吏部尚书道:“王尚书曾与臣提起过,可臣觉得不妥,已经驳回。吏部掌管官员调任升迁,责任重大,臣任职多年,却从未有过这般情况。何况方主事尚入户部不久,主事一职公务杂乱又浅显,与郎中所事截然不同,他初担重任,如何服众?户部除却他,怎么就没有能人了?如何也担不起‘最合适’这三个字啊。”
  王声远道:“叶郎中并未立即卸任,他还要在户部留段时间,正好可以教方主事如何接手掌管。谁人也不是生来就会,我等亦是摸打滚爬,前人提携方有今日,怎就容不得他人年轻意气了?臣倒觉得年轻人学得更快,何况方主事本身就够聪明,这才合适不是?”
  一官员道:“他若真聪明又岂会几次三番惹得陛下不快?可见即便他算作聪明,却无大智。不然便是性格火爆,莽撞冲动,于户部一职来说,更为不妥。何况数月之前,他还被陛下罚职在家,于户部多有生疏,如今尚未归职,就要连升数品?不知王尚书,究竟有何高义?”
  王声远道:“君臣之间,自然会有冲突不和之见。方主事做错过事,说错过话,莫非就没个改正的机会了?方主事的确在家面壁数月,如今已知已过,潜心向上,何来不妥?”
  “朝中自有法纪,吏部亦有规章,岂能您说他是,他就真是了?王尚书在户部可一家之言,在吏部可不是。”
  “我若真是一家之言,他又岂会还是小小主事?”
  王声远一人群挑,看着都要打起来了。
  礼部尚书憋着嘴站在角落,冲旁边无辜的同僚摇了摇手。
  这些人自己吵着吧,一个个都不安分,可真是要了老命。
  顾登恒听了片刻,抬手一压。还在争吵的众臣立马噤声,站好位置,等他发言。
  顾登恒道:“朕明白你们的意思了。诸卿是指,方主事原为金部主事,直接调任郎中,此举不妥,会叫其余官员心生芥蒂。”
  “陛下圣明。便是朝臣任选之事,也该讲究公平二字。多少老臣尚兢兢业业,多年恪守,却未曾升迁,方主事被罚在家数月,初蒙赦令,便是练级拔升,实在叫人难以信服。若众人怨怼,也于他不利吧。”
  “是吗?”顾登恒道,“如此说来,陈尚书自从七品下的国子监主簿,到兵部郎中,再至长安令,当初也不过只用了三年时间。如今已是吏部尚书。”
  顾登恒拿着笔算道:“方拭非呢,当年可是进士科头名,若非当初强行要进没有空缺之位的户部,拼个七品,或者从六品,不难吧?他当初写的那篇文章,朕不说当时,就现在,这几年,加起来的所有门生,都拿出来比比,看看有谁能比他写得更好,看看这些人现在都在做些什么,看看有什么建树,是否就比方拭非高明到哪里去了。有谁?”
  众人沉默。
  顾登恒又指着一人道:“周卿,朕记得周二郎前两年也升迁了,这调出京畿之后,朕都不大记得了。你说说他现在在何处任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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