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如此,那人“啊”的一声惨叫,简直能震破天去。
老七见同伴的手见了血,疯了似的,举起了长木仓,对着房门,一通乱射。
为首的黑衣人才押着沈黎棠一干人走到地下室,听见了上面的木仓声,怒道:“谁让他们开木仓的。”
转而吩咐其他人:“快,拿上能拿的,撤!”
苏氏一听这话,急了,她扑了上去,“不行……”
她的意思是不能只拿东西,要按照他们事先说好的,得把沈南瑗那个丫头也带走。
黑衣人怔了片刻,一抖胳膊,把苏氏推了出去。
“快,来不及了,捡值钱的拿走。杜聿霖的巡逻队万一在附近就麻烦了,赶紧的!”
沈黎棠扶住了苏氏,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人在地下室里装捡值钱的东西,心都在滴血。
他巴不得杜聿霖的巡逻队赶紧到。
兴许是老天听到了他的恳切祈祷。
一阵急切的脚步声后,沈黎棠听见上面有人喊:“二哥,快走,靶子在外面给信号了。”
那群人就像风一样,刮出了地下室。
沈黎棠好像还听到了骂骂咧咧,不肯善罢甘休的声音。
沈黎棠被战战兢兢的下人扶出地下室的时候,才知道来的不单是杜聿霖的巡逻队,二少也亲自莅临。
他脸色灰败,却又满脸堆笑,“幸亏二少来的及时,要不然……”
杜聿霖环视了一圈,没有看到他养的小猫。
沈黎棠一见他的眼神,便猜到了他在找谁,兴冲冲地说:“二少放心,就是我拼上自己的性命,也要保证南瑗的安危。”
说着,他高声喊:“南瑗,快别躲了,土匪走了,是杜二少来了。”
沈南瑗早就听到了,就是因为他来了,她才不想出去的。
杜聿霖淡淡地道:“人没事就好。”
半刻钟后,警察局的人也来了,根据现场的血迹和弹孔做现场勘查,发现了李氏房外的血迹,怀疑沈家有人持有木仓,这一结论报到警察局长吴宝海那里,就等同报到了杜聿霖那。
杜聿霖抬了下眼皮,“我杜家的人有木仓怎么了?”
吴宝海的后背发毛,连声说“是。”
转身要将勘查结果告知沈黎棠的时候,杜聿霖叫住了他,“是炮仗!”
“什么?”
“是点燃的炮仗炸伤了土匪的手!”杜聿霖又重复了一遍。
吴宝海对上杜聿霖认真的神情,哑了哑口,半晌才吐出一个“是”字出去。
沈家一片狼藉。
刚刚受过惊吓,下人们扶正椅子的扶正,清理花瓶渣子的清理,各有各忙的事儿。沈黎棠拉着吴宝海言辞恳切,一定要缉拿那伙目无王法的土匪。
杜聿霖经过瞥见,一闪身就去找小野猫。
李氏那屋的门被捅了个大窟窿,杜聿霖进去时瞧了眼稀烂的门框,嗤笑。
“我教你瞄准,瞄的可是头,不是门。”
“是这儿吗?”沈南瑗一抬手,用勃朗宁对准了他的头。
同在屋里的李氏吓的一抖。
杜聿霖捏住了她的手腕,猖狂地笑:“窝里横!”
沈南瑗道:“我在哪儿都横!”
杜聿霖很满意她的作为,抬手揉了揉她的头:“该横的时候横,不该横的时候,就像今天一样……乖乖躲起来等我。我很快就会到你身边的。”
沈南瑗的脸突然一热,撇头躲开了。
——
沈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杜聿霖自然要和督军汇报汇报。
“督军府要娶大儿媳妇,彩礼那厢抬进了沈公馆,这边的督军府还没有抬完,摆了整整几条街的彩礼呢!可不是招来了土匪!”
“百姓都这么传?”
“是的。”
督军沉思,“是我思虑不周了。”
杜聿霖却突兀地问:“非得是那沈家的三女儿?”
“你大哥喜欢。”杜督军咧着笑,替聿航定下亲事后他的心情一直都很好。
“但凡是我大哥喜欢的东西,父亲总是会双手奉上!那我要说我也喜欢呢?”杜聿霖眼睑低垂,像是问得漫不经心。
“喜欢什么?”
“喜欢那沈家的三女儿!”
“你混蛋!”杜督军扬手作势要揍。
杜聿霖机灵先退了一步,抬首正正看向年过半百依然矫健魄力的中年男人,忽而也咧了嘴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那父亲准会叫人捏断了她的脖子,再挖个坑埋了吧!”
说罢就走。
督军愣了半晌,看着那道颀长背影消失在视野,才啼笑皆非地想起来:“那只猫……还记着仇呢!是我老杜的种,恩也好,仇也罢,记的清清楚楚!”
作者有话要说: 沈南瑗:有木仓就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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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包治百病
沈家遭此一遇, 沈黎棠看起来一下子老了三岁都不止。
他坐在客厅沙发上,似乎还维持着沈南瑗出门上学前的姿势, 面前的烟灰缸里摞起厚厚的几层烟蒂。
难怪房子里的味道也怪熏人。
“南瑗回来了, 老爷, 要不先开饭吧。您中午就没怎么吃, 可别把身子搞坏了。”苏氏体贴, 一双手柔弱无骨般顺着沈黎棠的胸口处婉言相劝。
“是啊老爷,警察局都已经立了案子。何况咱们跟督军府是姻亲, 绝对不敢马虎办的。”薛氏今儿难得穿了个素色。她是生怕穿的喜庆让沈黎棠不顺眼,触到了霉头。毕竟家里遭了土匪这么大的事儿, 搁谁也喜庆不起来。
“要我说, 昨儿个当口, 杜二少要再早一步来就好了。”薛氏心底也在念着那几箱子彩礼,说到底是落了沈家袋子的彩礼, 说不定往后她也能分着点, 好过现在让土匪捯饬走了, “这彩礼硬生生少了一大半,我都没瞧清楚他们是怎么给弄走的!”薛氏想到这里又嘟嘟囔囔了一句。
她话音落下, 苏氏的眉心骤然一跳,不过掩饰得很好, 低眉顺眼地给沈黎棠揉胸口, “这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这是盯上咱们了,逃都逃不过这一劫, 好在人都没事。”
沈黎棠黑沉着脸,每随着她们说一句,他这胸口就疼一下,缓都缓不过来。哪能想到前面的风光竟然招惹来这样祸事,气得话都说不出,摆了摆手,也不知道是回应哪个。
沈南瑗放下书包,没在她爹面前多招眼,跟李氏坐了一边,“爹,夫人说得对,人没事才是最紧要的。”
薛氏暗暗冲地下翻了个白眼,人没了钱还在,跟人活着没钱花,后者可比前面的可怕多了。
人呀,要没有过也就算了,偏偏着了眼,过过手,哪真能心平气和地过去了。
“是啊老爷,南瑗说的对,只要咱们这一大家子人没事就好。”苏氏顺着沈南瑗的话往下道。
薛氏不由多看了苏氏一眼,就连她都有些心窝子难受,苏氏那个爱财如命的倒像个看透彻的,好像已然接受了这个事实。
“太太心胸可真阔,说看开就看开了,还是我俗气,唉哟,一想到就难受。”薛氏不过是随口说说。
苏氏的脸色却猛地一变,不悦地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说这种不着边的。当时那些人拿木仓指着我跟孩子脑袋,我就想能保住命就要去寺庙拜拜好好还礼了。”
“够了,吵够了,就给我滚上去。”沈黎棠拼着劲儿大吼了一声,连带茶杯都被甩在了地上。
苏氏和薛氏闹了个不愉快,各自上了楼。
沈南瑗和李氏慢了一步错开,随后才上去,余光里还能看到沈黎棠捶着胸口懊恼心疼的样子。
两人对上了一眼,李氏咬着唇,她今早上听冬儿说的,如今心虚得特别厉害,可好歹在外面绷住了。
等一进了房,李氏就再忍不住拉住沈南瑗的袖子,紧张问,“那么多东西,你到底藏哪儿了?”
沈南瑗领着冬儿偷偷摸摸干了几晚,那些偷出来的彩礼件儿藏哪了,沈南瑗连冬儿都没有告诉过。
倒不是因为不信任,就是想着这干操心的事情,她一人来就好。
沈南瑗最后还是忍住了没说,从李氏那拿走了让她早先缝制的帆布书包。
李氏做的很是用心,靠背的地方缝了一层薄薄内衬,这是害怕书本硌着她了。
就这份用心,沈南瑗会记下的。
到了夜里,沈南瑗悄摸潜入了沈元阑的房间。
沈元阑住校,周末才回家,家里的下人会在周五清理他的房间。在那之前,东西放在这无疑是最安全的。
而另一点,也恰是让沈南瑗赌对的一点。
那伙土匪并没有搜这个房间。
从一开始对几个出入口的严防死守,到刻意被漏过去的沈元阑房间,一切的一切都在表明,那帮人在沈家是有内应的。
春萍一个丫鬟,哪有这通天的本事。
无疑就是她背后之人。
沈南瑗从床底下扒拉出两大布包,里头都是金叶,金稞,玉器银饰,趁着夜深人静分批存到了自己房里。
任谁也想不到失窃的彩礼会有一大部分都在沈南瑗的手上。
接下来的几天,她都用李氏做的帆布书包早出早回,做足了学习的劲头,实则偷偷把东西散出去。家里那气压低的,都没人顾得上她。
沈南瑗把手头的东西倒得差不多,银行保险柜里多出十几条大黄鱼,一下存款就翻了好几倍,看着那一柜子黄橙橙的,沈南瑗差点没乐傻。
有了这些,离了泷城不管去哪,都有银钱傍身的底气。
她手里还剩的几件,一件都不打算留。
这也是她最后跑一趟当铺的事。
怕人多眼杂认出来,沈南瑗这些天都有作乔装改扮,也是防备当铺老板起疑心留意到她的样貌。
只是刚到当铺门口就被一人撞了下,还没来得及看呢,就听来人尖细着嗓儿骂她走路不看路。那一副全世界都是以她为中心的娇蛮样子,可不就是她那便宜妹妹沈芸芝么。
“咳咳、我……姑娘,是你撞着我的吧……”沈南瑗套了一头花白假发,还有灰蓝布衫,刻意伛偻着身子,头垂的很低。即使抬起头来,她也敢肯定那沈芸芝认不出她来,她这手画老年妆的手艺,可是跟专业的化妆师学的。虽然这里的工具稍稍有所欠缺,但她现在看上去就是个干瘪老太婆,嗓子压低几分,连说话也不惧怕露馅儿。
“死老太婆,你可别想着讹人呐,走走走。”沈芸芝后知后觉地用手半掩住口鼻,嫌弃得不行,压根连个余光都没分过去,急匆匆地就往里头走。
沈南瑗现下扮得就是个行动迟缓的老婆婆,就索性在侧门边上揉着腰坐下了,一边朝沈芸芝那方向看去。
这会儿当铺的人少,沈芸芝直奔窗口子,就说要当东西。
“你就看吧,看着珊瑚玉镯值当多少?”
伙计拿了镯子对着光线左看右看,“一百个大洋。”
“有没有搞错,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可是上等的红珊瑚玉!”沈芸芝就差开骂了,“你要是不懂,就找你们掌柜的看!”
伙计顶不住她叫嚷,匆匆跑到后面把掌柜的请了出来,掌柜的是个四五十的精明商人,先不急着看东西而是打量了沈芸芝一刻,才举起了珊瑚玉镯,左右一阵摆弄,“姑娘,是我这伙计眼拙,东西呢,是算过得去。但是啊,有些东西是有价无市,就好比这种,我这两天就收了好几个,还都是不打算赎回去的……姑娘,您这可是还要赎回去的?”
“我……”沈芸芝在掌柜的面前那就是个小嫩苗,下盘菜都不够看的,她纠结了片刻,老实回:“不赎回了。”。
“这样,我呢,也不跟你套虚的。这东西实价也就在两三百银元,您要不急就暂且留两手,等过阵子。那时候,我就照实价给您……”
沈芸芝可等不了那么长时间,“那我要是现在当呢?”
“现在给不到那价,伙计说一百确实也就一百,我看你小姑娘面善的份上最多给到一百五。所以姑娘,我劝你暂且留一留。”掌柜的捋着小胡须,眼底满是等人上钩的精明。
“行吧,一百五就一百五。快点给我弄好了,我还有事儿呢。”
“得咧,您请好。”
在门口看完这出的沈南瑗简直想捂眼睛了,就没见过那么蠢往人坑里一跳一个准的,她当一个都起码五百银元起,这败家玩意儿!
不过她可瞧出来了,就沈芸芝当的那红珊瑚,可不就是督军府给她的彩礼中的。
沈芸芝倒也没傻的彻底,当的是这种市面上卖的有的东西。即使有人查,恐怕就连督军那儿也不敢说这就是彩礼其中之一。
而后她就眼睁睁看着败家玩意儿,欢欢喜喜拿着一百五大洋的票子往外冲,生怕多一刻掌柜的又反悔似的。
沈南瑗等人走后,从地上拣起一张当票,趁着四下没人注意收进了包里。自己则走到了当铺窗口前,捏着老太婆腔调,“掌柜的,我要当东西。”
日头落下,沈南瑗从学校回家,看到沈芸芝今天到的比她还早。穿了一条簇新的洋白蕾丝裙子,正拿着只包在身前比划来去。
“姆妈,好不好看?”沈芸芝小脸上满是欣喜得意,“这款包包一出来,我就看中了,今儿特意去买的,姆妈,你看嘛,是不是很衬我这条裙子?”
苏氏的眉头一拧,下意识就想问她是哪来的钱买的,正要开口,结果就看到了从门口进来的沈南瑗。
苏氏哽了哽,先打了声招呼:“南瑗回来了,你这每天背着那么大个书包,学校课业很重?”
“大姐上学的时候可没她这样早晚不见人的,都不知道在忙些个什么。”沈芸芝抱胸,敛着恶意打量。
“我没大姐念书厉害,这才去上的,下个礼拜还有考试,自然得用功点。”沈南瑗装得怯懦无辜,已经十分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