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堂——赫连菲菲
时间:2019-01-18 10:38:02

  如今唐逸财大气粗,却早已声名狼藉。
  刚入京城时那些文雅才名,早被世人遗忘。如今提及唐逸二字,人人只想得到那些姿态奇巧、不堪入目的下流画面。
  卫世子出事后,唐逸等客卿都被卫国公撵了出来,如今去向成谜,不想在津口街头遇见。
  前妻就在眼前,现任妻子随在身后,唐逸恼得面红,硬着头皮道:“木爷说笑了。”
  他视线落在林云暖身上,不由自主地上下打量一遍,他爱重如命的妻子,没名没分地跟着这个男人,还被人当街搂在怀里,分明当成取乐的粉头。
  心酸一瞬,他面色恢复如常:“倒是木爷好兴致,大年下的来津口游玩,唐某本不该多言,不过您身侧这位,与唐某关系匪浅。还望木爷能尊重一下她,也尊重一下自己。”
  林云暖有一瞬羞赧,听唐逸又朝她道:“我放你走,不是为了让你这样委屈自己。”
  木奕珩眸子一眯,松开林云暖,一把上前揪住唐逸的衣襟。
  “你他妈再瞧她一眼,再跟她说句话?”
  胡若雪吓得扑上来,哀求:“木爷,您别这样,大年下的,有什么话好好说吧。”
  木奕珩甩手一拳,打在唐逸脸上。
  白皙英俊的面容,被打得狠狠颤了一下,抬头,鼻端有血。
  唐逸的倔强劲上来了,旁人要与他来硬的,他还偏就不怕。
  “你再如何介意,都无法改变她曾是我妻子的事实!七年!在你出现之前,我们好好的,她为了你,宁愿抛却脸面,抛却家人父母,一心随你而去,你是如何待她?前番与沈家定亲,今番当街动手动脚,你何曾尊重过她一毫?你这样欺辱一个弱女子,你也算是个男人!”
  木奕珩不答,翻手又是一拳。
  唐逸被他打倒在地,眸子喷火,仍在控诉:“我如今最是后悔,不应白白放了她去!若非当日我遭逢大难,你落井下石,我如何忍心在文书上面签字落印?你得到一切,不过靠些诡计阴谋,趁人之危!可怜她被你欺骗若此,为你沦落这般声名狼藉。”
  木奕珩挥手,这拳用足了十分力。他的手被抱住,一双软软的,细白的手,环住他的手臂。
  妇人蹲身在他身旁,无言地朝他摇了摇头。
  木奕珩眸子一涩,下意识就想将她挥开,同时口不择言道:“怎么,你心疼?如今便是后悔,也已经来不及,就算他还要你,你也只能做小!”
  林云暖面容冷下去,朝他道:“木奕珩,你不想我生气,就把这人松开。”
  她顿了一下,声音放软了些,道:“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来。”
  木奕珩一怔,胡若雪就上前,将唐逸扶起。
  唐逸一掌挥开胡氏,眼睛盯在林云暖身上,想知道,她究竟要如何。
  “四爷。”林云暖开口,仍是从前称呼,亲近的,声音有些温柔。
  唐逸眼眸一涩,唤她:“暖暖……”
  最是亲昵不过的爱称,新婚时,便在榻上时时这般唤着,她总是羞涩地捂住脸,不答。
  胡若雪和木奕珩面色都十分难看。
  街上行人虽少,这边闹剧,也吸引了不少人驻足围观。
  “放妻书上,四爷已经应承,从此各自婚嫁,互不相干,四爷适才之言,却是何意?”
  “我与木爷如何,敢问与四爷有何干系?便是我自甘堕落,声名狼藉,又如何碍着四爷?从前种种我不愿再提,四爷新婚妻子就在身侧,当着她面前,您适才所言,可曾考虑过她的颜面?四爷口口声声君子仁义,四爷适才之言,又置我于何地?您若当真如您所言那般爱重于我,又何至走到今日?是四爷违背诺言在先,厌弃冷落在后,如何却又做出种种深情姿态,说当日分手乃是为我考虑?”
  “四爷未免太瞧得起自己,也太瞧轻了我!您二话不说,不论事实,就直接一顶不贞的帽子扣在我头上,说的像是我红杏出墙在前,才有今日和离之果。四爷认为自己从来都是对的,错的只有旁人,这幅嘴脸,我当真已瞧够了!”
  她朝唐逸施礼:“就请您,今后见面当作不识,不要再以夫君自居。如今我过的很好,木爷待我很好,我真的不需要您替我出头,与他讨要名分尊严。您这样,只会让我觉得,特别的……”
  “……恶心。”
  她红唇轻启,说出最后两字,回身攀住木奕珩手臂,“我们走。”
  木奕珩愣怔着,片刻才咧嘴一笑:“好,走!”
  两人相偎走远,人群散去,胡若雪过来相扶,给唐逸一掌推开,整个人脚下一滑,跌坐在地。
  她红眼哭道:“唐逸!人家根本不稀罕你!你还要为了她,这样对你的新婚妻子么?”
  唐逸陡然回过头来,目中浓浓的恨意,他扯住胡若雪的衣裳,一把将她掼在地上。
  “新婚妻子,你配吗?当日设计陷害于她,毒计毁去我的孩子,你倒好意思,与我讨要情意!”
  胡若雪痛苦摇头,心里的恨藏不住,她咬牙道:“表哥,这一切,真的都是我害的么?林氏离开你,钟氏不要你,真是都是我的错吗?他们若当真与你一心,轮得到我使计陷害么?表哥,你就当真,半点错都没有么?”
  唐逸冷冷一笑,擦去嘴角血迹,他蹬车而上,将胡若雪弃于街上,心里只在反复想着,不是林氏错了,不是钟氏错了,不是胡氏错了,难道是他错了么?
  他为娶林氏,忤逆母亲。为护钟氏,顶罪下狱。他有何错?他一腔真情,是这些瞎了眼的女人不珍惜!
  马车疾驰到一座院前,唐逸直闯进去。
  下人不敢阻拦,一路任他闯入内室。
  屋里灯燃得很亮,面容冷峻的威武侯在灯下瞧兵书。他腿下跪着个少年,穿大红轻纱,没见点了朱砂,偎在童杰腿上,似在低诉什么。
  唐逸霍地将门踢开,一阵风一样扯开帘子闯入。
  那少年登时一惊,吓得花容失色。
  童杰缓缓抬眼,漫不经心地一笑。
  “这是怎么,谁惹恼了我们的大才子?”
  唐逸瞪视那少年,终于把人赶出内室,才气呼呼在桌旁坐下,恨声道:“侯爷,上次您说的话,可还作数?”
  童杰阴沉的眸子一眺,嘴角露出淡笑:“自然,本侯言出必行,但你,可当真考虑好了本侯的提议?你才新婚,可还……”
  话没说完,唐逸已倾身过来,捧住他的脸。
  “没什么不行的。只要侯爷答应我几件事……”
  作者有话要说:  赶得太急了,没来得及修改语句。
  国庆节快乐呀,不想你们陪着熬夜,早点发上来了。
 
 
第41章 
  这晚就在津口住下, 前面花楼在放烟花, 一朵一朵, 在天际炸开,绚烂夺目, 稍纵即逝。
  林云暖站在窗前, 感到身后有一双手, 轻轻将她环抱住。
  隐约传来隔壁巷中花娘们惊喜的尖叫声。过年节不能归乡的人,除了身世坎坷以色侍人的她们, 还有她。
  逃避回去筠泽, 大概, 也是因为从来没当那里是故乡吧?
  犹记得十四年前, 她初到林家,在无尽的惊恐和无望中一点点接受新的身份和新的生活。她不知道从前的林云暖哪里去了, 也无从知晓缘何命运如此安排。
  在林家, 她一直是个冷眼旁观、置身事外之人,父亲林旭太严厉, 家中规矩太严苛,那时她太慌乱,孤立无援,无法适应, 一个人不知偷偷哭泣多少次。
  在原来那个世界, 她是被父母疼宠大的女儿,生得漂亮,有许多男生追求, 性子有些天真傲娇。学习成绩中等,读了中等的大学,做一份一般的工作,不那么耀眼夺目,却也是顺遂快乐的。许多人乐于哄着她,让她单纯的相信,这世上一切感情都是美好的。
  与唐逸相爱,大概是她穿越来后黑暗生活中遇到的第一抹色彩。
  他曾给她希望,让她相信,即使是在这个对女人太过严苛的时代,她也可以得到一份平等的爱。
  然而现实狠狠打了她的脸,还顺带将她一切幻想和憧憬踩得稀烂……
  木奕珩将下巴贴在她头顶,鼻中嗅着她淡淡的发香,轻声道:“适才我揍唐逸,是不是有些难看?”
  林云暖笑了。细白的指尖按住男人环抱她腰部的手。
  声音低低地道:“没有,打得很好,我几乎就要喊‘木奕珩好棒’了。”
  木奕珩完全没想到,将她身子转过来对着自己,“真的?你刚才那样子,我还以为你很生气。”
  “我确实有点生气。”林云暖撇嘴道,“他以为他是谁?还来对我的生活指手画脚,当着我面充前辈教训我的男人,我如何不气?”
  木奕珩嘴唇微张,愣了许久,等他反应过来,发出响亮的笑声。
  “你……”他笑着揉弄她的脸,“我怎么这么喜欢,你这样子?卿卿,你不愧为我木奕珩的女人!”
  林云暖挥开他手,被一个比自己小很多岁的男人揉脸,有些赧然。
  木奕珩一把将她搂住,紧紧箍在怀里,耳畔传来他低醇的说话声,喷着火热的气息,让她耳际泛起丝丝的痒意,缩着头,想避开,却被他噙住了软软的耳垂。
  他低声哄着:“行不行啊,卿卿,你不是说,要送我东西……”热气拂进耳中去。
  林云暖埋头在他怀里,热死了,臊死了,半晌不肯抬头。
  于木奕珩来说,女人的以死明志大抵是还没考虑清楚,而果断的拒绝就只能看作羞涩,真正的羞涩就是欲拒还迎,而不说话,多半就是非常同意的了。
  他就毫不犹豫地把人抱起来,往床上去。
  (以下省略)
  初二起的非常晚。
  客栈因为年节人手不足,热水备的不够,木奕珩还是决定带林云暖去趟明月楼,因为那里的浴室非常有名。
  林云暖身段小巧丰饶,便是穿了男装也不似男人。且被木奕珩牵着手,一进明月楼里,就感到诧异的目光齐齐朝她射来。
  她躲在木奕珩高大的身影后,听见老鸨夸张的娇笑声:“哎哟,这不是官爷嘛!今儿来得这样早?紫鹃红玉今儿都在,爷今儿想要谁陪,还是两个都送上去?”
  木奕珩曾夜访明月楼,霸气地同时点了四大花魁,做这行的人都精明,木奕珩又这样年轻俊俏,老鸨怎会不记得他?
  林云暖一听这话,登时有些反胃。
  她不过问木奕珩从前的男女关系,不代表她就能接受一个经常乱来的男人。
  否则,她干嘛不忍唐逸,非要离婚出来?
  木奕珩笑笑道:“随便选两个妈妈觉得好的,会唱曲弹琴的最好。”
  见林云暖板着脸,笑着把她一扯,道:“妈妈这里若有俊俏小生,也叫一个。”
  林云暖白他一眼,她之前嘴上说说罢了,若来真的,怕是比谁都跑得快。
  老鸨是个明白人,眼睛一转,殷勤笑道:“那可真不好意思,小店只有姑娘,个个儿都是有趣儿的,一会儿寻个会逗笑话的,叫她去陪这位奶奶。”
  林云暖随木奕珩到了传说中的浴室,只见是个空荡荡四面垂了帘幕的屋子,中间一个方形水池,四角都有龙头,应是外头接了管道,空荡荡的水池一会儿就雾气氤氲,注满热水。
  木奕珩朝她眨眼,替她解去外袍,散了头发。
  每次事后,她但凡有力气,总是要沐浴一番,昨天闹得太晚,几乎天亮才睡,客栈又没热水,忍到现在,估计已经十分难受了。
  木奕珩细心服侍,只一会儿,就把人抱进水池。
  恰此时,几个赤足露肩的花娘各执器皿鱼贯而入。不打招呼就掀了帘子,吓得林云暖匆忙往木奕珩身后躲。
  花娘们跪在地上,手上高捧着香露、皂角、巾帕等物。
  木奕珩身上衣裳给林云暖扑湿一大块,有些无奈地笑道:“你们且出去,这里不需服侍。”
  花娘们显然有些失望,相互看了一眼,犹豫道“是”。
  木奕珩会意,从怀里掏出几粒碎银,“赏你们的。”
  花娘们登时欢天喜地,一口一个“大爷”叫的极娇腻。
  回过头来,就见林云暖眯眼打量他。
  “怎么?”木奕珩坐在水池边沿,伸手想把她捞到身边,“难道现在还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英俊不凡天人之姿的人,是你男人?”
  林云暖掀起水花,扬他一身。
  她嫌弃地道:“木奕珩,你在这里如此轻车熟路游刃有余,你是有多脏?今后离我远些,我怕得病!”
  木奕珩哭笑不得将人揪过来,端起她下巴:“你觉得小爷会是那种,需要花钱买|春的人?分明瞧上小爷,想要自荐枕席的闺阁千金无数,小爷用得着在这种鬼地方打野食充饥?”
  转念一想,笑容更深了几分。
  “怎地,醋了?”
  林云暖冷笑,在他腿上拧了一把。
  艰难地洗完澡,林云暖跟在木奕珩身后进了二楼厢房。
  入眼两个极标致的美人,一个抱琴,一个抱着琵琶,齐齐朝二人行礼。
  酒菜已经备好,样样精致丰盛,竟比昨晚酒楼做的更佳。
  林云暖从昨晚到现在失去太多体力,几乎坐在桌边起嘴巴就没停过。
  那两个美人开始弹琴唱曲,极香艳的“娇娘赋”。
  在古人看来十分露骨,在林云暖听来却是十分隐晦,木奕珩在她耳畔解释了才懂,脸上一红,埋头吃她的菜。
  曲声罢,林云暖抢先赏了银子。
  暗想,这些男人果真会享受,这样才貌双全的美人儿,沦落到这种地方,过的不知是什么样的日子。
  集雅斋比起这里,果真还是太“雅”了,难怪京城那些耽于玩乐的世家子弟,总宁愿多骑两个时辰的马,到津口来玩。
  两个美人去后,果然又来了个嘴边有酒窝的美女,一笑起来,两颗小虎牙特别可爱,长了一张十分福相的脸,叫人一望生喜,再看流连。
  她坐在林云暖身旁,殷勤布菜斟酒,先将林云暖和木奕珩夸了一番,接着天南海北的聊起来,津口哪里的菜色最好,什么店里的衣裳最时兴,什么脂粉最细,什么样的男人疼女人,什么样的女人爱招人,从诗词雅赋到市井传言,没她说不上来的。逗得林云暖不住大笑,一高兴,又赏了好些银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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