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苇怎么一声不吭跑出来了?她来这儿,她的全部隐瞒不就没戏唱了吗?
齐芦赶紧环视四周,幸好住一起的同事都加班搞招标文件去了,只她一人。她马上小跑着过去,一把拽了伍苇的胳膊便往外走,足足走出一两公里才放开,“我去,你来怎么不说一声?差点坏我大事。”
“什么大事?”伍苇有点小郁闷。
她清了清嗓子,捏捏她脸,“咱们长这么像,没在一起的时候可以混,站一起就没法混了。我说,你咋跑出来了?”
伍苇将头一偏,“舞蹈室开了这几个月,我一天也没休息,所以就来度个假。”
度假,欧阳北舍得?她之前督促伍苇上进,他已经满腹闹骚了,现在她几个月不休息一天,好不容易可以休息了居然跑掉,该暴躁如雷了吧?
齐芦见伍苇低头,眼角眉梢有些幽怨的意思,估摸着两人还没到吵架的份上,大概是怄气。她伸手拦了个出租车,领着她去海湾老城。
一上车,伍苇除向司机说酒店地址外均未开口,显然心情不太美妙。她定的酒店和王文远同一个,可见人还是冷静,没太晕头。
进屋,齐芦见伍苇没太有精神的样子,开了手机叫本地特色菜外卖。伍苇半躺在软床上,见她忙差不多了问,“姐,文远哥对你好伐?”
“挺好啊。”她抬头笑一下。
“有没有说过反正老子养得起你之类的屁话?”
齐芦秒懂,欧阳北说了。
“他养不起我啊。”齐芦讲老实话。
伍苇显得郁卒了,欧阳北养得起她。
“所以你跑了?”
“我也不是马上跑的。”伍苇低头,“说了好多天了,那时候他忙着处理文远的事情,我每天晚上十点才到家,可能是烦躁吧,就怼我。我知道他忙,没和他计较,自己消化了。他还不觉得得罪我,等文远的事情定下来,他居然领着大房跑我店里去看崔老师——”
齐芦听得很认真,伍苇这回从头到尾表现挺冷静,应该是用脑子想过了。
“我晓得大房有个白月光是崔玉的小姑姑啊,后来老师决定偶尔来帮忙带学生的时候,就老实讲了和大房的渊源。老师说这不怪我,但一定要避开,别让大房再见到她。哪里知道那王八蛋直接把人带过去了?要不是我家前台小妹子机灵,就得正面撞上了。”
伍苇这才有点动气,“我跑走廊里把他给拦住了,他还能站边儿上盯着看半个小时。崔玉当时脸就煞白煞白的,后头发生的事情群里说过,你也晓得了。”
“我问欧阳为什么这样干,他说是无心的,没想到那么巧。”
“巧?这王八蛋根本就是故意的。”
齐芦一边听一边用手撑下巴,“确实挺巧啊。欧阳北的体质真好,他身边的人遇到的巧事都挺多的。”
伍苇听出来齐芦的三分嘲讽,接着道,“我当时就很生气啊,问他是不是拿我当白痴?明明大房迷恋崔老师人尽皆知,崔玉喜欢他也算是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为什么专门戳人的肺管子?他还狡辩。”
“屁!他就是看不惯我天天和老师泡一起。我说他王八蛋,嘴巴里说支持老婆干事业,私下却捣乱,还说什么老子养得起。他——”
齐芦听着伍苇的抱怨出神了,原来如此啊。
“肯定是想把崔老师气走,让我舞蹈室亏本开不下去。姐,你说他时不时很可恶。”
“你来海湾,他知道不?”
伍苇点头,“我这次做了准备的,先把舞蹈室的课调了一下,给妈说来看你,也给他说过。玩三天,再回去好好工作。”
齐芦伸手拍拍她肩膀,“行,继续努力,这把姐姐支持你。”
伍苇难得被夸奖,勉强笑了笑。
等了片刻,外卖送到,摆了小茶几。
齐芦和她一起吃晚饭,顺便介绍海湾本地值得游览和打卡的景点,将休假三天的行程安排好后,退出了了房间。她本意是回宿舍,但电梯在王文远所在的楼层停下的时候,她便直接走了出去。待走到他门口,便想既然来都来了,顺便问问呗。
欧阳北的心眼,没有一百也有九十九,想和老婆多相处点时间便顺手把大房和崔玉给拉了进去。他干啥都给自己留了余地,那么对齐芦这个最大的阻碍又做了什么?
仔细回想,从两个妈妈发现恋情开始,一切都巧合并且顺利得过分。她当然怀疑欧阳北从中手脚,也确实几乎抓住他和大房私下的勾当,但基于种种理由没有彻底撕开。可手段是对付外人的,用习惯后对自家人也使,难免让人生气。是时候再给欧阳北画一条线,严禁越界。
齐芦敲响了王文远的房门,趁他还没出差的时候得谈谈。
王文远开门,见了她后有些意外和开心,拽进去道,“想我了?还是来帮我收拾行李的?”
地上摆了俩行李箱,一个装衣服,一个却装了好几个考察单位的资料。齐芦帮他规整了一下后,问道,“欧阳北带大房去见崔玉,是不是故意的?”她进去便开口问。
王文远明显有些吃惊,侧回头看她,有些不太明白。
他之前忙自己的麻烦已经够了,肯定不清楚,齐芦便给科普了一下,最后总结道,“应该是大房重见了崔老师,崔玉又伤心,所以才做了这次最终决定。可起因则是欧阳带大房去舞蹈室,你觉得呢?”
“你怎么会认为是故意?”王文远不觉得欧阳北有无聊到那份上。
齐芦摊手,嘴角微微勾起,“实在巧得过分,而且他有前科。”
所谓前科,两人该是心知肚明。
她态度笃定,眼睛里带着强烈的不赞同,嘴角更挂了一分倔强。王文远立刻便意识到,她不是来求证的,只是说出自己的猜想并请认同。
怎么回答?是,还是不是?
王文远陷入了沉默中,闪婚的孽力回报开始,是诚实地表达内心还是无脑护妻?
这分歧,不好选啊。
☆、第四十二章
王文远了解欧阳北, 多了解呢?除了上床姿势以外的全部。
欧阳北是不是个好人?这问题的答案只有一个问号,需人自行体会。
欧阳北会不会耍手段?会, 而且是其中的佼佼者, 若非如此怎么能将邱家碾压在自己车轮之下?
至于行事风格,当然喜欢侧面攻击, 谋定而后动,最典型的便是这次事件。一是打击了邱明松的气焰,二是把邱家老二给送进去了, 三则是顺手清理了一部分集团内部偏向邱家的派系,可以说是毫不费力地实现了既定目标。
这样的欧阳北也坑了齐芦一把,直接坑进了婚姻的笼子里。
可要说他无聊到为了伍苇再弄大房和崔玉,就稍微有点过了。自家人和外人,如何掌握玩笑的分寸, 他拿捏得很准。大房看着二了些, 但不傻;现在因为不见了崔玉张皇失措, 要是回过神知道是欧阳北搞的鬼的肯定离心。因此,欧阳北不会干这种赔本的买卖。
王文远看着齐芦,百分百相信自己只要说出‘欧阳北不会这么做’的字眼, 她能和他绝交。婚姻的基础动摇了,就回不去了。
她现在需要的不是客观的分析, 而是给出解决方案。
“我给欧阳打个电话问问?”
“不用。”齐芦直接拒绝, “我就先和你聊聊这事。”
绝对不只是聊聊而已。
王文远将俩箱子推到门边放好,将她按去沙发上,自己则去倒茶水。他道, “你说啊。”
“你觉得伍苇是工作好,还是跟着欧阳北比较好?再不然在四海或者设计中心挂了个职位?”
热水冲入杯中,茶叶上下沉浮。
“当然工作好了。”他端着茶杯放在茶几上,“天天闲着也不是事,起码得有点追求。”
齐芦表情没动,但眼睛笑了一下,似乎很满意。王文远给自己打了点气,很好,就这样一鼓作气下去吧。
“刚开始创业肯定辛苦,特别是她选的这一行。机会多,但就得熬时间和精力,谁也没法跨过去。欧阳是太着急了点。”
“你觉得他对伍苇工作是什么态度?”
这个就不好说了吧?说了,涉嫌背后非议老板;不说?老婆的大棒子已经举起来了。
王文远内心的挣扎只有一秒钟,很爽快地放弃老板选择老婆,“不支持也不反对,私心里还希望伍苇能以家庭,就是他,为重。”
很好,这次没有使用任何话术技巧进行闪避,正面回答显然取悦了齐芦,她表情缓了缓。他长舒一口气,给心里的小人抹了一把冷汗,真是要命。
“伍苇希望能基本独立,也希望得到欧阳北的支持。她费了很大功夫才把崔老师请过去,又承诺了绝对不会让大房出现在她面前才成事。这次很惊险,大房虽然见了她,但是她没见到,算是半路捡回一条命。可下次呢?下下次呢?你觉得怎么才能劝动欧阳精神上支持,行动上也别拖后腿。”
王文远听得一阵冷汗,欧阳北已经直接被判决死刑,连自证清白的机会也没了。不过,现在不是兔死狐悲的时候,他现在也还没撇清自己。于是他回道,“欧阳虽然固执,但也听劝,得有个有份量的人——”
齐芦偏头想了下,“份量?谁?”
王文远两手合十,看着她。她诧异,指着自己,“我?”
他点头,除了她也没别人了。
齐芦托着下巴,也看他,突然笑了,“我做什么你都支持?”
王文远头皮炸了一下,点头。
她便摸出手机来,拨通了大房的号。大房还在郁闷中没走得出来,电话响了许久才接,声音十分没精神。她先关心了一下大房的情况,询问有没有崔玉的消息,承诺自己会不间断联系她。如果她有回信或者其它消息,会第一时间转给大房。
王文远此时很想抽根烟,将她放在手心把玩。笑魇如花,处理事情爽快利落,要正面刚欧阳北之前把全部相关人都安抚住。不由得想,如果是自己得罪了她,可有路可走?活生生打了个寒战,无缘无故地,得罪老婆做什么呢?
齐芦寒暄完毕,开始进入这个题,好奇崔玉怎么和大房闹翻了。大房可能是闷得太厉害,便一股脑儿全说了。无非是崔玉要回海城和四海的人对账,用银行记录时间证明王文远的清白。他正好别的地方没什么事,便跑过来看欧阳怎么挥剑斩小人,也想等事情结束后跟她把下半年的钱支出来花花。
前面进行得还挺顺利,后面办完事,约了一起吃饭的时候闲聊,便说起伍苇为什么没一起吃饭。
听到这里,齐芦腰挺得直直的,“谁问的呢?”
“我啊,我随口问了一句伍苇怎么不来吃饭。”
“然后呢?”
“老崔说她现在忙,晚上也有培训班,走不开。我就说去看看呗——”
“你主动提去舞蹈室?”齐芦求证。
大房想了想,“应该是,那天喝了点酒,实在记不太清楚了。”
“那欧阳有说什么吗?”
“没有,什么都没说。”
“然后去了,就见到崔老师了?”
大房有些唏嘘,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半晌道,“谁知道她能在那儿呢?”
欧阳北知道。
齐芦安慰他几句,挂了电话后把着手机玩,纤细的手指夹着那薄薄的一片,说不出的魅惑。王文远伸手将它握住,“老婆,事情搞清楚了,咱们就——”睡吧。
“搞清楚?”她似笑非笑,“哪里清楚了?”
清楚欧阳北是无辜的呀。
然而他摸摸鼻子,不敢说。
她含笑看了他一会儿,下巴支支茶杯,“我要喝水。”
王文远马上端杯子给她喂水,还吹了吹凉。
她喝一口水,润润嗓子,缓缓推开他后,开始找欧阳北的号。他眼角抽了抽,将杯子放下,正色道,“老婆,让我先给欧阳联系一下。”
“干嘛?通风报信?”
“怎么会?”他笑,“我已经反水站你这边了,得仁至义尽去报个信啊。对不对?”
对个屁啊。
齐芦点头,“你打。”
王文远便在老婆的注视下拨通了老板的号,并且很识趣地选了喇叭模式。
电话接通,一阵噪音和汽车鸣笛的声音。
“文远?我现在稍微有点忙,有事晚点再聊。”欧阳北有点小喘气,“再过俩小时,我给你打过去。”
“不用,就一句话。”王文远轻松道,“伍苇来海湾了,住的我这家酒店楼上对应位置的那间。给你说一声,你好放心。”
“行,我晓得了。”
“对了,还有就是齐芦等下可能要找你说话。我给你说一声,你这回先求自保。”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不管我老婆说啥做啥都是对的,我不会多嘴。”
“我去,伍苇找她说啥了?是不是大房和崔老师那事?我给你讲,这回我是真冤枉。谁TM知道那么晚了老师还在了?大房自己发神经要过去,我——”
王文远用力清了清嗓子,“别说了,我挂电话了。”
“王文远,还是不是兄弟了?你追齐芦的时候谁帮你的呢?要不是老子中间帮忙,你能这么快抱得美人归吗?”
电话里的声音在咆哮,王文远则暗暗叫苦,悄悄瞥一眼齐芦的表情,果然很精彩。
“你TM现在是过河了,抱着老婆开心,我呢?你不说帮忙说两句好话,还落井下石呢?告诉你,你们办婚礼的时候,正经得给老子包一份媒人钱——”
欧阳北死定了,本来伍苇那儿的事情还没搞定,现在居然自己主动提这茬?
王文远想挂手机,齐芦伸手挡,瞪看他。她口型无声道,“问他怎么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