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狸说不出话来,顾怀安是他手下,而宫中女眷多有被皇帝尚真看上奸/淫的危险。曾有传言尚真有时兴之所至会当场与宫女行雨水之欢,更有甚者会与周围侍卫,太监,宫女同乐。
皇帝荒淫,一年一次选秀,民间女子多被迫离开家中,在深宫中被尚真玩弄。有的运气好,会被封为才子,美人。有的便从此消失匿迹,或被玩弄至死,或不堪受辱自尽而亡。
顾怀安此举权为自保,这也是谢狸没有以此威胁尚弈的原因。
一个女子并不限于深闺,而是女扮男装游走在权谋争斗中,这些是谢狸一辈子都不会触及的。顾怀安为尚弈做事,面对的是在皇权争斗中失去生命的威胁。
尚弈见谢狸一言不发,敛了眉目,轻声喃语,“你们怎么会是一样的呢。”
若是往日谢狸取人血并不会觉得有什么,可此时面对尚弈却觉得自己此法有欠妥当,不过谢狸终究是谢狸。她听得他的轻声低语,只觉得心中闷闷的极不舒服。
“那又怎样?反正你血也流了,难不成将血灌进你身体去。”
谢狸将门打开,手指向门外,赶人意味十足,“你走吧,以后我不来缠着你了,你也好落的清净。”
尚弈脸色沉了下来,大手一挥,大开的门扉砰然紧闭,不留丝毫缝隙。他睨着谢狸,双眸黑沉,语气却还算平静:“双生瓶拿来。”
“不给!”谢狸紧紧抱着双生瓶,废话,好不容易得到的。
“不给?”尚弈低道,笑声轻浅,似在嘲笑谢狸的不自量力。
谢狸心里发颤,转身朝门外跑去。身后传来一阵吸力,瞬间,谢狸已经到了尚弈跟前,而手中的双生瓶,也被他夺去。
双生瓶本是墨绿色泽,如今里面注满鲜血,隔了瓶子去看,鲜红的血水透出丝妖异。
尚弈睨着手上瓶子,轻轻晃动,“谢家人都是像你这样蛮横无理吗?”
谢狸咬牙看着那瓶子在他手上晃荡,心里也跟着一起一落,揪心的很。
谢狸深怕他一个不小心就将瓶子摔落在地,怒吼道:“你别晃,小心瓶子掉了!”
“掉了又如何?”尚弈反问,眼中寒意十足。
谢狸抿嘴无言,现在大权在他手上,她还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阿狸。”门外传来脚步声,是谢靳年!
第25章 何必
谢狸一慌,手足无措起来。尚弈白皙的手臂伤痕明显,鲜血侵染了衣袖。谢靳年看见,必会问起此事。
尚弈将她脸上惊慌尽收眼底。脚步声渐近,谢狸心口发紧,脑子一蒙转身朝着尚弈扑去。
尚弈眼神微闪,在门打开的瞬间,本欲推开谢狸的右手改为环抱住她。白纱漫天,他们两人相拥着朝床榻倒去。
谢靳年顿住门外,沉默的看着床上相拥的二人。
谢狸侧脸看去,脸色透着薄红,“大哥。”
那模样就似和情人幽会却被亲人撞见的尴尬娇羞,谢靳年双拳紧握,青筋迸发,站在原处进退不得。
尚弈被谢狸压着看不见谢靳年,只能感受到身上之人渐趋急迫的心跳和沉重的呼吸,她怕谢靳年!尚弈眼神微闪,将谢狸抱的紧了点。
谢靳年沉下眼帘,看着手中握着的白色玉壶。半响他才道:“紫衣说你想要个一模一样的玉壶,我给你带来了。”
他逆着光一步一步朝着谢狸所在床榻走去,谢狸心慌,那模样就似当年他朝着她和沈周走去。三年后,历史重演。
“大哥!”
谢靳年顿住脚步,一双眼紧拽着谢狸,仿佛稍有不顺,他便会冲上前将那两人撕碎!
谢狸移开目光,盯着面前的帷幔。她声音虚浮,却很坚定的一字一句道:“今日父亲生辰,大哥事忙,将玉壶放在桌上即可,想必前堂定有人等着大哥,大哥还是莫要让他们久等了。”
谢靳年紧紧握住玉壶,青筋迸发,手指因紧握变得苍白。他缓缓出声,声音有他自己也未发现的颤抖,“好,好,阿狸如今长大了也会替大哥着想。”
他说着将玉壶放下,深深看了眼床上相拥的两人,“今日父亲生辰,你还是出来露一面的好,等会我派人接你。”
他佛袖而走,大门在他身后砰然关上,隔绝外人目光。
紫衣见他出来,上前讨好道:“大公子你将这玉壶送来,小姐一定欢喜的紧。”
谢靳年眼神阴狠的盯着紫衣,讥笑道:“欢喜?呵!”
紫衣听出他声音不快,抬头望去只觉身子一痛,一瞬间便被扇翻在地,碰到廊柱上。
谢靳年居高临下的睨着紫衣,“我叫你看着她,你便是这样为我做事的?办事不力,该死!”
他语气狠戾,一掌过去,紫衣瞬时鲜血淋漓,有气无力的伏在地上。她爬着靠近他,却只敢扯着他的裤脚求饶,“公子…饶命,紫衣定会将小姐看好的。”
谢靳年不言语,他此时浑身阴霾,脑海中一片空白。
“谢靳年!”
紫衣本已满心绝望,听到这个声音忙拖着身子朝谢疏意爬去,“二小姐救命,救命。”
谢疏意瞥向娉婷,娉婷立马上前将紫衣扶起走远。
谢疏意瞧着方才紫衣溅在廊柱上的鲜血,蹙了眉头,厉道:“今日父亲生辰,你却要让这府中见血吗?谢靳年,你清醒点。”
她瞥向谢狸紧闭的门扉,眼中情绪涌动,沉了声音,“前堂还需人照应,父亲方才也有提起你。你去前堂,这儿有我。”
谢靳年回身看着谢狸紧闭的门扉,缓了好一会才将心底的浮躁和狠戾压下去。
谢靳年走后,谢疏意站在谢狸门前许久。她虽不知谢狸此次回来终究为何,但只要不伤害谢家利益,她都会支持的。她没在门前站多久,轻叹口气走远了。
屋内
谢狸手心沁出层层细汗,心随着外面的声音沉了下去,连谢疏意早已走远都没发现。
她心底涌上一股寒意,尴尬,羞愤,苦闷种种心思。转瞬她又想起徐坤憨厚脸上淳朴的笑容,和他提起妻子秀儿时宠溺的眼神。
那种打心底发出的笑容,也曾有人为她绽放过,也曾有人对她露出宠溺的笑容。
那时,她和谢靳年还是最好的兄妹。
尚弈打量着她脸上神色,伸手轻推,见她未有反应,他只得将她抱起,以免他们两人压碎双生瓶。
方才谢狸朝他扑来时,他本能的将瓶子置于身后,方才他们两人倒下时双生瓶正好硌着他的腰。
“又在想什么?”尚弈低问,伸手捻了捻她纠结在一起的头发。
谢狸回了神,脱离他的怀抱,声音低软,“没想什么?”
她们两人突然静默下来,谁也没开口说话。
尚弈耳目轻灵,听着四周声响,断定正有不少人悄然藏于四周便不打算在这多呆,拿着双生瓶便欲离去。
谢狸扯住他衣袖,好死不死正扯着他沁了血的那一截。
尚弈低眉看去,谢狸也是一怔,猝然松了手。
谢狸心中苦闷,连声音也是她从未有过的涩然,“我求你,能将双生瓶还给我吗?”
她姿态与以往相比已是极低,尚弈瞧着瓶子中的血液,轻问:“那你告诉我为何想要唲尸心。”
谢狸抿着唇角没有立即回答,她武功没有尚弈好,此时方才察觉到四周多了很多高手,心中知道是谢靳年安排。
为何要唲尸心?这件事很多人都可以知道,唯独谢靳年。她虽不能确定当年沈周的死是不是他做的,但今日过后,她只会更防着他。她再不想他伤害她爱的人了。
谢狸轻吸口气,低道:“我在外闯荡时,交过一个朋友,他对我来说很重要。我脾气不好得罪很多人,当时他为救我受了重伤,只有唲尸心能救他。我欠他的。”
她这话半真半假,一是应付尚弈,另一个便是说给四周谢靳年的手下听。
尚弈抱着手臂打量谢狸的神色,丝毫不在乎四周渐渐增多的人,“唲尸心不好取,你拿了我的血也不一定取的到。”
“不试一下怎能甘心,只要能救他,我做什么都可以。”谢狸盯着尚弈,眼底蕴含着破釜沉舟的狠戾。是的,只要能救他,她可以做任何事。
尚弈轻声哼笑,转身将双生瓶放在桌上。它旁边赫然是方才谢靳年放下的玉壶,玉壶内一男一女,刻画的栩栩如生。
尚弈朝门外走去,谢狸赶忙拉住他。
“怎么?”
谢狸指着一侧的窗户,低声道:“别从门走,走窗户。”那模样就似做贼一般,小心翼翼又有点可怜。
尚弈一声轻笑,“如今不都一样。”
他说完,以袖遮脸出了门。在他出门的瞬间,四周几个黑衣人迅速跟在他身后。只他身手极好,几个来回便将那几人甩在身后。
他没出谢府,而是兜兜转转去了谢府花园。不一刻,顾怀安,卫北,南康便从假山处出了来。
顾怀安见着尚弈沁了血的衣袖立即上前问道:“怎么受伤了,严重吗?”她眼中透出关心,不在如之前在外人面前的主仆疏离。
“无妨。”
尚弈看着顾怀安与谢府仆人无异的装束,微皱了眉头,“怎么你也来了,我说过你不必陷入这些事,只需在宫中呆着即可。”
“我想帮你,而且姑父也叫我看着你的。”
南康上前,替顾怀安说话,“主子不必责怪顾小姐,方才若不是顾小姐,我们可就被发现了,是顾小姐替我们引走来人的。”
“不必多说,这不是她能参与的事,南康你现在立即送她回宫。”尚弈语气严厉,容不得拒绝。
顾怀安咬紧嘴唇,呢喃道:“表哥。”
尚弈摆手,“你回宫,这里不安全。如今各派人马都在这谢府,你帮不了我什么。”
尚弈态度明确,顾怀安也不欲他担心,妥协道:“那好,我在宫中等你们的好消息。”
南康,顾怀安走后,卫北才上前。虽说他对尚弈的伤很好奇,但主子不说,他便没有问的资格。只能低道:“属下无能,未有探查谢府与敌国勾结的证据,至于兵符也没有找到。”
尚弈凝了神色,“找不到也是正常。”
“那如今我们应当如何,皇上越发不济,朝堂局势一触即发。”
花园中,阳光浓烈,树枝摇曳,投射出斑驳的光影。尚弈凝眉看向池塘中争食的锦鲤,轻道:“如今局势我们既无法插手,那就让它愈来愈乱好了。我们暂时只能等,等尚醒回长安”
三皇子尚醒,皇室中少有的惊才绝艳之人。十年前触怒圣上被贬至西北苦寒之地,同时也是唯一不被困在深宫的皇子。
卫北颔首,须臾,有些犹疑道:“主子?”
“怎么?”
卫北蹙眉,“今日顾小姐替我们将侍卫引开时,我看他们眼神疑惑,想必定对顾小姐有所怀疑了。”
“嗯,这件事交给你去处理,别留下线索。”
“是。”
第26章 老友
尚弈走后,谢狸迅速将双生瓶藏入怀中,并将匕首收好。做完这一切后,门外一位侍女已经入了谢狸房门。
侍女见着谢狸,福了福身,神色冷漠,恭敬道:“公子请小姐去前堂。”
“大哥可还有说什么?”
“公子只说望小姐举止有礼,勿要丢了谢家脸面。”
勿要丢了谢家的脸?谢靳年在警告她!谢狸心中轻笑,对他的警告并不放在心中,只是!谢狸望着侍女那张似曾相识的脸,心中一动,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侍女与紫衣有三分相似,只她更为沉稳,谨慎。此时只恭敬回到:“奴婢名叫紫菱。”
“紫衣是你妹妹?”
紫菱摇头,“我与紫衣并无血缘关系,我们只是公子的人,名字是公子赐的。”
谢狸凝着紫菱,只觉得这人熟悉无比。紫菱的脸和紫衣的脸一时间在脑海中浮现,谢狸心中寒意渐起,猛然转身。
对面是一巨大的雕花铜镜,镜面朦胧,谢狸在前,紫菱在后。她们身后是古色古香的红木家具,和透过窗纱的阳光。
阳光一点点移动,打在朱红色的家具上。
紫菱蹙眉,轻声问道:“小姐怎么了?可有任何不适。”
“没有不适……你先出去,我马上就来。”
紫菱想了想,颔首道:“紫菱在门外候着小姐,小姐有什么吩咐只需唤我一声即可。”
“好。”
方才谢狸看错了,不是脸,是神态!无论是紫衣或是紫菱,他们说话的神态都与谢狸相似。
谢狸身体不由自主的微微颤着,身体沁出一层冷汗,在这闷热的夏日,谢狸只觉得心寒。
谢靳年对她的执念太过。
谢狸出门后,两名侍女悄无声息的进入谢狸闺房搜索。不到片刻便将一把沾血的匕首和沁了血迹的锦被拿出房门。
………
前堂宴会接近尾声,寒暄的人不多,其余的不是在听雨阁听戏,便是在大堂内同谢安闲聊。
谢狸到时,谢靳年正懒散的靠在廊柱上喝着小酒,神态悠闲自得,似乎方才阴狠毒辣的人并非是他。
他身处阁楼,对面楼下是仅剩的仍在寒暄的朝中权贵。他捏着酒杯,眼光涣散,动作虚浮无力。
谢狸很清楚,他醉了,并且醉的不清。
“大哥。”
谢狸在离他三步远时站定,轻声唤他。
谢靳年回头,将酒杯递给谢狸,骨节分明的手背上伤痕明显,是袭击重物所至的新伤。
谢狸错开目光,接过酒杯,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大哥唤我来是让我陪大哥喝酒的吗?”
谢靳年将谢狸酒杯添满,自己却不在喝,只是看着楼下两三寒暄的人,轻喃道:“阿狸今日怎么不出来看这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