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狸扯了扯嘴角,“看什么好戏,拿钱办事,我从不欠他们的。”
“阿狸的心倒是冷硬起来了。”
谢靳年低了声音,随即关门走了出去。他走后,屋内多了几名侍女,谢狸叫不出名字,也没兴趣一个个询问。只紫菱慢悠悠的进了来,脸含怨气的盯着谢狸。
“怎么了?我可没欺负你。”
“你是没对不起我们,可一句话是我不杀伯乐,伯乐却因我而死。”
室内其余侍女都惊恐的看着紫菱,随即似怕谢狸发脾气,都一咕噜跪下。
紫菱环了屋内人一眼,也缓缓跪下,轻道:“还请小姐体恤我们这些下人。”
谢狸舒了口气,转身将她扯了起来。
“我体恤你,谁来体恤我,你能活下来,心思应当剔透无比。”谢狸瞧着她,“你以往在谢靳年手下做事,我不信你手上没沾血。”
屋内新进的侍女不约而同的看了紫菱一眼,随即垂眉。
谢狸环着屋中众多新鲜的面孔,心里也不是滋味,她们年岁不大,有的甚至比谢狸还小。
谢狸心里骂了一句,随即看向立在一旁安静的倩儿,这一批人当中,只有紫菱和倩儿仍在。
倩儿嘴角动了动,却没说什么,她应当说什么呢?她是个外人,离开谢狸的心后却进不了谢靳年的心。
“倩儿,你想说什么?”谢狸睨着铜镜中那张柔美的脸孔轻道。
倩儿脸色平静,裙摆被一旁跪在的小侍女扯了扯。她嘴角动了动,似在告诫她不要随意开口以免惹恼了这位谢家幺女。
她笑了笑,屋中众人中只有她是跟着谢狸长大的,她比她们懂谢狸,“小姐走后,公子很可怕。”倩儿有些凄凉的笑了笑,没了声音。
谢狸低道:“可怕又怎样?你不依旧好好的,没谁会伤你。”倩儿和她一同长大,谢靳年若知道分寸是不会伤害她的。
紫菱听着低敛的眉目闪了闪,心中万般滋味,开始恨起这位千金娇女。
他们兄妹的过错,却要她们这些做下人的来承担。倩儿不会有事,可因着谢狸的出逃,府中受过的人不在少数!
第50章 蠢人傻狗
谢狸默了默,因着白日里谢安的病和尚弈的一番话,心思翻涌,想安静一会,便道:“你们先出去,我一个人待会,晚饭不必送来了。”
屋中人悄然退开,只紫菱依旧站在原处,谢狸看去,心中已有思量,可还是不甘心问道:“谢靳年安排的?”
紫菱福了福身子,恭敬道:“公子命奴婢不得离开小姐半步,小姐恕罪。”
谢狸到没发脾气,只静静握住双手,好一会才接着道:“晚上也是?”
“晚上奴婢便宿在房中的隔开的那间小屋。”
谢狸屋中隔开了一间小屋,里面摆着软榻,就在谢狸卧室不远处,以往住着谢狸的奶娘。奶娘走后一直空着,不想如今却进来个紫菱。
谢狸心中不快,却也安心不少,这说明谢靳年暂时不会来骚扰她,可也只是暂时。
“对了,映月在哪?”
“她受了伤,在养病。”
谢狸手抖了抖,随即道:“没死就好。”
“小姐!”紫菱声音有些沉,脸上是再也无法掩盖的怒气。
“紫菱,你胆子倒是大了起来。”
“紫菱不敢,只是请小姐体恤我们这些下人。”
谢狸沉了声音,“你都这幅模样了还说不敢?!紫菱,我说实话,你们是人命我自是在乎的。只是你要我怎样?你是谢靳年的人,不会不知道他的心思。难道你要我为了你们听他的话,受他摆布,与他行那种龌蹉之事。”
“我不会!我也是人,我有私心。我要出了这长安城救我的爱人,即便我无法将他救活,我亦会守着他,和他在一起。”
“现在我将这些一一说清楚,如今,我们不必讲半点主仆情谊,我们的路本便是不同的。若我无法脱离谢靳年的禁锢是我没用,若我离开,你们承受的苦难我亦无法负责。不过,你倒时可以去找谢疏意,或许能捡一条性命。”
紫菱默了默,她想两人的命不同,该走的路也是不同的,她何必去祈求她的心软?
她退后几步,依旧守在谢狸身边。悄无声息,如同暗夜的鬼魅,不放过她的一举一动。
谢狸心中记挂谢安,白日里只要有空便会缠着他。也因为这样,谢狸才发现谢安真的老了,不是年纪大,而是身体,心态都衰退一大截。
他不知谢狸早知道他的身体状况,在谢狸面前还会强撑着身体康健的模样,并且时不时关心谢狸以后的生活,问了好多次谢狸心中有没有中意的人。
谢狸知道他是想在他走前安排好自己的生活,扯了扯嘴唇,只回了一句以后要找像他一样的人。
谢安笑了笑,可瞬间又黯然下去,低道:“我这样没什么好的,年轻的时候长年不在家,年老后又不清醒。”
“你哪老?你不老,一点都不老。”
谢狸像以前一样在他面前撒娇耍赖,哄着他。
他也爱谢狸这幅小儿模样,整日乐呵呵的,精神样貌看起来好了不少。
三个子女中,谢狸或许是最不懂事的,却是最亲近和依赖他的,或许说十四岁前的谢狸依赖着身边的每一个人。
只谢狸清楚,谢安的时日无多!
谢狸懂医理,知道谢安的病是早些年去巫山受了寒疾,之后又常年嗜酒劳累过度的缘故,身子慢慢的跨了。
谢狸看着谢安憔悴的模样,竟似又回到了三年前照顾沈周的时刻,看着沈周一点点憔悴一点点消瘦。
如今,她爱的父亲也是这个模样!
他们都瞒着谢狸,若不是谢狸这次阴差阳错没有离开长安城谢疏意也不会告诉她,好似这是因着对谢狸的关心和爱才会瞒着谢狸。
谢狸轻轻笑了笑,依旧白日里陪着谢安,空闲时分便和府中的大夫商讨如何救治谢安。
或者不说是救治,而是调理,调理谢安的身子,让他拖个一年半载。
夜间,紫菱依旧守着谢狸,谢靳年没在来找谢狸,谢狸偶尔会瞧见他匆匆的身影,似乎这些日子他格外的忙碌。
他不来找她,谢狸松了心,夜间睡的也舒坦只偶尔在睡梦中迷迷糊糊的感觉有人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终于有一日,谢狸夜间迷迷糊糊的醒来,瞧见窗子上坐了个人,映着月光,那人脸半明半暗,终是让她认了出来。
“你醒了。”
尚弈低道,从窗台上跳了下来,他身手矫捷,玄色的衣摆在月色下晃动。
谢狸深吸一口气,从床上坐了起来,“你来干什么?大半夜的,爬人窗户。”
“来瞧瞧你,我看你可怜,若又被自家哥哥轻薄,可没人来救你。”他沉了声音,将谢狸朝床里侧推了推,自己脱了鞋爬上了床。
谢狸被他推向床内,有些呆愣的看着他脱鞋上床,直到他强势的揽着自己时才清醒过来,将他推开,“谁让你上来的!立刻走,不然我会叫人。”
尚弈抓住她双手放在身后,不让她作乱,因着这个举动,她身子上扬,胸膛鼓鼓的。尚弈眸光黯了黯,却没做什么过分的动作,只道:“就凭你刚才的声量,要来人早来了,还会等着你叫。”
“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尚弈捏了捏她莹润的脸颊,道:“你这院子的人是以往的两倍,收拾他们可费了我不少的心思。”
“我可没叫你来!”谢狸身子动弹不得,因着被谢靳年监视,积累的怒气发作,声音也冷了下来。
尚弈扯了扯嘴唇,凉凉道:“对,你没叫我来,我自愿的行不。”他说着,似乎也被谢狸凉薄的语气激怒了,朝着谢狸吻去,大手狠狠捏着谢狸柔软的胸部。
“你滚!”
谢狸偏头躲过,他却不依不饶,谢狸急了,吼道,“你这样和谢靳年有什么区别,流氓!”
尚弈停住动作,嘴里呼哧呼哧的冒着热气,喷在谢狸红润的脸颊又热又痒。谢狸对上他的眼睛,只觉得里面沉的似一摊浓墨,化不开,抹不掉。
尚弈捏着谢狸双颊,不让她继续说出伤人的话,只低了声道:“谢狸,我若是和谢靳年一样,早他妈把你扒光了,还会让你像现在一样得意。你别忘了,是你先招惹的我。”
谢狸被他的话怔在原地,月光下,他脸色冷淡,目光却是炙热。
尚弈松了钳制谢狸的手,替她笼了笼被他柔乱的单衣,坐在床边,弯腰穿着鞋子。
他穿着夜行衣,弯腰时,脖颈略向下垂,形成一条完美的弧线。
谢狸动了动嘴唇,叫住了他。
“尚弈,我..我从没想过招惹你,之前,我是有目的接近你,可从未想过利用感情来完成一件事。”
尚弈已经穿好了鞋子,此时回身,居高临下的看着谢狸。他逆着光,谢狸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觉得被他影子笼罩着,十分的压抑。
尚弈龇了龇牙,沉声道:“你这意思是我自作多情了,谢狸,这事可不是你说了算。”
谢狸拍了拍脑袋,觉得陷入一条死路。出不去谢府,得不到唲尸心,谢安病危,这几条无论是那个都让她喘不过气。
尚弈看着她傻傻的动作,在阴影中勾了勾唇,“拍头若能让你变聪明点也是好事,我现在就告诉你,三天后,皇子婚配。谢靳年以你和谢疏意病重为由,撤了你们的名字,你若愿意,我可将你名字填进去,并且让你嫁给我。”
谢狸揉了揉自己额头,愿意你个头!和他说不清,谢狸嘭的一下倒在床上,盖住自己脸。
尚弈不是个好相与的,当场便掀了谢狸被子,按着猛亲了一顿,最后走的时候,凑在她脸颊上道:“不管你参不参加,你这辈子是嫁不了别人的。”
谢狸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无语的望着床帷。半响,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房门处传来,谢狸以为是尚弈半路上回了来,抬头却瞧见两张呆愣的脸庞。
左斐然闷闷的瞧着谢狸,指了指她的嘴角,“有口水,还肿了。”
“肿你个头,想找打是不?!”谢狸脸发烫,红的似一轮烈日。
大白狗喘着粗气,哼哧哼哧的朝谢狸跑来。一屁股蹲到谢狸的怀中,重的谢狸够呛。
“怎么又胖了。”
“青豆喜欢它,喂了它不少东西。”
“青豆是谁?”
左斐然脱了外衫一咕噜滚到谢狸床上,舒服的叹了口气道:“就是虔心楼的人,我这几天就是呆在他们那的。”
谢狸想起那日早晨的事情,好奇道:“他们会收留你?”
左斐然脸沉了下来,委屈道:“没,他们收留了美人,我是打地铺的。”
“这次不用钻人床底了?”
“当然不用。”左斐然梗着脖子,脸色颇为不郁。
“不用就好。”顺着这话,谢狸一脚将他踹下床去,蹦着脸道:“回虔心楼去,有打地铺的机会要珍惜知道不?”
大白狗呜呜叫了一声,脸色颇为委屈,两只雪白的耳朵都耸拉下来,紧紧的贴在狗脑袋上。
谢狸不领情,将白狗从自己怀中丢了下去,“还有你,也去虔心楼。”
左斐然盘腿坐在地上,梗着脖子道:“不走,就是不走。”大白狗也在一旁不停的附和,呜呜嗷嗷的叫着。
谢狸只好温言劝道:“你们去泽秀楼,我有时间就会陪你们。……”
总之是林林总总的劝了好半天,一人一狗才带着满足的神态离开了泽秀楼。他们两一走,谢狸立刻闷头睡觉。废话,再不睡就天亮了。
第51章 两条路
翌日
天气阴沉的可怕,泽秀楼外芭蕉叶在风雨中摇摆,发出飒飒的声响。院落的栀子花早已开败,枝桠上只余透出枯萎色泽的黄色花朵。
谢安的腿在阴雨天会疼痛难忍,谢狸心中担心当下披了一层薄薄的披风去了他的院落。
谢安的住处没几个人走动,他们见着谢狸恭敬的福了福便转身去做各自的事情了。谢狸拉着一个人问了谢安的状况,得知他仍旧睡着后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一路上,紫菱皆默默的跟在谢狸身后。
谢狸无事,在谢府胡乱的逛着。她走的方向杂乱,完全是随心所欲。
她本想去瞧一下映月,回身看了眼紫菱,想了想还是作罢。因此,她亦未去瞧徐坤和徐康两兄弟。她不知道他们被谢靳年如何处理,总之是死不了的。
这时,她却有些后悔了。
她想,那日她应当多给他们钱的,她无法再其余事上帮助他们,亦无法委屈自己去请求谢靳年对他们的宽恕,除了钱财这些身外之物补偿他们,她再无其他。
她想起三日后便是皇室选妃之日,心中不安,转了方向去了谢疏意的院落。
她去的时候,谢疏意并不在屋内。她身边的侍女只道她是去照看谢安。
既是这样,谢狸便没了和谢疏意交谈的想法。她这个姐姐向来比她懂事,做事果断利落。
这时,她又想起谢安生辰那日倪安轩来看她,她说‘谢狸,我们恐怕以后不会见面了。我被许给了七皇子,尚粤。’
尚粤,谢狸现在一想起他,便是那日,他和梧桐在走廊处耳鬓厮磨的情景。他这个人,不该和倪安轩这样乖巧严谨的女子搭在一起的,他会误了她的终身。
她转身一股风似的朝谢府大门跑去,紫菱在后面缓缓跟着。未及半路,她便被突然出现的守卫拦住。
她也不想为难面前的几名守卫,只道:“我想去一趟倪府,你们若不放心可跟在我身后。父亲近来身体不好,我不会乱跑。”
那几名守卫听了她一番恳切的话语,只轻轻的摇了摇头,“小姐,这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你若真想出去,可亲自和将军说一说。只,这段时间不太平,你还是尽量不要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