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啊?”他一脸的汗,运动过后的他还带着一点喘息,鼻孔一张一合的,还下意识的撩起运动衫,抹了把脸。
李白忽然有点脸红,头也不自觉的低了下来。
“你……”她忽然抬起头,恢复了气势汹汹,“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郝延华的事?”
肖天明愣了下,脸色有点难看。“谁又在背后说什么了?”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郝延华的事?”
肖天明冷淡的说,“有什么好说的?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你……”李白怔怔的看着他的侧脸,心忽然就软了。
是啊,这有什么好说的?她又不是不了解他。其实他也很骄傲。不过,两人的骄傲一显、一隐,这件事,他心里会很难受吧?于是她的声音柔了下来,“你该和我说的呀。”
肖天明以为她说的还是为什么不把郝延华告诉她,刚要说话,看见球蹦了过来,就伸手接住,嘴里说,“那些人,都是别人,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手中的篮球投了出去。李白仰头看球划过弧线,正被人接住,喜孜孜地说,“天白,你这话,寡人我很爱听。”
在有些场合,尤其是两个人非常契意的时候,她爱叫他天白,仿佛那是一个只有她知道的秘密,自有一份亲近。
两人再也没有谈过郝延华,肖天明不是一个什么都愿意说的人,尤其在事情无法解决的时候。
但他俩不谈,不代表郝延华不存在。一开始,郝延华凡事就爱找肖天明。过了些日子,在李白和付颖看来,简直就是有事没事找肖天明了。
半大的孩子有天然的排外倾向,更何况,A大附中的孩子要么是精英的后代,要么是自身学习超牛、本身就是精英,对于外来者,尤其像郝延华这种走着有点来路不明路线的、又很土的外来者,有一种不需人鼓动的歧视。
说郝延华土,并不是因为她穿的寒碜。相反,在姐姐的照料下,校服下面的郝延华没有便宜货,用的也都是名牌。但郝延华的名牌就是比人家显土。肖天明穿着普通,骑个普通的自行车,拎个书包随便一站,虽然还是个半大孩子,但气质上绝对是A大子弟。郝延华的打扮,也说不出哪里不好,就是土气。比方说,亮橙色的发卡,有女同学说那是什么享誉世界的牌子,戴在她头上,就是很诡异。再比如说,大家都是穿运动鞋,只有她穿了双带绣花的绒面鞋,贵气十足。也早有识货的女同学说,那双鞋的价钱以千元计。
因为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郝延华在同学中非常孤立。
事情是一个叫刘奔的男同学挑起来的。A大附中人人都是优等生,嘴也是极损的。那天上实验课,需要两个人一组。以前都是自己找人结伴,在郝延华没来之前,他们班是单数,谁落单了,就是三人组成一组或两组。刘奔最爱上实验课,胆子又大,于是,通常他就是落单,自成一组。
郝延华来后,所有人都有自己约定俗成的伙伴,只剩了刘奔。郝延华便和他一组。那天的实验需要用到酒精加热,郝延华本来以前就没做过这么复杂的实验,胆颤心惊,在她颤抖着手往烧杯里加溶液的时候,刘奔似乎无意的一碰,非但溶液洒了,酒精灯也倒了,火苗就蹿了起来。那时候的火苗还很小,实验桌下就有灭火装备,随便一喷就没事了。但郝延华吓得把烧杯扔到桌面,烧杯又碰到了酒精灯,火一下子就大了。郝延华抱着头嗷嗷的叫,又碰到了旁边的同学。肖天明离得远,幸好附近就站着化学课代表,和刘奔一人一个灭火器,倒也没什么事。
前后不过五六分钟的事,郝延华却似乎被吓崩溃了,抱着头一直喊救命。镇定下来,人们再看郝延华,眼光中鄙视的意味就很明显了。
肖天明转过身,继续做自己的实验。刘奔幸灾乐祸的哼了一声,“真是有来头的大小姐。”然后大着嗓门说,“老师,我的实验装备让她毁了,我怎么办啊?这课怎么上啊?”
“你去和谁挤一组吧。”
刘奔斜了郝延华一眼,“真晦气,和她一组。”
实验课很快就过去了,课间回到教室,大家还在说着实验心得,刘奔的嗓门很大,“今天要让我总结,我能总结的就一点:实验室突然大火,林妹妹娇喊救命。”他旋即捏着细嗓,“啊,救命、救命啊。”
教室里响起了稀稀落落的笑了。
郝延华满脸通红,眼角不断看向肖天明,满眼的求助之意。肖天明天生不爱拒绝人,更何况还是女生,更何况之前还曾多次找过他、算是认识。他虽然不喜欢她,但对她也没有恶意,于是就说,“刘奔,行了啊。”
刘奔怪里怪气地说,“哟,我说林妹妹,这宝哥哥舍不得了啊。”
肖天明嫌这话扎耳,“刘奔你怎么说话呢?”
“我怎么说话?大家都知道我实话实说啊。哦,也是啊,好像我说的是有问题,你俩更像是贾蓉和二尤。”
郝延华虽然学习不错,但基本就是读死书、考死试,课外书很少读,更何况《红楼梦》,加之刚才化学课给她的印象太深,还以为这是什么化学物质,于是就问,“‘贾蓉和二尤’是什么?”
笑声就像爆发了一样。
肖天明可是从小饱读《红楼梦》,自然知道这个比喻的意思。本来郝延秋就是他心里的刺,刘奔的话刺激了从来不发火的他失去了理智,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半大的孩子,最喜欢没有用的死面子,刘奔很强硬的说,“我说贾蓉和二尤,怎么了?”
肖天明一拳挥了过去。
李白和他们并不在一个班,等她知道的时候,已经是放学后。她习惯了两人一起回家,左等右等不见人,去了他们班找人,有女同学带着一点暧昧的说,“肖天明为了郝延华和刘奔打架,两人都受伤了,三个人都去医院了,两个流着血,一个流着泪。”
真不愧是A大附中的精英学生,这短短一句话,总结的真丰富,便于传播。没几天,A大附中传的都是这个版本。
李白当时听了这句,心里也不是滋味。虽然她了解肖天明,相信肖天明,但“两个流着血,一个流着泪”的话怎么也不能让她舒服了。她问了他们去了哪个医院,女同学说不知道。那时候手机虽然已经比较普遍,但学校禁止将手机带到校园,加之李白父母并没有给她买手机,两人有事,也是座机联系,肖天明也就很少把手机带在身上,李白甚至记不住他的号码。没办法,李白只好去肖家爷爷门前等。
那天天气不好,下午突然变天,阴冷,李白又穿的少,她一直等到晚上八点多,也不见回来,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是不冒凉气的。她想敲门问问,又不好意思,想了想,回到了奶奶家,也不顾回答奶奶的问话,就拨了电话问肖天明在不在。
“不在。”肖家爷爷对李白的声音是很熟悉的,“他今天不回来了。”
李白脱口而出,“为什么?”
“说是他家新来的那个姑娘过生日,他给她过生日去了。”
李白想了一想,旋即知道“他家新来的那个姑娘”是谁。她“哦”了一声,挂了电话。
当夜,李白大病,发高烧。
第二天上课,李白前所未有的没有交作业,好在她病的很明显,也没有人追问她。她都昏沉沉的,付颖不断的摸她的额头。中午吃饭,她支撑不住了,对付颖说,“你去吃吧,我不去了。”
付颖说,“还要吃些。你先趴一会儿,我们等会儿去,人少,不用排队。越不吃越难受。”
李白无可无不可。她趴了一会儿,迷迷糊糊的时候,付颖小声叫起了她,两人往食堂走。已经过了吃饭高峰,餐厅门前人影都不见。付颖替李白挑起门帘,李白低头进去,一抬头,偌大的食堂,只剩下两个人,一男一女,女的正给男的递剥好的虾。李白摇晃了下。
“慢点儿,”付颖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怎么,你头晕?”
李白转身要走,“我不想吃了。”
“怎么了?多少吃点儿。”
李白一言不发的离开了餐厅,付颖在后面追,“李白、李白。”
李白停下来,“付颖,你和老师说,我病的难受,下午请假。”说完,就跑回了家。
李白再次出现在学校,已经是新的周一。周一的校门口永远挤的像是红叶季。李白提前一站下了公交车,步行到学校。前面是个红绿灯,过了就是校门口。她等在人群中。有车在前面停下,一男一女,两个穿着和她同样校服的人从车里下来,肩并肩朝学校走。李白的心里一阵难受,她走到路边,蹲了一会儿,才往校园走。偏偏遇上刘奔。
刘奔看了看那两个人,有些轻蔑,“后妈作主的包办婚姻。”
李白不吱声。
刘奔知道李白和肖天明交好,他在李白面前说,本来也是带了点挑衅的意思,又说,“还不承认自己是贾蓉和二尤,做都做出来了,还怕别人说?”
第5章 2-3
如果是搁现在的李白身上,她连往耳朵里进都不会。但是搁在十来岁的李白身上,这种话能让她心里咯噔一下。
她没有吱声。
刘奔知道李白和肖天明交好,他在李白面前说,本来也是带了点挑衅的意思,又说,“还不承认自己是贾蓉和二尤,做都做出来了,还怕别人说?”
李白听了扎耳,“你别瞎说。”
刘奔说,“我瞎说?这是他们家大尤说的。”
“大尤?谁啊?”李白问完了想起来,他是指郝延秋。“她说什么了?”
“能说什么?无非就是找来学校,非要我爸妈来,让我爸妈好好管教我。还说,他俩两情相悦又没有罪,不应该侮辱。要有问题,也顶多是早恋的问题,但毕竟本来就是一家人,和其他人不一样。那个腔调,我想想就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