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笑,“果然,你知道我是在试探你。所以,人太聪明挺没意思的。你太懂人心,能在我不用做什么表示的情况下就知道我的意图。而我就是不知道你那样做,是因为看懂了我的意图,还是你真想那么做。我无从判断,也不想那么累的每件事都要认真的想一遍。我也没有那个大智若愚的智慧。”
“聪明有时居然可以是一个贬义词。”
“我也是那天找了郝延华才明白,高傲也可以是一个褒义词。”
两个人都大笑了起来。空气里的沙尘味儿已经越来越重。
李向樵端着啤酒罐,“认识这么长时间,第一次这么推心置腹的谈话。”
“是啊。我也没想到。我比你想的现实。既高傲的要面子,又世故的现实。”
“我也一样。我没打算对朱颜失信。别说这是我当年能拿出来的最有诚意的说法,即便仅是对她的承诺,我也不能失信。但从私心来说,我希望你能不计较这一点。”
“骨子里,你也并不是特别想结婚。”
“我不否认。男女感情,靠一张纸拴着,挺没意思的。”
“你说的没错,但我也没有强悍到那个地步,虽然结婚证并不是任何事情的保障。”
两人又默默坐了会儿,李向樵说,喝尽最后一口啤酒,“有的时候,我真的不希望你那么聪明和骄傲,虽然这正是我喜欢的。我宁可你像一般的女孩儿一样,会撒娇一些、会缠人一些。你说你一直提醒自己不要爱上我,但我不信,在这两年里,你对我就没有过一点点动心的时候。”
“提醒自己不要爱上你,就是动心。但我没有勇气去做第二个朱颜。在你那里,我永远都像一片小叶子,不敢靠得太近,也不敢无条件依赖。”
风呼呼吹过,李向樵说,“可能你说的对。爱情还是需要一定的盲目性。其实有时候我很羡慕你和肖天明,尤其看到你们并不理性的纠结时。你说我明知你心里有人还和你在一起,是我的虚伪。并不是这样。那时候我就判断你们不会走到一起”
“为什么?”
“因为你的责任感太重,也太在乎肖天明。本质上我们是一种人,任性,有自己的价值观,不想被别人左右生活,又理智大于感性。我也曾侥幸的想,这大概也是最适合我的爱情了。现在这样,我觉得很可惜。”
李白想起他们一起喝黄酒的那个冬夜。那天她和肖天明在A大遇上了郝延华,带着些许受辱、抑郁的心情回家。当时他说,你的任性在我这里没有错。还说,我比你自己都了解你。
感激之心油然而生。
她真心的说,“若干年后,回头想想和你在一起的时光,我应该还是会很感谢你的,也会觉得很温暖。在和你一起的日子里,你给了我许多鼓励,也教会了我很多东西。虽然你我相遇的时机不对,到这里只能分开,但我真的很感谢你对我的陪伴和照顾。”
李向樵站起来,把空的啤酒罐使劲甩了出去。很久,听见啤酒罐落地的碰撞声,遥远而清脆,甚至连空罐向前蹦的声音都能听见。
“好的,”李向樵看着远方的黑暗说,“我同意你的决定。”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我写的能让你们理解女主的想法,不至于让大家觉得她太作。。。
收拾行李箱去了,出差回来就在写,还没收拾~~~
第47章 16-1
分开后的这一年,时光过的很快。
从外资公司辞职后,李白先是回了西宁父母家,才知道郝延秋还曾给自己的父母打过电话,污蔑之中有威胁。李白母亲沉不住气,当即就要飞A市,让李白父亲给拦下来了。父亲说,去了能怎么样?既然帮不了什么忙,那还不如不添乱。这孩子有主见,暂时先不动,看看风声,免得给她施加心理压力。左右不过是肖家小子的事,那小子咱们知道,以前孩子奶奶在世时也见过,这小子不至于不靠谱到看着小白有危险。
李白当时就热泪盈眶。她一直以为,自己没有生长在父母身边,父母对她不大了解。原来是自己错了。什么骄傲任性、天不怕地不怕,不过是父母放养出来的。一霎那觉得生在这样的家庭、有这样的父母,是何等的幸福。
李白父亲在听了女儿讲述了一遍后,他说,嫉恨是羡慕却又得不到的表现,跟一个这样的人,没必要太在意得失输赢。宽恕比怨恨更美。能宽恕的,才是强者。
她立刻就理解了父亲对郝延华的评论,对郝延华的怒气也消减了。她拍马屁说,父亲果然是高级知识分子,各种通晓大智慧。父亲满意的喝了口茶。李白母亲凑过来问,那文章中提到的另外的人呢?李白就装糊涂,说那是郝延秋瞎写。
从西宁呆了两个星期后,李白一路往北,从乌鲁木齐飞出了国,重走了遍中亚,然后从俄罗斯回了A市。在这段历程里,她想了又想,李向樵说的没有错,她是爱中亚、爱俄罗斯。如果当初没有郝延华,也许她会选择与肖天明留学美国,也许她的人生会不一样。但在那个不受别人影响、只有自己决定的时候,她的选择就是她下意识的选择。
这么一想,觉得很坦然。过往不再是不可捉摸的年轻时的遗憾,就像是由无意之中掉落的苹果而自然发酵成酒,甘美芬芳。
回了A市,有位R大的师兄在一家国有公司任职,这家公司做中亚天然气的业务,蒙他介绍,李白也加入进来。天然气是目前中亚与中国经济联系最紧密的领域,这个领域的主体基本是国有企业,而国有企业囿于保密要求,基本不会找外资咨询机构开展深入合作。以前在外资咨询公司虽然看似涉猎广,但具体的商务运作,其实不大知道,偏于浮光掠影。这次有机会深入到行业中,对个人的职业发展有好处。未来无论是回归研究咨询业,还是继续在能源业垂直深入的混下去,都是不错的机遇。
与外资中介机构相比,国有企业的压力不是很大。业余时间里,李白还参加了师兄师姐们的研究课题,仿佛回到了大学时的社团时光。每天除了上班、做研究,就是健身,参加一些各种她感兴趣的论坛和会。生活简单而充实。
李向樵像是人间蒸发了,再也没有出现在她的生活中。他本身就很低调。两人属于同一种类型,都很少发朋友圈一类的东西。所以,不再联系之后,真的就一点音讯都没有了。
肖天明还是李白的同学,两人经常在微信上聊天,“A大附中不散场”的微信群也照常热闹的。
自那件事之后,郝延华再也没有在群里出现过。李白问过肖天明,肖天明说,郝延秋动用了很多医疗资源,最终还是保准了她的那条腿,免于两条腿都被截肢的命运。
李白说,“那就好。虽然我话说的狠,但她要是真怎么样,我也还是心不静。”
肖天明笑,“你那嘴,我能不知道?”停了停他说,“我走时也和他们说了,肖家的一切我都放弃,全部都留给肖天宇。郝延秋知道是什么意思,她也就不闹腾了。有时我自己也觉得挺奇怪,这不是挺简单、挺容易的事吗?怎么会才想到?”
到底是相知多年,李白安慰他,“我理解你。你希望你的父亲能爱你。”
李白对肖天明很了解。在肖天明和他父亲第一次为了郝延秋闹翻脸而离家出走时,是李白在三教楼顶找到他。当时肖天明就说,“我其实只是想试试,他会不会找我。”这个“他”,说的就是肖天明的父亲。那时候她就知道,肖天明虽然与父亲闹的很僵,但其实很在意父亲对他的态度。
这些年,肖天明进A大、读博士、出国留学,虽然与父亲关系很僵,但总希望父亲能有一分肯定。
现在肖天明这么做,相当于宣布与肖家断绝关系。有些事,法律上拿不住人、道德上也拿不住人,能拿住的,就是感情。当割舍了感情后,原来的捆绑自然就消失。虽然是有血缘的一家人,可以想见,在肖天明的父亲去世后,他们不会再有什么交集。
但对于肖天明来说,割掉的是与父亲的感情。
李白只有喟叹,“有时候真是不能理解你爸。以前我记得你爸对你还挺好的,我那时候特别羡慕你爸督促你功课。不像我爸妈,永远那么佛系,好像怎样都可以似的。”
“可能对于他来说,还是他娶的那个后媳妇儿比较重要。”
李白无语。有些话,她和付颖背着肖天明说好几年了:大儿子这么有出息,他这么苛刻;二儿子这么没出息,他却那么宠。任谁是肖天明,也会伤心。
她怕肖天明伤心,转换了个话题,“那郝延华呢?她姐也不给她撑腰了,她怎么办?”
肖天明叹了口气,“虽然我话说的也各种狠,但她也有可怜之处。她在我们家很没地位。我能和我爸吵,肖天宇是个混世魔王,郝延秋在家颐指气使,家里的勤务人员各人该干什么干什么。只有她。干活没她的份儿,坐着等着也没她的份儿。如果不是她那个姐姐,她可能也不至于变态到这个程度。”
“我不知道该说她什么。我爸说,嫉恨是羡慕却又得不到的表现,他让我摆正心态,是我比她有福。我想了想,也是没错,对她也不那么怨恨了。如果她再出现在我面前,随便她怎样,我都会很淡定。”
李白把肖天明的话告诉付颖,付颖说,“有那么个姐姐,也真是绝了。像是没什么脑子,却又一肚子的小市民的聪明。我要是有那么个姐姐,心里得怄死。”
李白感慨说,“感觉过去就跟一场梦,不,是一场戏似的。忽的哭,忽的笑,都很投入,莫名其妙。”
“不错啊,文艺范儿的你,终于回归现实和平淡了。本来就是嘛,平平淡淡才是真。哎,我们邹博,你真不打算考虑?”付颖早从李白那儿听说了她和李向樵分开的过程,既赞同又唏嘘,说是分得好,又说是分得可惜;说是分得可惜,又说是分得好。颠三倒四,直到李白不耐烦的说,分都分了,好不好、可不可惜,都分了,定性不影响事实,甭浪费脑细胞。付颖才意犹未尽的打住。
“回头再说吧。即便我是花蝴蝶,也想空一空再说。”
付颖掩嘴笑,“你还真挺形象。一只花蝴蝶呀,飞在花丛中呀,飞呀,飞呀。”
李白打了她一下,“孩儿他妈了,还没正形。”
付颖伸了下舌头,“也就是在你面前。搁婆婆面前,我得是好儿媳。搁女儿面前,我得是好妈妈。搁病人面前,我得是好医生。就是在你面前,我觉得我的角色还就是我。不过,说真的,你也真考虑考虑吧。既然和肖博不行,和姓李的分了,那认真考虑下邹博。好男人是过了这村儿、就没这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