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财顺轻蔑的扫了两人一眼,秦素鸢装出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抹着眼泪扒住应长安的胳膊,朝他的身后缩。
“哧,两个连蚂蚁都不如的东西。”闫财顺轻蔑的别过目光,对吴嬷嬷摆摆手,“既然相爷要积德,咱们也不用在这两个贱蹄子身上浪费时间了,关起来吧!”
“等、等等!”应长安双眼发亮道,“小的这里有太医院上好的补丸,还有好些个好东西,想孝敬公公和嬷嬷,只求二位把我和她关进个人少点的牢房里。”
“哦?”闫财顺瞟了眼应长安,“拿来!”
应长安忙狗腿的把自己炼的药献上,顺便压低声音说:“绝对是好东西,二位要是不信,吃上一颗看明天的气色就知道了。我俩也没别的要求,就想进个条件好点、清净点的牢房里。”
闫财顺知道太医院的人多得是好宝贝,有些药他们不会轻易拿出来,今天能被他碰见,他自然不想错过。他年纪也不小了,也想着调养身子,日子再过得风光点。
闫财顺哼道:“咱家就信你一次!这么的吧,就把他俩关到‘那一位’的牢房里!”
吴嬷嬷听言有些迟疑:“这样是不是不合适?咱们提审‘那一位’,怎好让旁的人瞧见……”
“无妨。”闫财顺道,“不过是一对奸夫□□罢了。”随即又将声音压得低低的,“大不了过几天就送他们上路,反正这暴室里死的人比活的人多,张丞相怎么会因为两个贱奴才特意来问咱们。咱们不打杀他们,就说他们是病死的。既然是病死的,还能损了张丞相的福德吗?”
闫财顺的声音低的近乎于无,但偏偏应长安和秦素鸢都武功高强,断断续续的听明白了闫财顺的话。
秦素鸢心道:果然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狠家伙。
应长安暗骂:狗娘养的,啥他妈玩意儿!
第103章 心如钢铁
吴嬷嬷亲自带着两个内侍, 把秦素鸢和应长安押送去了关如眉所在的牢房。
先前沐沉音的那个暗卫告诉他们,整个暴室里只有关如眉的牢房清净点,其他的无不是一群伤痕累累又脏又臭的人堆在一起, 那场面和感官都让人恶心。
暗卫说的不错,这里的腥臭气息带着压抑的氛围, 的确让秦素鸢很不舒服。
她假装担惊受怕的跟在应长安后面,终于, 他们到了关如眉那间牢房的门口,透过栅栏看见了里头的关如眉。
这一刻, 秦素鸢几乎要叫出声来,一股浓烈的寒意蔓延到四肢百骸。
牢房里的草垛上躺着一个人,枯草零零散散的盖在她身上,早被鲜血完全浸透, 从牢房的门口沥沥滴到她所在的位置。
她的头发乱糟糟的披着, 将脸都盖住了,只露出毫无血色的一角雪白的下颌, 那上面还沾着血迹。
秦素鸢不禁颤抖, 她的手正揪着应长安的肩膀,能感受到掌心下应长安的躯体也在狠狠颤动。
两个人只装作害怕的模样,进去了牢房。待吴嬷嬷一行人一走远, 两人忙冲到关如眉身边,扒开散在她身上的枯草。
“如眉姐姐……”秦素鸢低低的呼唤带着颤抖。
关如眉的衣裳不知道积了多少层血水,混合着伤口的脓液,一层层黏在皮肉上, 根本解不开来,轻轻一碰,便让昏迷中的关如眉发出痛苦的呻.吟。
秦素鸢不敢乱碰她,让应长安给她拿来一把剪刀,小心的将血色最浓的几处剪开了衣裳。应长安连忙将带来的伤药淋上去,又给关如眉塞了三颗吊命的药丸,随后搭上了她的脉。
“闫财顺……”秦素鸢念着这个名字,眼中的杀意雪亮而凄厉。
鞭笞、针戳还有棍棒留下的痕迹让关如眉的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肉。她的十根手指受了针刑,那是用细长的银针从指甲缝里穿进,每一根手指都乌黑青紫,积着淤血。而更可怕的是,她赤着的双脚红肿而冰凉,应长安说,这是一直站立在冰块上所造成的冻伤。再加之关如眉的脖子上环着一道青紫色的勒痕,应长安愤怒的低吼说,这是将她放在“站笼”里,脚踩着冰块造成的。
听到“站笼”二字,秦素鸢心底的寒意和怒意直冲天灵盖,怒不可遏。
那站笼正是闫财顺钟情的一套刑具,就像是囚车那样,犯人站在笼子里,只将头露在外面,赤脚踩在冰块上。随着冰块一点点的化去,犯人也会越来越低,这样脖子就会被卡住,只能踮起脚才能不窒息而亡。
可是,已经被冰块冻得红肿失去知觉的双脚,又能站多久?于是犯人会慢慢的站不住,脖子越卡越紧,犹如被一根绳子慢慢的勒住,直到即将窒息时,这酷刑才算结束。
那丧心病狂的闫财顺,竟然对如眉姐姐用这样的酷刑!秦素鸢根本不敢想象,关如眉是怎么一套一套刑具的熬过来的!
应长安将治疗冻伤的药粉倒在了关如眉的脚上,秦素鸢忙用双手捂住这双脚,想为关如眉带来点热量,却又猛地意识到,自己体温冰凉,又怎么能暖和关如眉?
她看了应长安一眼,应长安明白了秦素鸢的意思,他脱下自己的外衣,秦素鸢用他的衣服裹住关如眉的双足,痛心不已。
“应长安,如眉姐姐可还能治好?”
应长安目光愠怒,脸色差得仿佛要吃人,“他娘的一群王八蛋,杀千刀的阉狗!他们给公主用了鞭刑、棍刑,用针穿她的十指,还往她身上的伤口里泼辣椒水。他们还她娘的是不是人!”
“如眉姐姐她到底能不能治?”秦素鸢只觉得一颗心凉津津的泡在冰水里,她狠声道,“我一定会让害她的人付出代价!”
“素鸢妹妹……”低低的声音,近乎于无,却让秦素鸢和应长安俱是一惊。
关如眉醒过来了,雪白的像是白纸的脸,艰难的转了些许,将目光落在秦素鸢的脸上,又艰难的移动眼球,看到了应长安,“是……应公子……也在……”
“公主,公主你别怕哈,鄙人是郎中,专门就来医治你的。”应长安边说,边掏出一瓶药给了秦素鸢,“素鸢妹子,你把这个抹在公主的手指上。眼下虽然条件不好,这些药的药效也能顶一顶。”
秦素鸢接过药,给关如眉涂抹起来。
痛觉如细细的小蛇从指尖一路爬到关如眉的心口,她倒吸凉气,低喘的问道:“你们怎么会……进来……敬王殿下呢……”
“如眉姐姐放心,四哥没事。是他的暗卫将你受刑的事告诉了他,他想要进暴室来救你出去——”
“他不能来!”没等秦素鸢的话说完,关如眉就惊急的低呼,“不要管我,闫财顺是颖王的人。颖王授意他折磨我,就是为了让我供出是受了敬王殿下的指使……”
关如眉蓦地揪住秦素鸢的衣角,强撑着道:“我没有说,我一个字都没有说,闫财顺他们问不出我什么……”话毕她便无力的垂下手,眼睛几乎要闭上,“素鸢妹妹,你知道吗?这暴室里的刑具,真的是百闻不如一见。我堂堂康平郡王府的嫡长女,大陈的祈国公主,能在有生之年进到这里体会一番,是不是也算不枉此生?”她低低的笑起来,声音撕扯着秦素鸢的耳,让她如同受着切肤之痛。
秦素鸢厉声低吼:“我会让闫财顺他们死在暴室里,就死在他引以为乐的这些刑具之下!”
“等等!”应长安忽然低呼。
秦素鸢看向他,只见他盯着关如眉的双腿根问道:“公主,你的腿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
秦素鸢这才发现,关如眉裙子下的双腿仿佛是交叠着拧在一起。这样的姿势很羞于用语言描述,秦素鸢不禁产生一道惊恐的猜测,难道关如眉的双腿之间……
“对不起。”关如眉喃喃,“本来不愿意说的,怕被素鸢妹妹你笑话……”她赧颜的笑了笑,看向自己腿心的位置,“吴嬷嬷往我里面……塞了蒜泥……疼的都麻木了……”
秦素鸢惊得浑身都凄寒彻骨,一颗心如同裂帛碎石,五脏六腑都震动着痛。那些丧心病狂的人,他们居然、居然……
“他娘的混账东西!”应长安终于忍不住一拳头砸在地上。
秦素鸢示意应长安回避,她从药箱里翻出一块布巾,掀开关如眉的裙子,替她清理下.体的蒜泥。
火辣的痛意袭击着关如眉,她强忍着咬紧牙关,直到秦素鸢终于清理干净了蒜泥,关如眉也如虚脱了似的松懈下来,大口大口的喘气,又带动被泼了辣椒水的伤口火辣辣的疼。
“如眉姐姐,忍一忍。”秦素鸢继续给关如眉的手指涂药。
每涂一根手指,心就狠狠的揪痛。明明在不久前,这双芊芊玉手还能舞动出美轮美奂的姿势,就像是凌波微步的洛神那样,演绎出令人叹为观止的舞蹈。可现在呢?那样好的一双手,被折磨成了什么样子。
又岂止是手!如眉姐姐全身上下都没有什么完好的地方了,就连下.体都……可她竟还强撑着一个字也不说!这样一轮轮痛苦的、摧残又侮辱的酷刑,竟然还撬不开她的嘴。她究竟是有多强的心智?
秦素鸢的泪水再次涌出,她顽强的抹掉泪水,将关如眉的双手归拢在她身体两侧,帮着她调整了姿势,能稍微舒服点。
做完了这些,秦素鸢冲应长安道:“无论如何,请你能还我一个完好的如眉姐姐,需要什么药都只管说。”
“素鸢妹子,鄙人自然会尽全力的。不过鄙人最擅长的是用毒,论起治病救人还是沐师兄更厉害些。”应长安道,“放心吧,等公主出去暴室就第一时间送到沐师兄那儿。有他在保管没问题!”
“嗯。”秦素鸢替关如眉整理了碎发,低声说:“如眉姐姐,我和应长安进来暴室,一是为了照看你,二是为了破掉闫财顺这一局。”
“怎么……破掉……?”
“对吴嬷嬷说,你愿意写供状,招认是四哥指使你袭击彭美人的。”
“什么?”关如眉以为自己听错了,挣扎着要坐起身,“素鸢妹妹,你在说什么,你怎么要让颖王得逞……”
她伤的太厉害,终究是没能坐起来,又跌到了秦素鸢的怀里。
“如眉姐姐放心,一切都在六哥的谋算之中。你只要照着他交待的做,我们就定能解决困境,让颖王自食其果!”
关如眉怔了怔,决定听秦素鸢的。
有应长安的养护,关如眉的伤势缓解了些许。
约摸两个时辰后,吴嬷嬷就带着两个手下来到了牢门前。
暴室昏暗,吴嬷嬷提着灯的身影像是一只鬼怪,她在逆光下阴森森的笑道:“祈国公主想好了吗?是不是该供认出你背后的主子了?要是公主还没想好,就请随老奴去尝尝新的刑具吧。”
关如眉痛苦的支起身子,道:“拿纸笔来,本宫……招了!”
第104章 笔迹
吴嬷嬷“哦?”了一声, 心想从前来这暴室的人,再硬的骨头最后都得屈服,看来祈国公主也不例外。不过祈国公主比那些人能撑得多了, 倒是有几分烈性。
“公主想好了就是好的,供词写得到位, 皇上也会满意的。”吴嬷嬷对手下道,“去, 取纸笔来。”
很快笔墨纸砚就都有了,这牢里原先就有个废旧的桌案。关如眉爬到桌案前, 提起笔,指头摩擦笔杆时带动了指甲处的阵痛,她痛的额头流出了汗。
吴嬷嬷道:“看公主这样勉强,老奴打心眼的心疼呀, 要不要老奴进去帮帮公主?”
“不用, 本宫写的来。”关如眉冷道,“请你们不要盯着本宫看, 一炷香的时间后, 来取走供词就是了。”
“老奴可不能走。”吴嬷嬷说,“写供词这么重要的事,老奴得看着公主您, 免得一转过身去就出什么岔子。”
关如眉没理她,执笔试着写了几个字,发现还能控制笔杆,便写了起来。
一炷香的时间后, 吴嬷嬷见关如眉放下笔,便让人开了牢门,走了进来。
“公主写好了?”
“是。”关如眉冷道。
吴嬷嬷走到桌案前,正要拿起供词,忽然角落处的应长安冲过来喊道:“嬷嬷,能不能让鄙人瞧瞧都写了些什么啊?”
吴嬷嬷一惊,见应长安要抢供词,立刻推他。应长安被推得身子歪倒,倒下的时候脚上绊了吴嬷嬷一下,使得吴嬷嬷跟着摔倒在地。
“嬷嬷!”吴嬷嬷的随从忙过来扶她,还一脚踢在应长安身上,“你小子找死!”
“臭小子!”吴嬷嬷更是狠狠踢了脚应长安。
应长安疼得龇牙咧嘴,真想一根针扎进吴嬷嬷的百会穴。他在地上滚了两圈,却朝秦素鸢挤了挤眼睛。秦素鸢此刻在关如眉身边,她的手背在身后,手里握着一份供词。她朝应长安点了点头,两人交换了一个“搞定了”的目光。
吴嬷嬷拍拍身上的灰,拿起桌案上的供词看了一遍,这才满意的笑道:“祈国公主深明大义,您放心,从今天起您就再也不用去见那些刑具了。闫公公会上报皇上,早日放您出去的。”
“谢谢。”关如眉冷声道。
吴嬷嬷一挥手,手下的捧上一碗黑漆漆的汤药,“公主,这是治疗伤势的汤药,趁热喝了吧?”
关如眉接过汤药,喝了下去,虚弱的靠回墙角。可忽然之间她双眼一直,浑身抽.搐,痛苦的捂着肚子挣扎。
应长安和秦素鸢露出恐惧的表情。
关如眉口中吐出血来,“吴嬷嬷……你……”
“公主真的不该给敬王殿下为虎作伥啊。”吴嬷嬷惋惜的叹道,“如今敬王殿下败露,公主无颜见他,遂自我了断……”她猛地抬脚踩在关如眉的手上,骨节被踩断的声音在寂静的牢房里显得无比刺耳,“祈国公主真是个痴情的姑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