珂冬耐心地等白白的下文。
“他问我,想毕业前结婚还是毕业就结婚。”白白灌了大半瓶菠萝啤, “他说,如果可以的话, 他希望早点结婚。”
珂冬眨了眨眼:“这是你们分手的理由?”她实在没看出来这中间有什么分手的导/火索。
“我没想结婚。”白白叹了一口气, “我也没想到, 他居然提到了结婚。他说这话的时候, 可认真了,绝对不是开玩笑的, 所以我……”
“所以你怂了。”珂冬得出结论。
白白垂下了脑袋。
“珂小冬, 结婚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白白闷闷道, “我和他才在一起几个月呢,太快了。况且, 我爸妈都不知道我谈恋爱的事儿。”
白白吸了吸鼻子:“我以为, 过一些时候, 他会主动提分手, 比如两个人不合适啊、他要去别的地方发展啊等等, 然后我会欣然同意, 难过肯定是有的, 但我还有美好的回忆可以慢慢咀嚼。谁料到,大白居然说要结婚, 还说以后我去哪里工作,他就把他的小公司迁到哪里……”
珂冬默了半晌。没想到在这段关系里,白白从一开始就抱着消极的态度,她从未想过能和许丘白走到最后,而她也早已做好了被分手的准备,谁知最后提出分手的却是她。
“这不好吗?”珂冬反问,“你喜欢的人不但喜欢你,还愿意与你分享后半生的时光。”
白白垂着头不说话。
“你在怕什么?”珂冬问。
白白愣了愣。
“你觉得有压力了是不是?”珂冬瞅着白白轻声道,“你觉得许丘白付出了太多,你当不起这么多喜欢对不对?”
白白小声说:“他都提出结婚了,我觉得快刀斩乱麻比较好,我不能耽误他……”
珂冬不同意:“这可不像你会说的话。你看,你漂亮又有才华,性格好心肠好,当得起许丘白这样喜欢你。”
白白忍不住笑了:“珂小冬,没想到你还会说情话。而且啊,你说起情话来特别打动人。我本命真有福。”
越是外表刻板木讷、平素寡言少语的人,表露心迹的时候越是让人无法抗拒。
他们不说废话,不说场面话,因此少有的抒情更显得朴实而真诚。
珂冬愣了两秒,她不知道自己哪句话就成了“情话”,但她并没有因此被拐跑了思路。
“你别这样丧气,和许丘白好好沟通。如果他愿意等你,你完全没有必要就这么草率地提分手。”珂冬想了想,又说,“也许他并无意逼着你马上结婚,只是在等你给一个表态呢?”
“你们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呢,别想当然地把好姻缘糟蹋了。”
白白闷声想了一会:“你说得有道理。我再和他聊聊,看他什么想法。”
“但如果他铁心了就要早早结婚,那我真的没有办法接受。”白白说,“我还有很多事情想做,不想这么早迈入婚姻坟墓。”
珂冬笑了:“婚姻怎么就坟墓了呢?”
“结了婚,你就不再属于你自己,你也不再是你自己。”白白的唇角压了下来,“你会被逼着做很多你不想做的事情,这些事情本来师出无名,但婚姻赋予了它合理性。婚姻里头,女性承担的压力尤其大。”
珂冬听得一愣一愣。这个问题太深奥,她从没想过。
“珂小冬,做研究之余也得考虑这个问题了喔。”白白笑嘻嘻地扯了扯珂冬的脸颊,“你不可能一辈子都待在你的玻璃小房子里,有人会进来,有人会带你离开,有人来了又走了,有人一直在外头观望。你或许不知道他们的存在,但他们可能会给你带来潜移默化的影响。”
“你这样心思单纯,我总担心你会被人骗。不过还好,现在你身边的那个人是黎松。”
珂冬微微出神。她每日光想着研究和实验,时间就已经满满当当,她想过未来的科技世界能发展到什么程度,却从未想过未来她的个人生活会是什么样的。
她会老去,年华不再;她会拿不稳试管,记不清数据。到了那个时候,有谁会陪在她身边呢?
那个时候,黎松又会在哪里呢?
思绪飘到这里,珂冬的心脏被一股陌生的情绪包裹,有些酸涩,有些压抑,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过。
***
下午,葛名远回到实验室的时候没看到珂冬。
“珂冬人呢?”他随口问。陈珂冬这个学霸,一天二十四小时得有超过十个小时住在实验室,今儿下午居然没见着她人影,奇事奇事。
王磬回道:“她给我打电话请假了。”其实用不着请假,今天下午根本就不是她当值。
“请假?”葛名远吃了一惊,“她身体不舒服吗?”
除了生病,他想不出来陈珂冬会因什么理由不来实验室。
“下午放松去了。”王磬说,“陪朋友散心。”
“喔喔喔。”葛名远点头,“那就好。”
“行啊,她这段时间辛苦了,让她好好放松几天吧。”葛名远说,“她还留着什么没做吗?给我吧,我来做。”
陪着白白散心的珂冬看到“世间万象”这四个镏金大字的时候,微微懵了一懵。
“我们要进去吗?”珂冬犹豫,“去酒吧买醉不大好吧?”
“谁说要去买醉了。”白白拽着珂冬往世间万象里走,“你以为酒吧是什么地方,放心吧不会把你卖了。”
珂冬半信半疑地走了进去,虽有心理准备,还是被里头动感十足的音乐震得心脏颤了颤。
“我们找个安静的卡座。”白白说。
珂冬不明白在这么吵的环境下,去哪儿能找到安静的座儿。
两人落座后,白白招呼服务生送来了三瓶啤酒和一听橙汁。
“你喝这个。”白白把橙汁推到珂冬面前,自己开了一瓶啤酒。
珂冬瞅了瞅桌上的啤酒:“这些酒你准备都喝了?”
“对啊。”白白对着瓶子喝了口酒,“这儿就我俩,没别人了。”
“也给我来一些吧。”珂冬说。
白白咯咯笑了:“这些酒还醉不倒我。你放心吧。”
幽暗的灯光打着旋儿转过来,落到地上的时候散作了点点流星雨一样的光斑。
大多数客人都在卡座里簌簌低语,也有人在舞池里疯狂摇摆。台上的乐队年轻而有活力,最是擅长调动气氛。
珂冬扫视了一圈,认出了几个A大的熟面孔。看来真如白白所说,这家酒吧多是学生常客。
白白半倚着柔软的卡座沙发,靠着珂冬的肩膀断断续续说着话。
“珂小冬,你这么忙,我每次都好想去找你,可是又怕吵到你。”白白的声音有些委屈。
珂冬拍拍白白的脑袋:“你来就好了,陪你的时间我可以挤出来。”
白白眯起眼笑了:“那还是不要了,你该拿陪我的时间好好睡觉休息。你得对自己好一点,别太拼。”
“哦,这样啊。”珂冬说,“那我现在回宿舍睡觉了。”
“珂小冬!打你喔!”
珂冬轻轻地笑了。
“珂冬。”
“嗯?”
“我家里人希望我毕业回老家省城发展。”白白喝了一口啤酒。
“挺好啊。”
“如果以后我们分隔在不同的城市,也还是好朋友喔。你不能忘了我。”白白的眼里带了一丝迷蒙,“我朋友不多,交心的也只有你一个。”
“不会忘的。”珂冬说,“挺巧,我朋友也不多。”
这时候,舞池里忽然传来了一阵吵闹声,盖住了白白弱蚊子一样的哼唧声。
珂冬下意识转头看过去,只见舞池里有个身材纤细的姑娘,嘶吼着推搡着面前一个男青年:“老娘今天心情不好,谁叫你挡着我道了!”
男青年懵了一下,随即骂道:“你神经病啊。”
这一句神经病不知怎的刺激到了那姑娘,只见她突然蹲下身去呜呜呜地哭了起来。哭声引来了一圈人指指点点。
珂冬无意围观闹剧,遂准备缩回脑袋。谁料她眼角一瞥,正瞥见那个姑娘抬起了哭得梨花带雨的脸。
那个推人时虎虎生威的姑娘有着一张文文弱弱的脸,看上去温顺极了。
偏这张脸珂冬还认得。
是傅锁锁。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
知道你们着急,松哥下章就来了。
. 婚姻与爱人
围观的人多了, 男青年脸上挂不住了:“是你推的我, 你哭什么哭?”说着就要把地上的傅锁锁扯起来。
他还没来得碰到傅锁锁的衣角,就被旁边一人以一个刁钻的角度挤开了胳膊。
男人回头正要发作,就见挤开他的是个单薄沉静的小姑娘,于是一脑门的火气憋在原处不好爆发了。
“不好意思, 我表妹喝多了,我带她走。”珂冬说。
那青年的火气眨眼间就泄了一半。眼前这个姑娘看着白白净净, 一身书卷气, 打眼一看就是个好学生。他不好意思和文化人起冲突。
“你可看着她点儿。”他发了句牢骚, “女孩子在外别喝那么多酒。”
傅锁锁看到珂冬, 立刻不哭了。眼泪爬了满脸,坏了原本精致的妆容。她怯怯地看着珂冬, 目光透着局促, 却恢复了以往的乖顺与温和。
“走。”珂冬半蹲下来, 架着傅锁锁的胳膊把她拉了起来。
卡座里头,白白见珂冬出去一趟还扛回个女孩子, 惊得洒了几滴啤酒:“珂小冬, 你平时不捡小猫小狗, 现在居然一下子捡个人回来了!”
珂冬把傅锁锁放到环形的小沙发上, 说:“这是我表妹。”
白白惊色未褪:“你好你好, 我是珂冬舍友肖白白。”说罢抄起两个抱枕垫在傅锁锁后腰上, 让她倚得舒服点。
傅锁锁缓过劲来, 捂着眼不敢看珂冬。过了会儿,她又不得不放下捂着眼的手, 哀哀地对珂冬说:“你别告诉我妈妈。也别告诉你妈妈,她知道了,我妈和大姨估计也就知道了。”
珂冬递了杯水给傅锁锁:“人还清醒吗?”
傅锁锁正要说没事,张嘴瞬间一个酒嗝就这么出来了。她头昏脑胀,耳根发烫,只觉得一世英名都要毁在这里了。
珂冬却似乎毫无所觉,只问道:“你现在住哪?一会我送你回去。”
傅锁锁紧张起来:“别送我回去。”
珂冬的目光平和而安宁,直瞅得傅锁锁觉得自己越发糟糕。
“我住在我老公的房子里。”她颓丧地说,“这样回去是不行的。”
白白瞪眼:“妹子,你结婚了啊?”
傅锁锁抬眸看向白白,笑了笑:“我订婚了。”说罢转头看珂冬,“我的订婚宴你没有来。”语气里透了几分哀怨。
珂冬却忽然想起另一件事情来:“你怀着宝宝,这样喝酒没事吧?”
白白今日接连受了几度惊吓:“什么?你不但订婚了,连孩子都怀了?!”
傅锁锁倒在沙发里,似乎累得不想说话。
“妹子,你为什么这么想不开?”白白只觉得匪夷所思,“你这么年轻,该去享受大好的时光,你甘心一个人窝家里洗衣做饭带孩子吗?”
傅锁锁摇头:“这些都不需要我做。我只要好好把孩子生下来就行。”嫁入豪门,这些事都不用她来操心。她只盼这第一个孩子是个男孩。
白白看了珂冬一眼,没能从珂冬古井无波的眸子里解读出有用的信息来,于是她一撩长发,正经地和傅锁锁说起道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