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生孩子对女性的身体产生多大的伤害吗?你年纪一点点就结婚,外头大好的世界都还没看够,就要吊死在一棵歪脖子树上,还要养一棵小歪脖子树。”白白越说越替傅锁锁可惜,“哇,你这一辈子就这么被套住了。”
珂冬抚额,白白大概不知道傅锁锁嫁的那位是挂满了钱串子的歪脖子树。
傅锁锁柳眉一蹙:“迟早都要结婚,我趁着现在年纪轻,有好的归宿可以选择,早结婚早安定下来,有了丈夫和孩子,我这一生就不必再忧心旁的事。我提前完成了你预备花更多时间完成的任务,难道不好吗?”
“你这个思想问题很大喔。”白白把桌子拍得啪啪响,“女人一生的意义就在于找个老公养个孩子吗?结婚生子在我这里根本就不是个任务,没遇到合适的人,我就一辈子享受单身生活。”
傅锁锁轻轻“呵”了一声:“等到过了二十五,再过了三十,你人老珠黄了,自然就找不到合适的人了。你现在不觉得,等你到了那个年纪再看。”
白白噌地冒起团火来:“那个合适的人才不会在意年龄与容貌。如果他在意这些虚的东西,那么他就不是那个合适的人!”
“不对。”白白一晃脑袋,“哪怕七老八十,我也是最美一枝花!”
珂冬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个半醉的女酒鬼就着婚姻问题展开了乱七八糟的论战。她只觉得耳边有如激光枪哒哒哒地响,她连插嘴的机会也没有。
傅锁锁被激得胸口起伏:“你强词夺理,老娘才不上你的套!”
“过早且草率地把自己交给婚姻根本不会幸福。”白白单手撑着膝盖,反问,“你如果幸福,为什么要跑到这里来买醉呢?”
只这最后一句话,说得傅锁锁没了声音、红了眼眶。
白白一愣,这才发觉自己唐突了:“对不起啊……我不是这意思……”
“你说得对。”傅锁锁垂着眼,“如果多一点耐心,再等上一等,也许就能等到那个合适的人。”
白白又是一愣,不知想起了什么。
傅锁锁深深叹了口气:“能和爱的人共度一生,真是一件奢侈的事啊。”
酒精刺激着人的神经,将情感无限放大。两个姑娘对视了半刻钟,莫名生出了一股惺惺相惜之感,竟抱着对方哇哇大哭起来。
珂冬一个头两个大。
节奏感极强的音乐掩盖了卡座里的哭声,昏暗跳跃的灯光遮住了每个卡座的人脸。哀的、喜的、怒的、叹的,皆融在了这团声色圈中,勾成了一副光怪陆离的浮世绘。
珂冬只觉得脑仁突突地疼。她找了个安静的走廊,给许丘白打了个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起,对方听罢她第一句话,当即挂了电话。
珂冬瞪着暗掉的手机屏,寻思着许丘白应该会过来吧。她又要给傅锁锁的家人打电话,翻开通讯录才发现,她竟无人可找。傅家人不能找,她又不知锁锁夫家的电话。
她正头疼,便觉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看到傅锁锁了吗?”那人问。
珂冬转头,意外地看见了林奕哲。他如猫眼石一般的双眼在跳转的炫彩灯光下闪着魅色的光,直看得珂冬呆了呆。
“我大嫂在哪个座儿?”林奕哲问,“我带她回去。”
珂冬条件反射地指了指她的卡座。林奕哲点了点头,就要走过去。
“喂。”珂冬喊了一声。
林奕哲侧头。
“你大哥待我表妹好吗?”珂冬皱着眉问。
林奕哲耸耸肩:“我不知道。这是他们的家事。”
珂冬咬了咬唇。
“都是成年人,该对自己的选择负责,旁人没有立场说三道四。”林奕哲说。
“倒是陈珂冬你自己。”林奕哲翘起了半边嘴角,“你的‘感应者’怎么样了?”
珂冬心里一咯噔。
“挺好的。”她恢复了沉静,“毕竟决赛还要和你对上呢,不是吗?”
林奕哲缓缓咧开嘴,勾出了一道愉悦又意味深长的弧度:“果然是Daniel喜欢的姑娘啊。”
外头架子鼓的声音突然达到了高潮,一串尖锐的高音盖住了林奕哲的话。
珂冬蹙眉:“你刚刚说什么?”
“没什么。”林奕哲笑了笑,“我该去接我大嫂了。”
珂冬看着林奕哲走向了卡座,轻而易举地架起了哭得稀里哗啦的傅锁锁。他走到酒吧门边时,两指并拢,背对着身后打了个“再会”的手势。
珂冬知道,这个手势是给她看的。
这个家伙很狂妄啊。
珂冬从走道里出来,等着许丘白出现。谁料许丘白还没来,她却见着个再熟悉不过的人。
那人身量极高,气质清冽,哪怕在嘈杂的人群里也显得干净而温和。
是黎松。
他没有看见她。当然,他应该也无暇去看她,因为他的面前站着个窈窕的金发姑娘。
那姑娘轻轻笑着,抬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珂冬一眨不眨地瞅着那边。黎松没有推开金发姑娘,反手搂住了她的腰,两人相偎依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人流中。
珂冬在原地站了一会,然后走到卡座里架起白白:“我们去外面吧,这里空气不太好。”
她扛着醉酒的人有些吃力,忽而肩膀一松,有人接过了她的重担。
许丘白来了。
“多谢你照顾白白。”许丘白把白白抱了起来,“人我就带走了。”
珂冬问:“你们还好吗?”
许丘白笑了,左颊的小梨涡若隐若现:“我们很好。白白闹小脾气呢,我不会放在心上。”
珂冬终于放下心来。
卡座空荡起来,珂冬结了帐,一个人走出了酒吧。
夜色早已在不知不觉中笼罩了整座城市。外头没有了酒吧内的噪声,却也少了人群带来的温度,迎面吹来的夜风穿过厚厚的棉衣,凉到了骨子里。
珂冬沿着马路走了好一会才发现自己走错了方向。陌生的街景,空荡荡的街道,让她心里的烦躁褪了下去。
可是心底里又酸又痛的感觉却怎么也挥之不去。
是伤心。她想。
她试图忘记脑海中黎松搂着其他姑娘的那一幕。可惜这一次,她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失败了。
她渐渐慌乱起来。不止因为撞见了那一幕,还因为一些更微妙的东西——
她的心静不下来了。
公式、数据、实验规划再也不能如过去那样让她迅速冷静下来,以往安静的玻璃小房子不再是她的庇护所。
正在这时,她的电话嗡嗡地震了起来。
“喂?”她看也没看就接了起来。
听筒那端传来葛名远的声音:“陈珂冬,今天玩得开心吗?”那边又有声音插进来说了几句话。珂冬认出来,那是王磬的声音。
“王磬说再给你放几天假,好好休息一下。”葛名远乐呵呵道,“这几天别让我在实验室看到你,耍去吧!”
珂冬摇头:“不用放假。我明天就回去。”严谨的数据和公式比起浮动的人心更让她觉得有安全感。
“别轴,爷让你放假就放假。”葛名远没把她的话当回事。
珂冬没说话,听着话筒另一端嘻嘻哈哈的声音,胖子和小凯也在,还有一个声音听着像赵扬。她下意识翘了翘嘴角。
这时,一辆机车呼啸而过,声音大而刺耳。
葛名远问:“你在哪呢?”
珂冬愣了愣。她还真不知道自己走到哪儿了,于是大致说了一下酒吧的位置。
“一个人?”
“嗯。”她点点头。
哪知葛名远听完便吼:“你一个人跑到酒吧街干什么啊?大晚上的不安全不知道啊?!”
葛名远吼完,以为对面那个尖牙利嘴的小丫头片子一定会用她淡定又可恶的声音回怼过来。可是他等了一会,对面安安静静,什么声音也没有。
“陈珂冬。”葛名远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在。”她吸了吸鼻子。
“你微信共享一下位置,我们几个刚出实验工程基地,这就过去找你。”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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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名远一行人按着共享位置过来的时候, 就瞅见珂冬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路边的石阶上。明明她个子高挑, 往那一坐却只有小小的一团,在昏黄的路灯下仿佛一只走丢了的小猫崽。
“陈珂冬。”葛名远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珂冬抬头:“你们来了啊。”
胖子忽然耸了耸鼻翼:“陈同学你喝酒啦?”
葛名远挑眉:“嘿你这小丫头片子,大晚上一个人跑出来喝酒算什么事儿?”
“我没有喝酒。”珂冬说,“我陪我朋友喝酒, 大概沾了点酒味儿。”
王磬看了看空荡荡的四周:“你朋友人呢?”
“被男朋友接走了。”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毫无波动,可听在他们耳里就带了几分委屈巴巴的味道。
“珂冬, 你也是有家属的人。”赵扬哈哈笑了起来, “给松哥打电话啊。”
“不要。”珂冬脱口而出。
几个男生忍不住笑了。
“行啊, 不打就不打。”葛名远甩了甩刺猬头, “那你就不知道给我们打啊?我们这几个大帅比往那一站,不用说话就帮你场子找回来。”
王磬也笑:“就是啊, 一个加强排的后援队了解一下?”
珂冬捂了捂脸, 很不好意思:“你们都在忙正事儿呢, 我怎么能打扰。况且我们队的第二期成果还没定型……”
“你这个话就见外了啊。”葛名远不满,“咱们队能走到现在, 全靠着每一个队友。如果没了你们中哪怕一个, 这个队伍就不完整了, 它所存在的最初的意义也就打了折扣。”
“所以陈珂冬, 不要怕麻烦, 有什么事儿尽管开口, 就算他们几个不来, 葛爷我铁定一叫就到!”
胖子翻了个白眼:“葛爷你这招踩我们捧你自己的路数不太高明啊,说得好像我们不会来似的。”
王磬抱着胳膊直笑:“放心, 珂冬聪明,不会被他带跑偏。”
“喂你们怎么回事呢?”葛名远炸毛,“爷难得抒情一次,你们拆什么台?皮痒是不是?!”
珂冬忍不住噗哧笑了。
赵扬说:“很晚了,我们快回学校吧。”
葛名远觉得有理,遂转头对珂冬道:“能走吗,要不要爷背你?”
珂冬面无表情地瞥了葛名远一眼,很是倔强地自己蹦了起来,率先往前走去,只留给葛名远一个圆溜溜的后脑勺。
葛名远也不生气,哈哈大笑道:“诶,陈珂冬经典木脸表情回来了!”
“嘘,葛爷你小点声。”胖子毫无诚意地大声说道,继而也桀桀桀地笑起来。
珂冬走在最前头,又好气又好笑。
昏黄的路灯荡呀荡,空寂寂的街道尽是他们的笑声。珂冬的脚步不知不觉轻快起来,她的嘴角翘了起来,没再落下来。
***
黎松今夜仿佛经历了一场灾难。
“Mary,你清醒一点,马上就到你哥哥那……”他话还没说完,架着的女人嘴巴一张,哇地吐了他一身。
黎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