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吗。”葛名远喜滋滋道,“现在这个比赛结果,我们队可没有输啊……”
恰在这时,一道阴恻恻的声音插了进来:“按这个分数,我们队也没有输。”
葛名远脸色一变,转头就看到了不知何时站在了人群前头的霍闵恩。
“既然分数持平,这输赢怎么算?”霍闵恩抱着胳膊,不怀好意地低头看向葛名远。
“还比吗?”霍闵恩嗤笑一声。
“比……”葛名远迟疑了半秒,继而梗着脖子道,“比就比啊,谁怕谁!”
作者有话要说:
出版名暂时不变了,就叫《弥尔顿达芙》2333
. 过瘾
话一出口, 葛名远就后悔了。但众目睽睽之下, 面子比天大。这不单是他的面子,还是整支队伍的面子。
冷不丁地,他咬着牙“嘶”了一声。不用回头他也知道,王磬趁着夜色狠狠踹了他一脚。
∞队的其他队员僵默在队长身后, 不知要作何反应才好。赵扬无奈地摇了摇头,下意识转头去看珂冬。
珂冬安安静静地站在黎松身前, 既不对霍闵恩的挑拨作反应, 也没有声援葛名远的打算。她双手兜进厚厚的棉外套里, 好整以暇地看着两个队长互相瞪出了斗鸡眼。
霍闵恩面色不善地睨着这支新人队伍的队长, 心里却恨不得抽自己几个耳刮子。
他作为老资历的参赛者却这样大喇喇地寻衅,实在有失风度。可架不住众人看好戏的目光。他不给个话, 往后还怎么在这个圈子里混?
当初定下那个赌约也不过是他一时意气, 且这个赌约已被陈珂冬巧妙地圆了过来。平局, 既没让他作那个欺负新人的坏角色,也没驳了他身为领头老队长的颜面。再好不过了。
如今他再多这一嘴, 无异于把好不容易解开了的线团又往更凌乱的方向打了好几个死结。他瞥了一眼气定神闲地站在一边的陈珂冬。呵, 这丫头在看他笑话呢。
明明是一手好牌, 偏被他搅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怪谁呢?要怪只能怪这个傻逼新人队长沉不住气, 竟还飘飘然显摆上了。
于是霍闵恩瞪着葛名远的目光更加不善起来。
两人都自知理亏, 又都不肯露怂, 于是两边就这么僵持不下。
王磬只觉头疼得厉害。他把葛名远拉到身后, 笑着地对霍闵恩道:“不比了不比了,比来比去多伤和气。我们其实对住那排海景房一点儿想法也没有, 当时只是单纯觉着不能在前辈面前露怯,这才起了冲突。新人冲动,还有很多东西需要学习和磨砺,葛队长海涵啊。”
“今晚我们就把屋子空出来。至于那赌约,我看就算了。”王磬说,“珂冬年纪小经验浅,处理事情不稳妥。你们也别和她一个小姑娘计较了罢。”
珂冬不禁多看了一眼王磬。王磬这番话,说得谦恭极了,语气里头还带了几分吊儿郎当的匪气,与霍闵恩那群老队员的调调有那么几分异曲同工。
他率先服了软,给了对面一个台阶。
霍闵恩没有说话。他身后的副队长笑了笑,顺着台阶道:“我们也不稀罕那房子,你们要住就继续住吧,省得有人说我们打压新人。”
王磬连连摆手:“哪有的事,霍队长心胸宽广,怎么可能打压新人。老队员住海景房,这是规矩。我们搞错了,得道歉。”
“嗐,没事儿。”华耀副队笑呵呵道,“到了国际决赛,没准我们俩队还是代表中国的兄弟队嘞,见外个啥。”
“不敢当不敢当……”
俩副队长活像两个江湖老油子,三言两语握手言欢,不知情的过来看了,还以为他们是新结拜的的哥俩好。
葛名远憋着一口气,瞪着眼杵在王磬身后,倒没再多说一句。
“至于那个赌约……”华耀副队快速地瞥了一眼霍闵恩,“就作废了吧。不管最后的结果怎样,闵恩也不可能为难一个小姑娘。你说是不?”最后一句话是对着霍闵恩说的。
霍闵恩轻哼了一声,那模样看上去拽得二五八万,但他终归没说出反对的话来。
“散了吧散了吧。”
此时正是华灯初上,评委早就坐专车离开了比赛场地,会场大厅里挤挤嚷嚷都是比过初赛的队伍。大家见这场风波没了看头,于是打着呵欠准备回下榻的酒店。
静止的人群渐渐开始流动。珂冬赶在人流挤开她之前握住了黎松的手。
他的手暖和又干燥,自然而然地反手握住了她的,把她的整个手掌裹得严严实实。
恰在这时,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突然冒出了一道尖锐的声音:“没劲,太没劲了。华耀不行了啊,霍闵恩连个黄毛丫头都比不过。”
流动的人群陡然静止。
珂冬脚步一顿,转头往那道声音的主人看去。人流自发让出条道来,道的尽头是个瘦得如同麻杆的年轻人。那人敞着宽宽松松的灰色队服,凹着个歪歪斜斜的造型,天不怕地不怕地隔着人群斜藐霍闵恩。
“怎么回事呢霍队长,你该不是看上那新人队伍里的小丫头了吧。”
灰麻杆的眼神越发放肆。
珂冬的额角忍耐地抽起了一根小青筋。一波刚平,一波又起,这还没完没了了。
本来快要踏出场馆的华耀队登时止了步伐。霍闵恩满眼阴鹜地转回身对上那个灰麻杆。
不用霍闵恩开口,就听华耀的队员嗤笑了一声:“我说谁呢,原来是每年都差两分进不了决赛的……诶?你名字叫什么来着?”
另一个队员立刻接上了话,一唱一和:“谁知道他叫什么,怕不是比赛输得惨了,到这里找人霉头吧。”
老队员们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灰麻杆咬了咬牙,面上却依旧笑嘻嘻:“霍队长拉不下这个脸,我帮你把那小丫头拿下怎么样?”
“小丫头,你不是算数很厉害吗。来啊,跟哥哥比一场。当年老一辈UAGM的公式你随便挑一个,够意思了吧?”
珂冬觉得这人无聊透顶,拉着黎松准备走。谁料她拉了两下,没拉动。
她抬头去看身畔的男人。他的脸隐在鸭舌帽下,她看不清他此刻的神色。
“怎么了?”她轻声问。
黎松翘了翘嘴角:“不是有人下了战帖吗?”
她耐着性子说:“不用理他。”那灰麻杆分明打算借着打压她来羞辱霍闵恩。当初她和霍闵恩比算数时她略胜一筹,此番灰麻杆要是赢了她,无形中便狠狠打了霍闵恩一巴掌。明明是两个老队伍之间的矛盾,却拉她来垫背,她着实无辜。
霍闵恩自然懂这个道理,故而眼里阴沉得仿佛喷出火来。但他再不高兴,也没有下一步动作。他当然不可能替珂冬应战,否则岂不是应了灰麻杆先前的起哄,说他“看上了”那丫头么?
∞队的队长都没发话呢,他霍闵恩强出头算什么?
一旁的王磬很有先见之明地按住准备挥拳头的葛名远:“新人被拿来开刷,这是常事。老葛你忍忍……”
“忍……个屁啊!”
王磬气笑了:“不忍也行,你去和那人比一比算数?”
葛名远瞬间没了声。就算对面是个看上去不怎么样的麻杆,他也不能小觑。这些老参赛者,能撑到现如今这一届的,都有几把刷子。葛名远不认为自己差,但在算数这一项上,他实在占不到什么优势。况且他的记忆力还不如陈珂冬。
技不如人,连给队员出头都难。葛名远心里愈发憋闷。
姚菲芓压低嗓子道:“珂冬,不如趁人多我们偷偷溜走吧。”
珂冬无奈。她也想走,可是牵着她的那位半点要走的意思也没有。
“你去吧。”黎松凑在她耳边轻声道,“放心,有我在,你不会输。记得讨个好彩头。”
说罢,他拉着珂冬走进了人群自发空出来的包围圈。包围圈内,灰麻杆得意地搓了搓手,桀桀地笑了起来。
珂冬一踏入包围圈内,登时四面口哨声此起彼伏。有好戏看了,吃瓜群众乐得不行。
起哄之余众人不免好奇,牵着那个新人小姑娘的年轻人是谁呢,怎么之前都没见过。那年轻人瘦瘦高高的个子,白衬衫牛仔裤,外头罩着件灰夹克,看样子与在场的参赛者差不多年纪。众人想再进一步,瞅瞅他的容貌,却个个无功而返——黑色的鸭舌帽遮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了个刀削般的下巴。
圈外,王磬呆住了,葛名远也愣了,队内其余成员都张大了嘴。怎么回事?珂小冬不是冲动的人啊,该不会是包围圈长了脚,一不小心把珂冬给圈进去了吧?
“松哥怎么也在里面?”胖子惊悚地喃喃。
珂冬脑子里一片空白。比什么比?她心算根本上不了台面,上次是沾了记忆力的光,现在临时比试,连数据库都没有,她上哪去背答案?
可是,握着她的那只手干燥又有力,无端端给了她勇气。
珂冬一咬牙。行吧,比就比,输了也不打紧,面子这种东西她一向不在意。
黎松仿佛看穿了她的所思所想,翘起嘴角道:“怎么,不信我啊?”
“信啊。”她脱口而出。
“那记住我的话。”他又说。
她愣了愣。记住什么?她认真想了半晌,讨个好彩头吗?
那边厢,灰麻杆已经拿着粉笔在水泥地上刷刷默写公式。他一边默,一边说:“如果我赢了,赌注还是和先前一样,你陪我喝个酒呗?就当我替霍队长喝这个酒了……”说着说着,他的语气越来越飘。
“如果你赢了……”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对面那个纤细又沉默的女孩子突然开了口。
“如果我赢了,明天第二场次开赛前十分钟,你脱光衣服绕着会场跑五圈。”
哄笑声口哨声顿时暴起。
“这妹子,看不出来,辣哟。”
“喔呼……”
葛名远愣了两秒,继而哈哈大笑:“原来陈珂冬也不是什么正经人嘎嘎嘎嘎……”
姚菲芓和胖子齐齐拍手:“哈哈哈哈哈支持珂小冬支持珂小冬!”
王磬此刻真是心肝肺一起疼了起来。这队伍没法待了,队长这个熊样,队员傻不愣登,连以往最靠谱的陈珂冬也开始发疯。
霍闵恩也被镇住了。他挑眉看向包围圈内的珂冬,这丫头口气不小啊。不过她能不能兜得住呢?对面那灰麻杆虽然脑子里没货,但在心算上确实有两把刷子。
珂冬快速地说完了赌注,一口浊气就这么从胸腔里泄了出来。果不其然,对面的灰麻杆气得跳脚,阴阳怪气地讥讽起她来。但无奈围观的群众依然沉浸在她的爆炸式赌注里,没人理会灰麻杆的尖牙酸嘴。
过瘾。她想。新人队伍固然势弱,但这群老油子凭什么肆无忌惮地对新人吆三喝四?凭他们早参赛几年的优越感么?
但她又不免忐忑。她一向低调且忍耐,唯一的破例大概就是为了葛名远而杠上了霍闵恩。没想到没隔多久她就在黎松的蛊惑下又破了第二次例。
珂小冬,你的理智呢?
她转头忿忿看了罪魁祸首一眼,却不料那惹事的家伙正笑意盈盈地看着她,目光直白又温柔。
一向理智占据先锋的陈珂冬登时没了脾气。
“珂冬。”黎松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
她正别开脑袋掩饰脸上不断升温的红晕,只含糊地应了一声。
“放开胆子报数,有我在后头给你兜着。”他笑着说,“我知道,你总不愿意惹事,能忍让就忍让。忍耐固然是个好品质,但私心里我还是希望我有能力让我爱的姑娘痛痛快快地做自己想做的事。”
“人生多无奈,忍耐是常事。但至少在这件事上,你不必忍耐,因为它尚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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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位数
珂冬微微一愣。她似乎听明白了他话里的含义, 又似乎还没领会要义。但懵懂地, 她觉得身体里仿佛淌过了一条暖流。暖流带起了一阵霏霏小雨,淅淅沥沥地落在她的心脏上,令她整颗心又痒又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