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回,她真是动不动就反酸,如果让她看到一道油腻些的菜,她能干呕到扶墙。
而且,她还总想吃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比如前天,她想吃烤牛排。
这个简单,她跟应泉说你给我挑块细嫩少筋的牛肉,切到一个指节那么厚,用你自己调的酱料腌腌,然后整块下油锅煎。不用煎到全熟,七八成就行了,煎好给我端过来。
这对应泉这种宫廷御厨来说没啥大难度,楚怡当天下午就吃着了。
再比如昨儿个,她突然爆想吃薯格。
这玩意儿在这时代是真不好搞,不过楚怡以前自己跟着菜谱做过,就和牛排一样给应泉大致描述了一下怎么做。应泉听得一脸费解,不懂她这都是打哪儿想到的奇奇怪怪的东西,不过还是给做了个八九不离十。
但今天,要了命了。
——她想吃烤鱼。
不是先前烤过的虹鳟鱼,也不是任何一种河鱼,她想吃烤三文鱼。
现代是有很多人拿虹鳟鱼冒充三文鱼,而且如果烤熟了吃的话没啥问题,可问题是那种用来冒充三文鱼的虹鳟给北京农家院的也不完全是同一种,农家院那个就是正常河鱼的大小,没有办法想三文鱼一样切下一大块完整的肉,烤出来也不可能是三文鱼那个感觉,他们前阵子吃的就是这种小的。
楚怡于是躺在罗汉床上陷入了痛苦。
她满脑子都是整块的三文鱼中段鱼肉垫着铝箔纸被送进烤箱的画面,鱼肉鲜嫩、鱼腩部分的口感更油滑一点。烤好后拿叉子一戳,鱼肉顺着天然纹理一片片散开,蘸一点酱或者挤一点柠檬汁都是很好的,洒一点细盐和黑胡椒也不错。
再往后,她甚至想到了北京那个评价很好馆子“牛排家”,那家店的烤三文鱼就不错,甜点啊、汤啊也很好吃。
然后,她又联想到了那家的惠灵顿牛排。
好想吃……
完犊子,惠灵顿牛排也是这会儿做不出来的,这个年代铁定做不出那种西餐里的酥皮。
大概是因为怀孕时期比较敏感,这种想到吃不到的感觉弄得楚怡直抹眼泪。沈晰原在隔壁陪着小月亮,进屋乍然看见她抹眼泪吓坏了。
“怎么了?”他一边问,一边一记眼风扫向了旁边的青玉。
青玉一下子心跳都快了,赶紧说自己不知道,说她劝了,良娣也不理她。
沈晰赶忙坐到罗汉床边去把她揽过来,楚怡正忙着擦眼泪呢,心说咋还哭了呢丢不丢人,听到他温柔小心地问她:“来,跟我说说哭什么?受什么委屈了?”
楚怡不知道怎么说这个问题,抽噎了半天,问他:“咱大应附近……有什么岛不?大概是在东北边。”
“?”沈晰一想,“大湾?”
楚怡从名字猜测这可能是在说台湾,踟蹰了一下,又说:“那种……不属于大应的岛,有自己的君主自己的语言的那种?”
“有,倭国。”沈晰答说。
“……!”原来你们这儿也管古代日本叫倭国!
楚怡得到了满意的答案,愉快地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复又问道:“那你有什么倭国朋友没有?商人啊渔夫啊都行……没有就算了!你是太子,不要为了我特意去找,万一捅了篓子那不值当!我就是有点小事,想着你若有现成的熟人可以请来问问。”
还记着强调利弊。沈晰被她说得笑了声,接着不由更加好奇:“你到底要干什么?”
第76章
“就……”楚怡坐直身子,连说带比划的给他们描述,“他们有一种鱼,生着吃的。”
沈晰:“……鱼脍?”
楚怡愣了一下,生鱼片搁古代叫鱼脍?
她一时闹不明白,但也不能说自己不知道,就又继续说:“是一种特定的鱼,海鱼,肉是橙色的,里面有一道道白色纹理。烤或者煎都好吃,稍微散点盐就很不错!”
沈晰听完就笑:“反正就是你想吃这鱼了,是?”
楚怡连连点头。
沈晰又道:“你要是想吃鱼脍可以让应泉给你做,这是从中原传到倭国的吃法。至于这特定的鱼,我不太清楚。”
说罢就叫了张济才近前:“适才的话听见了?”
张济才躬身:“听见了。”
沈晰吩咐说:“去寻个倭国的商人问一问是什么,若能问出来,给她买一些进来。”
张济才一欠身就要走,楚怡一把扑住了沈晰,同时朝张济才嚷道:“不用了!”
张济才立住脚,沈晰锁着眉头笑看她:“不是想吃吗?”
“……我怕给你惹麻烦。”她说,“也没那么馋,就是今儿突然想起来了,兴许明儿就给忘了。”
沈晰神情复杂,暂且没理她,只摆手让张济才去照办,接着才扭过头又跟她说:“你这是不是孕中多思啊?”
楚怡:“?”
沈晰好笑地倚到罗汉床上,把她圈在怀里跟她解释:“我一个太子,就想吃条鱼有什么可惹麻烦的?再说,咱又不天天吃,这不是你有着身孕么?就是民间稍有些财力的人家,妻子有孕想吃口特别的,不也得去弄吗?这有什么的。”
“……”楚怡隐约又感觉到了点土豪和平民之间的价值观差别。
而后她道:“这不是……皇上最近多疑吗!万一这事传出去了,大臣们参你一本怎么办?拿我跟杨贵妃吃荔枝比怎么办?”
沈晰拧着眉头看了她半天,憋出了一句:“你可真逗。”
他轻拍着她说:“你安心吃你的,跟杨贵妃比……你这张脸可能不输她,但论奢靡可差远了。”
他竟然还见缝插针地夸了她一下!
楚怡不好意思地在她怀里拱了拱:“真没事?”
“真没事。”沈晰一脸轻松,“谁没有个偶尔想吃口难得的东西的时候?不是大事。我也不是那种会被红颜祸水迷得不管不顾的浑人,真是过分的要求我就告诉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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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两天,三文鱼还真找到了。张济才回话说京里还真有富商好这一口,所以有倭国的商人往京里运。
鱼弄来后,宫人端进来给楚怡瞧了一眼,也就是巴掌大的两块鱼腹肉,但竟然还挺新鲜,楚怡一时很有点震惊。
“既是想赚这个钱,自得想办法让它好好地进来,臭了不就没人要了?”沈晰说得泰然自若。
楚怡又好奇了一下:“这花了多少钱?”
沈晰没过问这事,便看向张济才,张济才回说:“这是一两黄金一块,别的部分便宜些。”
楚怡倒吸凉气——一两黄金!可能够寻常人家过个几十年了?
这绝对是她吃过的最贵的三文鱼了!
然后她就让应泉把两块鱼都做了出来,一煎一烤,和沈晰一起吃,小月亮也吃了不少。
沈晰头一回吃这东西,尝了两口觉得滋味不错,不似寻常鱼类,又随口问她:“你怎么知道的这东西?”
楚怡嚼着鱼肉想了一想,只能含糊地告诉他说从前吃过。沈晰一时间颇有深意地看了看她,她看懂了他眼底的意思——你们楚家可真不愧是数一数二的大奸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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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恰是在当天下午,舒贵妃给楚怡指来的嬷嬷到了。这嬷嬷姓岳,长了张虽然很饱满有福气但也有点凶巴巴的脸。
——楚怡没由来地想到了童年阴影容嬷嬷。
岳嬷嬷向楚怡见礼后就告了退,嬷嬷与普通宫人果然不同,人家就大大方方地跟楚怡说自己这一路过来颠簸了两三天,累了,得先歇歇。
楚怡也知道宫中能称得上嬷嬷的都很有名望,赶紧客客气气地让身边的宫女带她去住处。但去住处安顿下来后,岳嬷嬷其实没急着休息。
她在玉斓苑四处转了一圈,然后找了个洒扫的小宦官,打听东宫里头的事。
洒扫的小宦官不在近前侍奉,但也是因为这个,规矩不那么严,平日里有许多跟同伴嚼舌根的时间,知道的消息最多了,套话也容易。
岳嬷嬷就问了问他,楚良娣平日跟谁交好啊?有仇人没有?性子怎么样?好相处不好相处?
小宦官一一答了,说楚良娣素日不爱跟旁的妃妾走动,就和安佳翁主的生母云良娣关系好;仇人大概也没几个说得上的,东宫里传得广的就是徐良娣,也就是从前的徐侧妃,她先前找茬磋磨过楚良娣。
至于性子怎么样、好不好相处……
小宦官沉吟了一下,苦笑道:“下奴觉得,还是好相处的。良娣娘子平日里待下不刻薄,逢年过节都有赏,有点小错抬抬手也就过去了。不过性子……”
他顿住了声,岳嬷嬷那张有点凶相的脸上堆着笑:“你跟嬷嬷直说。”
小宦官挠了挠头:“东宫里旁的主子私下里都说……别惹楚良娣,得罪不起,单是那张嘴都能说死人。”
岳嬷嬷:“……”
宫里的女人想得到这样的评价可不太容易,不过她也大抵知道楚良娣是个什么脾性了。
这样的脾性其实好,虽然看起来有些格格不入,但许多时候反倒不容易受欺负,想玩阴谋暗害的人也得琢磨琢磨。而且她待下不刻薄,平日里多半也不爱自己惹事,这样的主子伺候起来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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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赵瑾月也差不多这个时候到了翊坤宫,舒贵妃已经接了受封皇贵妃的旨了,她便先去向舒皇贵妃问了安,顺便道贺。
舒皇贵妃亲亲热热地拉着她坐,跟她说:“辛苦你了。大夏天的,本宫原不想叫你过来,但太子病着,本宫心里总是不安生。有你在身边陪着,本宫大概能好过一些。”
赵瑾月笑笑,恭顺地颔首:“娘娘这是什么话,侍奉娘娘原也是臣妾的本分。”
话虽这么说,但她的心其实根本就没在这儿。
这几天,她满脑子都在想楚良娣有孕的事,楚良娣怎么就又有孕了呢?
她发现自己已然没了上一次听说楚良娣有孕时的那种从容冷静了。那时她心里笃信即便她生下的是儿子,也敌不过阿济这个嫡长子去。但现在,在楚良娣又维持了一年半的盛宠之后,她没有那样的底气了。
如果她这一胎生下的是儿子会怎样?自己和阿济又会怎样?
月恒都那样得太子的欢心,如果是个儿子,太子会更喜欢。
太子妃满心愁绪,好半晌才发觉舒皇贵妃在叫她。
她赶忙抬头看去,舒皇贵妃仍旧是满脸笑容:“累了。”舒皇贵妃拍了拍她的手,语气很关切,“先去休息,咱们明天再好好说说话。”
“……好,那臣妾先告退了。”赵瑾月欠了欠身,又站起身恭恭敬敬地福了福,便由小宫女引着从寝殿中退了出去。
舒皇贵妃望着她的背影一再的叹气,不知该心疼她还是该心疼儿子。他们原该是能好好地做一双夫妻的,如今却闹成了这个样子。
好像……也不能说是谁的错。赵瑾月的这个脾气她也不喜欢,可到底是没做过什么恶事。
只能说是脾性不合,缘分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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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仁园,又过了两天,沈晰见到了三弟沈晖。
父皇先前的口谕他听说了,一时也没摸清父皇究竟什么意思。不过他本就在“养病”,楚怡又有了身孕,便没有急于去把这事弄个明白,反正就算弄明白了,他当下养着病也管不了太多。
沈晖走进沈晰的寝殿时,一眼看到这位二哥躺在床上。床帐都遮着,只能透过光线隐约看到一个侧躺在床的人影。
沈晖笑着揖了一揖:“多日不见二哥。”
“嗯。”沈晰盯着内侧的帐纱,酝酿着生病时那股有气无力的感觉,懒懒地应了一声。
沈晖又说:“父皇的口谕,想必二哥已听说了。日后二哥有什么差事,交待为弟一句便是,为弟鞍前马后地为您办去。”
沈晰心里头冷笑,若父皇肯给机会,办着办着你就得把这位子办走?
不过他也没什么可怕的。即便现在还摸不清父皇的意思,他也可以先应付着。
沈晖想要差事,他给他就是了。鸡毛蒜皮的小事总归是有的,而且还有一些看起来很给面子。
沈晖便见一只手从床帐的缝隙中伸了出来,指尖夹着一封大红的帖子:“还真有个事。”太子说。
沈晖目光一亮,忙将帖子接过去,翻开一看,是张婚礼的请帖。
“我这病着,不便去,你替我去参个席。”沈晰说着还咳嗽了两声,“礼已经让张济才备好了。”
沈晖疑惑地接过请帖,左看右看也没想起请贴上写的这位裕平公是谁,迟疑着看向太子:“这位是……”
“你不认识?”床帐里传出的声音似乎很有点意外,依稀还可寻出几许不满。
沈晖赶紧着补:“认识,自然认识……”说着含笑顿了顿,“我瞧着这名字就觉得眼熟,从前准定见过。只是乍然这么一看,又着实想不起来是谁。”
“哦——”沈晰拖着长声一应,听声好似很理解。
沈晖隔着床帐看到他翻了个身,像是要很郑重地说这件事的样子,赶忙洗耳恭听。
第77章
太子却只跟他说,这是个长辈。沈晖一时觉得太子没安好心,但看太子又是连声咳嗽又是打哈欠的精神不济得紧,就只能告退。
反正不论这人是谁,太子交待的差事他都得办,必须上这位裕平公的婚礼上贺喜去。
回到府中一打听,沈晖差点气死!
这位裕平公是他们的长辈——年纪比他们小但论辈分比他们大的那种。但年纪和辈分在这里都不重要,沈晖生气是因为这是位特别不起眼的宗亲。
如果换做旁人,爵位传一代降一等,这位的爵位早就不知道低到哪里去了。可这裕平公偏生祖上又挺有本事,早年的头一位裕平公救驾有功,让太宗皇帝给了他家世袭罔替的恩典,所以这公位一直传到了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