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许喜欢我——何缱绻
时间:2019-01-25 09:18:08

  往日的欢声笑语被剥离,别人家的温馨升平也不属于他。
  远远望向林蔚家的窗户,明亮如斯,也不知她今晚是否回家过节。
  他发微信问:“你今晚,回家吗?”
  她回的很快:“我已经在家了。你呢?”
  “我啊,”他下意识再向她家的窗户投去目光,“……我晚点吧。”
  “你现在在哪儿?”
  是啊,他现在,去哪儿呢?
  “我去趟十七中。”
  “你去那边干什么?”
  “有点事儿。”他说。
  随后,他下楼驱车去十七中。
  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
  时近七点,今天中秋,十七中应该是没有晚自习。他听舅妈说那个女人的女儿在十七中读高二,成绩优异,人也乖巧,就是不知她妈妈怎么会是个破坏别人家庭的货色。
  话说的难听,许嘉川当时听了,笑得甚是苦涩:“一个巴掌拍不响的事儿,我宁愿你多骂几句我爸。”
  他也曾拽着许鸿志的衣领问为什么,许鸿志什么也没说。越轨的事儿做了出来,理由,其实已经不重要了,问起来反而可笑至极。
  后来,他听亲戚说,那个女人和父亲许鸿志在同一家事业单位工作,上下级的关系。女人的家庭背景和市长有点关系,权势滔天,家财万贯。
  有亲戚得知了,讽笑许鸿志这是做凤凰男入赘去了。
  思至此,许嘉川已经把车开到了十七中门口。
  换了校门,他特意把车横到校门口最前,三三两两的学生结伴而出,偶有几个看到他的车,懂车的,发出几声议论。
  位置过于霸道,校门口的保安过来赶他。
  他泊车到路边,下车沿着新校墙向前走。
  一转身的功夫,看到那个女人的车。
  是辆宝马MINI,车型玲珑小巧,杵在一水儿的普通车型中很不打眼。不过那个连8的车牌却足以吸引别人注意。
  许嘉川也注意到了。
  他记忆力一向好,先前见过一次就记住了。
  站在十几米开外,他靠在校墙边抽烟,后来吸得越猛,鼻腔发涩,呛得他红了眼,几乎要流下泪来。他却没停,眼见着一会儿就抽完了三四支,向前晃悠了一段距离,听校墙另一头的角落传来骂声。
  他掸了掸烟灰,下意识抬眼看去。
  三五个男男女女,校服吊儿郎当地挂在身上,把一个扎马尾的小女孩儿堵在墙边。
  “哎,宋黎,你妈不是挺有钱吗?你怎么没钱?唬我啊——我他妈看起来很好骗?”
  “她妈平时装得人模狗样,其实挺贱的吧?你们听说了么,她妈破坏别人家庭了——”
  “真是有什么样的妈就有什么样的女儿啊,你怎么也这么贱啊……”
  “哎,这位同学。”许嘉川走上前,拍了拍其中一位男声的肩,咬着烟道,“这是干嘛呢?”
  “这谁啊?”
  “关你什么事儿?”其中一个个头高一些的男生挣着脖子喊,许嘉川比他还要高很多,他无论怎么伸脖子,却都不及面前这位高,对面又是个成年男人,底气霎时被压下一截,
  “确实不关我事。”许嘉川没什么表情地笑了笑,把烟捻灭在一旁,“但是不知道关不关你们这一块片儿警的事儿?唔,校园欺凌,今晚你们也别在家过中秋了,叫你们父母去派出所陪你们过节,怎么样?”
  说着要打电话报警。
  几个人脸色陡变。
  “不是啊,这位哥哥,我们也没干什么啊?”
  “就是啊……我们就是教训一下她。”
  “人家小姑娘都被你欺负得蹲这儿不敢出声了,当我瞎啊?”说罢,他指了指墙边的小女孩,手指在屏幕上滑动,随时准备拨通110。
  “讲不讲理了?她妈破坏别人家庭了,她也勾引我男朋友,不该教训吗?”
  许嘉川的手指在屏幕的拨号键上方一凝。
  “我没有……没有勾引……”
  “还说没有?微信不是你发的?”
  “是不是你妈教你的啊——教你这么贱!”
  “喂,你当自己法官啊?”许嘉川皱眉,不悦道,“又没破坏你家庭,你真觉得自己能伸张正义?”
  “你觉得自己能伸张正义,管我们?”
  “不好意思,我从来没觉得自己正义。”他扬了扬手机,横在两拨人之间,“退后,不然我报警了。”
  “喂,你干什么啊……我们就是看着不爽,她成天在学校装模作样……”
  “你看的不爽的事儿多了,你看我爽不爽?”他说着开始解袖子上的袖扣,撸起一截,露出精壮结实的小臂,捏着拳在他们面前晃了晃,冷笑,“看我不爽了,过来咱们找个地儿练练?”
  几个高中生哄笑一声。
  “……你没病吧大哥?你也当自己能伸张正义?超人还是蜘蛛侠啊?”
  “这人脑子有问题吧?”
  “嘴上说得正义得很——希望这刀扎你身上,你别哭啊。”
  “走走走,惹上神经病了。”
  人群退潮一样离开。
  他愣在原地。
  他也不知自己在做什么,望着三三两两离去的背影一时怔然。
  “谢谢哥哥……”
  被欺负的小女孩匆匆道谢后也抹着眼泪也跑开了。
  下意识地看女孩儿离开的方向,并不是那辆宝马MINI。
  他暗自松气。
  不知是庆幸,还是有些……遗憾。
  一个人又沿着校墙走回去,剩下的半包烟见了底,扬手把烟盒扔进垃圾桶。
  接近校门,听到一声响亮的叫喊:“妈妈——许叔叔——”
  校门奔出来一个剪着齐耳短发的小姑娘,直奔那辆停在不远的宝马。随后车上下来一男一女。女的他没见过,男的,是他父亲。
  三个人其乐融融地抱在一起,他的父亲温柔地揉着另一个孩子的头发。让他想起,从小到大,父亲也会这样对他。
  真讽刺啊。
  他两截小臂还露在冷空气中,最后一支烟刚挨在唇上,捏着打火机中如何也点不燃。干燥的唇皮黏在烟嘴上,稍一挪动,就好像要被撕裂一层。
  他的心也被一点点撕扯而开。
  蓦地,眼前贴上两片温柔。
  “别看了。”
  他终于泪如雨下。
 
 
第50章 温柔 ...
  半小时前, 林蔚提着大包小包晃进了门。妈妈做了一桌好菜,刚上楼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儿。林蔚工作忙了一天没歇着, 午饭又没吃饱, 饿得胃里直抽抽, 开车回来踩油门儿都没劲儿。
  “蔚蔚回来啦?快去洗手。”妈妈听见门响, 从厨房探头出来招呼她。
  爸说:“你妈今天想买鱼, 我跟她说你不爱吃鱼, 她又说你挑食。”
  “我挑食又不是一两天了, 这么多年了。”过来后,林蔚瞥见桌上放着杯牛奶,问,“这牛奶放这儿干嘛?今晚就喝这个?”
  “当然不是,这不是烧汤了吗?”爸爸解释着, “我最近有点儿缺钙, 腿疼——你妈让我多喝点牛奶, 我一会儿就着饭喝了, 还润胃。”
  爸说着, 还背过去轻轻咳嗽两声。
  林蔚敏感地问:“您感冒啦?”
  “有点儿吧, 最近越来越冷了。”爸爸说。
  林蔚端起牛奶三五下灌进了肚, 舔了舔唇说:“一会儿吃点药, 牛奶我替您喝了。”
  “……”爸爸很是不解。
  她微笑着:“吃药前喝牛奶不好。”
  “谁说吃药前喝牛奶不好的?”
  “许嘉川说的呀。”她有些得意,“人家是医生,你俩总得听医生的话吧?爸您如果腿疼缺钙,我一会儿去药店给您买点钙片和壮骨粉什么的。”
  “蔚蔚懂事啦。”妈妈坐在餐桌对面给她递筷子, 蓦地换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小声问:“对了,蔚蔚啊,那个,你和川川最近还行吧?”
  “挺好啊。”林蔚答,顺手划开手机。嘭嘭嘭砸出来好几天群发祝福,混杂在其中的是许嘉川的微信。
  她直接越过其他消息回复他。
  “和川川聊微信啊?”妈妈瞄了一眼,试探着。
  林蔚点头:“嗯。我问他回家过中秋吗。”边思索着说,“我买了两盒月饼,一会儿我去给方阿姨家送一盒吧?对了,您没跟方阿姨说一起过中秋的事儿吗,诚信广场那边有烟火,咱们两家一起去看看?”
  同一时刻,餐桌上一片静谧。
  “蔚蔚。”爸爸叹了一声,“川川家的事儿你不知道吗?”
  “什么事?”她头都没抬。
  “你许叔叔和方阿姨离婚了。”
  “……”
  林蔚的手在屏幕上方僵住,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对面坐着父母,用筷子敲了敲桌子,语气严肃,“你们闹呢?今天愚人节吗,你们跟我开玩笑?方阿姨和许叔叔不是挺好吗?”
  爸爸的神情比她更严肃:“是真的。”
  “这么大事儿,我怎么没听许嘉川跟我说……”
  手机叮咚一声响,许嘉川回复她微信——
  “晚点再回家,我去趟十七中。”
  她越发不解。
  ……她怎么,越来越不懂他了?
  妈妈给她夹菜,边道:“这也是人家家的家事儿,也不能事事跟你说吧……再说了,这事儿我和你爸听说了也挺惊讶的,我还是在他家楼下那个老太太遛狗的时候听了那么一嘴听来的,我也不敢问你方阿姨……”
  妈妈又安抚她:“你想啊,我和你方阿姨什么关系?我都不敢问。咱们两家这么好,你爸不也不敢直接问你许叔叔?这,问起来是揭人伤疤啊。”
  爸爸喟叹道:“我和你妈也想不到啊。平时看着两口子也挺好的,就是突然……”
  林蔚沉着气,冷声道:“什么原因?”
  爸爸妈妈面面相觑,最后是妈妈犹豫着开口:“听说,是川川爸出轨……”
  哐当——
  林蔚把碗筷推开,提包奔到玄关处开始穿鞋。
  妈妈问:“蔚蔚,你干嘛去?不吃了?”
  “不吃了,你们吃吧。我晚点回来。”
  *
  林蔚发现,许嘉川这些年长得越来越高了。
  从前高中的时候,她还能没过他肩膀,这会儿她穿着五厘米左右的高跟鞋,勉强才能挨着他的肩线。
  她自身后环住他的腰,轻轻靠在他背上。
  宽阔,坚实。
  以前,一直是他抚慰她的伤口,总是他替她擦眼泪。
  这一刻,她多么想好好抱抱他。
  只是抱抱他。
  她不敢转到他身前去。
  刚才她过来,就与他看到了同一道不该看到的景象。他背影萧索,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她过来,踮起脚,轻轻捂住他眼睛,立马沾惹到一片冰凉的潮湿。
  他很坚强,坚强到从不让她看到自己的眼泪。
  那天在她家也是,他宁愿把水从头顶浇下,在汹涌的水流中红了眼,也绝不让她发现他在哭。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应该给他留有余地。
  凉风一激,远处的那三人也走了。
  他的泪被风吹成了一片干涸,黏在眼角,有些涩痛。
  他盯着远处出了会儿神,眨了眨酸涩的眼,待红肿的感觉消退了大半,这才转身,把她拥在自己身前,佯作轻松:“怎么来了?”
  “……啊,”她轻叹,“你不是说自己要来十七中吗?”
  她想起妈妈的话——
  直接问起就是揭人伤疤。
  所以,她有意闭口不提。
  “你不是在家,过节吗?”他问这话的时候,难掩苦涩。
  “我啊,”她宽慰似地笑,埋怨道,“我妈做鱼了,我不爱吃鱼,吃了两口就出来了。你吃饭了吗?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去吃饭吧,然后,那边广场晚点有烟火,吃完饭去看看?”
  安排得紧凑,像是想填满他的空虚。
  他沉默着,整片胸膛热烘烘的,心里也舒服了些,半晌应道:“行。”
  她把他的手攥在自己手中,牵着他往前走:“你开车了吗?”
  他的手很大,骨节分明的,手掌宽厚,手指很长,她手的轮廓比他小了一大圈。平时都是他惯于牵着她手,这会儿她显然抓握不住,却还死死捏着,捏得他骨肉生疼。
  他惯于主动牵住她,大手一翻把她手包入自己掌中。
  他说:“开了。”
  她笑着冲他眨眼:“我没开,你带我吧。”
  他也弯着唇笑。
  于是,两人三两下爬上了车,她坐在副驾驶,偷偷瞄着,看他神色稍松弛,自己也安心许多。
  他故意把车开得远了些,奔到另一片区,有意远离这边。
  就像是在逃跑。
  仿佛身处附近,离家越近,就会呼吸困难,心头压抑。
  她一路上跟他讲自己最近工作和生活的见闻,他沉默地听,偶尔回应几句,听到好笑的地方跟着她一起笑,被她感染了,自己的心情也好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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