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许喜欢我——何缱绻
时间:2019-01-25 09:18:08

  一扇紧闭的大门,锈迹斑斑,贴着天文社五彩斑斓的宣传海报。学生们用马克笔在水彩纸上肆意挥洒,色彩鲜亮,纸质发白,边角完整,看起来是新贴上去的。
  她盯着海报看了会儿,思绪被勾起:“以前我给你们天文社画海报的时候,就你们那个社长毛病特多,翻来覆去地让我改,叫什么来着,王什么。”
  她好像又联想到了自己近来工作上的烦恼,遂苦笑道,“我最近工作也是,就一个企划案,让我改了五六次了,有些人是不是就爱为难别人?”
  说了两句就掐了话尾,她怕自己抱怨得过了头,会惹人不快。
  以前喜欢难为她的人之中,还有面前这位。
  他遗憾自己给她的印象那么糟糕,只哑笑着接过了海报的话茬:“海报那事儿我记得,就王欢嘛。他那个人心眼儿巨小,还有官瘾,不光爱整你,还爱整别人。那天放学我给他堵在学校后门,还没动手,他就吓哭了,从兜里掏钱,跟我说:‘许哥,许哥,我给你钱。’搞得我要抢劫一样。”
  她讶然:“你不是抢劫?”
  他横她一眼:“我怎么会做那种事?我吓吓他罢了。我可没干过抢钱这么下三滥的事,我只是想跟他说,让他别为难你。你那海报,真画得挺漂亮的。”
  她心头一怔。
  在今天之前,她从没听他说起过这件事。
  是为她出头吗?
  他走过去,侧身靠在天文台外侧的栏杆上,一点猩红晃到唇边,随口问:“你现在,还画画吗?”
  “早不画了。”
  “我记得你以前,还说自己想当个画家。”
  “你小时候不是还想当宇航员?”她笑着揶揄他。
  结果还不是都败给了生活。
  不知不觉地走到他身边,与他面朝相反的方向,注视着浓墨般深沉的天空。
  凉风拂过,发丝缭绕在她耳畔,她扬手拨开时,不小心撞到他的臂弯。
  是很坚实的触感。
  像是昨夜在街边,他揽住自己时。
  “不好意思。”她低声说。
  他有些怔然,心底不是滋味。
  他们之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了?
  咬着烟偏头,看她把一缕碎发从唇畔拨开,揽到耳后,露出莹润玲珑的耳尖,衬得皮肤光洁雪白。
  他不由地想到她耳后的那颗痣。
  夜风真凉啊。
  吹得他有点儿燥。
  又陷入了无话可说的境地,他把打火机按得咔哒咔哒作响,不多时,楼梯上随即也响起鞋子与金属楼梯的撞击摩擦声。
  是有人上来了。
  她也听到了,正色道:“是学生吧?”
  “不好说哦,可能是巡查的老师。”
  他有点自作聪明,毫不紧张。
  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盯着天文台大门上的海报看了会儿,然后试探性地伸出指尖,不轻不重地戳了戳。
  吱呀一声轻响,两道铁门露出两指宽的缝隙。
  她惊喜地看他,眸光熠熠:“没锁?”
  他弯了弯唇,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用力推开,一把将她扯入门内。
  脚步声越来越近,四下一片静谧的黑暗,更好分辨声响的距离。
  他闩上门锁,啪嗒一声细响后,又过了半分钟,脚步声渐行渐远。
  他们安全了。
  天文台内呈曲面,顶端半球状,三周装着通明透亮的窗子,平时为了保护仪器拉着深蓝色的窗帘。
  时光更替,这里的设施却没怎么变过。
  他阔步走到窗边,哗啦一声拉开,四下明亮。
  冷柔月光混合着灯塔暖黄色的光迸射入内,他披着一身光芒,缓缓回身。
  他好像一直在笑。
  “想看星星吗?”
  她盯着他看了半晌,刚想回答,两人的手机几乎同一时刻响了起来。
  乍然突兀。
  匆匆对视一眼,默契地走到这处空间的两头,相隔十几米距离,各自接起电话。
  这边,林蔚妈妈说:“蔚蔚,你怎么还没到啊?这都快八点半了,堵车堵到这会儿啊?行止也来了,你抓紧啊。”
  她看了看窗外,想了一会儿,轻声说:“妈,临时有事,我不去了。”
  “什么事儿啊?多重要啊,怎么就不来了?”
  “……蒋一頔找我。”
  扯谎顺口即来,她嗫嚅着,底气不足。
  那边,妈妈也在念叨他。
  他听电话那头传来林蔚妈妈高亢的喊叫,在训斥林蔚爽约,他苦笑一声,这头也说:“嗯,刚好有个手术,临时的。就不去了,改天吧。”
  彼此又默契地挂掉电话。
  都撒了谎,却都心知肚明地没有给对方难堪。
  他走到仪器前,熟练地操作。
  他热爱天文,大学时也参加过天文社,对他而言丝毫不在话下。
  他低头调试一番,手指灵巧地操作着,扬手叫来她。
  借着窗外的光,能看到他眸子很黑,且亮,微抿着唇角,神情认真,褪去戾气,染上层温柔的颜色。
  是她从没见过的模样。
  她不由地想,这些年,在他身上发生过什么。
  是什么让他收起锋芒,磨去棱角,变得如此温润沉稳。
  他做手术时,也是这样的神情吗?
  她看着他,目光失了焦。
  “你来。”
  一声低唤,打破她思绪。调试好后,他又叫她。
  她小心翼翼地坐下,将眼睛向镜头贴去,映入的先是片浩瀚无边的黑暗,随着他的调试,渐渐能看到零零散散的星光。
  她眼中的宇宙,却非自己想象中那样明亮广袤。
  像是张铅灰色的幕布,对着白炽灯一样冷凝的光线,用针戳开一个个细小的窟窿。
  那就是所谓星光。
  她抬头冲他笑,“原来宇宙就长这样?”
  “这又不是超高倍镜。”他也苦笑,“高倍镜下比这个看到的好看。”
  “那能看到,水星,木星什么的吗?”
  “如果要看水星和木星这种离地球特别近的行星,根本没必要用望远镜,用眼睛就行了。”他指了指窗外,“不过肉眼也分辨不出,你也不知道天空中的某一颗星星叫什么。”
  她大感遗憾,“这样啊,我还以为可以看到水星。”
  “为什么非要看水星?”
  “最近听了首歌,《水星记》。”她不好意思地笑,眼睛亮亮的,“挺好听的,就有点儿想看。”
  很巧,这首歌他最近也经常听到。
  他扬一扬眉,被她娇嗔的语气逗笑了,眯眸看她,笑意不减,“这首歌,其实挺伤感的。”
  她想了想,“嗯,是有点吧。”
  他用手比划,“水星处于离太阳最近的第一轨道。但是由于轨道的形状是个椭圆,它和太阳从越来越接近,到越来越远,如此周而复始,是在暗喻人跟人之间,一次次靠近,却最终趋于远离。”
  “亦近亦远吗?”
  “嗯。”他鼻息微动,挪开视线,盯着天边的一片星辰,“可能就是那里的某一颗吧。”
  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一章的时候,我一直在循环《水星记》这首歌。
  其实这首歌,来描绘嘉川和蔚蔚之间的感情最合适不过。
  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互相陪伴成长,明明是除了家人之外最亲近之人,却日渐远离。
  QAQ我保证是甜文啊!
  以下附歌词:来自郭顶的《水星记》
  着迷于你眼睛 银河有迹可循
  穿过时间的缝隙 它依然真实地
  吸引我轨迹
  这瞬眼的光景 最亲密的距离
  沿着你皮肤纹理 走过曲折手臂
  做个梦给你 做个梦给你
  等到看你银色满际
  等到分不清季节更替
  才敢说沉溺
  还要多远才能进入你的心
  还要多久才能和你接近
  咫尺远近却无法靠近的那个人
  也等着和你相遇
  环游的行星 怎么可以
  拥有你
  还要多远才能进入你的心
  还要多久才能和你接近
  咫尺远近却无法靠近的那个人
  要怎么探寻 要多么幸运
  才敢让你发觉你并不孤寂
  当我还可以再跟你飞行
  环游是无趣 至少可以
  陪着你
 
 
第6章 仁心(小修) ...
  和平路有条毗邻学校的小吃街,几家店面更替,大多数都保留了原貌。
  街口有家面馆,他们中学时代常来。林蔚看到招牌,不知不觉停下脚步。
  “就在这吃吧。”
  许嘉川迟疑了一下,问:“真不去那边吃饭了?”
  她回头,笑盈盈地看着他:“你要去吗?反正我谎都撒了。”
  他挑一挑眉,他也撒了谎,现在再去像什么样?
  他以前偏爱这家店,常拉她来这里。
  天气渐冷,玻璃门被烘得潮气氤氲,装了坚硬的塑料门帘。
  他比她高出一个半头,长手长脚,在她进去时为她掀起,示意她畅通无阻。
  她垂着头,这样绅士的举动,让她微一顿。
  “谢谢啊。”
  “客气。”
  “还挺绅士呢。”
  他哼一声:“才发现呢?”
  店里置有八张桌,左右各四,相互毗邻,吃饭的人不多。
  两人选了处地方坐下。
  不见原来的老板,倒是从后绕出个挺着大肚的女人,她问:“吃点什么?”
  才问了一句,从里又出来个男人,张牙舞爪地给她推走了,“姐,不是说我来吗?你歇着去啊——”
  高衍把菜单扔到他们面前:“吃点什么——”
  尾音被他拉得极长,他把目光聚焦在许嘉川身上,又惊又喜:“许哥!怎么是你啊?”
  林蔚被这一嗓子骇了一跳,抬头去看,居然是他们的高中同学高衍。
  她也才回忆起来,这家店是高衍他家开的。
  高衍也认出了林蔚,笑呵呵地跟她也打了个招呼。
  高衍和许嘉川中学时候的关系实在是好,几个人成天牛皮糖一样黏在一起,青春期的少年总是有股子天地不惧的勇气,许嘉川从前又是个刺头儿,性情乖张,惹了事了被请家长是家常便饭,许爸就总头疼地扶额:“我家这是出了个什么祖宗?”
  许嘉川:“高衍?”
  “——对头!”高衍大喇喇地挤在许嘉川旁边,勾住他的肩,“许哥,好久没见了啊。”然后掰着手指头数:“五年、六年、七……咱们都七年没见啦?”
  许嘉川笑道:“是很久了。”
  “我听说你大二就出国了,啥时候回来的?”
  “今年六月份。”
  “在哪儿上班呢现在?我听说你当大夫了?”
  “三院。”
  高衍“哦”了声,想到什么似的:“前阵子同学会,你都没来——喻远航去了,说你当产科大夫了啊?”
  “嗯。”
  高衍很是新奇:“产科男大夫可不多见啊,你怎么想到这么一出了?”
  “大学调剂的,就那么学呗。你呢?”
  “我啊?”高衍笑道,“马马虎虎呗,我爸腿不好,最近就和我姐在店里帮忙。”
  点好餐后,高衍嚷嚷着要请他俩喝酒,许嘉川推开啤酒,说:“不喝了,我一会儿开车呢。”
  “话说,陈琦和霍佳他们几个都结婚了——陈琦的孩子前两天还办了满月酒。对了,你有女朋友了吗?还是——”高衍打量着对面的林蔚,挤眉弄眼:“你俩成了?”
  “什么成不成的?”许嘉川搡开他,“别瞎说啊。”
  林蔚听他们插科打诨这么久,这才笑一声:“高衍,这么多年你还是没变呢?”
  “唷,我哪儿没变?”
  林蔚也不好意思说,是高衍总爱拿着她跟许嘉川寻开心。
  以前她常被许嘉川呼来喝去,大家都知道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时间一久,他身边的朋友就总开玩笑喊她“嫂子”,喊来喊去,喊到她不高兴了,直到许嘉川也阴着张脸时,才作罢。
  小十分钟左右,店内的伙计端面上来,还是熟悉的味道,高衍说这家的厨子并未更换。
  吃饭途中,高衍的姐姐高缨在店内走来走去,吸着拖鞋,啪嗒啪嗒在地面作响,很是突兀,后来她又打起电话,情绪不稳,声音高亢。
  高衍喊了声去劝:“姐,你别乱动了啊。”
  话音刚落,捕捉到丝烟味儿,店内没有暖气和空调,杂着外头的冷空气,丝丝冷冽。
  许嘉川对烟味并不敏感,但对方是个孕妇,还是朋友的姐姐,足够让他在意。他皱眉,虽觉得自己有点多管闲事,还是问高衍:“你姐怀孕多久了?”
  高衍想了想答:“四十多周了吧。”
  “怀孕还是尽量少抽烟,四十多周了,孩子也快生了,忍忍。”
  他不多说了,点到为止。
  高衍点点头,直言:“许哥,说实话,我觉得你这些年真的变了挺多。”
  许嘉川一怔,“哪些方面?”
  “怎么说呢?”高衍嘿嘿地笑,“就觉得跟以前不一样了——变得温柔了呗。”这头又朝林蔚嬉皮笑脸:“林蔚,你说呢?”
站内搜索: